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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孩子并不知晓那是“杨府”,也不知道少爷身上的绸缎叫作“蜀锦”。她们只是好生羡慕:小少爷白白净净,衣袍完整,袍子里不往外掉芦花。
这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
而见过最好的生活后,她们还要回到鬼村,看一看能不能救叔叔伯伯们。
大约大人们总是不提防小孩,大约自小混迹市井的小孩总有几分机灵劲儿,龙姑娘和小姑姑悄悄接近官兵,悄悄去牢房里打听消息。她们得知有人进了这里后,很快被带走,说是“治病”。
小姑姑眼一亮:“我知道!官兵都是好人,都喜欢给我们‘治病’。等他们治好病,就放出来了。”
于是两个小姑娘等啊等。
她们没有等到人被放出来,小姑姑也开始不自信,吞吞吐吐:“叔叔伯伯们一直带我走啊走,我确实没见过被抓住的人回来……”
龙姑娘:“会不会死了?”
小姑姑大声:“不会的!如果死了,怎么会治病呢?我们再等一等好了。”
小姑姑的眉眼中闪着孩童的天真与不安,龙姑娘却不一样:她出生后就跟着陌生人东奔西跑,她没见过好的官兵,她见到的,全是死人,穷人,裹着草席坐着等死的人。
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她们真的努力,后来又一次,小姑姑和龙姑娘有机会混入了官兵们捉人的地方,找到了那个“还没处理干净”的牢狱。她们在里面找到了还活着的熟人,奄奄一息的叔叔伯伯们先是惊喜,再是目露惊恐。
一个叔叔压低声音:“出、出、出去!别进来,快逃啊,逃啊。”
一个伯伯浑浑噩噩,用头撞墙,曾经有些肌肉的手臂上,如今青青紫紫,全是针眼。他在一众呻吟声中,神经兮兮:“他们拿我们试毒,不停地灌我们药。会死的,哈哈哈,都会死,我会死,他会死,你们都会死……你们也会被抓进来,大家一起死!”
他的眼睛凸起,白眼仁盖过了所有,凸出的、泛着红血丝的、透过牢门想往外钻的眼睛,隔着铁栅栏,就那么盯着想救他的两个小孩。
小姑姑两股战战,跌倒在地。
龙姑娘浑身冰凉,动也不敢动。
牢房中忽然有脚步声在空旷廊道中响起,那个发疯的伯伯高声大喊:“官爷,官爷快来,有人劫狱,我要告密……抓她们,抓她们!她们年纪小,皮嫩,好试药!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我年纪大了,血不新鲜了,我受不了了……”
“你在说什么!”同牢中的其他人怒火冲天。
却也有曾经的叔叔眼中闪着混沌的光,不怀好意地盯着两个潜入的小孩。
最开始叫唤“官爷”的人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鼻涕口水随着他的哭嚎声流了满脸:“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好痛,我全身都痛啊……该死的杨太守,挨千刀的杨太守!”
牢房中骂声连片:“该死的杨太守!”
官兵们越走越近,铁链声与脚步声混乱地交织一起:“有人进来?哪来的人……”
混乱中,小姑姑握住龙姑娘冰凉的手,挡在龙姑娘面前。小姑姑满面惊恐,却朝身后的矮个子望一眼,一张小孩脸上,却露出大人才会有的那种似哭似笑的表情。
龙姑娘毫不怀疑,那一刻,小姑姑是想救自己,保全自己的。
幸好那里不是所有人发疯,幸好她们没有折在那一夜。
有清醒的伯伯忍着痛苦,把她们从天窗上送出去,告诫她们逃得远远的:离开鬼村,继续流浪。天大地大,总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但龙姑娘和小姑姑没有离开凤翔。
她们运气太好,或者说,太不好:她们撞见了杨太守府上的人,她们慌乱逃跑中,又一次见到了杨家的小少爷。她们从小少爷和身边人的话中,得知了“试药”,得知了凤翔官兵们在抓人“试药”。
本朝皇帝被一种怪毒牵制。
本朝皇帝雄心壮志,征南讨北,力求光复神州,统一南北大周。如此雄伟帝王,却因家族遗传的毒素,而缠绵病榻,苦不堪言。皇帝的病,自然要万千黎民挂在心上。
而凤翔的杨太守,昔日是皇帝身边的重臣。他主动调往凤翔,摆脱汴梁的“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他在凤翔有意识地造出一个“鬼村”,鬼村中流落的人,便是他给皇帝试药的工具。
南周光义帝在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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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湖湖心岛上所建的事业,无独有偶,发生在凤翔。
不一样的只是,南周是圈养,并且实验成功。北周是用鬼村中的老人、穷人、犯人、流浪儿、乞儿,并且至今未曾成功。
小姑姑和龙姑娘无意撞到这个秘密的时候,两个小孩想到的,便是寻找大人求助:向他们的父母官杨太守求助,向那些高门大院中穿金戴银的贵族男女们求助,再不济,向普通的凤翔百姓们求助。
如果豪门大户不理会他们,平民总会理会吧?
