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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方清露已辞别了鹤鸣,直奔槽枥。
她牵上马才意识到自己气昏了头,还有必须商议的要紧事没和林朝洛说。
可林朝洛一提亲自突袭,方清露总能记起她旧日还是参将时,被人用马革裹着抬回来, 满身血污,脸上自面颊到耳根裂开长口, 血肉模糊。
想起那个场景方清露就窝火, 心口的那把火烧得她喘不过气。
她扶着马鞍喘息,冷静了片刻才准备折回。回首时,身前已然压下林朝洛的影子。
她转身转得太快了,鼻尖险些碰上林朝洛的下巴。
林朝洛压下嘴角, 本想打个官腔,但瞧见方清露略显尴尬的神色, 还是咽下去了。
“我来了。”她负手,将马鞭藏到身后, “边巡查边说?”
“好。”方清露应下。
虽然用不上,但林朝洛还是主动牵上了缰绳,为她固住马匹。亲眼见着方清露坐稳了才去牵来自己的乌骓。
一黑一白的两匹马骈行于军营,马背上的林朝洛和方清露虽隔着些距离,但与从前比,已近上了许多。
“态势不大好?”
“边塞三城已破,直取凉州了。”
林朝洛了解蕃西主将,知晓此人是个对皇室足够忠诚,但凡事只求稳妥,不求破局之法的人。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独掌边塞兵权者,为政之人只得求稳。陛下择人时思忖得必然比她们要周全,林朝洛从陛下的角度思考,也觉得如今的蕃西主将是朝中最合适的人选了。
短短两句话,她就判断出了局势:“定然是固守凉州了。”
“两边都陷入僵局了,如何吃得消。”方清露作为辽东的掌政者,如今思量的也与武将不同了,她轻叹道,“太难了。”
固守凉州,局势僵持,余下的就是比拼哪一方能支撑得更久了。但这个“久”,到底是多久,没人说得清。
“我瞧着未必。”林朝洛说,“他们远比我们担忧战局僵持。”
“可你知晓吗?”方清露看向她,眉宇间凝着愁绪,“钱粮从何而来,年年战乱,民不聊生,无需外敌攻破,我们内里就得散了。”
她展臂,左手落于林朝洛身前,比划了个她们才能看懂的手势,暗示她,辽东府库如今的情形最多能撑多久。
林朝洛的心颤了颤。
陛下新调来的这十万人能缓解燃眉之急,可时日一久就成了负担。
外敌的搅扰也必然会催化大齐由内滋长的困顿,长久这样,辽东不攻自破了。
“所以,奇袭粮道——”林朝洛放轻了声量,试探道。
方清露避而不谈:“吃空饷的我清了又清,抚恤我暂时也压了,前线将士粮饷能如数发放,伤兵延了又延……”
她语调极缓,说这些时她也心怀愧疚,可迫于局势,不得不实行上述举措。
“我再瞧瞧是否能再裁撤些东西。”林朝洛知道她为难,“兵与官之间,食宿定为同等,我的俸禄之后也充入府库罢。”
“你不过了?”方清露反问她,“你拿什么养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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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是一样?”林朝洛反诘。
“上行下效。”方清露垂眸,“林大将军身先士卒,大公无私,下官自然效仿。”
明明是夸赞的话,林朝洛听着却觉得格外别扭。
“话也不是这般说的,应当是我在效仿。”她看着方清露,迟疑了许久终是咽下了后半句话。
她想说,在她心中方清露永远是“上”,她愿成效仿的那个。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临近撤防回来的营地。
方清露扯动缰绳,后退了些,同林朝洛隔开距离,保准主将鞍马在前。
*
“事要分个轻重缓急,一件一件办。”
“依你看,何为最急迫的,何为可以放缓的。”
“辽东比蕃西要急。”唐笙道,“府库的账目我都过手了,辽东局势当真是最危急的。蕃西局势反倒明朗些,只要能守住凉州大门,局势便不会再恶化了。”
秦玅观微颔首:“但不能拖太久。”
“内帑的接着支银。”秦玅观看向隐在暗处的方汀,“有多少支多少,先解辽东燃眉之急。”
“陛下?”方汀惊了。
内帑区别于国库,是帝王的私库,银钱多是从皇庄和替皇室经营的钱庄收来的,无论是前朝还是今朝,都没有皇帝掏空内帑贴补朝政的先例,就是快亡国了也有帝王不愿掏出。
驭臣用人处处用得到内帑的藏银,秦玅观这般是一条后路都未给自己留。
“宗室用度,包括朕,都削减七成。”她揉着眉心,思忖着要不要只给朝臣留俸,暂且停了禄米。
一旁默默听她们议政的小长华有些生怯地开口:“那,那些食民脂用民膏的臣子呢?大齐有难,他们也该出力呀?”
