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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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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沉哥?以前不都是直呼其名吗?”

胳膊搭着肩,一触即分开。

饶是这种情境下沉熠还是忍不住跑了一下神,看来只有傅眠的拥抱不太一样,其他人都是这样这样斜抱就松手了,没有抱腰揽脖子的。

“小时候不懂事,提那些干什么。”杜净远挥挥手,他这些年瘦回正常体型,看着算是直率俊朗那一挂的帅哥,说话也直白。

“沉哥你这次过来想问什么我心里清楚,”他慢慢走到窗户处,抬手打开一半,凛冽寒风涌进来。

“我当时还在想你回国后不会来找我问这事吧,那也太幼稚了,”

杜净远耸耸肩,“没想到真就这么幼稚。”

“你说谁幼稚呢!你个大坏蛋!”

沉熠还没出声,飞在一旁的书精先气哼哼地叫起来,它扑扇翅膀就想撞过去,被男人一把抓在手里。

“幼稚什么?”沉熠并不生气,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掀起眼皮看杜净远,

“不问清楚,不了解清楚,一件事情如果这么草率的就处理掉,那最终只会什么也没处理掉。”

这样的道理他在十九岁时摔了很大一个跟头,跌得头破血流才明白。

他望着对方,夜灯从远处投进来,将人影拖在地上拉长扭曲,徒留一片漆黑。

“杜净远,我来本有很多事想问你,但现在没有了。”

沉熠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谁说话,他人生里的一切被父母,被傅眠,被所有爱他的人裹上一层柔软的海绵垫,会摔倒,会疼痛,但不会致命。

“只有两个问题,这么多年朋友情谊,你认真回答我。”

他安抚性地抚摸着《商业至尊》的翅膀羽毛,但下垂睫羽不断颤动,显出内心情绪的波动:

“从小到大,我妈教我做事看结果,我爸告诉我做事论迹不论心,”

“但现在我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论,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告诉我,和叶明然联手那件事你有没有苦衷?有没有难言之隐?”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

哪怕是很多人都告诉沉熠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就只是一场成年人剧本里司空见惯的背叛,但他做不到就这样舍弃一个朋友。

这样的割席与多年前那样轻浮的帮助苏成蝶有什么区别?

人不能在一个相同的地方摔倒两次。

“沉熠,”站在窗边的男人笑起来,

“你这样问让我显得很低劣。我们今年都多大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有那么多苦衷和不得已,不过是那样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

“可惜啊,赌输了。”他摊开手臂耸耸肩,动作轻松,不甘却在脸上一闪而过,

“叶明然果然就是个蠢货,那种局面都赢不了。还有傅眠,我们傅总,”杜净远伸出手去触摸窗户上映出灯影,

“他也真够心狠的,直接踩着叶家给晨睿当血包,怕是叶家老爷子泉下有知估计得气活过来。”

沉熠没说话,冰冷干燥的空气从窗户缝隙一股一股的涌进来,可他却觉得空气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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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呼吸。

他摸了摸口袋试图找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却只摸到一块坚硬的物体,他掏出来,发现是一只烟盒。

再低头,这才发现他穿的是傅眠的外套,烟也是傅眠的烟,这几天住在一起衣服都是混着穿的。

杜净远的办公室内熏香的味道很重,混着中央空调供出的热气把人弄得脑袋昏沉。

沉熠垂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上。

淡蓝色的烟雾飘渺而上遮掩他的面容与神情,浅淡的薄荷香压下内心的烦闷,他望着这一缕蓝烟,不再回头去看杜净远:

“那第二个问题,这三年我陆陆续续借给你多少你心里有数。”

“我问你,”沉熠顿了顿,嘴唇颤了颤,像是接受不了这个答案,

“当初你是不是用的这笔钱去收购的股份?”

是不是用的这笔钱去捅的傅眠一刀?

