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VIP】(2 / 2)
蒋星重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谢祯还能说些什么,他朝蒋星重抿唇一笑,道:“我信,日后绝不会再怠慢姑娘。”
见?他未曾赖账解释,这番表态,蒋星重倒还算满意,便消了气,将手中木棍朝花园里甩去,随后看向?谢祯,对他道:“既如此,那便该聊什么就聊什么吧。”
蒋星重转头?对远处的傅清辉喊道:“上茶。”傅清辉不由抽了抽嘴角,这蒋姑娘,还真是?使唤他使唤惯了。
说罢,蒋星重复又进了房间?,谢祯随后。只是?这次,为着避嫌,蒋星重没再关门。
房间?内,蒋星重和谢祯在罗汉床上落座,一人一边,中间?隔着一张小桌,二人相对而坐。
很快,傅清辉便端了茶上来,傅清辉退下后,蒋星重向?谢祯问道:“怎么样?这几日没有朝中的消息,户部侍郎或者尚书的位置,景宁帝可有叫人补上?”
谢祯摇了摇头?,随后对蒋星重道:“尚未。我有桩事,想问问姑娘的意见?。”
蒋星重神色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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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谢祯道:“请讲。”
谢祯道:“朝中百官,于先帝一朝依附东厂者众,如今景宁帝有意革新?百官,为国择贤。前几日早朝,景宁帝提出此事,叫百官商议。百官响应积极,这两日间?,言官上疏弹劾不少官员,共百来人,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人,已涉及内阁。姑娘对此有何看法??”
听着谢祯所言,蒋星重凝眸回忆起来,想了好?久,她才对谢祯道:“我隐约记得,下个月,景宁帝会清洗朝堂,共罢黜文官八十来人,斩杀宦官三十来人,罢免内阁大臣严暮之与吴令台。还顺道为先帝一朝被东厂加害的官员翻了案。”
谢祯闻言,看向?蒋星重的神色间?已全是?拜服。
若非出了蒋星重这么一个变故,他确实会这么做,会彻底将东厂遗留在朝中的势力,清洗干净。
念及此,谢祯问道:“所以,你也觉得景宁帝该清洗朝堂?”
蒋星重闻言摇了摇头?,接着对谢祯道:“我记得,当初此案之后,朝堂上下,对景宁帝称赞有加。人人皆知景宁帝痛恨阉党,但是?景宁四年之时?,景宁帝却又重新?启用?阉党。我在想,景宁帝为何要这么做?”
谢祯闻言愣住,他竟会在四年后,重新?启用?阉党。此刻他心间?产生和蒋星重一样的困惑,他为何要这么做?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神思,片刻后,蒋星重似是?想起什么,眸中一亮,忙对谢祯道:“我想起来了,景宁帝清查阉党旧臣一案后,会借此降低海商的赋税以及茶税,同时?还会取消盐税与矿税。”
谢祯闻言蹙眉,若减少这些税收,朝廷的财政收入便只能依赖于农民,在国库如此空虚的情况下,他为何要这么做?
谢祯正疑惑间?,蒋星重又道:“对了,我又记起一件事。如今的内阁首辅严暮之,他于此案中被景宁帝安排致仕,但景宁五年,景宁帝亡国自?缢后,严暮之随帝殉国。”
谢祯闻言一怔,搭在双膝上的手,不由在袖下紧紧攥紧。
严暮之是?先帝一朝靠巴结九千岁上位的内阁首辅,是?他如今最?想收拾掉的人,但没想到,在蒋星重的口中,此人竟是?个能随帝殉国之人?
蒋星重接着道:“你许是?不知,景宁帝不得人心,他死?后,百官大多眼中无泪。为他哭丧的,反而是?他恨了一辈子的宦官居多,还有无数的被他加派赋税的百姓,肯随帝殉国的官员,更是?寥寥无几,这严暮之,就是?其中一个。”
蒋星重这一番话中,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甚至有很多事情,和如今谢祯的想法?,完全相悖。
谢祯心间?再次充满疑惑:一,他后来为何会重新?启用?阉党?二、他为何会减掉工商业的赋税?三、他如今想罢黜掉的内阁首辅严暮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谢祯想了想,向?蒋星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保住严暮之?”
