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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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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通此事,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 还得要唐笙教她, 到后来唐笙刚有些尽兴,她又没力气了——若她是唐笙,定也会像她这般紧张。

“我去喝药。”秦玅观起身,给唐笙掖好被衾。

唐笙松了口气, 望着秦玅观远去的身影心怦怦跳。

她不在这几日,陛下的血条有所增长, 想来是一直有听她的嘱咐。

她确实有些紧张,但方才那么说, 是发自内心地担忧秦玅观会感染风寒。她们闹腾起来就要好几个时辰,到时候秦玅观肯定会懒得药都不想喝。

外间再次传来脚步声时,唐笙心跳得更快了,不经意间身上就蒙了层浮红。

秦玅观漱过口了,但亲吻里仍带着淡淡的药味,有些发涩,就像是她们这次拧巴冷战后的和解一样。

额前的碎发散了下来,抚着唐笙的额角,痒痒的,激得她很想去挠,结果手腕伸到一半就被秦玅观握住了。

她的指尖仍残留着瓷碗上的热意,不再像从前那样冰凉。

这触感十分新奇,唐笙的心随着她的爱抚酥了一片。

“这几日睡得不好么?”亲昵放大了秦玅观眼底的鸦青,唐笙在喘.息的间隙询问,“是不是——”

她的后半句话随着秦玅观指腹的尝试而咽下了。

秦玅观说得不错,她确实是修净了指甲,这回她未觉察到一丝不适。有了上回她的教导,陛下这回有了章法,有意模仿唐笙过去的触碰。

陛下这人难得菲薄自己,没听着唐笙的反馈,很快便顿手了。这浅尝辄止跟拂在唐笙额前的碎发似的挠得人心痒痒的,忍不住想要更粗鲁的对待。

“陛下……您是没力气了嘛?”唐笙惦记着她的身体,不忘腾出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温。

备受打击的秦玅观加深了些力道:“故意的?”

唐笙闷哼,抵着她的肩头默默摇头,心潮澎湃。

她不敢再说话了,秦玅观方才瞧着是真有些生气了。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后,秦玅观更有把握了,情难自已的唐笙她的反馈便是最好的引导。后背的衣裳被人紧紧揪着,搭在她身上的手腕却柔柔的。

唐笙随着她跌入云潮,紧绷的躯体彻底松弛,心口起伏,耳畔满是澎湃的心跳声。

榻边的花架上立着一方沙漏,秦玅观回里间时将它倒置了过来。眼下黄沙仍在流逝,她的手腕已有些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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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力气了?”唐笙鼻音有些重,低声笑了。

“有。”秦玅观嘴硬。

精神头还很足的唐笙轻拍她的背脊,哄孩子似的说道:“肯定还有力气,陛下心疼我,让我先歇会。”

话说得越多反而越假。秦玅观羞愤之余也生出了一颗争强好胜的心。

缂丝织衾被拉高,秦玅观藏了进去,吻洒落了,漾起细碎的波澜。

唐笙蜷起指节,捏皱了褥子,回神时想要捉住下落的秦玅观,却被她反扣住。

被牵动的思绪急速下坠,唐笙轻飘飘的,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

“陛下——”唐笙只能触碰到她的指节,很不安心。

回应她的是更深刻更紧密的亲昵。

面颊不知何时染上了泪痕,秦玅观回吻她垂下的眼角,唇瓣润润的。

白日没赶上大朝,秦玅观又叫了晚朝。

她只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便起身梳洗。

睡得迷糊的唐笙牵住她皱巴巴的衣角,喉头沙哑:“你不累吗?”