第44章

蓝色烟雾盘旋而上,飞至三尺之上的空中,集聚成一片浓色乌云,自半空俯瞰着尘世众生相。

杜净远视线落在沈熠指间夹的烟, 明灭的橘火映在眼底掩住所有情绪, 顷刻, 他扭头眼神重新投到窗户玻璃上,只说:

“我会还你。”

轰隆——

像一声震天雷响,沉熠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摩擦响动。

烟雾聚成的乌云被上升的气流冲散,四处流窜间像是急坠的冷雨。

“杜净远杜净远”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指尖颤抖烟灰簌簌落下, 沉熠闭了闭眼, 到最后只是面色颓唐的说了一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杜净远伸手去摸在这扇通透玻璃,冰凉的触感从指尖通到眉眼:

“沉熠, 人都是会变的。”

他将张开的手掌缓缓合拢,好像要攥住窗外浮华的灯火,

“之前是你的跟班,后来是傅眠的小弟,有机会走到你们前面我为什么不去做?”

“你不也是一样?”从窗户浮现的倒影,他再次望着那一豆橘火,意有所指,

“以前不吸烟吧?现在还不是为了那片刻的享受去染上都说不好的东西。”

“欲望无休止,金钱,地位,我又不像你,一出生什么都有了,我想要就要去争去抢,不变怎么办?”

灯影从玻璃镀到他面容上,并没有照亮眉眼,只是染上一层昏暗的彩晕。

“ 你是这样想的吗?这么多年,你觉得你是我的跟班。”沉熠深吸口气,强忍着那荒唐悲凉的笑意,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看我,这么看你自己的。”

杜净远并未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行”沉熠扯了下嘴角,郁气在体内冲撞,指尖火星灼烫,他抬手将人生中第一支烟送进口中。

烟线迅速燃烧后退,薄荷香夹杂着烟草气挫伤喉头,忍住咳意,沉熠长指夹住烟杆,淡薄蓝烟模糊了眼角呛出的红与泪:

“钱对你很重要吧?不是要还钱吗?现在还吧,现金或者电子转账,人民币,美金,欧元,不管什么,你给我凑够。”

烟灰缓慢飘落,沉熠弹弹烟杆,掀起眼皮直视对方,墨棕色的眼眸在夜灯反射下像是晶莹但锋利的琉璃:

“快点吧,一支烟的时间,燃尽之前我要看到。”

他推开门,留下一句话随烟雾一齐飘在室内,

“毕竟,你没走到我前面去。”

*

傅眠到的时候就这场景。

这片刚被京城相关部门划定出来的燃放烟花的空地上,不断有人推着小推车奔过来,亦或直接开进一辆货车,停到空旷的场地正中。

将后备箱打开,里面垒着一箱又一箱的烟花,包装绚丽华美,被这些人搬在地上,到最后铺满这一大片空旷场地。

沉熠和杜净远站在这场地的两侧,隔得很远。

傅眠透过车窗打量周围,看到举着手机录像拍照的路人他蹙眉。

坐在车里先给叶似心打了电话,让她找人去清理周围,随后才打开车门下车,走到沉熠旁边。

走近发现这人指间竟夹了根烟。

“你这”没有去看任何人,他只是指着那支烟,“干嘛呢?”

眸光混着橘火,听到这声疑问沉熠回神,冲人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他瞟了眼已经燃到头的烟,将它扔到地上使劲用脚碾了碾,碾的火星四溅:

“来得刚好,我请你看烟花。”

路灯散出的冷感荧光压在他眼底,压得眉眼淡漠,不似平常。

他略一招手,就有个身穿职业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

“沉少。”

“他给够没?”沉熠垂眼,一只手搭在傅眠肩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捏人后颈。

“还差点,但根据我们这边估算的杜氏的流动资金,剩下的今晚应该是拿不出来了。”

“那就这样吧。”沉熠兴致缺缺的摆手,说话带出恹感,

“剩下的你盯着,还够了就捐掉,明细拿给我,其他不用再汇报。”

接着他抬抬下巴,上面有排在这种场景下显得荒诞的牙印,但没人敢笑,

“去吧。”沉熠说。

傅眠全程没有作声,只是看着这个穿西服的男人在听到沉熠的话后犹豫一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接着就见这人朝几个明显是保镖打扮的人做手势,这些人手中就亮起电子屏幕的微光。

寒风凛冽,傅眠眯了眯眼,注意到那是某种高端烟花的电子控制屏。

他默默将刚刚批下来的燃放许可证递给沉熠,说道: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么远放烟花?你知道这个证多难搞吗?”

