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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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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裕还是忍不住发问,不然总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皇宫罢?

轿辇上,宋奕眸光阴郁,并未回高裕。

若依着自己的心意,他自然是想去关雎宫。

可吵架后,二人赌气至今,他接连几次示好,遣人送去珍藏字画,都被计云舒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想到这,宋奕心中的郁愤更甚,沉声吩咐道:“回宫罢。”

不料堪堪过了凤仪宫,一个格外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视线里,宋奕的眸光亮了一瞬。

第104章 看看朕

算着时辰,她似乎是刚从皇后那儿出来。

他的视线紧紧地黏住那个淡蓝色的背影,方才还恼着计云舒呢,这会儿便口嫌体直地改了口。

“走快些。”

高裕自然也瞧见了计云舒,听着宋奕的吩咐,不禁瘪了瘪嘴。

陛下这模样,也忒不值钱了些。

计云舒正同琳琅和寒鸦讨论着方才哪个月饼好吃,听见身后的动静,她转头看去,恰好对上了那双闪烁着幽光的黑眸。

轿辇在身旁停下,她低眉福了福身子。

“陛下万安。”

宋奕下了轿辇,走到计云舒身边,自然而然地去牵她的手。

只是以往能轻而易举地牵住,这回却被计云舒侧身躲过。

恰巧一阵秋风刮来几片落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高裕,琳琅以及寒鸦几人皆识趣地齐齐盯着别处,当作没瞧见高高在上的皇帝吃瘪的窘状。

宋奕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压制了怒意,耐着性子同计云舒攀谈,想缓和下二人的关系。

“打哪儿来?”

没起头的话由,他便明知故问。

计云舒如实道:“刚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

宋奕轻轻颔首,瞥见琳琅和寒鸦手里的月饼盒,他又舔着脸向计云舒讨月饼。

“大节下的,朕还没来得及吃月饼呢,贵妃不送一些给朕?”

计云舒心中一凛,东西藏在月饼里头,她自是不可能给他的。

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琳琅手里的月饼盒,她低眸,沉静而疏冷道:“皇后娘娘只送了我这些,陛下若想要,还是去向皇后娘娘讨罢。”

那冷淡漠然,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宋奕胸口闷一阵疼一阵。

他要的是劳什子月饼么?他要的是她愿意同他和好!

可瞧着她这架势,是打算同自己较一辈子劲了!

宋奕将指骨捏得啪啪作响,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张清丽的脸,胸膛剧烈起伏着。

或许是怕颜面尽失,又或许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上手掐死她,宋奕最后瞧了计云舒一眼,转身上了轿。

“走!”

此时的宋奕如何也想不到,这会是他与计云舒的最后一面。

在此之后的三年里,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梦见这个场景。

醒来后掩面痛哭,痛悔自己当时没有狠狠地抱紧她,将她嵌入骨血,留住二人最后仅有的一丝温存。

往日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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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的他,即将度过他人生中,最暗无天日的三年。

当晚,中秋夜,估摸着外头的琳琅睡熟了,计云舒悄悄儿地下了榻。

秉烛提灯,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

古人对鬼神之说通常是畏惧且信服的,她不希望云菘因自己的离开太过悲伤,有了这封信,既可以安慰告诫他,又可以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翌日一早,琳琅照旧端来洗脸水,发现计云舒还未起来,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守在琉璃帘外候着。

寒鸦见状问道:“娘娘还未醒么?”

琳琅:“还没呢,晚些再传膳罢。”

寒鸦颔首,出去吩咐膳房。

计云舒有时也会睡懒觉,至午膳时才起来,二人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

直到琳琅不慎打碎了一只茶盏,清脆的声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计云舒却没被吵醒,她这才觉着有些不对劲。

以往计云舒睡着时,她和寒鸦进门都是轻手轻脚的,发出一点儿响动她都会被吵醒,更莫说方才这般刺耳的声响了。

“娘娘?”琳琅试着唤了一声,帐中无人回应。

她急忙上前掀开帷帐,又急促地唤了几声那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人,竟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寒鸦!寒鸦!快去请太医!”她急忙朝外大喊。

不多时,寒鸦带着刘詹急急赶来,甫一瞧见榻上之人的脸色,刘詹暗道不妙。

再一把脉,他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这哪儿还有脉啊!