今日试药的,是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乞儿。总有一日,这把火,会烧到普通的百姓身上。
小姑姑煞有其事:“大家都不想死,所有人都想活……咱们一起发难,让官兵放出叔叔伯伯们!”
她们太天真,也太聪明。
告密发生的时候,官兵们举着火把追在身后的时候,小姑姑和龙姑娘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长街大巷,门窗紧闭,雪粒如雾,在寒夜中飞洒。
没有一家门,向她们开启。
没有一个平民,愿意伸手相助。
她们成了“通缉犯”,成了“偷儿”“杀人犯”。小小年纪不学好,整个凤翔城化作通天巨兽,张开狰狞邪恶的嘴脸,朝她们张牙舞爪地压过来。
每一个人都面容扭曲,每一处人间都鬼怪横行。
风雪怒号,天上洒落的雪花浮在黑暗夜空中,亘古寒冷钻入骨头缝中。孤灯寒夜,灯灭雪飞。有一瞬,小姑姑跌倒在地,抱着受伤的膝盖急得直掉眼泪,龙姑娘回头去抓她的手,她猛地甩开。
巷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杨太守威严的声音听着好正义:“那两个乞儿就在这里了,我凤翔境内,绝不允许如此妖言惑众的恶人活着。”
小姑姑朝龙姑娘吼:“别管我,你快逃吧。你离开凤翔,往别的地方跑。我比你大,你别连累我——”——
过了一整日,月亮沉落,天色再亮。
而天幕灰沉,云翳低压,冷风灌着窗子,“呼呼”声中,好像有雪花飘入了屋中。
林夜和雪荔跪在这屋中唯一完整的用一块浮木做成的小床旁,看着病榻上的瘦弱女人喃喃自语。雪荔垂着眼,面色过白。而林夜侧过脸,看到窗棂下黑压压一片,躲着、站着许多乞儿。
那是“失败”的兵人,保护着这里。
而这里,如今是贫民窟,曾经,便是故事中的“鬼村”。
躺在病床上蓬头垢面的女人抓着雪荔的手不肯放,这必然有些原因,而雪荔和林夜此时都不想过问这原因。雪荔只是茫茫然,看这女人费力地朝她仰起脸,透过脏污的头发,好像要看清她,仔仔细细地将她钉到哪里去。
飘雪从破纸窗上落入室内。
女人一个哆嗦。
雪荔本能便运起内力为人祛冷,病榻上的女人喘声更加剧烈,脏兮兮的面孔露出涨色,整个人浅浅呜咽。
林夜低声在雪荔耳边:“她身体已经坏了,油尽灯枯,不过是苦熬。阿雪,你的内力对此时的她来说,是催命符。”
雪荔迷惘地抬眼,看向林夜。
女人艰辛地歪过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如果事情到那里就结束了,就好了。”
雪荔生硬:“你别说话了,下雪了,我把门窗关上。”
但她侧过脸,怔一怔,她和林夜一样,看到了窗外站着的衣不蔽体、木讷痴傻的乞儿们。有那么一刻,她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幼时的影子。而又有那么一刻,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她觉得自己也被沐浴在冰雪下。
雪荔又听到床板上“刺啦”的划动声。
她目光望过去,见女人的另一只手抓着身下木板,长指甲无意识地划动,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那些痕迹……
雪荔还没看明白,躺在病榻上的女人手掌全是冷汗,呓语着:“下雪了……我喜欢雪……我好喜欢雪。”——
玉龙坐在“风月阁”杜春娘的房间中,与绷着嘴脸的杜春娘对峙。
雪花隔窗而落,青楼下的后巷中,站着许多流连不走的乞儿。他们没有听到哨声,不会离开这里,焦躁地在楼下徘徊。而楼上,杜春娘也不再吹响哨子——那些乞儿,不是玉龙的对手。
玉龙若想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但也许时隔多年,玉龙有了几分仁善,她竟然没有下杀手。