蒋星重摇了摇头?,随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对谢祯道:“想法?子保住他的官位,莫要叫他致仕便好?。”
说罢,蒋星重复又看向?谢祯,出于严谨,补充问道:“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她私心揣摩着,既然言公子早已有夺位之心,想来应该在朝中做了些部署,保个官位,应该不算难。
谢祯点?点?头?:“有。”
蒋星重放下了心,便接着说起自?己的计划,“我们既有夺位之心,便不能为景宁帝谋划。不管严暮之属于哪一派,但就从他最?终随帝殉国一事来看,至少是?个忠君爱国的官员。你就叫景宁帝罢黜他,然后趁他危难之际,拉他一把?,保住他的官位,将他拉拢到你的麾下。”
谢祯闻言笑开,随后点?头?道:“姑娘好?计谋,我听从便是?。”
“至于此番景宁帝清洗朝堂一事……”蒋星重边念叨,边陷入沉思,谢祯抬眼看向?她,眼里多了份期待。
蒋星重回忆着前世,跟着向?谢祯扔下四个字,“操之过急。”
谢祯不由看向?蒋星重,道:“姑娘可否细说。”
蒋星重解释道:“他面?对的困难良多,心中却又有个恢复中兴的抱负。眼下国库空虚,他本就该先想法?子弄钱,可他想法?子弄钱的同时?,却还要减税,还要肃清朝堂,还想平定陕甘宁流寇之祸。他什么都想要,最?终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谢祯闻言,不由抿紧了唇,眉眼微垂。
蒋星重想了想,对谢祯道:“景宁帝现在面?临最?大的难题,便是?缺钱。可他偏偏在罢黜阉党旧臣后,又免了不少工商业的税,导致后来只能向?囿于耕地的百姓加派赋税,根本没有别的法?子。可朝堂之上,多的是?能敛财的人。我们阻止不了景宁帝此番清算阉党遗祸,那咱们便好?好?利用?此事,为咱们自?己谋划。”
谢祯也觉得甚是?奇怪,从蒋星重的话语中来看,就连他自?己都看不懂他在做什么。既然国库空虚,又为何要减工商业的税?减税之后,又为何要加派农民的赋税,去收复辽东?
谢祯听着蒋星重这些话,只觉如梦似幻,他既惊奇于蒋星重口中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时?也惊奇于他居然在和一位姑娘,谋划着怎么推翻自?己。
谢祯只觉此刻这张嘴不是?他自?己的,梦游般问道:“姑娘有何好?计策。”
蒋星重道:“我稍后会给你一个名单,这名单上的官员,皆是?巨贪,他们在顺天府被破后,府里都抄出大笔的银两。你且记住这些人,并找寻机会,怂恿景宁帝将他们安排在重要的位置上,叫他们更方便敛财。待一年后,大昭内乱,咱们便杀几个祭旗,抢他们的基业成为你的基业。景宁帝越穷,未来你就越富有!”
谢祯看向?蒋星重的眼里,着实有些钦佩。
她的意思是?,叫那些贪官,各个成为他的敛财工具,成为他的钱袋子,待时?机成熟之后,他只需如秋收一般,一镰刀割下去,便会富得流油。
谢祯赞许地点?头?道:“好?,就依姑娘所言,此法?甚好?!”
