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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赶集抓药
不多时,他听见门再次合上,脚步声靠近,莫名有些心虚地起身下地,飞快地套上中衣、外衫,鞋袜,没敢看她。
“我去外头转转,娘子自便。”
玉婵看得一头雾水,等到两个人都换洗妥当来到前厅时,邹夫人和邹文廷夫妇两个已经在堂下候着了。
小两口规规矩矩给邹家父母敬了茶,家里人少也没那么多规矩,邹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各自叮嘱了几句,便叫他们入席用早饭。
以邹家如今的境况,也经不起铺张浪费,这顿吃的是粥、白面馍馍、腌酸笋和咸鸭蛋。
邹夫人手里端着一碗粥,悄悄拿眼睛打量着自家女儿和新姑爷,见女儿面上气色红润,精神头足,倒似同往日没什么区别。
至于新姑爷,眼下淤青,没精打采,好似……好似没怎么睡好。
邹夫人回头看了眼丈夫,想到什么老脸一红,算了吧,小两口的事还是回头直接问女儿不就知道了。
魏襄没多少心思关注丈母娘怎么想,倒是老丈人和两个小姨子,看他的眼神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他垂下头装作认真用饭的样子,先是拿起筷子十分体贴地往玉婵碗里夹了半个咸鸭蛋,又随意夹了一点腌酸笋放进自己嘴里,唔,怎么这么咸?
再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呕,怎么这么难吃?
魏襄抬头瞥了一眼吃得正香的邹家众人,刚想放下筷子,一转头见丈母娘正双目炯炯地盯着他。
“小卫呐,这些东西还吃得惯吗?”
小魏点头,唇角绽出一个大大的笑,挨个儿指着桌上的几道菜道:“吃得惯,吃得惯。这咸鸭蛋鲜香十足,腌酸笋酥脆爽口,还有这白面馍馍真是……真是个顶个的好,您的手艺可真好。”
玉婵眼皮子一抽,玉容捂着肚子笑。
这白面馍馍是隔壁刘婶做好了送过来的,至于腌酸笋和咸鸭蛋还是昨日那些吃席的人送的礼。
只有粥是邹夫人一大早起来亲手熬的,还有点糊。
玉和气鼓鼓瞪他一眼,坏姐夫抢走了姐姐,还想跟她抢娘!
小丫头埋头吸溜溜将碗里的粥一股脑喝干净,举着碗脆生生道:“娘,还要!”
邹夫人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你们爱吃就好,爱吃就好。”
魏襄在邹家的第一顿饭就这么囫囵过去了,吃完早饭,两人先去曹里正家里探望了郭山长。
老先生正坐在院子里瓜棚底下教曹里正家的两个小孙子下棋,整个人红光满面的,看起来精神头不错。
玉婵又替他把了脉确定他恢复得不错,带着魏襄一道去镇上抓药。
老先生的风邪虽然没什么大碍了,可痹症却需要长期的治疗。
两人坐了村里的骡车去镇上最大的医馆仁心堂抓药。
针对郭老先生的身体状况,内服的药,玉婵选取了加味四妙汤。
在原先的黄柏、苍术、薏苡仁、牛膝四味药的基础上加入忍冬藤,革薛,木瓜,秦皮,泽泻,当归这六味药,起到清热除痹、活血化瘀、消炎镇痛之功效。
外用的则是麝香止痹膏,主要成分有麝香、八角茴香、山奈、生川乌、生草乌、麻黄、白芷、苍术、当归、干姜、薄荷脑。
除此之外,邹文廷的安神丸也吃完了,需要再配一些。
两人到时,仁心堂外已经挤满了扶老携幼赶来等着瞧病的患者。
魏襄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忍不住直皱眉,提议道:“咱们既然只是抓药,何不去别处转转?”
玉婵摇摇头,“这回要抓的药品类繁多,其他医馆未必齐全。你若是不耐烦等,不妨先去旁边茶棚里歇着,我在这里等便是。”
魏襄立马改了态度,扬起一张笑脸,“哪儿能呀?还是娘子去茶棚里歇着,我在这里排着队。”
玉婵也没同他客气将手里的药方交给他,自己去了旁边的茶棚里等着。
从红日当空直等到日影西移,茶棚里的客人换了一轮又一轮,才终于叫他们给等到了。
仁心堂的小伙计接过药方,殷勤地将二人引入堂内,自领了药方前去抓药。
这仁心堂的确当得起清泉镇上第一医馆之称,不仅因为药材品类齐全,更因为他价格公道,药到病除,每日前来看诊的人络绎不绝。
可以说除了人多难等这一点,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在烈日下站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的魏小公子大喇喇往圈椅上一坐,扬起下巴,翘起腿,一脸挑剔地抿了一口小伙计递过来的茶。
一抬头对上几个小姑娘投过来的热切目光,唰地展开一把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扇子,结结实实挡住脸。
“没瞧见我家娘子坐旁边呢吗?哼,轻浮!”