杜春娘冷笑着看对面的玉龙,做足“威武不屈”“绝不投降”的架子。
玉龙道:“我只想知道小姑姑如今在哪里。我有千万种方法能够知道,我选了从你这里来问答案,你应当晓得我对你们的‘仁慈’。”
“你这个刽子手,杀神,恶鬼……你哪来的仁慈!你以折磨人为乐,你早就疯了,”杜春娘破口大骂,眼中含着泪光,“你折磨人折磨得还不够,你怎么有脸回来凤翔……”
玉龙:“小姑姑在哪里?”
玉龙:“我可以把‘风月阁’的人,一个个当着你的面杀干净。我们可以试一试,是你先松口,还是我先杀光人。”
杜春娘战栗:“你放过她吧……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你不是和我们在做同样的事,我们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别人,你也没有说过我们的。我们就继续这样,相安无事……”
玉龙道:“不能继续了。”
屋中女子啜泣声起,玉龙打开门,分明要将楼中人全都捉来,一一杀尽。
杜春娘僵坐在圆凳上,想起身,四肢却沉重,动弹不得。她见玉龙朝门边走,她急得痛骂并唾弃:“无论你吃过什么样的苦,你都不应该这么对我们……”
玉龙:“所有人都是要死的。”
玉龙打开窗户。
开窗一瞬,飞雪扑面。楼下的乞儿与她目光相对,他们站在楼下,呆呆地看着楼上的玉龙。
玉龙空寂的目光,穿越人流与岁月,落到许多许多年前的深夜长巷中,紧闭的门窗上,冷漠的百姓上,以及,那黑夜中纷扬的雪花。
好冷。
玉龙喃声:“我讨厌雪。”——
将近三十年前,玉龙孤身翻越山岭,偷渡潜藏,跨过大散关,踏过浑浊河。她逃离凤翔,逃往不知名的前方。
她怀着鬼村的秘密,怀着小姑姑的希冀,而她只有五岁,她还有期望。
如果凤翔不放人,其他州郡会不会放人?听说北周外还有南周,如果她又乖又勤快,又懂事又灵活,如果她什么都愿意做,南周会有人帮她救鬼村,帮她救所有叔叔伯伯,帮她救生死不知的小姑姑吗?
五岁的龙姑娘,依旧碰壁。
因为碰壁,她被凤翔的杨太守追到了踪迹。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少有的疑惑,也在看到她是小孩、而对面是秉公执法的太守时,烟消云散。
龙姑娘想救的人,想得到的保护与公正,在她踏过的每一寸土地上,她都没有得到。
她走投无路,逃入大散关。她在大散关中靠运气来躲人,又在悬崖湍流前跳入水中。许是命不该绝,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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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杨太守不在意她这个幼童,龙姑娘活了下来。
她捡了一条命。
她却已经不在大周国境了。
西域神秘的白王从沙漠海中出来,四方游走要见识天地广袤,更好奇霍丘国一百二十年前的敌人,大周如今是何情形。白王没有办法进入大周,却救下了一个顺着绿洲水漂流而下的小孩。
年轻的白王神采飞扬,父母疼爱举国崇信,他无处挥发的善心,给了一个救下来的异族小孩儿。小孩儿干枯,黑瘦,矮小,一言不发,见人便咬,又总是用慌张而警惕的眼神提防他们。
除了白王,没有人有耐心养这么一个孩子。
白王不光救下这个孩子,还让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小儿子同吃同住,让他们一起成长。
而在小孩愿意接纳他们、慢慢意识到自己处境的时候,小孩儿磕磕绊绊的,第一次和霍丘国王,白王沟通:“我叫,龙。”
白王恍然大悟,用霍丘国语言和她说:“我们西域,什么都是学你们大周的。我没听过有人叫‘龙’,但我听过‘青龙’。你就叫‘青龙’,好不好?”