若是?当真能像收拾邵含仲一般,收拾掉一大批贪腐官员,想来国库空虚的掣肘,便顺势可除。
蒋星重冲谢祯一笑,取过纸笔,凭着记忆,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随后递给谢祯。
谢祯伸手接过,仔细看着上头?的几个名字,不由蹙眉。这些人,都不在此次他想收拾的那些官员中。
不过细想一下,不在也是?寻常。按照蒋星重的说法?,一个月后他会除掉共计百来人,既然已经除掉了,自?然那就不会出现在未来被土特部抄家的名单上。
蒋星重放下笔,对谢祯道:“我现在记得的就这么多,好?多事,我可能到遇上才能想起来,等想起来再说给你听。”
她要是?早知道会重生回来,就把?前世那五年的事桩桩件件都背下来。可惜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当时?听过就过了,根本没有刻意地去记。
谢祯收好?蒋星重给的名单,看向?蒋星重,笑道:“好?。”
蒋星重复又向?谢祯问道:“眼下你有什么计划?我私心觉得,你得拿到更大的权力,才方便我们日后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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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祯闻言愣了愣,对蒋星重道:“确实是?打算努力再往上爬一爬。”
谢祯按住藏有蒋星重名单的衣襟之处,对蒋星重道:“上次邵含仲一案,白白错失姑娘送来的机会,这一次,我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争取拿下户部,把?持户部财政。”
蒋星重闻言,欣赏的目光看向?谢祯,道:“好?!左右景宁帝最?近要清洗依附东厂而势大的旧臣,你可借此机会浑水摸鱼,能拿到多少利益便拿到多少利益。”
说罢,蒋星重眸光灼灼地看向?他,掷地有声道:“那就这么定了,先弄钱!只要解决钱的问题,之后的一切问题都好?解决。”
他们若要起事,处处都要用?钱,招兵买马的军饷,手下依附众人的俸禄,吃饭糊口的粮饷等等,哪一样不需要用?钱?
谢祯闻言,静静看了蒋星重一会儿,随后点?头?,自?端起茶盏喝茶。
根据今天蒋星重透露的信息,他决定暂缓清洗东厂旧臣一事,他得先弄明白,为何蒋星重会说,未来景宁四年之时?,他会重新?启用?宦官。
要想弄清此事,恐怕就得追溯前朝,弄清先帝重用?阉党的原因。
那时?他还小,确实不知先帝为何重用?阉党,他只记得在他懂事后,阉党已是?人人得而诛之,成为大昭的一大弊病。
还有一事,他须得尽快弄明白。
今日回去,他要亲自?提审胡坤、周怡平以及邵含仲三人,审清楚他们送出去的那大笔白银,究竟是?给了谁。究竟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如此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妄为。
做下决定,谢祯扫了一眼蒋星重。
蒋星重一直对朝堂上的事有关注,一旦自?己改变了政策,她定会发觉,到时?恐怕会以为是?“言公子”出卖了她,借她所知辅佐皇帝。
若她因此而不再信任,转投他人,以她手中握着的消息来看,对他会是?极大的威胁。如蒋星重这般好?用?的刀,他暂且还不想杀。
念及此,谢祯静思片刻,很快便想出合理的,糊弄蒋星重的法?子。
谢祯放下茶盏,对蒋星重道:“蒋姑娘平时?是?如何得知朝中发生之事的?”