沉熠没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嚓的一声火光从火机中窜出来触到烟尾,一缕蓝雾便升起来隐在浓稠夜色中。

他转过身正对着傅眠,使劲扯了一下对方的衣领,声音不算小,足可以让另一个人听到:

“之前你说的我并不认同,人不是都会变的。”

轻弹一下烟灰,他蹲下身用这支烟去燃亮这里唯一一支需要手动引燃的烟火。

引线蹭的飞燃而上,随着一声破空响动,绚烂璀璨的碎光升至无云穹顶。

仿佛这是一声号令,伴着这束明亮火花,旁边站立的保镖们将控制板按下,无数烟火迸进浓郁夜色中,晃得世界明如白昼。

明明是无烟的冷光烟花,可站在其间却会觉得温度灼人。

沉熠面色平静,伸手去轻轻整理刚刚傅眠被他扯乱的衣领:

“看到没有?傅眠,那只是一堆纸,再多的纸换成烟花也不过只是一瞬,连烟都没有的一瞬,纸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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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要因为这堆不变的破纸去改变自己。

他顿了顿,又捏了一下对方的后颈才收回手。这回声音变低,压在舌尖上潜在夜色里,像是种隐秘的承诺:

“我也不会变的。”

这本是个不用说出口的承诺,但…他瞥了眼那满天灿漫的碎火,又看看远处表情不明的杜净远,最终垂眼望着傅眠,

但你们好像都不明白。

一缕极淡极淡的蓝雾从烟火堆中飘起,缠绕着浓稠的明亮一齐升至三尺之上笼盖宽广穹顶,冷眼俯瞰尘世。

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

神明在心不在天。

“你去联系司机,把那辆车开回去,一会儿你坐我开过来的这辆。”

火焰渐渐熄灭,那样庞大的金额换成烟火烧不过一时三刻,如同这段多年的情义也败给这一时三刻。

沉熠把车钥匙递给傅眠,让他先去把车开过来。

傅眠看他两眼,知道他是有话要和杜净远说,什么也没说,拿过钥匙就往停车场走去。

沉熠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深吸口气才转过身面向杜净远。

这个和他有着数年情义的男人此时也直直盯着他,扯着嘴角看不出是笑是讽刺:

“大概会从明天早上的报纸上见到我们,沉少真是挥金如土。”

空气中淌着一股非常浅淡的燃烧过后的硫磺味,沾染在衣服上却长久地萦绕在鼻端。

沉熠把衣服拉链拉开,试图让味道散的更快,他并不理会杜净远的话,只是说:

“不管你信不信,我出国这几年我妈一分钱也没给我。这笔钱是我在国外这么多年自己投资赚的,里面没有徐氏的一分一厘。”

或许是寒风太刺骨,冻得他嘴唇发抖,声音也发颤,

“中间本来能回来一次的,但是你那时候说资金链出问题,我他妈我他妈连第二天的饭钱都给你转过去。”

“杜净远你对得起我吗?”

沉熠扭过头,扫一眼对方僵在脸上的表情,他艰难吐出一口气,这呼出的热气夹杂着无数心绪,以致话中情绪都消失,语气无波无澜,

“反正我对得起你。”

“你说人都会变,但我变没变你心里清楚。”

说到这儿沉熠突然觉得无趣,是啊,心里都清楚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下巴往衣领里缩缩,失去说话的欲望,只觉这么冷的天他现在就应该窝在公寓里和傅眠一块看电影,而不是在这儿傻站着吹冷风。

远处正好有车灯闪过,他抬眼,傅眠把车停在不远处打着双闪等待。

车灯闪烁间照耀出空气中上下沉浮的细小尘埃。

视线停留在那辆黑色奔驰上很久,车内暖黄色的灯光渲染出来,渲的沉熠心下宁静,好像所有郁烦都被这暖色灯晕驱散。

他没有再去看杜净远,抬腿朝那片光色走去,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他回头:

“哦对了,我现在也不吸烟。”

有人僵在原地,望着对方越走越远的背影,一种莫名的直觉划过他心间,或许这辈子最后一个以赤忱之心对他的朋友正在离他而去。

去向哪里?杜净远眼球转动,看向那辆打着双闪的黑色汽车。

那张让他无数次心生嫉恨的脸出现在挡风玻璃后。

怎么能?怎么能又是他?