不敢再耽搁,他取出银针,又让寒鸦去将太医院的老院首请来,欲做最后的挣扎。

细细密密的银针扎满了计云舒的两只手腕和两侧太阳穴,几人心惊胆战地等了半个时辰,寒鸦也带着老院首匆匆赶来。

老院首只一瞧计云舒面色便知大势已去,他忙放下药箱去翻计云舒的眼皮,在瞧见那散大的瞳孔时,他痛心疾首。

“为何不早些将老夫请来?!人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什么?!”

寒鸦和琳琅立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面色煞白。

琳琅回过神来,却是不信,情绪激动地吼道:“你胡说!娘娘昨夜还好好的,还同我说了许久的话!定是你这庸医误诊!”

“我误诊?唉,姑娘自去瞧瞧罢,娘娘人都凉了。”

老院首摆了摆手,摇头叹气。

琳琅却是僵着不敢去看,好似只要她不去确认,计云舒便还活着一般。

寒鸦白着脸,强自镇定地伸出颤抖的手指去探计云舒的鼻息,的确是无一丝气息。

“娘娘!”

她跪在榻前,紧紧地拽着计云舒冰凉的手,颤肩痛哭。

琳琅紧紧咬着下唇,出血了也浑然不知,仍旧不死心地伸出手指放在计云舒的鼻下。

这一探,她彻底崩溃了。

“娘娘!娘娘!怎么会这样……”

“您昨夜还和奴婢说着话呢……怎么会这样啊!”

她趴在计云舒的枕边嚎啕大哭,手背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琳琅的哭声倏然止住,抬头一瞧,枕头底下赫然压着一封信。

她立时抽出来,上面赫然写着,胞弟云菘亲启几字。

这是……遗书?

她呆愣良久,回忆起昨夜计云舒同她说的那些看似寻常,如今想来却极为突兀的话,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娘娘,是自尽的……”

听见琳琅的话,寒鸦也呆住,瞧见琳琅手里的信,她急忙伸手接过。

“这是娘娘留给国舅爷的信?”

又或者说是遗书,难道娘娘真是自尽的?

寒鸦紧紧地攥着那封信,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刘詹却拧眉道:“娘娘身上并无伤痕,面上也无中毒的迹象,并不像是自尽。”

老院首也觉着这事来得蹊跷,可到底阅历丰富,比几人稳重些,一下子便想到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娘娘已经仙逝,诸位还是赶快告知陛下,替娘娘准备后事罢。”

听见这话,寒鸦几人才惊觉自己忽略了这件大事。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几人皆是冷汗直流,面无人色。

寒鸦眸色哀痛地望了眼榻上的计云舒,艰涩开口:“我去请陛下,琳琅去派人接国舅爷进宫,见娘娘最后一面罢。”——

御书房里,宋奕正细细瞧着宋池从漠北传来的密信。

信上说他的伤势已经大好,喀城及其周边的分散地域都已被他逐个击破,眼下正需要派京中官员前来治理。

宋奕倨矜一笑,气定神闲地收起了信,转头问凌煜:“你说,这喀城太守,派谁去担任才稳妥。”

凌煜略一思忖,如实道:“依属下看,不必派朝中官员去,喀城一战后,雍州和冀州刺史尚还留在漠北坐镇,从他们二人中选一个担任最合适不过。”

宋奕微微颔首,正准备唤高裕来拟圣旨,不料他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满脸泪痕的寒鸦。

“贵妃怎么了?”他蹙眉问道。

寒鸦轰然跪下,一脸悲痛:“陛下,贵妃娘娘,殁了。”

短短几个字,如平地惊雷,震得几人发懵。

高裕回过神来,用拂尘悄悄杵了杵寒鸦的背,压声道:“你疯了?!瞎说什么呢?!”

宋奕也黑了脸,冷声斥责寒鸦:“朕瞧你是昏了头!还不快滚出去!”