玉婵看了眼对面那几位怅然若失的姑娘,忍不住掩口轻笑,一回头注意到他额上晒出来的薄汗,自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
“额上有汗,擦一擦。”
岂料魏小公子竟直接将一张俊脸给凑了过来,“我看不见,娘子帮忙擦擦。”
玉婵面色涨红,在那几个小姑娘羡慕嫉妒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替他擦干净额上的汗。
姑娘们跺跺脚,甩着帕子恨恨走开。
两人取了药刚走出仁心堂,迎面撞见个妇人抱着个孩子大步冲了进去。
“徐大夫,快,快救救我家孩子!”
紧接着又有个汉子背着个嚎啕大哭的小少年闯了进来,口里嚷着:“我家公子被谷堆砸中了胳膊,先看看我家小公子!”
老大夫揉揉眼,视线径直略过那衣着寒酸的妇人,看清那汉子是镇上富户黄家的丁六,颤颤巍巍起身,引着他朝里走。
“先将小公子放到里头的床上我瞧瞧。”
那妇人抱着怀里的孩子上前,在那老大夫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徐老大夫,是我先来的,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老大夫看了那妇人怀中的孩子一眼,只见那孩子浑身抽搐,口吐着白沫,立刻掏出帕子捂住口鼻,摆摆手。
“唉,你这孩子得的是羊角风,我们治不了。你去别家看看吧。”
那妇人一手搂着怀中瘦弱不堪的孩子,一手扯住老大夫的衣角。
“您……您是镇上最好的大夫,要是连您都不能治那还有谁能治?求您,我求求您救救他。”
徐老大夫依旧是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治不了,您还是上别家去吧。”
那丁六见状径直抬脚将那妇人一脚踹开,“去去去,一个卖豆腐的臭婆娘生下的贱种能值几个钱?再纠缠下去耽误我家公子病情,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便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晃了晃,“滚!别叫老子沾了你们身上晦气!”
那妇人看了眼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抱着孩子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绝望地迈出仁心堂。
“夫人,将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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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那妇人回头见是一个年轻姑娘,抹抹泪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
“不必了,是我这孩子命不好。”
玉婵看了看她怀中仍在抽搐不止的孩子,寒声道:“你若还想让他活命就先将人放下!”
那丁六见对方只是个年轻姑娘,轻蔑一笑。
“哪儿来的小娘们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一拳……”
“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丁六闻声回头,见一个小白脸模样的青年人正站在他身后抄着手一脸嚣张地盯着他,登时便火冒三丈。
“你又是哪里钻出来的狗东西?敢多管闲事,信不信爷爷揍得你满地找牙?”
“呵!狗东西说谁呢?”
“说你,你……”
那丁六恼羞成怒,抡起拳头一拳挥过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魏襄一只手拧着他的半条胳膊,轻蔑一笑。
“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跑出来献丑?”
那丁六登时疼得满头大汗,嘴里还在污言秽语地骂着。
“放开你爷爷,否则爷爷回头……”
魏襄瞥他一眼,好似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不耐烦地微微皱眉,手上稍稍用力。
咔,咔咔,丁六两眼一翻,疼晕了过去。
仁心堂的东家田有才田掌柜方才一直躲在柜台后面坐山观虎斗,直到看到那丁六占了下风,生怕把事情闹大,这才匆匆忙忙带着小伙计跑出来劝架。
结果一出来就瞧见丁六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更觉大祸临头,一面招呼几个小伙计过来将人抬进里间好生照料,一面追上前拦住魏襄的去路。
“唉哟,公子,他们可是黄员外家的人,您……您可别走,回头他们黄家人找上门来,您可得为我们澄清,这事儿跟我们仁心堂可没有半点关系。”
魏襄双手抱臂,不咸不淡瞥他一眼,“就凭你也敢拦住小爷的去路?”