“沉熠!”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杜净远最后一次叫住这道背影,对方回头,望着沉熠下巴上浅浅的牙印,他眸光闪动,

“交女朋友了吧?”

脸上又浮现出笑容,语气轻松,想起高中时那个有关张千帆的传言,

“那你知道傅眠对你的心思吗?”

第45章

汽车打着双闪,琥珀色的灯光从车前投出来破开浓稠夜色,落在沈熠脸上镀出朦胧的光晕遮住面容。

他蹙眉,盯着杜净远许久,就在对方以为他会忍不住发问时,这人却神色淡漠地转过头往前走,不再分给他一丝视线。

冷风迎面而来,撩动沉熠的衣角下摆,携着他的话往后涌:

“无论什么心思也轮不到你告诉我。”

无视因这句话猛然加速的心跳和晕眩的头脑,压住那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直觉, 沉熠垂下眼, 声音很轻: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月光在云隙间不断移动,一束束清冷的光线在大地上来回投射,光与影被鲜明的剥离,沉熠抬脚,一步一步,不断踏进明与暗。

避开双闪灯散出的光芒, 他径直走到车门一侧拉开坐进去。

暖意迅速涌上来包围他, 忽视冰冷与温热猛然相撞带来的轻微痛感,暖黄灯光下沉熠扭头,冲傅眠笑了笑:

“走吧。”

可惜表情疲惫,眉眼间拢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茫然,这笑看起来并不真心。

傅眠没说话, 关了双闪让汽车平稳起步。

暖风静默地从出风口流出来,混着空气中那股燃烧后的硫磺味,使人脑袋昏沉。

沉熠躺在靠椅上侧头望着车窗外,深沉夜色中城市光影阑珊,偶尔有零落的霓虹灯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抛到车后。

明净的车窗玻璃映出下巴上快要消失的牙齿印,早已无感的唇和舌突然又麻痛起来。

——你知道傅眠对你的心思吗?

这句话萦绕在他耳边久久不散,恍若一声惊雷,炸得他脑袋发晕,好像有层轻薄的屏障被这声惊雷劈开,真相缓慢淌出来。

沉熠双眼半阖,睫毛耷拉下来遮住眸中情绪。

他叹口气,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不愿去揭示。

《商业至尊》从杜净远说出那句话开始就一直沉默立在沈熠肩头,现在听到男人叹气,犹豫着开口:

“你叹什么气嘛,他说的话你听懂了?”

“小商…”沉熠伸出手摩挲它的翅膀尖,眸光深沉,情绪难辨,

“人不能一直自欺欺人,你也是。”

一旦被点醒,那些好似无意的亲密举动,那些近乎明示的话语,都成为辩无可辩的佐证。

沉熠把胳膊耷拉在眼睛上,掩住车内灯光,也掩住某个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时间在此刻被无限延展拉长,一分一秒伴着暖干空气让人觉得无比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震感消失,沉熠发现车子停止移动,大概是已经回到公寓。

可却没听到傅眠叫他,四周一片安静,可以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和心跳。

他把胳膊放下睁开眼,车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车库内浓郁的黑暗蔓延进车内,无光夜色中沉熠只看见一双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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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开口:

“怎么不叫我?”

听他的声音对面的人一愣,声音在幽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清晰,连带着那些沉熠之前从未注意的情绪也一并暴露:

“我以为你睡着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说着这人就伸出手来,习惯性地想去摸沉熠的酒窝,结果被沉熠一下子拽住手腕。

手腕握在手里,腕骨坚硬,隔着一层皮肉透出灼人温度。

并不纤细,并不柔软,握着它绝不会让人产生错误的感官。

这是一个男人的手腕,再清晰不过。

这想法不知为何加重沉熠眉眼的焦躁,他想起高中某些不美好的回忆,手上稍一用力便使对方往前扑过来。

没有灯光,但有人目光灼灼,他盯着傅眠,眼神直白又冷静,在昏沉的黑暗中第一次用这样充满审视的视线去看对方。

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扫到耳侧那枚耳钉时却顿住——

S…Y?