见几人都不信自己说的,寒鸦彻底克制不住,痛哭出声。

“陛下!陛下!娘娘真的没了!您去瞧瞧罢……”

哽咽悲绝的哭声回荡在御书房内,几人这才隐约意识过来寒鸦不是在说疯话。

宋奕错愕了一瞬,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黑眸死死地盯着掩面痛哭的寒鸦。

“你胡说!谁让你咒她的?!”他怒吼出声,指尖发颤。

昨日他才同她说完话,她还带刺地驳回了自己向她讨月饼的要求,定是寒鸦疯了!

定是她疯了!

宋奕极力说服自己,可手背上隐隐凸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恐惧如同跗骨之蛆,令他不自觉战栗起来。

他颤着牙,毫无预兆地窜起身,朝门外奔去。

寒鸦伏跪在地,再也没说话,只是哭。

云姑娘,死了?

凌煜和高裕瞠目望着寒鸦发颤的脊背,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

见那仓皇奔出去的玄色背影,二人来不及多想,急忙跟上。

甫一踏入关雎宫宫门,宋奕只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了正殿门外,内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传进耳中,将要推门的手猛倏然在半空。

不会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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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带着一股强撑的镇定推开了殿门。

宫人和太医乌压压跪了一地,宋奕视而不见,径直越过他们,踉踉跄跄地走向那床榻上的女子。

周围的哭声不绝于耳,而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眉眼间的淡然一如既往,人却不似从前鲜活。

宋奕的神情有些恍惚,他颤着唇,弯腰唤计云舒:“云儿。”

这是他头一回这样唤她,不出意料,无人回应。

宋奕不死心,唤了一声又一声,缱绻悲凄,众人闻之落泪。

“云儿,你睁眼看看朕……”他跪在了榻前,声音已然带了一丝哽咽。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她冰凉的脸颊,失色的唇瓣,还有那紧闭的眉眼。

每抚过一寸,他的心便凉一分。

第105章 诛心劫

琳琅忙压低了哭声,跪得远了些,双手奉上了那封书信。

“陛下,这是娘娘留下的遗信。”

闻言,宋奕猛地转头,眸色阴鸷地朝琳琅吼道:“住口!不许你咒她!”

琳琅惊骇不已,忙伏下身子连连磕头认错。

一旁的刘詹和老院首见状,皆蹙眉叹气。

吼完,宋奕又一把抢过琳琅手中的信,许是因过于焦急恐慌,足足拆了三次才将信拆开。

他强压恐惧一行行看去,熟悉的字迹刺红了他的双目,每看一行,眸中的悲痛便加深一分。

神情哀绝的看完,宋奕的手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面无人色,猛然将信纸摔在地上,目光似癫似狂。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都是些无稽之谈!”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完,又伏下身子去捧计云舒的脸,轻声唤她。

“云儿,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朕……”

“朕知道,你是在生朕的气对不对?都是朕不好,不该与你赌气,朕马上就让人将云菘押进大理寺,让他给你磕头认错,你醒醒好不好?”

整个内殿,连抽泣声都小了,只剩宋奕那愈发哽咽的自言自语回荡在众人耳边。

他紧紧拽着计云舒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哈气,试图用体温来暖她,说了许久的话,始终无人回应他。

“姐姐!”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急促哀痛的呐喊,云菘跟着内侍姗姗来迟。

他急急奔至榻边,骤见眼前的景象,险些晕厥过去。

“姐姐!我的姐姐啊!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扑通一声跪下,扑在计云舒脚边失声恸哭起来。

琳琅见状,小声对他道:“国舅爷,娘娘给您留了信。”

“啊?信?”