“辽东未有决断,我不能将方清露丢在哪里死顶。”秦玅观温声道,“你歇着,我一会便回。”

唐笙的思绪被“辽东”二字激得清醒了些,奈何实在是脱了力,身心俱疲,不一会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暗了,秦玅观也不在身边。

唐笙抱着秦玅观的枕滚进她先前躺过的外侧——一点温度都没有了,陛下不知出去了多久。

空了大半的床榻露出一方香囊,唐笙认出是自己做的那个,放在手心捏了捏。

她放的那些颗粒都被秦玅观捏的粉碎,唐笙摸着都有些怕着料子藏不住灰落在御榻上。

放回香囊,唐笙有些好奇陛下藏在里侧的匕首了,摸了半日什么都没碰到,应当是被她带出去了。

她的枕的位置有一方小巧的如意,唐笙抚了两下,被冰得缩进了被子里——她被秦玅观抵近角落时就是被这玩意儿冰到了肩膀。

唐笙平躺着望着明黄的帐帷发了会呆,嗅着秦玅观发间留下的味道,又睡着了。

*

“陛下,到宣室殿了。”方汀浅声提醒。

御辇上的秦玅观悠悠地睁开眼睛,抬辇的太监这才敢按下辇头。

白日里赶路太累了,秦玅观乘辇时支颐养神,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她迈过横陈的辇木,径直走向内殿。方汀识趣地领着众宫娥退下。

彼时唐笙正抱着她的枕头窝在榻边,睡得十分香甜。

秦玅观瞧着她的面容,焦躁和愤懑全被冲淡了。

她俯身轻吻唐笙的眉心,狄髻上华贵的珠饰冰到了唐笙。

唐笙醒了,敛着眼眸同她对视。

“还睡么?”秦玅观问。

“不睡了。”唐笙张开双臂。

秦玅观倾身,枕在她的心口。

陛下的配饰很凉,但这种凉意却令唐笙很安心。

她们听着彼此的心跳,像是寻常妇妻那般闲话家常。

秦玅观倾听唐笙的心跳,面颊能感觉她她说话时喉音带来的轻震。

“辽东怎样了?”

“不算太乱,秦承渊到了应当就消停了。”

“可笑。”唐笙轻咳了两声,声音更哑了。

秦玅观忙牵着她的手拉她起身:“要感染风寒了?”

唐笙靠着枕和褥同坐在榻边的秦玅观说话,觉得这场景有些滑稽。

“陛下,位置颠了。”唐笙轻笑。

“传太医。”秦玅观睨了她一眼,懒得同她打趣。

“不必,不必。”唐笙拥住她,“我自己就通医术,好得可快了。再说了,御医来了见我躺在您榻上,这不是凑着给他们闲话聊吗?”

秦玅观靠在她怀里:“手都伸到你这个做闲差的那边去了,还没有闲话可聊吗——”

“再者,朕弃了大朝带兵去寻你,他们会不知么。”

话是这般说的,但唐笙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软着嗓子给秦玅观解释:“我就是受了点凉,回去喝些药便好了,不必大动干戈。”

“真的吗?”

唐笙点头如捣蒜:“您同我说说辽东。”

“又想着到那儿去了。”秦玅观一语道破她的心事。

唐笙抿唇,笑得歉疚。

“你同我说说,到底是为了我才打算去的,还是你自个想去的。”秦玅观同她隔开些距离,正色道。

“二者都有。”唐笙如实道。

她讲起了自己在幽州的见闻:典妻卖女的男人,被当作牲口赶至渔船终年不得上岸的贱籍百姓,士绅宁愿弃置也不不愿低价租赁给百姓耕种的土地,以及,被她赎回却又想用出卖身体攀附身体和报恩的女子。

那母女三人的所作所为,那些自小被人灌输难以改变的思想,像一柄悬在唐笙头顶的剑。每每想起她们,唐笙就想自己如今作为掌权者的一员,就该做些什么来改变这种状况。

陛下要在辽东推行行政,开化风气,也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她作为被陛下庇护着的人,也该为陛下剪除阻碍了。

秦玅观静静听着,良久才道:“那你打算如何做呢。”

“重新丈量,划分土地;教化百姓,宣扬新政;整军备战,清除军中腐败。”唐笙即答。

这些说得容易,可每一条执行起来,都是极为困难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想得还是太浅薄了?”唐笙莞尔,凝望着秦玅观的眼睛。

秦玅观阖眸,算是给了回答。在她看来,唐笙还有着她已经被磨灭干净的少年心性,自负凌云之志,疏狂多余稳重。

“人人都惧怕辽东动乱,不敢接这个差事。”唐笙一字一顿道,“但我敢。”

“不破不立,辽东乱了,反而便于我施展拳脚。”

秦玅观勾唇,明白了她的意思:

“从前觉得你胆小。如今看来,是我鄙薄了。”

唐笙牵住她的手,笑盈盈道:“确实胆小,那时没有想做的事,觉得死了太可惜了。不过如今变了,自然就有勇气了。”

听着“死”字,秦玅观忙用食指抵住她的唇瓣,不准她再胡言乱语了。

“有陛下护着,我才不会死呢。”唐笙捉住她的指尖,“陛下想要兼济苍生,唐笙也有了相似的野望,您托举我,我搀扶您——”

“唐笙愿为您驱使,甘之如饴。”

第95章

“这笼里的雀儿啊, 待久了总想着往外边飞。”沈老太傅目不转睛地逗弄着五色鹦鹉,“饥寒交迫了再飞回这檐下。”

沈长卿行了请安礼,低垂着眼眸听他说话。

“父亲这几日身体可曾好些。”她问。

沈老太傅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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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柱坐于栏杆, 理了理深衣,拂过落在耳畔的幅巾。

上回淋了些雨, 沈崇年回来大病一场, 眼下终于见了好转。

“为父是否病着,你还不知么。”

下人见他坐下,跪提着鸟笼,好让沈崇年不费力地逗鸟。

他是三朝元老,于今上而言, 又有从龙之功,在朝堂待久了自然就有了广植党羽,功高震主之嫌。崇宁元年后,他一直称病遮蔽锋芒,有时是真病, 有时则是装的。

秦玅观心知肚明,见他主动收敛势力, 也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沈崇年抚着雀毛:“老骨头动起来吱吱作响, 但还能撑些时日,不必忧心。”

鹦鹉摇头晃脑,学着他的语调道:“不必忧心,不必忧心。”

沈崇年被它逗乐了, 竖起了指头,好让鹦鹉立在他手里。

说话的间隙, 小厮前来通报:“老爷,文公子回来啦!”

“绍文回来了。”沈崇年抱着雀儿看向廊道入口, 鹦鹉的语调欢快了些,跟着重复。

“绍文回来了!”

“绍文回来了!”

这鹦鹉的实在聒噪得不行,沈长卿面无表情地瞧着他的动作。

不一会,沈绍文提着鸟笼过来,献给沈崇年一只浑身雪白,唯有眼睛是红色的画眉鸟。

他行了礼,笑道:“父亲安康!”见着沈长卿,又欠了欠身:“请长姐安。”

沈长卿微颔首,没再说话。

“安康。”沈崇年接了鸟,瞧着那双坠在白羽里的红宝石似的眼睛,细细把玩,“这笼子也费心了罢。”

“没有,没有。”沈绍文谄笑,“父亲喜欢,儿子也欢喜,何谈什么费心不费心呢。”

又是一番寒暄,沈绍文这才说到了正题。

“照你所说,陛下又要派人去辽东了。”沈崇年将鸟交给即将退下的小厮,“此人是谁?”

“通政使唐笙。”沈绍文答。

“唐家人?”

沈崇年坐着,视线低垂,沈绍文就特地跪下来同他说话:“是了,此人乃是唐简胞妹,今年不过二十。”

沈崇年终于看向默不作声的沈长卿:“是你先前说的那个么。”

“幽州治疫主官,颇受百姓爱戴。”沈长卿答。

“才二十,又是个女子。”沈崇年抚须,笑了两声,“此招是步险棋啊。”

“可不是。”沈绍文察言观色,越说声音越低,“儿子都快觉得陛下她……急昏头了……”

“你说的物色人选,也是此事么。”沈崇年微仰头,对沈长卿道。

“是。”

“儿子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接了这差事,办成了,定然会得陛下宠信。”沈绍文抢过话茬。

在秦玅观已点唐笙作为主官的情况下,配的副手,所面临的风险要小得多,反正责任都是唐笙的。

前些日子秦玅观为了唐笙抛了早朝亲赴幽州寻人的事也早就传开了,陛下既然将宠臣放到了这个位置,说明就是对此事有把握的。

这几日秦玅观给唐笙物色副手,朝中自荐的人逐渐多了,久不得升官的沈绍文跃跃欲试。

“你去?”沈崇年翘了腿,双手落在膝上,“你真以为这是个好差事?”