蒋星重道:“靠瑞霖出去打听,或者看看邸报。”
谢祯低眉一笑,对蒋星重道:“日后我会第一时?间?命清辉为姑娘送来最?新?的消息,你我再一同商讨,姑娘不必再费心自?己去打听。”
蒋星重闻言大喜,道:“甚好?!我打听的消息,总不如你在朝为官得来的消息准确和详细,既如此,我日后等着公子消息便是?。”
谢祯唇边依旧含着得体的微笑,复又与蒋星重聊了几句,便起身作?别,并命沈长宇送蒋星重回府。
回宫的路上,谢祯特意唤了傅清辉同乘马车。
在车里,谢祯向?傅清辉吩咐道:“自?明日起,蒋府周围还是?要安排几个人手。叫他们 着重留意蒋姑娘身边的人,阻止他们出门打探消息,若是?有打探消息的意思,便想法?子把?提前朕与你约定好?的假消息告知。”
傅清辉行礼应下。
行罢礼,傅清辉抬头?,看向?谢祯,眼里也些许担忧,犹豫片刻,对谢祯道:“启禀陛下,纵然北镇抚司彻查证据不得,但蒋星重确实已将造反二字宣之于口,陛下当真还要与她纠缠吗?臣担心,蒋姑娘若有朝一日知晓了陛下的身份,会对陛下不利。”
这个问题,谢祯不是?没想过,若她知晓了他的身份,又继续装着不知晓,待像今日般相对而坐时?,忽然要取他性命,便会防不胜防。
谢祯想了想,对傅清辉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道:“朕自?然知晓,可是?清辉,朕御极不久,如今面?临诸多难题,确实有操之过急之嫌。自?从同蒋姑娘畅聊之后,朕反思良久,朕非圣贤,如何步步都走得对?身边既有蒋星重这样一个能人,倒不如善用?其能,为国谋福。”
谢祯语气虽平静,但脑海中全然是?夜里在太庙中时?的画面?。
十八年光阴,他没有一刻,像昨夜那般痛苦。
之前他反复不信锦衣卫彻查的结果,无非就是?不信蒋星重口中所言的他是?亡国之君。
可锦衣卫查到最?后,一无所获,即便再觉离谱,他也不得不相信。
昨夜在太庙中,跪在列祖列宗面?前的那几个时?辰,他仿佛亲手杀了曾经那个相信自?己定会恢复大昭中兴的自?己,打碎之后,复又重建。
再次走出太庙时?,他便已做好?决定,列祖列宗既然将蒋星重这样一个人送来他的身边,那么他定要善加利用?,凡事谨慎三思,绝不能叫蒋星重的梦,成为现实。
念及此,谢祯自?嘲地笑笑,忽地对傅清辉道:“清辉,朕如今忽然发觉,承认自?己的错误与不足,竟是?比破釜沉舟更需要勇气。”
傅清辉不知谢祯为何忽然会说一句这样的话,只拱手道:“陛下教导,臣铭记于心。”
谢祯知道他听不懂,只对他道:“这些时?日,蒋姑娘若派人出府探查朝政,便想法?子让她知道,朕正在处理依附阉党旧臣一案。”
傅清辉行礼应下,随后不解问道:“陛下,蒋姑娘既有反心,还是?小心为上?待利用?完后,陛下打算作?何处置?”
谢祯目视前方,淡淡道:“杀了便是?。”
纵然蒋星重助他良多,可她密谋造反也是?事实。此女?,断不可留。
傅清辉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这蒋星重留在陛下身边,就是?个极大的隐患。念及此,傅清辉拱手行礼道:“陛下英明。”
谢祯未做表态,只对傅清辉道:“待回宫后,朕要亲自?提审胡坤、周怡平、邵含仲三人,你安排一下。”
傅清辉行礼应下,随后谢祯叫停马车,傅清辉下车离去。谢祯倚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养起了神。
蒋星重回到府中后,发觉父亲和哥哥都还没有回府,不由松了口气。
反倒是?燕麦和兔葵,还有那日被吓得不轻的瑞霖,一直围着蒋星重问这问那,一会儿焦急,一会儿叮嘱,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关怀。
蒋星重安抚糊弄了三人好?一会儿,方才算是?将此事揭过,顺心地在房中椅子上坐下,倒了茶来润口,心里盘算着,若不然遣人去问问,父兄今晚是?否回来?若回来,她准备些什么吃的给他们才好??
怎料蒋星重才喝了几口茶,就见?管家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随后对蒋星重道:
“姑娘,你可知将军何时?回来?前日,隶属陇州都指挥使使司的沈濯沈都事派人送了这封信来,昨日和今日都遣人来问将军回信,说是?明日就要启程,得将回信带回去。”
听闻陇州沈家,蒋星重不由一愣,随即万千回忆涌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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