云菘止了哭,胡乱抹了抹眼泪,四处环视了一番才发现宋奕的脚下有封被捏皱的信。

他觑了眼那孤绝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捡了起来,低头瞧去。

信上写道:

菘儿,展信佳,见字如晤。

半年前,我于逃亡途中结识了一位燃灯道人,此人仙风道骨,自称与天同寿。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此人,可他却一口便喊出了我的姓名,还称我为望舒仙子。

我极为惊诧,忙问他如何得知我的姓名。

他却笑道,三百年前的中秋夜,他曾在天宫的瑶池宴上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我还是月神嫦娥身边的仙侍,仙号望舒仙子,却因不慎放跑了月神的玉兔被贬下凡间历劫,三百年后才可复位仙班。

而至今年,已整整三百年,只待今年中秋之夜,便有一手持绿玉杖的仙子接我回月宫。

菘儿,原本我只当这些话是无稽之谈,可就在中秋前一夜,我竟真的梦见了这位绿玉仙子。

她告知我三百年之劫至明日已满,让我务必同凡间的亲人做好诀别,中秋夜一到,我便是天宫的望舒仙子,不再是人间的云荷。

菘儿,我在凡间无牵无挂,唯有你让我放心不下。

你性情顽劣又不服管教,顾家小郎一事我对你失望至极,只盼着你能真心悔过,不再横行霸道,视他人人命如草芥。

若有一日你真能做到,我自会入你梦中,与你相聚。

菘儿,姐姐走了。

书短意长,临颖不尽,唯愿君安。

看到最后,云菘眼中的不可思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悲痛与懊悔。

“呜呜……姐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姐姐!姐姐你回来罢!别去天上做什么仙子了呜呜……”

他双手捧着信,痛哭流涕,哭得几欲昏死过去。

宋奕的身形晃了晃,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阴森冷鸷的目光射向云菘,猛地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得!”

他的手腕骤然收紧,猩红的眸底尽是癫狂与杀意,大有一幅要将云菘活活掐死的模样。

“陛下!”

琳琅与凌煜惊呼出声,宋奕却好似听不见,发了疯一般吼着要云菘死。

“陛下!陛下息怒!这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啊陛下!”琳琅惊骇欲死,声泪俱下地喊道。

这回宋奕貌似听进去了,望着眼前与计云舒有五分相似的面孔,他猛然清醒过来,似被烫了一般收回了手。

冷冷地扫了眼又哭又咳的云菘,宋奕又转头看向床榻上了无生息的计云舒,眸光悲怆。

他此刻多么希望她能睁眼看看自己,便是骂他,咬他,都不要紧,只要她能醒过来。

此刻的他再不复往日帝王的威仪,丧了魂魄一般跪匐在榻前,痴痴地望着计云舒苍白的脸,时不时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呜咽。

一滴热泪悄无声息地滴在了她的脖颈上,宋奕忙伸了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

温热的手掌覆上那冰凉细白的脖颈,却再也感受不到那处脉搏有力的跳动,他终是崩溃了。

“云儿!”

一声悲痛欲绝的哀鸣回荡在整个内殿,凄凉入骨,似杜鹃啼血般悲鸣,久久不绝于耳。

众人闻之,无一不潸然泪下。

“陛下!你节哀,千万要保着自个儿的身子啊!”高裕拭了拭泪,凑上前轻声劝道。

宋奕恍若未闻,死死地抓着计云舒的手放在心口,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她大半的袖口。

那肝肠寸断的哭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倏然停了。

众人悄悄侧目,只见宋奕微微抬了头,眸光涣散,眉心紧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陛下,您没事儿罢…”

高裕的话音刚落,哀痛攻心的宋奕毫无预兆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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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直了身子,直挺挺地向后栽去。

“陛下!”

“太医!快叫太医!”

一时间,兵荒马乱,室内的哭声更甚。

霍临闻讯匆匆赶来,喘着粗气冲进内殿,在瞧见那如枯木一般垂落在榻边的手和昏死过去的宋奕时,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他神情恍惚,乍然跪倒在地,愕然地张着唇,目光失焦。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脑海中那张清绝的脸愈发清晰,又与榻上女子惨白的脸重合。

“云姑娘……”

他不敢置信地轻唤了一声,朝床榻的方向抬了抬手,似乎想触摸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皆集中在昏迷的宋奕身上,谁也没发觉门边还跪了个目露悲绝的霍临。

至夜里戌时,关雎宫的俞贵妃突然暴毙身亡的消息便已传遍了整个皇宫。

安卉得知这个消息时先是懵了一瞬,反复确认之后,她欣喜若狂,笑得见牙不见眼,讽计云舒是个没福的短命鬼。

芳苏则是怔愣了许久,听了宫人打探回来的消息后,心下唏嘘,虽说松了口气,却到底有些惋惜。

赵音仪与冬霜对视一眼,心知计划到了最要紧的时刻,二人不敢耽搁,急忙赶去了关雎宫。

下了轿辇,赵音仪佯装一副悲痛的模样,扶着琳琅的手匆匆进了殿。

“妹妹!”