那田掌柜吓得一个哆嗦,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实在是黄家小人们开罪不起。”
魏襄抄着手,冷笑着踱回柜台前,撩开袍摆大马金刀往那圈椅上一坐。
“放心,我家娘子看完病之前,你便是求我走,小爷我也哪儿都不去。”
田掌柜一面抬袖胡乱抹着额上的汗,一面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是是是,公子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魏襄唰地展开折扇,翘着腿冷哼一声。
“还仁心堂呢?我看叫黑心堂还差不多!分明是那位大嫂先来的,你们看都不看就说治不了,分明是欺这大嫂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周围的百姓们开始指指点点,那田掌柜被骂得哑口无言,面上红一阵的白一阵,一心只求黄家人快些来将这尊杀神请走。
他们说了些什么,玉婵全然没有在意,只一心一意扑在那孩子身上。
第25章 机会难得
她命妇人将孩子侧身放置在地上以便于他吐出口中秽物,随即又解开自己随身带的包袱垫在他脑后,防止他在抽搐中撞伤头部。
又问那妇人道:“他这样多久了?”
妇人抽噎着道:“从码头到这里,约莫……约莫有一刻钟时间。”
玉婵点点头,取出针筒,拿出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分别扎向百汇、大椎、神门、三阴交、足三里几处穴位。
几针下去,那孩子果然停止了抽搐,口中也不再吐白沫,只是人还是蔫蔫的,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任那妇人一个劲儿地唤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再去摸他手脚也是一片冰凉。
那妇人登时吓得脸色煞白,一把抓住玉婵的胳膊,“姑娘,姑娘你救救他!”
玉婵点点头,替他把了脉,见那孩子脉息平稳,翻开眼皮,见他眼珠也并无异常,又见他四肢枯瘦,脸色蜡黄,诊断出他是因长期饮食不足导致的气虚脾弱,再加上方才痫症发作消耗了过多的精力而导致了短暂性的昏迷。
将一枚随身携带的救急丹喂进他嘴里,不多时果然见那孩子清醒了过来。
那孩子睁开眼一眼看见哭得满脸是泪的妇人,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碰了碰那妇人的面颊,声音弱弱地唤了声“娘,别哭!”。
妇人一手搂着孩子小小的身子,一手将他枯瘦如柴的小手握在掌心,哭得泣不成声。
“前日五福街做灯笼的汪六才因为发了羊角风死在了家中,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真给人救活了。”
“是呀,那汪六年纪轻轻的,还真是可惜!”
“方才那徐老大夫不是说治不了吗?看来呀,还是技不如人。”
“是呀,活了一把年纪连个小姑娘都不如。我呸,还德高望重的老神医呢。”
此时已日近黄昏,仁心堂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其中有一些是等着抓药看诊的病人,更多的是打这条街上路过跑进来看热闹的普通人。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直听得那仁心堂的东家和徐老大夫冷汗直冒。
玉婵见那孩子已无大碍,恐这里人多又生出什么事端,便对那妇人道:“这孩子患有痫症,平日里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天热天凉注意增减衣物,尽可能地避免染上风寒。此外,平日里多吃些容易克化的食物,打好身体底子才能少发病。好了,这孩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您先带他回去吧。”
那妇人连连点头,临走前又对着玉婵一顿千恩万谢。
玉婵拾起地上的包袱,转头看向魏襄,“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
魏襄点点头,接过玉婵手里的包袱走人,那田掌柜想拦又不敢拦,又怕黄家人回头怪罪,朝小伙计招了招手。
两人出了仁心堂,一路前往八宝街,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玉婵察觉到了,魏襄自然也察觉到了,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拐进一条胡同里。
那小伙计一路小心翼翼地尾随,跟着二人走进胡同中,走着走着见对方越走越快,忙小跑着跟上去。
一直追到巷子尽头转角处,忽然眼前一黑,被人套了麻袋,捆住手脚丢在了巷子里。
魏襄拍拍手,带着玉婵从巷子里走出来。
“娘子别怕,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这一天下来,玉婵已经快对“娘子”这个称呼麻木了。
夜幕四合,行人们步履匆匆,长街上已经有小摊贩挂起了灯笼,她将目光落在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摊前。
“时辰不早了,先去吃碗馄饨再回去怎么样?”
魏襄自然没意见,两个人到了小摊前,卖馄饨的老阿妈忙上前询问:“两位吃点什么?”
玉婵看向魏襄,“大碗还是小碗?”
魏襄垂头看了眼老妇手中沾满油污的白布巾,皱皱眉,凑近玉婵耳边小声道:“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家?去酒楼怎么样?”