小女孩儿郁郁点头。
白王摸着她瘦小的肩膀,黝黑面上满是对未来的振奋期许:“青龙,你跟在我身边,和我的儿子女儿一起长大吧。他们有的,我都会给你。你只要告诉我,大周是什么样子。”
白王:“……总有一日,霍丘国将冲出沙漠海,回归西域,踏平大周。”
青龙站在伟岸的年轻国王身后,看夕阳落在国王身上,残阳吞没远方的山脉河流。
白王眺望的方向,是她痛恨的故土。她冷冷地想,就让凤翔被仇恨吞没,就让北周毁灭于战火,就让冷漠的大周,永远消弭于天地。
世间没有什么亘古长存。
世间不应当有这样的国度亘古长存。
而白王年幼的儿子挤入两人间,兴奋地追在青龙身后:“阿爸,她是我‘姐姐’吗?我要叫你‘姐姐’吗?你为什么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年幼的白离一蹦一跳,小王子和杨家的小少爷不同。杨家小少爷干净洁白,霍丘国的小王子则整日在沙漠中翻滚,浑身黝黑,只有牙齿洁白。
小王子的发辫闪着余晖,那余晖落入青龙眼中,珠光碎玉。
青龙与白离一同成长。
青龙习武,白离跟着她习武。白王说,青龙是武学天才,如果习武时间再早一些,就更好了。白离不服气,暗自勤勉偷练,却仍在一次次比试中,输给自己的师姐。
再后来,二人渐渐长大,开始频频出沙漠海,帮白王做一些事,征服整片西域。
不知不觉中,西域中有了四大刺客的传说: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白离有些不快:“都是大周人的叫法……什么玄武朱雀,听也没听过,凭什么和我们齐名?师姐,咱们试一试他们呗。”
青龙不试。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
越长越大,她越来越清楚自己幼年时的经历代表着什么,也从南来北往的西域商人口中,知晓如今北周的宣明帝如何雄才大略,野心勃勃。西域的人都说,总有一日,宣明帝会收服南周,然后收服西域。
他们都觉得,迟早有一日,大周和西域会开战。
而青龙向白王告别,决定重回故土。
白王依依不舍,白离流连不已。青龙义无反顾地离开他们,带着白王赠送的许多礼物,她骑马疾行,穿越高野大河,迎着飞雪返回北周——
十五岁的青龙意气风发。
十五岁的青龙为复仇或拯救,而重回北周,重回凤翔。
幼时的她救不了故人,丢弃了小姑姑。可如今不一样,她有一身武艺,有白王多年的信任与培养,她回到凤翔,总有一些事,是她可以解决的。
而凤翔成为一座鬼蜮。
小姑姑在三年前嫁入杨家,给杨太守的儿子做小妾。
【那一年风起雪飞,路阻且长。少女兜兜转转拜别他国辗转回乡,故人皆亡故事皆散。她有无边热烈的野心亦有不可披靡的志向,妄求蜉蝣之力得苍天怜青。当她站在南宫山间仰望皓雪时,当广袤天地间的风雾模糊视野时,她不知这场风雪降临,湮没了此后余生。】
第114章 第 114 章 就叫她……‘雪粒’吧……
十五岁的时候, 青龙回去凤翔。在见小姑姑前,她先去见了一些人,一些——曾经背叛她与小姑姑的人。
在她幼年时, 在她得知药人秘密时,她曾与小姑姑一同求助一些百姓。那些百姓口上同情她,答应她, 却出卖她与小姑姑。小姑姑迫留凤翔,青龙远走他乡。十年过去,龙姑娘心中的故人已死,龙姑娘记得的背叛者, 却还有三人活着。
青龙去质问他们, 二男一女。
她想听到忏悔。也许在当时, 只要他们忏悔, 她便会停下来。
冬日霜寒雪凉, 风如呼哨。青龙慢慢地走在雪地中,她远远地看到了三个瘦小的身影不安地蜷缩在一起,低着头商量什么。他们时而抬头眺望向青龙走来的方向,面上有些惊慌色。
青龙某一瞬有些恍惚。昔日对她来说高大的不可战胜的敌人,如今羸弱苍老。他们已经半截身入土,而青龙正值年少。她毫不怀疑, 自己轻易可杀掉他们。
三个半百老人满面风霜如树皮,有两人不敢看青龙,而为首的一个老人, 却鹰目鹄视,神色锐利气势凶狠,压根不觉得有愧。