她扑到计云舒手边,埋着脸痛哭起来。

“你怎么这么命苦啊!统共才过了多久的安稳日子,如何就这么走了呢……”

哭着哭着,她忽然听见了高裕的声音,抬头一瞧,只见左边的暖阁里乌泱泱地站了一排的太医。

她进去一瞧,只见那窗前的小榻上,赫然躺着胸口染血,双目紧闭的宋奕。

赵音仪慌了神:“陛下!陛下怎么了?!”

高裕见了她急忙行礼,哽咽道:“皇后娘娘,俞贵妃殁了,陛下急痛攻心,呕出一大口血来昏死了过去,太医正治着呢。”

闻言,赵音仪惊了一瞬,有些心虚,忙朝一旁的太医询问情况。

说话间的功夫,宋奕醒了,他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目,缓缓坐起身。

映着明亮的烛光,他眸底的荒凉与悲戚格外刺目,周身冷傲威严的气度再也不见,整个人笼罩着一股阴霾与死气。

他手握成拳,接连咳嗽了几声,拖着弯曲悲凉的脊背,挣扎着向外间的计云舒走去。

“陛下!太医说了,您得好好躺着休养。”高裕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琳琅见状,忙打住了给计云舒擦手的动作,端着盆退到一旁。

宋奕轻轻地坐上榻,双手紧紧地包裹住计云舒的手,悲悽而眷恋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清醒冷静下来,他才觉计云舒死得蹊跷,鬼神之说,他是从来不信的。

“刘詹,可查出死因了?”他沉冷发问。

刘詹蹙眉摇了摇头:“娘娘身上并未有致命伤,也不像是中毒,实在蹊跷。”

宋奕转头看他,语气阴寒:“废物!”

刘詹身子僵了僵,忙低头跪下了。

“去大理寺,传女仵作。”

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赵音仪和冬霜二人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眼睁睁地看着传话的人出了门,二人皆白了脸,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盏茶的功夫,高裕便带着两名女仵作进来了。

两名女仵作将计云舒全身上下细细地查看了一番,都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

奇怪,太奇怪了。

身上无伤,用银针刺喉试毒也试不出来,那安详的面容,倒像是安乐死一般。

其中一女仵作下了榻,垂首恭敬道:“陛下,贵妃娘娘死得蹊跷,寻常法子查不出死因,只有剖腹取物,看看娘娘腹中有何物。”

闻言,宋奕神色一滞,薄唇紧绷,眸光晦暗,似乎在挣扎什么。

他还未发话,一旁捧着遗信嚎哭的云菘听了这骇人的话猛然回神,忙跪到宋奕脚边劝说。

“不行啊陛下!姐姐是天上的仙子,弄坏了她的肉身,她以后可怎么回来找我啊!”

第106章 又复生

说罢,他又转头啐那女仵作:“你自己没本事,还要拿我姐姐的身子做筏!呸!”

那女仵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索性不再说话。

宋奕本就对所谓的计云舒是什么望舒仙子这件事极为恶烦,偏偏云菘还窜到他面前来说这些。

气血翻涌上来,他一脚踹开了云菘:“滚!”

赵音仪和冬霜二人僵直了身子,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若是陛下真同意剖腹了,那云荷不就……

想到这,赵音仪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掐了掐掌心,让自己镇定下来,只稍稍沉思了一瞬,便有了说辞。

她换上一副悲痛的模样,跪在宋奕脚边,语气哽咽道:“陛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真剖了腹,云荷九泉之下见了她父母,该如何交代啊!”