沈绍文听出了话外音:“您是说,辽东——”

“辽东必然大乱,那乱子谁来的都顶不起。休说是唐简之妹了,就是这会唐简从棺材里爬出来,也是要被挫骨扬灰的。”沈崇年淡了笑,“再说了,陛下会派你去么?”

沈绍文听了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去。”沈长卿站了出来,顶着沈崇年打量的目光。

“你自然要去。”这沈崇年意料之中,他看着原本挂雀的地方,“没有我发话,你也是要去的。”

*

“殿下出去了么?”

“去听风园摘花了。”

听完容萍的回答,内命妇捏着袍,缓步入内。

颐宁宫内,裴太后正在调香,听见脚步声轻笑了声,客气道:“大嫂来了。”

“太后万福金安。”命妇恭恭敬敬行了福礼。

“起来坐罢。”裴太后挂上了慈善的笑。

跟着命妇入内的婢女展礼盒呈至太后的凭几边。

“这是夫君上回到西北带回来的和田玉雕成的。”命妇道,“请报恩寺的方丈开了光,特来呈给太后娘娘。”

“兄长有心了。”裴太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实则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娘家人这般殷勤反倒不是好事,大嫂一进门,她便起了戒心。

话题从家中小辈绕到家族荣辱上,命妇终于转了话峰,聊到议储之事。

裴太后用眼神示意,容萍很快领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下了。

“太后,那十五位宗亲已经入宫了,建储之事迫在眉睫,您真的不为殿下考量吗?”

裴太后吹着茶沫:“前朝的事,自由陛下定夺,哀家怎能插手呢。”

裴音怜坐稳太后之位后便鲜少插手政事,宣城裴家的事似乎都与她无关了。眼下皇帝正在议储,裴家这支有着与陛下血缘最为亲密的宗亲,本是争夺储位的最有力人选。

裴家上上下下近千口人都盼着太后会领着秦妙姝与他们一道争位置,没成想裴音怜竟写了书信叫他们不要争夺。

“娘娘,二殿下与陛下相差一轮,年龄上是说得过去的。您不为她谋夺大位,也不为她寻出嫁的好人家,这拖久了,怕不是好事呀。”

“女子一定要嫁人么。”太后不悦,反驳她道,“姝儿是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姊妹,她这般尊贵又有谁能配得上她。”

命妇觉察到她的怒意,忙打圆场:“那是自然,天下没有男子配得上殿下。”

裴太后面色稍霁,命妇揣摩着她的心思,低低道:“可,久不出嫁的皇女大多被送去和亲了。眼下辽东动荡,蕃西若有异动,陛下定是要稳住其中一方的,那时候——”

“够了。”裴太后打断她。

命妇噤声。

“陛下并无立姝儿为皇太妹之意,十五位宗亲今日已被陛下召见,陛下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裴太后沉声,“违逆圣意而行,并非良策。”

这句话的重点在后半句,命妇领悟得极快,福身道:“多谢娘娘教诲。”

正说着话,抱着花的秦妙姝打帘进来,仔细瞧着便能看出她行走时竭力压着蹦跳动作。

“舅母来啦!”见着熟人,秦妙姝可高兴了,取了朵最漂亮的展示给命妇瞧。

命妇行了一礼,秦妙姝忙扶着她起身。

秦妙姝浅笑:“本宫要去插花啦,舅母同去吗?”

她将征询的视线投到了裴太后身上,裴太后无奈点头。

秦妙姝挽过舅母的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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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帘同她一道出去。

*

帘幕落下,方汀俯身奏报道:“陛下,十五位宗亲已经候着了,要通传么?”