三人中最软弱的妇人面上有冻疮,她低着头颅, 干枯的手背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衣角。青龙注意到,冬天霜冷,这妇人的棉衣破洞落絮,单薄非常。
妇人声如蚊蝇:“那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你们当时只是小孩子,杨太守是大官……我男人说,你们撒谎,父母官是好人。而且如果真的有药人,只要我们积极配合,大官肯定嘉赏我们……后来,我男人被抓走,我两个孩子被抓走,他们不要我,说我撑不了多久……”
妇人连泪水都看着十分粗笨:“我才晓得,你们没说谎。我们也得到报应了。你如果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反正我家中人都没了……”
三人中的中年男人发现青龙的目光落到自己面上,他抬起头,如背词一般,絮絮叨叨:“错了怎样,对了又怎样?你远走他乡,太守也没嘉赏我们。我们没有别的路走,鬼村不出事,出事的就是我们的村子……你要是像我当年那种处境,你也会选择出卖,我们都一样。”
青龙淡声:“所以,你们不向我认错?”
“那谁向我们认错?”三人中,目光最凶的老人受不了一般地开口打断,他愤怒朝前迈一步,好像这样就足以产生勇气,好像这样看起来,错的是青龙,“你逃得倒是快,太守没抓到你,就拿我们出气,拿我们试药。我们也想出城,也想告官,但是出不去,出去了也没人理我们。我们明明配合太守,最后倒成了我们是罪人。没用在你身上的手段,用在我们身上。”
他挽起袖口。
袖子上全是针眼,青青紫紫,腐朽下,隐隐看到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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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破口大骂:“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遭这种罪,都是因为你逃了。如果我们向你道歉,那也应该有人向我们致歉!如果你可以得到公正,我们也应该得到公正!”
剩下的两人低低地哭了起来,狼狈地抹着眼泪。他们伛偻着背,塌着老腰,残阳在他们身上拉出岁月残忍的痕迹,那叫“衰老”。
青龙无语。
她静静地看着这三人,知道自己从他们这里听不到更多的忏悔了。
事后想来,也许从那时开始,青龙便对人性充满了失望。
好些人,不配为人。好些人,不配得救。好些人,不配活着。
她并不想审判他人,可匕首在手,失望之心彻骨弥漫。不断的失望如同天下间的飞雪般,浩浩荡荡,将她埋于其中。那些风雪,有时候让她怀疑,是她较真之错,还是她生带罪孽。
也许是见过了三人,也许是心中已经失望,所以后来的那些打击,并没有摧毁青龙。
后来,小姑姑也背叛了青龙。
青龙回到的凤翔,是一处满城百姓被充作药人的凤翔。这里空气阴郁,不可进出,人人麻木而惶恐,空气中的不安分子如星火般,一点便炸。
这里没有新生,只有死亡。
青龙在这样的时候回到凤翔,在这样的时候潜入太守府,见到了小姑姑。
她没想到小姑姑还活着,正如小姑姑没料到她还活着。
故人相逢,双方皆有些惊喜。
二人各自说如今的生活,惊喜连连之余,话题不觉转到了小姑姑的如今。小姑姑既有些尴尬,又有些习以为常:“……你当年走后,我本来也要被送进牢里当药人。是杨府小少爷救了我,小少爷和其他人不同,他把我带到身边,让我做侍女。”
小姑姑面颊上有些羞涩的红晕:“后来……我就嫁给了他。”
青龙道:“你不是嫁给他,你只是做人妾室。”
小姑姑脸色苍白一瞬,又有些不能理解地抬头:“……我这样的出身,还能奢求什么?龙儿,你回来做什么?这里已经关不住你了,你本事大,还是快走吧……”
青龙:“你和我一起走吗?”