这样的话语引得唐笙抬眸——孩童中心性纯善者,比起她们,有时候反倒更能换位思考,也能大胆地问出心中所想。
唐笙没法告诉她,她们身处的这个环境,所在的位置有时候是不容许她们轻易执行心中所想的策令的。
满殿立着的人,视线都聚向了坐着的秦玅观。
“先叫他们捐。”秦玅观长舒气,“如今削减俸禄,他们定会上奏要增派赋税,搜刮民脂民膏也会愈演愈烈,到时候又会多出许多事来。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她说得有些累了,语调又轻又缓,“如何分化,如何抛利。”
勉强维持的仪态散了,唐笙知晓她已精疲力竭,便不再囿于君臣之别只立于她身侧了,而是矮下身,扶住了她。
殿内都是秦玅观仰仗的肱骨之臣,她也不再坚持,早早寻了个最为舒适的姿态倚上唐笙。
她在唐笙怀中阖眸,坚持听完方十八的见解,也不忘提点小长华细思。
“抛出利,那就要想清楚丹帐六部到底想要什么。”唐笙低低道,“他们觊觎大齐肥沃的疆土,想得自然是谋求更多的地和‘奴隶’。”
丹帐汗国既有国土,除了少部位于河谷和绿州的,多数为沙地,营生困难。单个部族间能攒出数万人一齐进攻已属不易,如今这二十万大军,已经是举倾国之力。他们掳掠的齐人,最后都会成为奴隶,奉养丹帐贵族。
唐笙继续道:“既然人人都想要最肥沃的土地,也就是凉州,微臣以为,可以此入手,大做文章。”
“输送岁币,割地议和?”十八接上了她的话。
“自然是假割。”唐笙道,“面上议和罢了。”
秦玅观不作声,唐笙会意,继续说起自己的见解。
她联想起了从前工作时遇到事:牵头组织的那个总是最难的,跟着附和的或暗不发声,或出于私利考虑,逐渐没了声音,一旦见着丁点甜头,内部便会松动,拧不成一股绳了。往往这个时候,领导挨个攻心,许以不同允诺,人就彻底散了。
“与六个部族分别议和,都以凉州许,再附上不同的条件,叫他们自己去争。”
唐笙看向秦玅观,期盼着她的肯定。可靠在她腰际的人却紧阖双眸,沉默不语。
“陛下?”唐笙怕她有事,轻声唤道。
秦玅观眉心微动,终于睁开眼睛。
唐笙瞧清她眼底藏着笑意的光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长进不少。”秦玅观赞道。
她补充道:“此事要悄悄地做,等到他们攻讦,再突袭,在他们回神前逐步收回失地。”
唐笙重重点头,唇畔也随着她的眸光微微上扬。
“陛下,微臣以为,派去议和的人也需谨慎挑选。要能藏住事,又能不露破绽,周旋于六部之间。”
“选谁,要从长计议。”秦玅观答。
议到此处,小长华听得两眼冒光,咬着笔尾细思清楚了,开始抱着小册记录。
“还有想不通的地方么?”秦玅观问。
秦长华重重点头,方十八则微欠身,示意自己即将退下。
秦玅观颔首。
殿中只剩她们三个了。
唐笙想要招手叫长华过来,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她们的身份,转而唤道:“小殿下,您近些。”
伴随秦长华轻快前行的,还有殿外急促的脚步声。
隐于暗处的方汀低声通报:“陛下,十一到了。”
唐笙并不知晓秦玅观吩咐御林司做了什么,眸色凝疑。
秦玅观用口型答:“沈府。”
唐笙微怔——她这段日子几乎与秦玅观形影不离,竟不知晓她已暗中吩咐人去办差了。
小长华已经走近了,秦玅观轻抚她的发,再抬首时,方十一已经行完了礼。
“陛下,查抄到了不少书信,那些字迹,确实是沈太傅的。”
闻得此言,唐笙的心紧了紧。
“呈上来。”
秦玅观语调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唐笙却从她的眼中觉察到了凝重。