他盯着那繁杂的花纹,昏暗中镂空的光芒如此闪耀,竟呈出经年未曾揭露的秘密。

耳钉是何时戴上的?

沉熠陷入迷茫,印象中对方侧耳的碎星早已闪烁多年,甚至可以回溯到一切的开始。

依稀是十年前。

手上力度不自觉放松,沉熠伸出另一只手,缓慢抚上傅眠的耳垂,摩挲那枚耳钉,低声问:

“这刻的什么?”

傅眠抬眼,敏锐感到他情绪不对,于是斟酌两秒,踌躇开口:

“花纹罢了,没刻什么。”

沉熠扯了扯嘴角,又用指腹感受了一次那凹凸的刻痕,他撤开手,意味不明:

“是吗?我还以为刻的我名字缩写。”

有人猛然抬头,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沉熠直视着这人的眼睛,平静开口:

“刚刚杜净远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他停顿两秒,视线扫在对方脸上,注意到对方突然停止的呼吸声,他默然,片刻后继续开口:

“我告诉他,不管我知不知道那都是我们两个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那傅眠,”

沉熠直呼身前人的名字,呼吸平稳,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对我是什么心思?”

就这样径直问出了口,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这一刻沉熠性格里的占有欲和强势彻底显露。

不管傅眠对他有着什么感情,这份感情都不应该由第三个人来告诉他。

车内的空气因为暖气被关掉而一点点变得冰冷,清楚地感受着温度的流失,沉熠的大脑却逐渐清明,这一瞬所有茫然与质疑全部褪去,他呼吸平稳,等待一个答案。

但有一个人的呼吸并不平稳。

傅眠抬眼,在昏暗中去看男人。

十年,他从千军万马中闯过,从一地泥泞中走过,力挽狂澜过,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过,但现在,但此时,傅眠看着沉熠的眼睛,一双很沉静很认真的眼睛,他说不出来话。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又吐出来,艰难地控制肌肉伸出手抹了把脸,嘴唇哆嗦着,嗓音是抖的,带着哑:

“没什么心思,喜欢上你了,就这样。”

这句话说完他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这么多年一向直挺的背突然卸了劲儿的塌下去。

不是瑞士,没有雪,没有星,只是在一辆连灯都被关掉的车里,昏沉中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

意料之中的答案,沉熠垂下眼,他既然问出口心中就一定有猜测,只是真到这一步还是觉得恍惚且不可置信:

“认真的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傅眠说话,语气中的严肃和冷静几乎要把对方的心脏和理智都震碎。

傅眠喉咙干的说不出来话,只能点了点头盯着沉熠看。

在黑暗中沉凝的气氛令人心悸,血液涌动,心脏跳动,一切都清晰可闻。

呼吸被屏住,眼球酸涩,他努力睁大眼睛,在昏黑景象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凝息等待最后的审判。

咔哒

一声微响打断他的思绪,暖黄的车顶灯被沉熠打开。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激着沉熠眨了眨眼,这举动和暖黄的灯光驱散这一整晚的冷淡漠然。

沉熠望着他,得到确切答案反而踏实下来,他沉吟片刻,说:

“有点突然,你得给我时间让我想想。”

柔和灯色像是轻飘的雪片缓缓落在沈熠眉眼,染上一片暖意。

“我只有想清楚了才能知道我们接下来的关系该是什么走向,所以你给我点儿时间。”

他瞥了一下对方紧张而握到发白的拳头,并没有因为傅眠的告白而感到尴尬,还是直接伸手去握住傅眠的手,把对方的手指一根根伸开露出手心溢血的月牙形伤口。

“还有,我得回一趟江城。”

话音未落,对方就猛地抬眸,眼神执拗,刚刚平缓的心跳又剧烈跳动起来,哑声问:

“干什么?”