小姑姑:“我有丈夫了……”
青龙很平静:“你丈夫的爹,当年手刃养大你的叔叔伯伯、婶婶姨姨。你丈夫出身富贵,但围着他,全是生死难求的药人。这些年,凤翔城中……”
小姑姑脸色惨白:“他不知情。太守做的事,和他无关。龙儿,你别动他。”
青龙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妇。
她有些不认识记忆中的小姑姑。
她想到了幼年时的日出日落,两个孩子东躲西藏,大人们讲故事,建鬼村。小姑姑在深夜与她一起闯入地牢……她们曾经坚不可摧,曾经做过那么多胆大妄为、足以掉脑袋的事。
如今她看到的小姑姑纤薄柔弱,风韵楚楚,步履生香。
小姑姑像世间任何一个妙龄少妇,独独不像曾经的乞儿。
而青龙自己,又离乞儿生涯,远去了多少呢?
青龙问:“如果我要杀杨家满门,为叔叔伯伯们报仇,你会帮我吗?如果我要灭门杨氏,让他无法再向皇帝提供药人,解救如今凤翔城中百姓,你会帮我吗?”
小姑姑脸上没有血色。
她不自觉地抚摸她的腹部,在青龙的目光望去时,她又故作自然地移开手臂,站得僵直。
她不知道如今的青龙武功有多了不得,不知道青龙在塞外、在西域过着怎样的日子。她不知道青龙只看着她的动作,便凭借习武人的敏锐,猜出了几分状况。
可惜小姑姑没有说出来。
青龙也没有问。
青龙只记得小姑姑很轻的回答:“好。我帮你。”
那之后,便是再一次的背叛了。
事后想来轻描淡写,事发之时满心无望。
小姑姑告密,杨家上下狩猎青龙。当夜街巷中燃起的火光,追杀人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密如游龙,青龙回首间,不可避免地想到十年前的追杀。
不同的是,十年前,小姑姑拼命为她留一条生路。十年后,最想杀她的,正是小姑姑。
不同的是,青龙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只能远走他乡的幼女了。
当青龙周身浴血,站在小姑姑面前时,那夜的小姑姑,何等恐慌。
躲在太守儿子杨少爷屋中的小姑姑怕得打翻了桌上的茶盏,眼神不敢对上青龙。不知她怕的是青龙身上的血,还是青龙本人。
青龙无话可说。
她早料到会有背叛,当背叛真的发生时,麻木好像成为了保护色。
青龙只看小姑姑的眼神,便知道小姑姑是告密者。青龙满腔的问话霎时消弭,她转身朝屋外走,小姑姑鼓起勇气从后阻拦:“龙儿,你要去哪里?他们都在追杀你啊。”
青龙:“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杨家灭门。”
小姑姑惶然,想冲上去抱住她拦住她,却又在少女遍身的血腥刺鼻下,生不出勇气。小姑姑只反复低喃:“别这样,龙儿……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不会被做药人,我也不会……我会和少爷说,少爷会保护我们……你若是反抗,还会有更多的药人……”
小姑姑落泪:“那可是陛下、那可是陛下啊……”
在天下人眼中,谁敢反抗宣明帝?