“你继续说。”
“沈府中有一间石制暗室,大火未曾烧进去,因而里头的东西都保全了。这些书信也是从那里边搜出来的。”
“还有书信未有落款,微臣已派人去查了。”
第145章
沈长卿摩挲着小巧的瓷瓶, 凉意顺着指尖蔓延。
她有四条路可选。
第一条,被囚于辽东,静观其变, 成为案板上的鱼肉,或生或死皆在旁人一念之间。
她知晓太多东西了, 又是沈氏逆贼, 朝中鲜少有人手上是干净的。这世上不会说话的只有死人,她大概是不得不死了。
第二条,是学着唐简自尽。
这么久了,沈长卿切身感受了一回唐简当初的痛楚——这种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外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十分煎熬。
她与唐简还有一处极大的不同:皇帝信她亲她,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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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住她。所以唐简自尽得心甘情愿。
可于沈长卿而言,皇帝虽然敬她,却不够信任她,更不必提亲她了——要她自尽,她死得不甘心。
第三条, 吃下这沈崇年给的东西,依照沈崇年说的, 带着可用之人的名录和把柄来寻他, 等待他的调度。
当真选了这条,沈长卿便没有了回头路。她将是彻头彻尾的逆贼。
她想起了第四条路:将事实和盘托出,她做过什么,不曾做过什么, 都说出来,告知朝廷沈崇年的谋划, 同朝廷一道诛杀自己的父亲,将功补过。
可如今以她的身份和地位, 谁愿意冒险同她赌上这一遭呢?
为什么留给她的,总是这些两难的抉择?
想到这,沈长卿当阳穴一阵刺痛,颅顶也像是要裂开。
她掩面,眼泪浸润了指缝,打湿了色泽暗沉的创口。
她这一生,无论身处何处,都是棋子,唯有将她的权重增大,才能换来执棋人的器重。
可棋子终究是棋子,她一点也不甘心。
沈长卿的指节隐入发间,创口剐蹭带来的痛楚逐渐麻木。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她将一无所有。
沈长卿必须要选择了。
周遭归于寂静,眩晕和耳鸣一齐涌来,沈卿头痛欲裂。她抓起瓷瓶,拨开塞子,右手发着颤。
*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死了呢?!”
“下官也不知知晓啊,破门进去了,只见她吐了好些血!”
“郎中叫了?”
“叫了,但下官瞧了,她眼神都散了,怕是,怕是……”
“胡说!”
方清露飞马赶会的路上听通报的差役讲了许多。
依她对沈长卿的了解,她大概不会这么轻易地选择自尽。
皇帝诏令未下,眼下的局势,该等着才是,怎会愚笨到当即轻生?
若是说沈太傅效仿唐简,可如今的局势早非昔日,陛下已大权在握,无人敢轻易忤逆了。
方清露想不通。
她扬鞭,不断提着马速,终于赶回了辽东府衙。
软禁沈长卿厢房前围了许多圈人,各个垫着脚尖眺望郎中医病。
“都滚回去!”方清露一声厉呵,人群如鸟兽散。
她大步迈过地栿,只见血渍顺着沈长卿的嘴角蜿蜒,郎中一边塞药一边擦拭着冷汗,面色和蹋上躺着的人一样惨淡。
“如何了?”方清露问。
“大人,当真难救回了,你瞧这眼睛,已经散了,脉搏也快熄了!”郎中说,“尽早准备后事罢!”
“再救!”方清露被郎中的话惹得恼火,“脉搏还未熄,怎能不救?”
