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2 / 2)
三年前他初投东曜时,东曜曾问他原因。
当时他说得可谓是天花乱坠,甚至连宿命论那一套都扯出来了。
那时候东曜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嗤笑了一声——就如现在一样。
寒明原以为这些一听就是胡扯的话,东曜会过耳即忘。然而事实是,东曜不仅将它们记到了现在,并且还在这种时候拿来反问他。
即便此刻寒明没有回答什么,他的沉默已然说明一切。
见状,东曜侧头撩起绿眸,再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直播球体。
只一秒,整个直播仪器轰然炸裂,这场全东域直播顿时戛然而止。
摧毁这碍眼的仪器后,东曜继续垂眼注视着寒明那笑意从来不达眼底的双眸,尔后以一种听不出喜怒的语调开口道:“你应该清楚,我的天赋是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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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夺一切的横征。”
毫无疑问,这是东曜所下的最后通牒。
寒明并未在意爆炸的直播仪器。
该借着直播传达的东西他早已传达完毕,这玩意儿炸了反而让他不必再装下去。于是下一秒,他就敛去了面上的标准假笑,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东曜。
而当他彻底敛去所有表情以后,于窗帘紧遮的昏沉室内,他骨子里的那种极致冷淡便愈发明显起来。尤其配上那张苍白瑰丽的脸,让与他一步之遥的东曜按在沙发上的力度稍稍失控,转瞬间整个沙发扶手便被捏得粉碎。
这时候克制忍耐显然已经全无用处。
所以东曜那双寂静雨林般的绿眼,无声无息间褪去了森林的雾气与雨意,最后独独剩下了森林里唯一奉行的弱肉强食。
“去殿顶,东曜。”
“你这里的家具太贵,财政大臣找我抱怨过好多次,我不想走的时候还背上一笔账。”
听到这里,东曜却忽然低笑起来:“真是没有心啊,寒明。”
他都已经做出了要强夺的宣言,这时候寒明直接应战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心思去考虑在这里打起来后的家具毁损问题,从而将对战地点改为了殿顶。
如果真要这么算,寒明真正欠下的账又哪里是这些家具?
他的这位副手,真就生来高悬于世,只管光照不管灼烧么?
念此,东曜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腰侧短刀刀柄的晦涩纹路,随后终是移开搭在刀鞘边缘的手,率先背过身朝着主殿殿顶走去。
在东曜迈步的同时,寒明听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道:“走吧,太阳。”
寒明也起身跟了过去。
他早就意识到,以东曜掠夺到底的性格,只要他提及离开之事,他们便注定会有一战。
哪怕先前训练室的那次切磋被他阴差阳错地避过了,今日也绝不可能再次避开。正是因为清楚王者们各有各的难搞,所以当初他是刷满了保命天赋才来的东域。
他很确定,单以武力,东曜不可能留下他。
一晃二十一年,他早已不再如最初般任人宰割。
从寒明起身跟上到其抵达殿顶的过程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凌宙任何一眼。而在他经过凌宙的一刹那,后者抬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腕说些什么时,他直接退开一步错身而过。
只留下凌宙神色不明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东曜刚才的宣言并非说着玩玩的。
和训练场里那场各有顾忌的对战不同,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强行留人。
所以站在那有些过于晴朗、完全看不出有半点下雨迹象的天空下,这位东王再无任何留手。
他知道寒明会为他承担近乎一半的伤,可胜之不武也好、趁火打劫也罢,他都不在乎。反正他从来就是这样的货色。
在遇到寒明之前,他哪里有过什么道德底线可言。
“横征你用的很顺手。”在又一次使用相同能力掠夺空气以后,于气流对冲带起的狂风中,东曜嗓音低哑地夸赞道。但他的下一句就是:“可是寒明,这终归是我的天赋。”
随着他话音一同而来的,是顺风而起、掠至寒明脚踝的锋锐刀刃。
而寒明只是略微错了下脚步,使得短刀刀锋仅是擦掠而过,在其脚踝处带起了一道不甚明显的血线。
对于这道伤寒明并不意外。
毕竟他仅仅只能使用东曜60%的天赋。以此来对战100%,会有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却不意味着他会输。
下一秒,只见那柄短刀在气流流转下即将再度回旋至东曜手中时,它却并未如以往般严丝合缝地落入东曜掌心,反而就这么掠过东曜的指腹,带起了一道更深的血痕。
若非东曜瞬间抬手反握,它所带起的便不止是一道血痕那么简单了。
寒明随意擦拭着掌间同样浮起的血渍,在重新握住匕首的同时,他用着和东曜刚才一样的语气、乃至相似的句式开口道:“横征的确是你的天赋,单论掠夺的效力,我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你。但是东曜……”
“对你来说,你掠夺空气、掠夺光线、掠夺水份,世间一切有形之物都是你的掠夺对象;可对我来说,我真正想掠夺的从来不是这些。”
“拥有这个天赋以后,我每日每夜都在用它掠夺着同一样东西。”
听到这里,自刚才短刀偏离轨迹就若有所感的东曜抬眼看向了寒明。
而后者的视线划过其指间匕首、划过殿顶一角沉寂许久的凌宙、划过一些似是他无法窥探的过往后,才缓缓落到了他的身上:“——是可能。”
“至于是变强的可能,是自由的可能,还是从头再来、心想事成的可能,谁知道呢?”