秦玅观搁了折子,揉着眉心道:“将唐笙叫来。”

“唐大人午后回私宅了,说是有事要处理。”方汀提醒道。

秦玅观这才想起用午膳时唐笙留给她的话——她折子批太久,脑袋都批昏了,就把这事忘了。

“派人将她叫回来,帮朕掌掌眼。”

“奴婢这就派人去。”

彼时私宅中的唐笙正被人纠缠着。她本是回来查探母女三个的情况,结果遇上了个自称要买画的,开口就要买唐笙家中堂挂着那一幅不知哪个落榜秀才作的画。

唐笙叫人来驱逐他,这人却从容不迫地出起了价钱,从三千两喊道了三万两。意识到这就是种另类的行贿,唐笙不再客气,立马叫来宫里来的随从给他轰了出去。

方汀派来的人一到,唐笙便上了马,捡了这人递上的字条直奔禁宫。

马匹颠得视线模糊,唐笙瞧见了“辽东盐道、河道”之类的字眼,气得牙痒痒——秦玅观刚下了口谕,诏书还在草拟,便有人按捺不住要来行贿她谋取利益了。

这是真把她当成了能给陛下吹枕边风的佞幸之臣了。

唐笙丢了马鞭,气哄哄地奔向宣室殿,准备告状,一掀帘,瞧见了个跪地的小孩。

秦玅观勾手,唐笙乖乖过去,立在她身边。

小孩身上服制规格很高,唐笙知道这是个宗亲,欠身行礼。

“起来罢。”秦玅观对童子道。

“谢陛下。”童子礼数周全,静待她问话。

秦玅观拨着念珠:“你知道新政么。”

“回陛下话,知道。”童子对答如流,将新政的具体措施说了出来,又讲起了自己的看法,“您行圣人之道,利国利民,弥补了辽东稀缺的人丁,实乃大齐之幸,百姓之幸。”

这个问题,秦玅观已问过好几个小宗亲了,他们答得都很漂亮,而秦玅观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移风易俗这条,你怎么看。”秦玅观打开茶盏,瞧着漂浮的茶叶。

童子两眼放光:“小臣以为,此举开化了百姓,天下女子都该感激陛下。那些个风俗,都是用来压迫女子的,陛下为天下女子树立表率,实践了巾帼不让须眉这条……”

秦玅观抬眸,朝不远处的宫娥使了个眼色。

“说累了罢,朕赏你杯茶。”秦玅观皮笑肉不笑。

宫娥在她说话时捧着茶水上前,童子以为自己背下的回答令秦玅观满意了,秦玅观特意赏他水喝,他已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

咣当一声,茶水洒到了他身上。

宫娥忙跪地请罪,童子御前失仪,气得跺了两下脚,双眼喷火。

秦玅观淡淡道:“做事马虎,拖下去——”

她刻意停了下,留意童子的反应:

童子毫无所动。

秦玅观冷笑,视线与唐笙交汇。

书案前立着的人下去换衣了,秦玅观倚上五屏椅,疲惫叹息。

“你信这些个人能懂朕的新政么。”

“他们不能懂。”

唐笙走上前,指腹按着秦玅观的太阳穴,轻轻揉动。

秦玅观手腕滑落,搁在了膝头。

“八个里,七个都是打好腹稿的。”她道,“听着烦心。方才那个背得不错,话说得确实好听,可你瞧他那反应,是仁君会做出的么。”

“女孩呢?”唐笙俯身,贴着她的面颊。

秦玅观微偏首,同她贴面。

熟悉的温热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秦玅观语调喑哑:“见了三个,没瞧见特别出色的。”

“我倒是觉得秦长华不错。”唐笙附在她耳畔,小声道。

秦玅观唇瓣微扬:“给朕吹耳边风?”

“哪有。”提到“吹风”唐笙就生气,“还有人想叫我给您吹风呢。”

她将字条递了过去,秦玅观瞧了,顿觉好笑:“他们知道你转手就给朕了吗?”

唐笙摇头。

秦玅观骂她笨,唐笙觉得委屈,指尖的动作停下了。

“下次遇上,钱先收了,再将名单交上来。”秦玅观捏她面颊,掌心拢着的念珠哗啦作响,“真是笨蛋。”

“陛下真是一肚子坏水。”唐笙叹道。

帘幕外,方汀轻咳了两声,示意她们有人要来。

唐笙闪回原位,秦玅观也隐了笑,坐直了身。

“陛下,鲁静王与金陵江氏之女惠明翁主求见。”

小萝卜头随着通报声迈步入内,黝黑的眼睛对上秦玅观幽泉似的双眸,迅速缩回了视线。

“臣,秦长华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萝卜头中气十足,声音嘹亮。

说来也巧,她跪着的地方正临着新元日唐笙抄写她名字的座位。

秦玅观问出了两个关于新政的问题。

“臣觉得,新政还不够新。”

有趣,秦玅观心道。

“还要怎样新呢。”她问。

小萝卜头答:“女子要念书、要参军、要当官、要行医、要……”

她一时间想不出那么多了,只好收了声:“反正什么都得做才行,凡是男人做的,女人都要能做,不然就是不公平!”