郎中开罪不起她,老老实实放回药箱,开始做些无用功。
方清露看向榻上面露灰白的人,心悬一线,喉头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
蓦的,她的视线顿住了。片刻后,方清露的指尖探向圆枕,摸到了封好的信笺。
书信人封得极为细致,信封合口涂满了烛蜡。
方清露看向沈长卿的指尖,心中明了了。
郎中仍在扎针,方清露一语不发。
“大人,脉搏就要停了,草民实在是……”
“下去。”方清露道。
郎中如蒙大赦,提袍小跑着出去了。
方清露扶着圆桌落座,凝神瞧着榻上躺着的人。
此事难办,需得禀明陛下。
但能操作的工夫又是微乎其微的,她必须早做决断。
“来人。”方清露道,“传消息罢,沈太傅卒。”
*
秦玅观是从留在辽东的暗网知道这消息的,彼时方清露的折子刚抵近京畿。
局势如此危急,暗中护卫唐笙者,有部分便留在了辽东,成了探子。
衣冠整齐的唐笙抱着一摞折子入内时,秦玅观正抵在榻前,揉着自己的眉心。
入寝殿的人未曾走近便觉察到了她的愁绪,视线里多了忧虑。
听得脚步声,秦玅观迎上来者的视线。
她尚未梳洗,面上倦色和懒怠正浓。唐笙看出她正刻意掩下的焦躁,步调轻缓了许多。
“你来瞧这个。”秦玅观唤她。
屏风后的身影加快了动作,很快绕了过来,直奔榻前。
信笺转到了唐笙手中,读罢,唐笙还有些回不过神。
“怎么会如此突然?”
沈长卿过去不止一次帮过她,于唐笙而言她不仅仅是同僚,更像是值得信赖的友人。
在她记忆中,沈长卿还是那个笑意温和,处事谦谨的模样,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沈府的火和她自尽的这个节点,都有些蹊跷了。”秦玅观说。
“陛下,以沈太傅的为人,必然不会与沈崇年同流合污的。”唐笙顺着自己的思路讲了下去,“您想,她要反,之前的契机不是更好?”
“朕将她拘于辽东,依律审查,并未革职降罪。”秦玅观道,“她若是蒙冤折损气节而死,也不太符合她的性子。”
“朕想不通。”秦玅观靠上榻。
唐笙道;"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呢?"
“所以朕觉得,此事有蹊跷。”秦玅观叮嘱道,“这几日留心方林二人的折子。”
“是。”唐笙应下。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两日前,执一道人前往辽东,她若是知晓此事,恐怕……”
“那朕便欠她一诺了。”秦玅观答。
殿中静了下去,氛围愈加凝重了。
大清早的,秦玅观见不得唐笙露出这样哀伤的神色,便张开双臂,唤她来给自己更衣。
“御林司搜查来的书信,您都瞧过了吗?”唐笙搭手,帮她裹上外袍。
“瞧了。”秦玅观答,“这也很巧,像是刻意留给我瞧的。”
照理说,这等秘信,必然是阅后即焚,沈崇年却故意留了下来,好似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您是说,把柄?”
“要驭人做事,最阴险的法子便是捏上把柄。”秦玅观轻叹息,“早前我的确不信沈长卿。她摇摆于沈氏一族和太女党之间,谋求的不知为何物,我只得设防。”
唐笙理解秦玅观的谨慎,也理解沈长卿的摇摆。局势所迫,人总是要做出抉择的,沈长卿的行为,在唐笙看来更多的是为了自保。
“她过去可曾剖心自证过?”