玉婵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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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地看他一眼,自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在他面前的小方桌上仔细擦了擦,再从钱袋中数出二十个铜板,含笑对那老妇道:“两个小碗馄饨。”
老妇人接了铜板,笑吟吟回到那口大锅前,挽袖添柴,将锅里的水煮滚,馄饨下锅,在沸水里滚过,片刻后捞起来,浇上一勺高汤,撒上一把葱花芝麻,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到了两人面前。
“二位请慢用!”
老妇人放下碗又转回那口大锅前继续忙碌了。
玉婵自竹筒里取出筷子递到魏襄面前,“尝一尝?”
魏襄垂头看了眼碗里香气飘飘的馄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接过筷子将面上的葱花和底下的青菜叶子一片一片挑出来,慢吞吞夹起一只馄饨放进嘴里。
“唔,味道居然……还不错。”
魏小公子一口一个,一个接着一个,不知不觉将一碗馄饨吃了个精光。
吃完还眼巴巴地望着老婆婆锅里,刚想说再来一碗,摸摸腰间空空如也,今日出来的匆忙,竟……竟忘了带荷包。
“阿婆,再来一碗。”
玉婵朝老妇人招招手,又取出十个铜板放到桌上。
魏襄双目炯炯地望向她,天底下再没有比他家娘子更善解人意的姑娘了!
不多时老妇人又端着只热气腾腾的粗瓷碗过来了,魏襄伸手去接,却听她道:“等等!”
玉婵看着他面前的碗,微微抬了抬下巴。
魏襄一脸窘迫地缩回手,老老实实将碗推到她面前。
玉婵微笑着将碗推回他面前,“我饱了,你吃吧。我想说的是葱花、青菜不许挑出来。”
魏襄点点头,硬着头皮夹起一片青菜叶子放进嘴里,好像,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吃。
按照梁国旧俗,嫁出去的新娘子三朝回门往往要为家人备上一份厚厚的大礼,答谢父母养育之恩。
玉婵虽是招赘上门,却也不想亏待了父母家人。
按照常理,这些礼物本该由夫家筹备。
玉婵侧头看了看魏襄,见他正一脸嫌弃地盯着街边卖糖水的小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算了吧,他看起来好似根本不懂这些。
再加上两人本就是假成亲,互不相欠最好。
容姐儿喜欢胭脂首饰,和姐儿嘴馋,两个人先去胭脂铺子买了一盒香粉,又去点心铺子买了桃酥,最后去成衣铺子里给邹夫人老两口买了两双新鞋。
虽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也足以聊表心意。
两人买完东西从成衣铺子里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正准备雇辆骡车回村里,却又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这回魏襄也没心思再跟人兜圈子,径直掉了个头将身后巷子口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给揪了出来。
“怎么着,又来?小爷不发威你还当我心慈手软?”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在下是陆家医馆的东家,有要事相求,别,别动手!”
魏襄收起拳头,看了看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轻哼道:“有什么话直说,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
陆东家抬起头,哆哆嗦嗦起身,看了眼魏襄再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姑娘,拱手道:“是是是,公子说得对。小人,小人名叫陆思明,是陆家医馆的东家,想请姑娘到我家医馆当坐堂大夫。”
魏襄抄着手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这位陆掌柜生得一张和和气气的大圆脸,五短身材,小鼻子小眼,举手投足都有些畏畏缩缩,从头到脚一股小家子气。
他不说还真没人能看出来是家医馆的东家。
魏襄撇撇嘴角,“你说你是陆家医馆的东家,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陆东家急得直挠头,结结巴巴道:“陆家医馆就在……就在这条街的拐角处,您要是不信大可跟我一块前去看看。”
“不必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忙着回村里。陆东家,请回!”
玉婵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陆东家见人要走,涎皮赖脸地跟上,咬咬牙伸出五根手指。
“姑娘医术高明,若是愿意到我家医馆坐堂,每个月我给您五两银子的报酬。怎么样?姑娘要不要考虑考虑?”