“反正就是一切的可能。”
“毕竟我和你不同,我的人生非常非常抽象。”
东曜天性便对那些无形之物,比如权力、比如生命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
他只掠夺他目之所及的东西。
而同样能够使用横征天赋的寒明,却与他截然相反。无论成功与否,他一直在试图掠夺一些抽象概念上的东西。
当初他正是看中了横征天赋的这种特殊性,所以他才明知东曜难搞却还是迎难而上,甚至在东域硬是累死累活地待了快三年。
此刻寒明说这些没什么别的意思。
他只是在间接告诉东曜,他没有强留下他的可能。
两人谈话之间,他们头顶的天空却骤然落雨了。
宇宙意志的天气预报一直很准。
今日出现在万里晴空下的雨水,是一场异常罕见又毫无预兆的太阳雨。
于犹带热意的雨水中,东曜看着被指腹血液和雨水一同浸湿了的刀柄。
下一秒,他再一次忽然低笑了起来,并且轻飘飘地松开了手。
那柄似是滑落、又似是被主人扔下的短刀顿时刀刃向下,牢牢插进了殿顶的地面里。
“没想到今天坠落的不是太阳,而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太阳雨。”
如此突如其来的扔刀之举,和这种意味不明又别有深意的感叹,使得寒明下意识地看向了东曜。
显而易见,此时此刻这位倚墙而立的东王再无半分战意。
而东曜就这么静静看了会儿空中的太阳雨后,才继续道:“今天我放你走,寒明。”
“毕竟这是我一周前就允诺你的生日礼物。”
一周之前,他曾问寒明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当时寒明说他会出去一趟。
对此,东曜回了一句“可以”。
其实那时候他同意的远不止寒明当时的离去。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
纵使曾经允诺过,在看见寒明真的回来以后,他还是会不能自已。
“没算错的话,今天是第十五天?”视线从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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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移开的那一瞬,东曜似乎低嗤了一句什么,尔后他直接跨过地上的刀柄,不带任何武器地朝着寒明走去。
再然后,他全然无视了对角线上凌宙的冰冷视线,缓缓停在寒明面前道:“来个五分钟的离别拥抱吧,寒明。”
“——顺便在这五分钟里,拿走你的临别赠礼。”
对于东曜的荒谬提议,寒明的回答是直接以刀鞘抵住了对方心脏。
只不过东曜刚才那句关于太阳坠落的话,以及现在提起的临别赠礼……
寒明感受着握着刀鞘的右手指背抵在对方心脏处的热度。
因为先前不曾留手的对战,此刻东曜的胸前早已被匕首划破,甚至胸膛上还带着一道匕首的狭长划痕。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满足了寒明天赋里那个无障碍接触的条件。
从东曜的话和其如今的表现来看,这位王者不仅看过今天的东域直播,听到了他和财政大臣关于“太阳落下来了”的调侃,还一早就清楚他那扯淡的皮肤饥渴症只是使用天赋的前提而已——也就只有凌宙会将那玩意儿彻底当真。
东曜大概早已猜到自己对他另有所图。
只是不清楚他天赋发动的全部条件,以及不清楚他所求何物罢了。
现在东曜的这句临别赠礼也很好理解。
这位的意思是,无论他想要什么,他皆可自取。
此时三分钟已到。
寒明看着身前笑意未褪的东曜,终是发动了“一人之下”的第三个天赋,查看起了对方此刻的情绪值。
这一次他选择查看的是爱。
而此刻虚空中显示的爱意值是——“99”。
第23章 东域·太阳雨(二十三)
99。
一个非常非常麻烦的数字。
这时候寒明彻底明白了为何先前东曜没中魅惑, 却还是一再地放纵安萤——不是因为他喜欢安萤,只是因为他以为安萤是他看中的人而已。