在寻常百姓眼中,单单知道试药的对象是皇帝,便应该感到荣幸,而不应该是逃避。在寻常百姓眼中,皇帝至高无上,草芥虫豸皆为蝼蚁。
在天下眼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十五岁的青龙,距离而今岁月,时光又走走整整十九年。
十九年后的当下,凤翔城中已经没有了药人,却还有贫民窟。住在贫民窟的人,都是这些年被淘汰的失败兵人,他们百病缠身,半生不死,每个人的病症不同,需要不同的药物,又找不到可以根治的法子。
“风月阁”中的杜春娘开店养着他们,他们只能发出一个“杨”字。
这应当是,养着他们的人,无论是杜春娘,还是贫民窟中缠绵病榻的疯女子,都和杨家有千思万虑的关系。
雪花覆盖屋宇,粉雪洁白,夜间至静,每一次呼吸,都足以淹没于风雪中。
林夜与雪荔跪在疯女人榻边,看到疯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过往旧事如梦魇,磋磨她多年。她日日夜夜走不出十九年前的旧事,走不出比十九年前更早的旧事。她后悔迷惘,心痛如绞,她在回忆往事时,面上浮起病态的酡红色。
她无意识地喃喃:“忍气吞声就好了啊……龙儿、小龙儿,莫沾风雪……”
她那无人打理的指甲,在雪荔的手臂上划出刺红的血痕。
如雪荔这般高的武功,如今天下,除非是白离那样的高手,没有人可以让她受到这样的伤。
但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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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雪荔任由疯女人抓着她手臂,一旁的林夜也静然旁观,不置一词。
林夜的目光时而落到窗外的飞雪上,时而落到床上的女人上,最后,他的目光盈盈如湖,起伏凌乱,落到雪荔苍白的侧脸上。
林夜伸手,轻轻握住雪荔空置于膝盖之上的另一只手。
雪荔恍若未觉。
雪荔俯下脸,将面容凑近床上的女人:“那么,我是谁呢?”
疯女人觳觫一惊,流连的目光沾着被雪黏住的泪,眷恋地落在雪荔面颊上。
她仰望着这个在深夜闯入贫民窟的少女。
她仰望着这个孩子——
妙龄少女,亭亭如竹。杏眼雪肤,脱俗若仙。
少女有一身的好武艺,一身好清冷的性子,好聪慧的头脑,好、好……
疯女人的泪水滚落腮上,哽咽得喘不上气。她曾歇斯力竭地哭喊,可她越痛苦,对方越畅快。她像是被抛却在时光中的蝼蚁,那么的无力,那么的渺小。当一切静寂下来后,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杜春娘是她当年的侍女,杨少爷以示宠爱、留在她身边。杜春娘开着一家酒楼,消息灵敏,知道她牵挂什么,便时不时来告诉她一些消息:
玉龙楼主养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被人称为“雪女”。
世人少见雪女,雪女幽秘无双,与金州太守的儿子风师齐名。风师是江湖中了不起的人物,想来雪女也不差。
世人都说,雪女是个“怪物”。
雪女是个怪物啊……
疯女人艰难地从病榻上探出手,想要抚摸靠近,又畏惧岁月风霜:“你是、你是……”
和亲团居住的府邸中,讲述一段往事的过程中,飞雪弥漫,春君和亲和图的人战得不可开交。而在阿曾等人沉迷于十九年前一段冤案的故事中时,春君凌空飞起。
他的长鞭,乘人不备,终于杀掉了被绑在院中水井边的刘明回。
下雪之夜,没有人给刘明回穿戴厚裘。这个人早就冻得脸色青紫,当长鞭袭喉时,刘明回脸上甚至挂着一丝恍惚的、解脱的笑容。
他死了。
他得到了解脱。
可这世上,没有得到解脱的人,还多的是——
“哗!”
“咣!”
“春君大人!”
和亲团中原本已经放下的武器,重新指向春君。
阿曾为首,侍卫们相辅。得到消息的孔老六等江湖人在天亮时就来了府邸,亦想知道当年那桩旧闻,和如今“兵人计划”的关系。春君偷袭杀人时,连孔老六这些江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更罔论他人。
事发之时,只有不会武的李微言,慢吞吞撩眼皮,瞥一眼被人敌视的春君。
窦燕惨白着脸,确认那刘明回已经死了后,茫然地看向阿曾。
愤怒到极致,阿曾已经麻木。阿曾手中的剑指着春君,冷冷道:“刘明回是我们找到的、可以指认宣明帝不仁的证据,你为何杀了他?”