沉熠想松开他的手,却被对方反抓住,又问一遍:

“干什么?”

“你要跑吗?我让你恶心了吗沉熠?”

“你——”

他喋喋不休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男人摸出手机看了眼署名一脸无奈,在傅眠眼前晃晃:

“这就是原因。”

徐雅云的来电。

“今天晚上动静这么大,那边不知道才怪,我得回去说清楚。”

沉熠说着,把自己手从傅眠手里拽出来,在对方还想凑上来抓之前按住,伸手划掉电话:

“手抓成那样别乱摸了。”

看了对方一眼,他接着说:

“我待会就走,在此期间希望你正常点,恢复正常水平把这边的摊子处理好可以吗?这能让我集中注意力去好好思考我们俩的问题。”

傅眠执拗的伸出手,拽住沉熠的一小片衣角,哑声答应了。

沉熠又打量这人一下,觉得有点好笑。对方从来没有这样过,非常颓废,像一只性命被别人掌握住的小狗,丝毫不见书中狂傲不羁的龙傲天模样。

瞟了眼快要吓昏迷的《商业至尊》,他哼笑一声,拍拍对方因心情而完全塌下来的肩膀:

“行了,多大点事儿。”

歪头想想,朝傅眠勾勾手,

“抱抱?”

不过这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车内空间这么小怎么抱?

结果就见驾驶座上的男人扑过来,上半身几乎都移进副驾驶,揽住沉熠的肩膀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湿热喷洒在侧颈,沉熠面色无奈,心说果然不对嘛,是兄弟哪有这么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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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他揉了两把对方脑袋,感受怀里身躯的颤抖,再次重复一遍:

“行了,多大点事儿。”

硫磺,烟草薄荷连同桃香缠绕在傅眠鼻端,感受对方颈部动脉血液的流动,手心痛感依旧,他却咬牙将手掌再次攥紧。

疼痛灼烧,傅眠却好像回到十年前的那个梦里,那时他曾因梦醒而未握住那颗自穹顶坠落的星。

但这次,他将永不松手。

第46章

“放烟花!我让你放烟花!”《商业至尊》扇了两下翅膀, 在男人肩头蹦来蹦去,

“我放你个大呲花!现在好了,你说怎么办吧?”

沉熠怀里抱了个抱枕, 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神色怠懒。

他昨晚连夜赶回江城, 还没睡几个小时就被书精叫起来,回忆了一上午过往,现在整个人脑袋都是木的:

“还能怎么办啊?凉拌呗。”

把书精从肩膀上拽下来,他眉毛一挑, 讲话慢悠悠的:

“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人家喜欢我不是说明我有魅力吗?你什么语气,说得好像他喜欢上个癞蛤蟆?”

“不是”书精声音小小的,到这地步它也不能强迫龙傲天走剧情,那不成了男同骗婚祸害姑娘嘛,它还是很有道德的,只是还闷闷嘟囔着,

“总觉得你们那两个在一起准没好事,上次就把我关书房,谁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

上回不知道想到什么沉熠眼神飘移一瞬,他轻咳一声,把沾上体温的抱枕扔到旁边站起来:

“也没说我们俩得在一起啊,我还没答应他呢。”

《商业至尊》飞在空中没说话, 沉默中好像是在凝视沉熠, 明明没有眼睛, 可男人却被盯得心虚:

“本来就是, ”他说着走向卧室拖出行李箱,

“他喜欢我,可我对他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洗衣液浅淡的香气沾染在手上,沉熠垂下睫羽:

“小商,这是件很严肃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的。”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

无论友情爱情,沉熠都要斟酌再斟酌,轻浮对待一切的后果他早在十年前体验到。

“如果,我说如果,”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书精还是犹豫问出声,

“如果你最后拒绝龙傲天,你还会和他做朋友吗?”

通透的光线从窗隙里投进来,在地板上牵出长长光影。

行李箱被沉熠拉上竖着立起来,遮住即将照到他的阳光。手在箱子上摩挲片刻,男人站起来,声音低沉:

“不会。”

爱很珍贵,但如果他无法接受,那这就不属于他,不必谈及珍惜。

傅眠也是,如果到最后是那样的结局,他宁愿在一切还算体面的时候来一个体面的再见。

书精默然,翅膀扇动气流使尘埃在光线中沉浮,或许气氛太沉闷,望着沉熠它开始没话找话:

“你收拾行李干嘛呀?不是刚回来吗?”