“不曾。”
唐简是与秦玅观一同长大的伴读,她在时秦玅观总是更倚仗她。
她并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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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被沈家人捧到她跟前的沈长卿,总要花些时日来观察她,评判她的忠心。这一来二去,她们作为君臣的隔膜又添了几分。
“她是能臣。”秦玅观总结道,“可惜生在了沈家,有沈崇年这样的父亲。”
秦玅观是真惜才,并不准备依照《大齐疏律》惩处她,但也明白这些书信和沈崇年谋反带来的后果,都会成为日后困住她的枷锁。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覆水难收了。
“探子递来的消息也不一定准确。”唐笙替她穿好鞋履,仰着脑袋看她,眼底漾着光泽,“还是二姐的折子最为准确,再等等罢。”
“若是真事……”秦玅观没说后半句话,只是叹息。
唐笙宽慰她,也像是在宽慰自己:“不会的,沈太傅那样聪慧,不会想不开的。”
秦玅观扶着她起身,立在脚蹋上。唐笙顺势扣好盘扣,整理好她的衣襟。
“一场秋雨一场寒。”唐笙道,“今早的天阴沉沉的,风也大,添上棉服罢。”
秦玅观颔首。
她仍未从沈长卿的死讯中回神,脑海里一直在思索,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唐笙触碰她的动作更轻柔了。
穿好棉制直身袍,唐笙触到了她的手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昨日两回轻捻指尖的动作。
“念珠呢?”她问。
秦玅观回神。
“您的念珠,江皇后留给您的。”唐笙重复道。
“封存立储匣了,本想留给你当个念想的。”秦玅观答。
唐笙怔住了。
秦玅观病重的模样她还未忘却,恍然间她又回到了那种绝望的境地。
“不提这个了。”秦玅观借着立在脚榻上,高上她半头,顺势捏了捏她的面颊,“去给我找二娘的折子,要快。”
唐笙眨眼,忍下心中的酸涩:“我这就去。”
第146章
验尸仵作赶到时, 方清露还未从圆凳上起身。
等到仵作查验完沈长卿的眼睛探向颈间时,方清露忽然起身,将人隔到了外边。
“的确是死了?”她说得疑问句, 眼神却透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仵作不敢直视这样大的官,嗫嚅道:“回大人话……死了……”
方清露颔首, 那便报给三司的几位大人罢。
“三司的大人们吩咐过, 叫小人将罪人沈氏的尸首带回去,小人,小人……”
“陛下尚未下治罪诏旨,何人给她定的罪?”方清露沉声,“至于尸首如何处置, 本官会上奏陛下,暂时轮不着他们插嘴。”
仵作携着助手退下了,方清露则坐至榻边,试探起沈长卿的脉搏——她的瞳孔是散了,鼻息也很微弱, 但脉搏尚存。
所以,信中描述的是真的, 她不知服用了什么, 虽然不能十全十美地装作死亡,但也足够证明命不久矣了。
方清露推测,这是中毒了,至于时效如何, 沈长卿信上只说愈快愈好。她不敢耽搁,当即叫人抬来棺椁, 找可信的人将沈长卿搬出厢房。
做完这些,方清露才有工夫细思利弊。
她愿意相信沈长卿, 不代表陛下愿意信她,在得到批复前就一意孤行将她送出去,事后问责起来,过错必须全要她揽下。
若是沈长卿抛出此计仅是为了金蝉脱壳,那么辽东若起乱子,她方清露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方清露越想越觉得自己莽撞了,可她总觉得沈长卿说的都是真的,她该信她,也该助她奋力一搏。
她看向昏黄的天际,估算起夜幕彻底笼罩的时辰,思绪有些乱。
吩咐下去的事,夏属官已安排妥当。方清露被她复命的声音唤醒,凝神道:“尽快办成。”
夏属官唱诺。
“林将军那,有递什么话么?”方清露叫住她。
话音未落,方箬声至。听闻熟悉的声音,方清露眼睫轻颤。
“长姐……”
方箬浅笑着压下佩刀,欠身行礼。
林朝洛表面看着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她从方清露手札上略显浮躁的语句中觉察出了异常,但碍于北境吃紧,不得随意脱身,便特地派来同她亲近的人协助办差,好缓解她紧绷的心绪。
“你随我来。”方清露握住她的护腕。
*
是夜的天,格外漆黑。
马匹行进间,林朝洛忽感一阵凉寒。
她抹了抹面颊,触碰到点点湿润,抬眸时便看到了细密斜织的雨丝。
“将军,还要往前么?”牧池打马上前。
“今夜情形不对。”长久的行伍经历锻造了她敏锐的洞察力,林朝洛眺望远处的城楼,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叫今夜值守的多注意,再派斥候和探子巡视。”
“属下听命!”牧池抱拳。
原地停久了,乌骓马有些烦躁,发出一阵鼻鸣。林朝洛倾身安慰间又惦念起了方清露。
下午收到手札时,林朝洛尚在监军。她本想劝说方清露不要参合进去,但转念一想,既然她已经写信来调兵了,自然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换做她是方清露,大概也会做出这样的决断。事已至此,她应当为方清露排除万难,而非再说些听起来极像空话的东西。
“鹤鸣,再调一队人马到辽东府衙去,供方大人差遣。”林朝洛挥鞭,侧身看向身后的队列,“其余人随本将到平山关去。”
夜色正浓,秋雨纷扬。
出发时,新训出的亲兵行进间还能交谈几句,氛围还算不上凝重,随着马队迫近平山关,队伍里连分神的人都没有了。
今夜瓦格颇有异动之相,从边关城墙眺望,抵进阵前的瓦格人更多了。军士们虽然消息来得比兵官慢上许多,但有些事还是能觉察出来的。
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在马蹄声中蔓延。
终于,行伍中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将军,参将们都说今夜会起战事,是真的么?”