“那男子喝花酒,还娶三妻四妾,女子也要这般吗?”秦玅观故意逗她。

唐笙觉得她和一个九岁的孩子聊这话题属实是过了,忙咳嗽了声。

小萝卜头的说话声盖过了她的咳嗽声:“那也不行!我觉得花楼就该关了,所有人都不该那样!”

“为什么。”秦玅观正色。

“说不出。”小萝卜头思忖了会才道,“就是觉得不对。”

秦玅观冲她招手:“过来。”

小萝卜头小跑着过去,仰首瞧着她。

“你想当皇帝吗?”秦玅观目光炯炯。

这话问得直接,小萝卜咬嘴巴,答也觉得不对,不答也觉得不对。

“你如实答便好。”秦玅观放缓了声音。

小萝卜头张了张嘴巴,半晌不说话。

“说吧。”唐笙矮下身安慰她,“陛下不会怪罪你的。”

“当了皇帝会和你一样威风……我想当皇帝。”小萝卜头如实道,“这样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就这么简单么。”秦玅观俯身,一大一小对视着,模样很是相似。

唐笙瞧了忍不住咂嘴——太像了。

秦玅观听见声音,赏了她个凉飕飕的眼神。

唐笙规矩立好,头垂到了胸口。

“当皇帝很累,要读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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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书,要习好多武,没有朋友,也很难有相爱的人,你真的想当皇帝吗?”

小萝卜头听了直皱眉头:“怪不得你瞧着这么累。”

“是呀,我好累。”秦玅观揉她脑袋。

“你有朋友吗?”

“有吧,但是死了。”

“你有——”话说到一半,小萝卜头顿住了。

“怎么不说了?”秦玅观问。

“你有相爱的人,所以我不问了。”小萝卜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直勾勾地看着唐笙。

“你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相爱之人吗。”秦玅观刮她鼻子,“说得这样笃定。”

“能牵手的,能贴脸颊的就是。”小萝卜即答。

秦玅观和唐笙听得耳朵泛红,她们刚才腻歪的场景肯定全被这小萝卜头看去了。

“好了,好了。”唐笙红着脸来哄走她,“叫门畔那个姑姑带你回去,陛下的话问完了。”

小萝卜头一步三回头,似有很多话想问。

快走出门了,她又想起了什么,特意折回来朝秦玅观恭恭敬敬行了礼才退下。

唐笙躬身回礼。

帘幕摇曳,朦胧中似有身影经过。

秦玅观端坐不动,良久道:“走了么。”

唐笙探头探脑,确定无人后才道:“走了。”

御座上的人瞧着她,她瞧着御座上的人,两人都笑出了声。

亲昵时被喜欢的小孩撞见了,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秦玅观张开双臂,心有余悸地唐笙又瞧了两眼门口,才敢上前抱她。

“鬼鬼祟祟,跟偷情似的。”唐笙惆怅慨叹。

秦玅观抵着她的肩头,闷声骂道:

“你才偷情,我是正大光明抱吾妻。”

第96章

“吾妻?”

唐笙以为自己听错了, 重复念着这两个字。

秦玅观听了回过味来,心头涌上羞意。君王说出口的话从没有再收回的道理,秦玅观一不做二不休, 圈着唐笙啄了两下转移注意力。

被她亲迷糊的唐笙撑在御座两侧,勉强立稳。

她撑得吃力, 长久俯身, 腰也有些酸了。秦玅观本是主动,亲着亲着就成了被动。唐笙从她的眉心一路啄到鼻尖、唇瓣、下巴。亲吻脖颈时,难捱的秦玅观别过脸,瞧见了唐笙因紧握御座而泛白的指节。

秦玅观起了恶趣味,故意分心拨弄她, 撩拨唐笙来牵她。

唐笙果然上钩,失去支点很快倾倒在秦玅观身前。她暂时没有上御座的胆量,苦苦支撑了会打算跪伏在脚踏上,秦玅观揽在她腰间的手却突然发力,带着她坐在腿上。

“陛下?”唐笙不敢亲了, 颤声道。

“有些高了。”满足了恶趣味的秦玅观有些苦恼,“你怎么这样大一只?”