“可怜云荷,活着没过几日安稳日子,死了竟还要受这样的罪!陛下,您三思啊!”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云菘被勾起了伤心事,捂着自己生疼的胸口,坐在地上嚎哭起来。

“姐姐!你的命好苦啊!从小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死了还要被糟践身子……”

“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还活什么啊!娘,姐姐!你们把我带走罢!呜呜……”

二人情凄意切的哭声落入耳中,宋奕阖眸沉默了好半晌,才伸手轻轻地抚过计云舒的脸,目光有所松动。

他内心,也是不忍的。

“罢了。”

他长叹一口气,那仵作二人摆了摆手。

见状,赵音仪狠狠松了口气,云菘的哭声也小了些。

瞥了眼床榻上计云舒的面色,赵音仪恐夜长梦多,忙趁热打铁。

“陛下,再这样下去,怕是扰了云荷清净,还是趁早让她入陵墓,好生安息罢。”

宋奕却置若罔闻,依旧岿然不动,只痴痴地盯着榻上的人,好似失了心魂。

赵音仪默默拭了拭泪,不敢再多言,静静地立在了一旁。

“贵妃这几日,吃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异常。”

安静了许久,众人才听得这句沉缓的问话。

轻吻梨子整理反应过来是问自己,琳琅忙擦了擦泪,回道:“回陛下,娘娘向来不爱走动,吃得也是宫里寻常的膳食。只昨日去了皇后娘娘宫里一趟,带了些月饼回来,那月饼娘娘也赏了我与寒鸦吃,并无异常。”

闻言,宋奕转而看向赵音仪,那阴冷的眼神,瞧得她心惊胆战。

她镇定地跪下,温声解释道:“陛下若是疑心臣妾,不妨让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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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来查验臣妾的月饼是否有毒。”

宋奕幽幽地盯了她一会,吩咐刘詹查验月饼。

不出意料,一无所获。

刘詹道:“陛下这些月饼无毒。”

既不是他杀也不是中毒,难不成真是什么仙子飞升?

宋奕冷嗤,眸色阴翳,那些神仙鬼怪之说哄的了别人,哄不了他。

恰在这时,琳琅想起昨夜计云舒同她说的话,急忙补充道:“陛下,娘娘昨夜有些奇怪,好端端同我说起宫女满龄出宫的事情,问我日后有什么打算,还说国舅爷顽劣,让我日后好歹劝着些。”

越听宋奕的眉心拧得越紧,这些话明显是在交代后事,难道真是自尽的?

可若是自尽,那死因是什么?

云菘听了,忍不住反驳琳琅。

“有什么奇怪的?姐姐都说了要回天上做仙子,向你交代这些事不是很应该么?”

“住口!”

宋奕倏然发怒,他眼下最听不得这些话。

她是天上的望舒仙子,那他算什么?他算什么?

内心泛起一抹酸涩与悲凉,他不自觉地红了眼眶,伏下身子,在计云舒额前轻轻落下一吻。

他与计云舒鼻尖相抵,哀戚地喃喃自语:“你真的这般厌恶朕么?宁可自尽死了,也要离开?”

他丧魂般地盯着眼前惨白的脸,心口绞得生疼,带着浓浓的不舍与爱恋,将冰凉的计云舒紧紧揽入怀中,一遍遍唤她。

众人瞧了这凄凉悲惨的一幕,无一不为之动容。

都说陛下性子冷不好亲近,谁能想到是这样的情种呢?

宋奕搂着计云舒坐了一夜,关雎宫里的人就陪他站了一夜。

直至东方欲晓,一缕晨曦的微光照进了内室,宋奕才动了动眼皮,最后看了眼怀中的计云舒,忍痛将她放开了。

他终究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过程,不亚于活生生剖他的心。

他轻轻替计云舒掖好了被角,缓缓站直了身子,背对着众人的背影悲寂又孤凄。

“备棺椁,明日大殓,停灵三日,入皇陵。”

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赵音仪与冬霜二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葬礼如期举行,兰台山皇陵中,前来吊唁的人不少,除了云菘和赵音仪,皆被拦在了陵墓外。