“怎么,怕了?”林朝洛故意将语调放得格外轻松。
提问的军士沉默了。
林朝洛知晓这是临上沙场前的紧张,每个军士都必须经历这一遭。不过她的亲兵都是非必要,不会主动投入阵前的,倘若必须要投入,打得定是最苦最累的仗。
“牧参将说,今日还轮不到咱们上沙场……”军士欲言又止。
“说不准呢,若是局势危急,本将也得亲上沙场。”林朝洛答。
她迎上亲兵们目光,讲起自己的经历来。
初上沙场时,她也是紧张得腿肚都发了紧,在马上紧咬牙关,一句话也不敢同身旁人多说,生怕错过兵官一句叮嘱。
临战前的最后一夜最为难熬,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可得到军令的人却总是辗转难眠——天亮后,行伍中的许多人会洒下热血,成为残缺的尸首,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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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也将饱受摧残。
她带过太多兵了,多数时都是只交代些要紧事,如今见着这批由她和方清露亲自转籍带起的新军士心中反倒增添了动容,想要宽慰几句了。
“今夜也不一定会起战事,无非是本将警觉罢了。”林朝洛拔高声量,“如若真起战事,听好本将的话:城墙上,未得将令不得随意起身,骑马时上身要方低,胸甲一定要佩好,扎甲系紧——”
她顿了顿,思忖起自己还有那些话未曾叮嘱。
沉默的这片刻里,数百道视线聚集在她身上:忧郁的,期盼的,胆怯的,心潮澎湃的……
林朝洛喉头发涩:“剑缰和刀缰都要系紧了,劈砍太多,人血粘腻腻的,握不稳定兵器是大忌,明白了么?”
“明白了!”众军士齐答。
应和声随着寒风飘散在凄清的夜幕中,隐匿于广袤的林地间。
同一时刻,辽东府的差役和方箬带来的军士也随着方清露的号令出发。
方清露立于中庭,凝望着厢房正厅摆放的木棺。
时辰一到,她便离开了,厢房仅剩摇曳的白烛灯火。
今夜风声很大,听着像是亡灵的哭号。
院外的守夜人惊醒了几回,回眸时看到了飘动的白幡,背脊愈发凉了。
他打了个哆嗦,将院门关了个死紧,缩进了墙角。
隐秘且阴暗的角落里,无人注意棺椁已被人推开,里头的尸首已被人调换。
灯火通明的府衙与城西的黑漆漆的乱葬岗对比鲜明。
狱所的衙役推来独轮车,抬臂间车头压下,草席包裹着的几具尸首沿车滚下,栽进了坟岗。
血水渗了一路,衙役染血的双手在身上抹了抹,眼睛滴溜溜地转,生怕从哪钻出来个死鬼,将自己拖进乱葬岗中。
“走!”
胆大的那个拽起牙关打颤的那个,脚底抹油似地钻出了坟岗前的竹林。
“我怎么觉得,老有黑影在眼前晃呢?”
“那是你看花眼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走!”
……
人声远了,衙役看花了眼的黑影却钻了出来。
草席被黑影挨个掀开,一具尸首被黑影架了起来,直奔竹林。
沈长卿虚弱得打紧,思绪游离间,听到了极轻的说话声。
“塞药了么,别是死了?”