因为东曜看出了他不想继续埋首在那堆文件里,也看出了他想要放权给安萤的意图, 所以这位王者默许了一切, 任由安萤接手那些他已然腻烦的东西。
说到底,让东曜退让至此的, 从来都唯他自己罢了。
这就是东曜的爱。
然而上一个对他爱意满值的人已经死了。虽然前者是亲情之爱,与他面前的东曜完全不同,可是寒明早已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对他爱意满值。
像那样的猩红记忆, 一次就够了。
今日东曜如此之高的爱意值, 不仅不会让他想要留下, 只会让他想要立即就走。
——他不需要爱。
这一刻, 东曜似乎是看出了点什么。但他并未推开寒明抵在他心脏上的手,只是就着这个动作若有若无地扼住了寒明的手腕。
因为他这骤然抬手的举动,他胸前本来已经初初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开来。而东曜却毫不在意地低笑道:“看来这份临别赠礼, 你收的不是很满意。”
“那么寒明, 如果实在不满意的话, 你考虑过将送礼人一起带走吗?”
这个疯子。
寒明感受着对方伤口崩裂的刹那,自己心口处同时传来的剧痛, 忍不住啧了下舌。
他甚至怀疑这一瞬, 东曜是故意让他痛的。
能说出这种让他将东王打包带走的疯话,东曜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西域的西王西烬是明疯,而此刻的东曜显然是在暗里发疯。
所以他才不想碰爱。
“又沉默啊, 寒明。你可以带走凌宙,却不愿意带走我。”
“那不过是只刻意装成家犬的野狼,说不准哪天就被他给咬狠了。”
东曜毫不意外寒明的拒绝——他早已明知败果,却还是不甘心地最后一试。
对于寒明, 他从来都是明知故犯。
可惜,寒明宁愿忍受那个从来历到实力统统有问题的凌宙,也不愿带他走。
罢了。看在今天是寒明生日的份上。
“走吧,太阳。”感受着指腹下那热雨与血液都无法温暖分毫的体温,东曜叹气般地重复了先前在客厅里的话,“趁我现在还有那么点理智的时候,你最好马上就走。”
只是之前于客厅中,他是让寒明和他去往殿顶。
而这一次,他却是让他的太阳飞离东域,飞向天际。
看着寒明甩开匕首上的血液,毫不留恋地踏上悬浮车的背影,留在原地的东曜像是被午后的阳光给刺到了、又像是被雨水给落入了眼中一般,极轻微地闭眼嗤笑了一声。
他曾以为寒明是会是他荒芜世界里日日高悬的太阳。
可到头来才发现,那确实是太阳,却更是一场稍纵即逝的太阳雨。
来时热热烈烈,去时了无痕迹。
悬浮车起飞的那一刹那,寒明吹了下鸟哨,示意在侧殿等待已久的鹦鹉飞来落座。
尔后他垂首朝下方看了一眼。
只见此刻位于地面上的安萤换了身崭新制服,正挂着他那亲和力点满的笑,慢悠悠地朝着东王宫主殿走去。
见状,寒明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安萤或许有不少毛病,但有一点安萤和他完全不同——这位主角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杀”这个字,他所能想到的最过分的事,也就是魅惑旁人来爱他罢了。
这样的性格正适合做东域的副手。
有安萤在,至少他不会在将来某天看见东域高层因不满东曜,从而集体离职的新闻。
寒明移开视线的那一秒,安萤像是听到了殿顶悬浮车起飞的动静,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天空。
但他并未看清车里的人影,只看见了雨停的那一瞬,奔着太阳呼啸而去的车辆背影。
东域的事已然告一段落,现在寒明要着手处理的是另一件事。
于是他撩起眼皮看向了悬浮车的后视镜,就这么与身后的那双金眸对上了视线。
“下去。”这一刻,寒明的声音冷淡至极。
而此时他话里所指的对象,自然是那位自他踏入悬浮车的一瞬间,便凭空出现在后座上的某位宇宙意志。
“寒明,你在生气。”
闻言寒明都快被气笑了。他生气与否他自己不清楚,还要凌宙来告诉他?