“哦,”沉熠拉着行李往外走,闻言笑了下,

“我回家吃饭。”昨天回来得太晚,他没有回沈宅,而是在自己的公寓睡了一晚。

“那你收拾行李是我们要去那儿住了嘛?”书精跟在他身后,很自然地把自己带上询问。

“嗯?不是,我吃完饭就回京城,可能要长住那边了。”他顿了顿,突然又像找补一样又说一句,

“有项目嘛,住那边方便点。”

我没有问你原因。至尊大人飞在空中,刚刚因沉熠那句“不会”挑起的沉郁就这样消失,它扑扇两下翅膀还想落到男人肩膀,却见这人弯下腰把茶几上的一盆仙人掌抱进怀里,好像要带着它出门。

这颗仙人掌栽在瓷白花盆中,长得十分有个性,浑身的刺歪歪扭扭都伸向不同的方向。

“ ”

这回至尊大人连问都不问了,它记得这盆仙人掌,龙傲天送的,送了好多盆。

可沉熠在国内的时间本来就少,回这件公寓的时间就更少了,偶尔回一次也记不起来浇水,现在竟然还有一盆活着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咳,”有人面色不甚自然,说话也缺点底气,“死了这么多,这盆得好好照顾。”

“ ”

“哼!”一阵沉默后,《商业至尊》突然变得气鼓鼓,落在沈熠肩膀不说话。

直到这人出了门走进电梯里它才开口,声音还是不情不愿,但软软的,

“那这回你要好好照顾它,这些年很辛苦的。”

沉熠一愣,垂眼看着这盆张牙舞爪的仙人掌,他酒窝露出来,虎牙尖尖的,音调很轻但在狭小空间里分外清晰:

“不需要谁照顾,它自己就很厉害。”

活得很旺盛,活得很强大。

但沉熠把花盆抱得更紧些,尖锐的刺抵在胸膛上,他却眉眼弯弯,但可以像这样抱抱它。

*

回到沉宅时,沉褚和徐雅云正好在吃饭。

“爸,这饼干你烤的吧?”沉熠洗了手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闻见熟悉的香气他眉宇流出愉悦与怀念。

“是啊,出国这么久鼻子还这么灵,就是记性不太好,回来了也不知道先往家跑。”沉褚伸手给沉熠盛碗汤,嘴上打趣着。

这话要在以前沉熠肯定是要贫两句嘴的,可如今知道傅眠的心思再去想自己这举动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乖乖接过汤喝着并不吭声。

“哼!他忙着在京城给人放烟花呢,哪有心情回来看你这个弹破琴的糟老头子。”

徐雅云冷笑一声,年岁增长她眼角有细纹蔓延,气场倒是愈发强大冷厉,一句话压得两个人抬不起头。

“你昨天晚上还说我弹琴弹得好的”沉褚无辜躺枪,委屈地小声嘟囔一句,默默给徐雅云盛了碗汤。

沉熠把伸在半空中想要盛汤给母亲的手伸回来,在餐桌上扫了一圈抬手把那盘小饼干放到母亲面前,讨好地笑笑:

“妈,你吃。”

徐雅云瞥了他一眼,没有拿昨晚那场照亮整个京城夜的烟花责问他,反倒意味深长地问一句:

“回来这几天在京城发生什么事没有?”

“啊?没有啊没有”沉熠差点一口汤喷出来,整个人心虚到不行,总觉得母亲话里有话。

“没有?”徐雅云眉头一皱,暗说你那个小同桌也太怂了吧,这都缠缠绵绵多少年了,先前可能因为叶家那一摊子事,那现在呢?

难不成她扭头打量埋头喝汤的儿子,心说难不成猜错了?沉熠这傻小子对人家根本没这层意思?

她和丈夫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对沈熠说:

“没有也是好事,那之前答应我的事趁这次回来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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