“啊?”唐笙傻了, “我起——”

话音未落, 秦玅观便扬起下巴,托着她的脑袋印下一吻。

门窗不知何时阖上了,她们分开时殿内的光线暗淡了许多。

“算了。”秦玅观垂首,抵在唐笙心口, 有气无力道,“太累了。”

唐笙忍笑忍得辛苦, 躬身抱起她,好让秦玅观比她高上半个脑袋。

秦玅观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强势, 就这样靠在她怀里,纵容她托起自己,带去内室。

“陛下,您最近身子确实好了许多,但也要继续修养。”唐笙乘机谏言,“您瞧,方才不就……”

“你再说。”秦玅观直起些身,揪她耳垂,“朕当年也是能用七力弓连射的,待朕养好,哪能让你这般占便宜。”

激将法果然管用,唐笙暗夸自己聪明:“所以要好好养着呀,政事处理不完就留到明日,也耽搁不了多久。”

她俯身,将秦玅观放于榻上,自己也被她带着压了下来。

“又借机劝我是不是?”秦玅观捏她鼻尖。

不过她近来确实觉得身体好了些,可能要归功于唐笙在她膳食上留心了。

御膳房得了唐笙的指示,在秦玅观的默许下改了食谱,十分对她胃口。唐笙从院判的位置下来前,又特意嘱咐医官同御厨一道钻研药膳,在秦玅观三餐间隙添了两次药膳汤。日子一久,果然起了效果。

“陛下圣明~”唐笙用哄孩子的语调道。

唐笙放下她便准备起身,秦玅观蹙眉,十分不悦地将她拉了回来:“就这样了?”

“这青天白日的。”唐笙结巴道,“不,不好吧?”

“榆木脑袋。”秦玅观攒足了劲给了她一记爆栗。

唐笙痛得直呲牙。

秦玅观目光幽暗,就这样凝望着她,唐笙捂着脑袋,一阵心虚。

发带被蹭掉了,秦玅观今日未曾出行,冠带都很简素,方才闹腾了一番,发髻散了大半,碎发贴着额角,鼻尖蒙着层薄汗。

寒泉化开了,眼波流转,漾着说不尽的温情。

责备与期许都藏在这样的眼眸里,唐笙的魂魄被吸走了。

她指尖落下,拨去了秦玅观含在唇畔的发丝,情难自已地亲吻她。

秦玅观勾着她的衣带,揪得唐笙心尖发颤。

她们虽然谁都没提,但也都明白,离别就在眼前。

秦玅观舍不得她。

*

“执一道长在否。”

一身便服的沈长卿询问观前扫撒的小道。

小道打量着她:“道长她去云游了。”

沈长卿笑容温雅:“在下姓沈,劳烦您给执一道长通报声。”

小道想起了什么,放下扫把往观内去了。

不一会,他便出来迎沈长卿入内,同方才判若两人。

“要寻道长的人实在太多啦,您穿着华贵,道长过去嘱咐过,不见您这样的贵人。”小道解释着,侧身探手,给沈长卿引路。

沈长卿不在意这个,小道说什么,她都会低低应声。

“就是这了。”

古琴低哑悠扬,伴随着涓涓细流,在山间缓缓流淌。

沈长卿微颔首,算是同引路的小道道了谢。

她没有出声,而是循着琴声上前,终于在氤氲着水雾的湖心亭瞧见了一抹深蓝色的身影。

说是湖心亭,其实周遭只有浅浅的溪流。

沈长卿提着袍,踩着凸起的石块,又要维持仪态,又要行走,步伐十分艰难。

曲调进入了尾声,沈长卿也快行至亭内了,不想,脚下一滑,险些踩进水里。

琴声断了,深蓝色的袖袍掠过,执一握着她的腕子将她带上前来。

沈长卿没落进水里却失了仪态,面颊微红。

指尖一触即离,沈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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