“够了吧,凌宙。装到现在还没有装腻么?”
原本寒明忍耐凌宙,一是因为凌宙确实好用,二是因为化作人形的宇宙意志更方便他观察祂的用意。所以他愿意耐着性子陪凌宙玩一场他们心知肚明的保镖游戏。
但现在凌宙显然不再满足于此。
“怎么?你的保镖游戏没玩够,又想来一出提线木偶?”作为被提线的那个木偶,寒明却不想再奉陪了,“明明骨子里的控制欲都快冒出来了,真难为你能装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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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安萤的那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都是寒明以前玩剩下来的。
当他真正不想装了时,他的每句话都能直刺人心。
“寒明,我不明白,我只是在做你想做的事。”
凌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寒明会气到这个地步。
之前在飞船上,寒明曾和南赫闲聊过一段时间。虽然当时寒明什么都没有许诺,但凌宙看得出来他字里行间的去意。
南赫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如果事情就这么继续进行下去,以南赫的傲慢脾性,这位南王很可能不等寒明回答,便直接在寒明直播途中向他发来招揽短信。
这也正是寒明最想要的发展。
到了那时,寒明只需选择接受,便能够光明正大地从东域脱身。
而他只是代替了南赫的角色,先向寒明发出短信,将其所愿提前了一些而已。
既然都是离开东域,究竟是南赫招揽还是宇宙意志开口,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星星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凌宙的这句解释顿时让寒明笑了出来,气笑的那种。
他听得懂凌宙的未尽之言。
事实上他之前确实是在借着闲聊勾起南赫的傲慢心态,想要以此激得这位王者在直播时主动相邀。这位宇宙意志远比他想得还要了解他。
不过这也正常。
宇宙意志自他出生起就注视着他,注视了足足21年,甚至这3年来还特意化作人形跟在他身边。关注至此,凌宙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他?
这位宇宙意志什么都了解,他之所以不明白生气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情绪可言罢了。一个没有人心的家伙,又怎么指望他能明白主动离开与被迫离开的区别?
念此,寒明就这么面带微笑地讽刺道:“您如此全知全能,哪里还需要我来解惑?”
他好像更生气了……
这一刻,凌宙垂着他那金色的眼,以一种难言的神情静静看着寒明的侧脸。
半响,他才嗓音低哑道:“我以前的确全知全能。但是现在,我不知道。”
他承认,在他的计算里,他完全可以不发那条短信。因为无论他发送与否,寒明当日离开东域的概率都无限接近于1。
但凌宙最终还是发了,甚至还在短信里特别提及了那场流星雨。
这不是什么失误,是他在刻意放纵。概率这种东西,即便无限接近于1,终究不是100%。
他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地等待那或许存在的一线可能。
他不想寒明留在东域,更不想寒明再为了东曜留在东域,所以他发出了那则短信。
烟花转瞬即逝,流星刹那而过。于两者之间,凌宙终是选择了以流星雨来庆贺。
他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寒明喜欢,也因为他想要他的星星就此坠入他怀中。
这是他自己也不懂的,生平唯一一次不知从何而来的私心。
但他好像彻底搞砸了。
“我是为你而生的,寒明。”
“我看着你,就像人类第一次睁眼,第一次看见花,看见树,看见太阳,看见星星。”
“寒明,对于凌宙而言,你是我所有的第一次,也是绝无仅有的最后一次。每看你一眼,我好像都在发生一种我不理解的变化。”
“所以你不教我,我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要我教你什么?我又能教情绪值永远为0的宇宙意志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寒明忽然满心荒谬地想回头看一眼凌宙此刻的表情。
最终,他只是继续操纵着悬浮车道:“别再试图给我错觉了,凌宙。话都已经说到这里,就让我们直说吧——你实在很不适合伪装人类,我亲爱的宇宙意志。”
“你为什么化作人形,我为什么留在东域,为什么离开东域,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
“甚至就连我的天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没人会比你更了解。所以别再这里转移焦点明知故问,也别再这里一边狩猎一边把锅甩到我身上。我不吃这一套。”
寒明的天赋是“一人之下”。
然而正常情况下,每个人出生时虽然天赋不同,但天赋强度总归是相差不大的。
即便有人天生天赋强大,也不至于特殊到寒明这种出生便近乎巅峰的程度。
可谁让他的母亲天赋是“岂得自由”?