春君淡漠。
他一直藏在斗篷下,对如今四面八方的卫士相逼,浑不在意:“指认?无人能指认陛下。”
阿曾惊怒:“你——!”
连续两天的相斗,他以为春君和和亲团站在同一边,不然不必来告诉他们这桩旧事。可如今看来——
春君道:“只要宣明帝活着,便没有人可以指摘皇帝的不是。你我不行,‘秦月夜’不行,包括你们试图联络的关中张氏,也不行。”
阿曾握剑手稳重,手中剑却颤了一下。
春君面不改色朝前走,迎视着阿曾目光:“楼主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宣明帝身边。楼主用了很大精力,才得到宣明帝的信任。这样好的机会,你们当真要放过?”
阿曾冷然:“你们和宣明帝、和霍丘国,分明是一丘之貉……”
“那又怎样?”春君淡漠,“只要你们可以达成最终的目的,不就可以了吗?若非我们楼主,宣明帝这些年想造出来的兵人,会更多。我们楼主成立杀手楼,杀世间穷凶极恶之辈,把这些人变成宣明帝想要的兵人。”
“只要宣明帝活着,那宣明帝不是要药人,就是要兵人。而他得到了南周小公子的存在消息,他对得到药人这件事,便没那么急迫了。他便想要兵人,而只要他想要,世间大大有的是人愿意为他去做,”春君冷冷道,“我们只不过做了这个中间人,我们控制了大批有可能发生的更多杀戮。我们救了很多人,你们不应当视‘秦月夜’为恶。”
阿曾冷然:“冠冕堂皇。难道金州乱葬岗中小芸爹娘难道是穷凶极恶之辈?难道乱葬岗中钱老翁那种人买卖的每一具尸首,都是不仁不义之辈?你们确认了?亲自确认了?可风师似乎不那么想。”
阿曾的话,让原本已经有些被春君说服的卫士们回神,恍然:是了,他们一路上看到的,和春君所说的,并非一致。
而侍卫中的那些曾经的杀手们,则在努力回想自己曾经接过的杀人任务:他们杀的每一个人,当真确认“该杀”?
阿曾厉声:“玉龙楼主不是救世主,春君你也不是,你们凭什么定夺他人的生死?!”
春君抬起眼皮。
春君不在意阿曾,则看向窦燕。他看到窦燕眼中的挣扎之色,迷惘之色。他亦看到窦燕身后的曾经杀手们,更加进退两难的处境。
春君:“我只是来与你们谈合作。若没有我们的配合,你们接近不了宣明帝。杨增将军的生死是被宣明帝计划好的,来自南周的不管是小公子,还是照夜将军,显然都对宣明帝有怨有恨。江湖人得知被做成兵人的真相,只为了满足皇帝侵占他国领土的掠夺心;朝中人得知兵人与药人,都在宣明帝的一念之间。他已和霍丘国联手合作,你们与我们合作,又有何不可?”
阿曾呼吸变重。
他已经在审问刘明回的过程中,得知大散关已经被霍丘国和北周联手挖空,下面藏满了兵人。宣明帝把杨增调去凤翔,显然是需要一场战场,既造出大批兵人,也利用战争,杀死那些知情者。
杨增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倒霉鬼,最适合做一场战争的替罪羊。
大周的两位皇帝,宣明帝与光义帝啊,好生默契。
夜色太长,生死渺茫,将士们的骨血与抱负,沦为当权者的私心工具。阿曾朝后退,惨笑:“你不北伐,他不南征,好一对堂兄弟,不愧是李家人,李家的皇帝们啊……”
……都要部下先为之耗尽性命,耗尽毕生热血!
阿曾无力垂下手中剑,春君静静道:“你们将与我、与玉龙楼主合作。而非风师。”
窦燕眼皮一跳:“楼主……真的复活了?”
李微言低下眼睛笑:“春君的意思,似乎是说,你们要开始清理门户了。”
春君:“……我会在凤翔待五日,我等着你们的回话。”
他说完话,踏上屋檐。有人欲上前阻拦,李微言却抬手,示意放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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