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2)
“是在笑吗?……”
他不禁有些奇异的感觉:那些马贼望见阿塔拉手中的开颅工具时,都会因为恐惧而肌肉松弛、大小便失禁。
新对生死没有多大的实感,或许只有在阿塔拉完成天命并重生后才能理解。
那少女勾起的嘴角与眼边的笑纹,都在向新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但新那双视力超凡的眼睛能够望见,那少女另一只握紧成拳的手正发出细微的颤抖。
“还是有点害怕吧。”
新不大能够分辨这女孩的美丑——他只能从女孩光滑的皮肤上得出“身体很健康、代谢不错”的结论。这让新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除去那些合成皮肤外,他少有看见如此细腻光滑的表皮。
对于他这个“人皮”方面的艺术家来说,这堪称极高的赞誉。
“‘美丑是后天的灌输。’”他想起阿塔拉的话,“‘其实只是资本在挑选想要卖给你的面具。’”
无论如何,新莫名还是愿意将眼睛停留在这少女身上。
周围的人群对少女的笑容起了热烈的反应:
“好!好!这次这个很不错!”
“贵在真实,贵在真实啊。之前看到个滥竽充数的戏班,找了个瘾君子做兵解——差点没被咱们打死。”
领头的卖艺人端起手头的平板电脑,细细地将它展示给台下的观众们:
“童叟无欺、童叟无欺!各位请看——法律文书一应俱全,协议皆是自愿签署。”
新跟着周围的人一齐踮起脚尖,免得被遮蔽了视线。
“请各位投票、决定这位女生的人生去向——”
卖艺者向舞台两端巨大的面板舞动双手,向台下的观众们示意。
“是将她的三魂七魄就地销毁、还是让她荣登天门,成为一名天官呢?”
第90章 赛博时代爱情故事·其一(四)
雨逐渐下大,就如同周围人群中传来的欢呼。
他们一边套上雨衣的头遮、或张开雨伞——人们过于兴奋,以至于帮旁人提供了些许免费的便利也并不在乎。
在投票之前,无法跳过的广告先在屏幕两旁放送。但就连这,都没有打断人群激动的情绪。
“投票……”
新有些困惑:从人群的反应来看,舞台两端屏幕正在进行的投票似乎给予他们极大的快感,但他却难以领会荡漾在人群里的激动。
人群正像是被摩西分开的红海一般,在两块屏幕前各自汇成两股长龙。屏幕各自跳动着大字:一块是“魂飞魄散”、另一块则是“荣登天门”。
新还瞄见角落里一长排的赞助商LOGO争先恐后地从屏幕中跳出,像是全息光线化作的缠人鬼魂在投票者的眼前跳动。
他犹豫了一下,跟上了那排能让女孩成为天官的长队。
虽然新也不明白“天官”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并不太想舞台中央的这位女孩就此魂飞魄散。
舞台上的卖艺者们没有闲着,做着手术前的准备。
“兵解!兵解!兵解!”
群情激昂的人群沸反盈天,激动异常。
新抬起头,浑浊的雨水打在他的呼吸器上。新用手指一抹:那水渍带着淡淡的灰黑色,不知其中藏了多少异物。
“这种环境真的能动手术吗?”
不说搭建用于手术的无菌舱,甚至连个雨棚都没有搭。在这种环境下动手术取出大脑……
排在新前头的两位投票者,压低嗓子交头接耳:
“我不喜欢看那种层层选拔之后的天官,就喜欢这种野生的。而且还是免费投票,别地方还要花钱。小戏班子也有小戏班子的好处啊!”
“我也是!节目和网上看的比较假,这种真实多了。知道吗?据说有些天官连肉身都没抛弃,都是远程……”
“嘘!别在这里说!”
新聆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心跳越来越快,脸也逐渐变得通红。这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排出“三五?”呼吸器中的烟气所导致——它们正往回倒灌,促进他的新陈代谢。
他将目光投向舞台中央的女孩:
卖艺者们围绕着她,一边调试着各项开颅用的工具。锋利的切割声就算隔着数米远也清晰可闻,是一种听起来让人牙齿发酸的锉动声——只是新已没有这类的口腔器官。
透过几具身躯的缝隙,新与女孩对视了。
那双眼睛瞳孔有些放大,眼周的笑纹也已消失:之前的坦然欣喜已然消失,现在新从其中读出的是恐惧与紧张。
这种眼神新见得多了,是人类面临死亡时的标准眼神。这女孩兴奋的交感神经支配了她的瞳孔放大肌,将她内心的恐怖表达在双眼里。
似乎是看见了新的注目,女孩的脸上重新浮出了笑容——布满忐忑与不安、甚至有些绝望。这不好看,扭曲有如哭泣的五官甚至显得丑陋。
新回转过头,在“魂飞魄散”选项后的队伍已汇成长长一列,比自己这里长出一倍有余。
他前面的两个人似乎也看见了两边队伍的差距:
“看来这妹子是做不了天官咯。对了,那兵解之后的身体怎么处理啊?”
“估计是卖掉吧?天官或者那些登天门失败的人,他们的‘遗蜕’是可以合法交易的。可值不少钱!这种不入流的戏班子不都靠这捞一笔么?真登了天门恐怕还得亏钱嘞。”
“合着搞了半天还是暗箱操作嘛……没意思。那不投了,去台子前头抢个好位置去呗?把这兵解表演好好看完,今天也不去算力亭打发时间了。”
“额,那你干嘛不投魂飞魄散啊?”
“我还没看过登天门是怎么操作嘛,就单纯想看看……”
排在新前头的两人摇摇头,就此离开了队伍。这排选择让女孩“荣登天门”的队伍愈发稀少,似乎有不少人都干脆放弃投票,提前抢个观赏的好位子去了。
如果没有其余的事情发生,女孩的三魂七魄估计要在从体内取出后销毁了。
新却还在回想刚刚看见的,女孩那如同哭泣似的笑容:
“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死生之外无大事,能对消失的结局报以笑容的人格外少见。新心脏如擂鼓般跃动,久未排出的烟气使他血液灼热,近乎沸腾。他望着那张头皮剃得发青,画满开颅手术示意的脸孔,忽地冒出一股决意:
“我不想她就这么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