宋奕哀毁骨立地立在棺椁旁,眼下发青,眸光凄然。

静静地望了会儿里面躺着的人,他接过凌煜手中的匕首,分别割下了自己和计云舒的一缕发丝,而后绑在一起,放进了计云舒交握的手中。

他痴痴地盯着里面的人,不舍得移开目光,直到司礼监从旁劝了好几遍,他才有所反应。

“陛下,时辰到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扰了娘娘安息。”

宋奕颤了颤唇瓣,深深地瞧了棺中人最后一眼,才艰难地抬手,缓缓阖上了棺椁。

随着动作,那张清丽的脸一点点从眼前消失,直到一声棺盖碰撞的闷响,再也不见。

当晚,宋奕突如其来地发了场高烧。

紫宸宫里灯火通明,宫人太医进进出出,忙碌了一整晚。

正殿里,太后带着安卉守在门外,见赵音仪和芳苏姗姗来迟,对着二人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没心没肺的东西!奕儿病成这个这样子,你们也合得上眼?!”

她一甩衣袖,气冲冲地坐下。

安卉瞥了眼二人,弯了弯红唇,装出一副贤惠的模样替太后抚背,出口的话却意有所指。

“太后且消消气,俞贵妃才死,陛下便害了病,皇后娘娘必定是哀痛难忍,这才来得迟了些。”

她这话说得刁钻,表面上在替赵音仪开脱,实则提醒了太后她和计云舒亲密的关系,又暗指宋奕的病是计云舒引起的。

太后本就不喜计云舒,如今听了这话,愈发觉得计云舒晦气,连带着看赵音仪的目光也嫌恶了起来。

“滚滚滚!别在这碍哀家的眼!”

赵音仪白着脸色,一句话也没说,乖乖地走了。

芳苏虽未被祸及,可她心知有安卉在太后身旁,自己讨不到什么好处,便也识时务地跟着赵音仪退了出去。

“醒了!醒了!陛下醒了!”

一声惊呼从内室传来,太后急忙扶着安卉的手踉踉跄跄地走进去。

在瞧见龙榻上满面病容,双眼遍布血丝的宋奕时,她心疼地趴在榻边抽泣起来。

“奕儿!你受苦了!”

听见他母后的哭声,宋奕涣散的目光看向榻边,嗓音嘶哑道:“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

“你这孩子,净说傻话。”

太后慈爱地望着宋奕,扯出锦帕替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

“母后,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儿?”

虚飘的声音传入耳中,太后的动作滞了一瞬,她愣愣地瞧着失了魂魄的宋奕,倏然扑在他身上痛哭起来。

“奕儿!你别吓母后啊!你要是有事,母后可怎么活啊……”

宋奕却没再出声,荒芜的目光呆呆地盯着玄金色帐顶,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瞧得安卉心惊。

这俞贵妃,当真是好命!

她紧紧地绞着帕子,指节泛白,定了定神,柔声劝道:“陛下,偌大的朝廷可都指着您一人,您得好好顾着自个儿身子啊。”

宋奕依旧没回应,直到他母后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才从哽涩的喉间挤出一句安慰的话。

“母后放心,儿臣没事。”

闻言,太后渐渐止了哭,替宋奕理了理耳边凌乱的发丝,满眼心疼。

她儿被那女子害苦了,好好的一个人,成了如今这副颓丧的模样。

然而即便心里在厌恶,她也没傻到这个节骨眼在她儿面前指摘那女子的不是。

她擦了擦泪,殷切地劝道:“奕儿,人死不能复生,看开些,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宋奕漆黑的眸底覆了一层暗影,嗓音疲惫嘶哑。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

太后见他似乎听见去了,狠狠松了口气。

恰好高裕端了熬好的汤药过来,她急忙接过,准备亲自喂宋奕。

“来奕儿,母后喂你吃药。”

“你从小便是个小大人,害病吃药也不要母后喂,自己鼓着张小脸,再苦的药也是一口闷,闷完了之后就去笑话池儿是小姑娘喝药,可还记得?”

太后舀了一勺药递到宋奕嘴边,试图说些小时候的事来转移宋奕的注意。

宋奕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口一口地抿着他母后喂过来的药。

虽仍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可到底不再说些令人心惊的胡话了。

太后心下庆幸,提到嗓子眼的心好歹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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