[天赋名称:岂得自由]
[天赋等级:S级]
[天赋效果1:你可以为自己设置一定的限制,从而换取某些方面的提升。所设限制越严苛,其被实现以后,为你所带来的提升幅度越高。]
[天赋效果2:你可以先行提升你所指定的某个方面,再于之后做出价值对等的牺牲。先行提升的程度越高,最终所要付出的代价越大。]
[天赋评价:自由,向来是所有人的梦寐以求。可若是太过追求自由,又岂得自由?]
他的母亲出生北域,一个盛产疯子和狂徒的最混乱星域。
或许是出于母爱兼之天性的疯狂,他的母亲在即将生下他时,不仅尽可能地拉满了他的资质,还明知北域混乱,却以在生产之日回归北域为限制,换取他天赋的再一次增强。
这才是她死于当夜的根源。
也是他从一开始天赋上限就如此之高的原因。
有时候寒明觉得疯狂大概是会遗传的。
因为那源自于母亲的100%爱意,他几乎完全继承了她那“岂得自由”的天赋能力。
于是这些年来他给自己下了无数条限制,并一次次将其打破。而他每一次设置限制时许下的都是同一个愿望,他要一个天赋彻底蜕变的可能。
他之所以谋取东曜的横征,也是想要借着横征的掠夺之力,掠夺到这么一个不知存在与否的可能。
他不想再当什么一人之下。
他一定要进化为宇宙里最强的那一个。
说来可笑。
一个本该最自由的天赋,到他这里以后,却似乎被他用成了最深最牢固的枷锁。
所以他才不想触碰任何爱意。
就像他先前说得那样,单这一个,便已足够让他刻骨铭心。
凌宙也可笑。
明明是看中了他的天赋,看中了他天赋仍有进化余地的潜质,却说得动听到好像是他在逼着他发出那条短信一样。
对于人类情感,凌宙或许真的什么都不懂。
但在他懂得这些无用情绪之前,这位宇宙意志已然明白了该如何狩猎,更学会了如何在狩猎的同时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他哪里还需要他教些什么?
以前寒明不想计较,无所谓地陪他玩着这场无聊的过家家。
但现在,他真的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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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宇宙意志爱跟就跟着吧,但这种演戏之事,就恕他无法再奉陪了。
第24章 东域·太阳雨(二十四)
“寒明, 无数星辰被你吸引,试图绕你公转。但你却唯独讨厌我。”
“为什么?”
听着凌宙永远都没什么情绪的陈述,本来已经打算无视他的寒明再次笑了。
和先前的怒极反笑不同, 这次他的神色异常平静:“行啊,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想弄明白,那么我教你。”
寒明说着直接将车靠边悬停在半空。然后他点击了车上的一个按钮, 任由车顶的后视镜于横向纵向上不断延展,直至化作了等身镜的高度。
在镜子落下的刹那,寒明调转镜子角度, 让它对准了他自己以及位于他身后的凌宙。
“看见你现在的眼神了吗, 凌宙?这种自始至终毫无情绪, 完全是最纯粹的野兽注视猎物时的眼神。”
“或许你真的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或许我内心深处的确有称王的念头。可是凌宙,你告诉我,现在这一刻, 现在这一瞬, 到底是我想称王, 还是你想要我称王更多一点?”
东曜有句话说得没错。
狼是永远装不成狗的,尤其是凌宙这样闷不做声的头狼。
念此, 寒明继续道:“隐忍、蛰伏、伪装, 最后一击毙命。”
“虽然你是第一次当人,但狩猎这种事你早就已经无师自通。至于人类那深埋在骨子里的掠夺本能,你更是满到快溢出来了还不自知。”
“东曜的天性是掠夺。而你纵然没觉醒那样的天赋, 但你的掠夺欲占有欲,比起东曜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凌宙,自学都学得这么好,你还有什么需要我教的?”