“塞了,试探过了,还有气。”
这应当就是沈崇年安排的接头人了,沈长卿吞了他们塞来的药,又淋了冷雨,思绪逐渐清明。
这个地方,她为了请神出鬼没的执一道人出山治疫时曾经来过。
周遭的场景她还记得,沈长卿数着耳畔的脚步声,估算着距离,推断起来自己的方位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有了光亮,架着她的人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破庙中,手持火折子的沈崇年俯下身来,拭去了女儿面颊的血水。
“你终是来了。”他道。
幽暗的火光中,沈长卿看清了他狰狞的脸。
那场大火给沈崇年带来的也不全是幸事,他被烟气和热浪熏瞎了一只眼,一直引以为豪的须发燃了大半,脸颊上也有许多未曾恢复的烧伤。
“老夫未死,你也未死,何尝不是上苍眷恋沈家。”沈崇年一笑,面容更显狰狞了,“你跟着她们有什么好的,不还是将你逼上了绝境?”
“为父从小便教过你,依附于旁人,是难以苟活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如今的境遇,不正是应了这句话?”
又来了,又是攻心。
沈崇年总是这般,觉得自己能揣度透彻每个人的心思,在捏着人心为自己做事——句句为你考量,实则句句将你逼上绝境。
沈长卿啐了口喉头的血水,紧盯着他。
“你不会还以为自个有退路罢。”沈崇年嗤笑了声,摸出信笺,“觉得上了封陈情书就能叫秦玅观保住你?”
沈长卿瞠大了眼睛,恨意霎时攫取了整个心。
这是她在沈崇年谋反不久寄出的陈情书,信上讲清了她这些年的摇摆与心路——这封寄予她满腔不甘和无奈的希望之书,最终落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人手中。
“从前的那些书信,为父也留着,藏于那间暗室中。”沈崇年缓缓道,“如今也该送到秦玅观手中了。”
沈长卿的希望再一次被碾碎,沈崇年瞧着她眼底陨落的光点,控制和掌握所带来的快感快要溢出来了。
“不要心存异心了,要记着血浓于水。”
“你只有一条路,便是为父给你挑出来的路。”
第147章
“放箭!”
城楼上, 兵官奋力嘶吼,回眸之际瓦格人便已架上了攻城长梯。
“金汤!倒金汤!”
一声令下,数百个塞住口鼻的军士提着烧透的粪水泼了下去。
惨叫声更烈了, 箭雨也更加密集了。
同一时刻,相连的关隘亦受到了瓦格人的进攻。
烽火连绵, 烧透了半边天。
暗夜中, 腰佩长刀,身压长枪的红缨军暗夜潜行,以最快的速度行进。
“烽火燃得这样猛烈,瓦格人今夜是总攻了吗?”
“就平山关遇袭吗,今夜这阵仗瞧着不止一处啊!”
“内城好似也有火光, 不会是里应外合罢!”
……
马队停下后,议论声一直未歇。
林朝洛也是一阵头皮发麻,如今这情形看起来真的像是里应外合。
瓦格人进攻的节点就在沈长卿“死讯”传出的头一夜,两件事若有直接关联,为沈长卿做担保的方清露怕是会陷入险境。
“鹤鸣放令箭了么?”林朝洛勒紧缰绳, 掉转马头。
“未曾看到。”军士答。
林朝洛估算了时辰,心下一紧。
她攥紧了缰绳, 逼迫自己冷静——作为主将不能只惦念一面局势, 她必须要顾全大局。
这样要紧的时候她脑袋里全装的是方清露的安危,惦念的全是女儿情长,便是弃置了十来万军士的性命,是极为愚蠢且没有担当的行为。
林朝洛深吸气, 再睁眼时已有了对策。
“先增援平山关,带一队人马, 尽快通知泰华山驻军,若有军情立即调人增援。”
“召集各关隘埋伏的探子上报军情, 本将将行营前移动五十里至鸣沙城。”
“辽东府衙如是半个时辰内仍未有回音。”林朝洛看向身旁的军士,“你便当即领着两队亲兵前去巡视,找到方大人,一切听她差遣!”
*
距北境百里外的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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