第1106章 不知足（2 / 2）

> 老前辈，我替您多看了三十年的人间??

> **值得。**”

晨光初照，第一缕阳光落在碑上，字迹熠熠生辉。

这时，苏念匆匆赶来：“师父！钟……钟自己响了！”

林昭猛然起身，疾步奔向钟楼。

只见古钟悬于架上，无风自动，槌未碰而声已起??“咚”。

一声，仅此一声。

紧接着，天地骤暗，星辰隐没，苍穹之上浮现出一道巨大裂缝，比当年天道降谕时更为深邃。从中垂下一道灰白光芒，直射钟顶。钟身铭文尽数亮起，名字接连闪烁，最后定格在“林昭”二字之上，竟开始缓缓褪色，如同即将被抹去。

“不好！”姬霄玉腾空而起，“这是天道清除变数！它要抹掉所有参与封印者的印记！”

“不只是我们。”陆灵君脸色剧变，“它要重写历史??让人间忘记归无之战，忘记守钟之人，忘记一切抗争的意义！”

刹那间，东岭山村，苏念手中的铜钱突然锈蚀成灰；西漠沙丘，牧羊人的铃铛无声粉碎；北境废城，乌鸦齐齐坠地，啼鸣戛然而止……

记忆正在被抽离。

林昭仰天怒吼：“你想让我们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蝼蚁吗？！你想让我们连反抗的理由都记不得吗？！”

他猛地扑向钟槌，欲再敲一响。

可就在他触槌瞬间，身体僵住??他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何要敲钟了。脑海中一片混沌，只依稀记得有个老人说过什么……是什么？好像是关于“名字”的事？又好像不是……

“不……不行……”他抱住头，痛苦挣扎，“我记得……有人死了……很多人……为了……为了……”

“林昭！”一声呼唤穿透迷雾。

是庄涛晓的声音。

但他明明已经去世多年。

幻象浮现：竹屋檐下，老人坐在轮椅上，手中捧书，目光慈和。

“你还记得第一次敲钟时说的话吗？”

林昭颤抖着嘴唇：“我……我说……我不是为了毁灭，是为了证明……还有人愿意敲钟……”

“对。”幻影微笑，“记住这句话，就够了。”

刹那清明。

林昭一把抓起钟槌，拼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钟身！

“咚??！！！”

这一声，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它不是祈愿，不是宣告，而是**拒绝**。

拒绝遗忘，拒绝抹杀，拒绝被定义为“不该存在”。

钟声扩散之际，万千异象同时发生：

东岭山村，苏念猛然惊醒，床头灰烬中竟重新凝聚出一枚铜钱，上面“守”字比从前更深；

西漠佛塔，盲眼老僧突然睁眼，口中喃喃：“钟声未绝……我还听得见……”；

东海海底，古城碑文爆发出刺目光芒，将整片海域照得通明；

南荒驿站遗址，三代守护铃铛的家族坟茔之上，开出一片墨莲，花瓣随风飘向四方。

更重要的是??

所有曾刻入钟身的名字，虽在物理上消失，却在无数人心中重生。

有人开始自发记录《守钟录》，有人绘制“三千七百二十一人图谱”，有人将钟声编成歌谣传唱。

天道的抹除失败了。

因为它终于发现：

当信念不再依赖单一载体，当守护成为集体记忆，当每一个平凡人都成了传承者??

它的规则，便再也无法触及核心。

数月后，星空尽头。

那颗沉寂已久的黑星，终于彻底裂开一道缝隙。灰白火焰喷涌而出，化作一只巨眼，冷冷俯视万界。

但这一次，它没有吞噬，也没有咆哮。

它只是静静地燃烧着，仿佛在等待。

等待下一记钟声响起。

等待下一个凡人，举起那根最普通的槌。

林昭站在钟前，鬓发全白，脊背微驼，手中却依旧稳稳握着那根用了六十年的钟槌。

身后，站着苏念、陈岩、阿陀，以及上百名弟子。再往后，是无数通过书信、歌声、图画得知真相的普通人。

他回头望了一眼人间烟火，轻声道：

“准备好了吗？”

众人齐声应和：“ ready。”

他笑了。

然后，挥槌。

“咚??”

钟声响起，穿越时空，落入每一个仍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的灵魂耳中。

而在那无人知晓的维度，一间简陋马厩静静伫立，草料堆旁躺着一张泛黄告示，字迹模糊却可辨：

**“诚聘养马人一名，需耐寂寞，守初心，日敲钟一次，待遇从优。”**

风起，纸页翻动，露出背面一行小字：

**“苟成圣人，不在超脱，而在始终记得??

为何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