寒明话音落下的刹那, 悬浮车内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
就连平日里最能叽叽喳喳的鹦鹉,也早在凌宙登车之时,就老老实实缩在它的副驾驶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如今氛围将至冰点,它直接摆烂开始装睡了。
鹦鹉忌惮这种氛围,寒明却坦然得很。
只见他就这么撩起眼皮,对着镜子里的那双金眸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凌宙,别再叫我星星——我是人。”
这位宇宙意志将他比作花比作树,比作太阳比作星辰。乍一听来倒是比情话还动听,可仔细思索便会发现,凌宙从始至终就没将他看成人过。
事实上在这家伙的世界里,大概也没有人类这种概念。
众生平等,万物归一。
这才是宇宙意志的真正本质。
即便被这副人类躯体影响,滋生出各种类人的情绪,可那永远为0的情绪值已然多次告诉了寒明,凌宙的本质从来没有变过。
甚至这位没有情绪的存在比拥有情绪的人类更糟。
东曜是人类,所以还勉强能维持理智。可凌宙却永远只有想要的本能。
这些年他所表露的顺从是真的,可与此同时,这也是他在试探,在无声寻觅弱点。
一旦某个瞬间,自己表露出退让的意图,让他逐渐放纵这种侵略本能,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将来某一天被这位彻底吞吃入腹。
这是一场非人者对人类的狩猎。
寒明实在太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一刻,即便鱼死网破,他也绝不能露出分毫破绽。
当寒明重新升起那道后视镜时,凌宙依旧在沉默。
——他在思考。
他不否认他在按捺脾性。因为在他对关于寒明这个人的无数次演算里,他得出的结论是:这颗星星绝不会为外界的任何施力而动摇,能影响他的只有感情。
所以哪怕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忍耐,凌宙却在最初就已经学会了这一点。
这是他成为人类后学会的第一件事。
然后他开始了沉默地陪伴。
然而越陪伴,凌宙越觉得自己的身体——大概是身体吧,出了某些他所不知道的问题。三年太过短暂,他想要的似乎是更多更漫长的时间,他想要寒明像是宇宙里的亘古星辰一般,长长久久地待在他身侧。
没什么其他缘由,就纯粹是脑子里浮出这个念头,于是他在尽可能地实现而已。
这具为寒明而生的躯体渴求寒明,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寒明说得一切听起来毫无错处。但是……
凌宙垂眼看着镜子即将恢复原状前,自己落在镜子里的脸。
那张冰冷而亘古不变的脸。
但是,他总觉得刚才这些话有哪里不对。
他对寒明,真的简单到只是纯粹的占有欲作祟吗?
人类所分泌出的情绪激素太多太杂,他每一次注视寒明时,这些东西更是在寂静疯涨。哪怕他能算出每一种激素的分泌数量,却无法分清它们究竟缘何而来。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他的确想要寒明。如果陪伴实在不管用……
“到了。”寒明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凌宙的沉思。
这一瞬间,寒明没有回头,甚至没再看向后视镜——因为他的直觉正在朝他不断叫嚣着后面那位的恐怖。
虽然不是不能接受鱼死网破的结局,但能活着寒明当然不会主动找死。
于是原本想要无视凌宙的他终是在心底嗤笑一声,然后走到飞船登船梯上面色如常地回头道:“该上船了,诸位。难道还要我一位位请么?”
寒明的主动相邀,顿时让凌宙刚才计算的、关于其他方式可行性的数据被再次推翻。
当他如往常般一路跟着寒明到驾驶舱时,他静静凝视着寒明虹膜边缘愈发明显的金色,终是撤去了那些纷乱念头,低声地旧事重提道:“你生来就是王,寒明。”
寒明觉得他是因为他的天赋靠近他。
或许是这样,但这绝非全部。
“即使天赋的起点不同,即使没有那段血色开场,日复一日之下,你还是会感到不满足——因为这就是你,寒明。”
这些年来的注视早就让凌宙意识到,即便寒明没有他那位母亲奉献的最高起点,即便没有那段对人类而言堪称惨烈的开始,天生反骨的寒明最终还是会走上天赋进化的路。
他生来就该是王。
而吸引他的正是这样的寒明。
无论是怎样的开场,只要寒明踏出那一步,他们终会在这个宇宙里相逢。
他的确是在推着寒明向前走,可真正让寒明迈步的,永远是他自己的那颗不屈之心。
先前那个人类将寒明比作玫瑰。
但这不是玫瑰在开花。这是他所注视的星星,在无声吸引着繁星朝他聚集。
他只是在星星彻底璀璨之前,便被吸引的其中一位而已。
“嗯嗯嗯,你说得都对。”寒明完全不想跟凌宙继续掰扯这些。若非刚才凌宙身上那种无道德无底线的非人感过于分明,他甚至都不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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