五两银子,玉婵手里攥着花得扁扁的荷包,心里有些动摇。
在清泉镇上,五两银子已经够得上一个五口之家一月吃穿用度了。
“五两银子?你瞧不起谁呢。不去不去,谁爱去谁去。”
魏襄的声音传入耳中,玉婵眉心一跳,给了他一个眼神。魏襄立刻闭嘴,闪身到了巷子口。
玉婵想了想,对那陆东家和颜悦色道:“您再给些时日考虑考虑,等我想好了便到陆家医馆给您一个答复。”
陆东家有些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抬手往街尾方向一指。
“我家就在这八宝街上的陆家巷子里,姑娘可一定要来。”
回去的路上,骡车晃晃悠悠。
他们回去得晚,天已经黑透了,幽蓝的夜空中远远地点缀着几颗星子。
魏襄翘着腿躺在骡车上,一手枕在脑后,微微侧头瞥向身旁一脸愁容的小姑娘,也没多少心思观赏夜色。
“想去?”
他突然开口问道。
玉婵抱膝坐在他身侧,闻言微微一怔,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我娘不会同意的。”
魏襄微微侧身,换了个姿势继续躺。
“你若是想去,我倒是有法子。”
玉婵侧头望向他:“什么法子?”
魏襄晃晃腿,一脸神秘地朝她眨眨眼。
“明日你便知晓了。”
第26章 陆家医馆
翌日,玉婵将买回来的药材分门别类,该炮制的炮制,该煎的煎,该熬的熬。
平安说过老先生不爱吃苦药,她便借助医典上的法子将药搓成一粒粒黄豆大小的小药丸,再在不影响药效的前提下,在外头裹上一层蜂蜜。
傍晚时分,郭老先生捏着一粒泛着金黄色泽的小药丸放在鼻子底下轻轻一嗅,没什么怪味儿,点点头,再放进嘴里尝了尝。
嗯,甜丝丝的,不觉得难吃。
平安见老先生终于肯乖乖服药了,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就冲着少夫人这份心,您这药也要按时服用不是。以小的看,您这回定能够药到病除,回头……回头等您这病好了,再活个二三十年也不成问题。少夫人她……她可真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郭山长不咸不淡瞥了一眼絮絮叨叨的小厮,摇摇头,“好了,啰嗦什么,快去给老夫取纸笔过来。”
平安擦擦眼睛,微微一愣,“少夫人不是嘱咐您多歇着吗?这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要纸笔做什么?”
郭山长没好气瞪他一眼,“老夫要给陛下上一道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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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怎么,你有意见?”
很快郭山长他老人家准备在清泉镇开一家义学的消息就在十里八乡内传开了。
家境贫寒的学子若能通过选拔入学,将免除包括束脩、食宿、笔墨、书本在内的多种开销。
其中年终岁考拿到甲等的佼佼者还有机会获得一笔额外的奖赏。
这对家无余财的读书人而言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邹夫人听说女婿也将留在镇上协助山长筹备义学之事,自然也十分欢喜。
毕竟小两口才刚成亲,女婿若真要千里迢迢去琼林书院赴任,届时便会与女儿分居两地,长此以往恐怕会影响夫妻感情。
义学好啊,义学就办在家门口,从杏花村到清泉镇坐村里的骡车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样小两口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培养感情。
郭山长的鼎鼎大名在京城好使,在小小的清泉镇上自然也是十分好使。
镇上的乡绅富户们听说他老人家要筹备义学,纷纷铁公鸡拔毛,主动献银献地,找来镇上最好的工匠,将原先的一座空置多年的书斋改成了义学。
半月后,义学落成。
玉婵同魏襄从镇上回来,来到邹夫人房中对邹夫人道:“娘,我听说郭山长还打算在义学旁开办一家蒙学,招收六至十四周岁的孩童入学,且不限男女。我想着和姐儿这个月末便满六周岁了,也该到了入学的年纪。”
邹夫人颔首,他们家从不反对女孩儿知书识礼。
身为女子虽不必像男人那样做到学富五车,将来好谋求仕途,却也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将来嫁作人妇时家里的账都理不清,没得叫人轻视。
从前家境优渥,从大姐玉瑶到三妹玉容都请过教习先生。
如今轮到玉和,家里已负担不起为她单独请一个先生的费用。
蒙学就不同了,他们家咬咬牙还是能凑出一笔束脩,大不了她晚上多做些针线,多打几副络子,总能想出法子。
邹夫人看看正提着灯一头扎在墙角下跟几个村童拿着茅草挑促织的小闺女。
无奈摇头,这丫头自打回乡下以来,整个人就似脱了缰的野马,再不好好管教管教恐怕将来很难收场。
想到这里,邹夫人招招手将小闺女叫到跟前。
“和姐儿,娘和姐姐打算送你去镇上读书,你想不想去?”
小玉和垂头看了眼腰间竹篓里的促织,摇摇头。
“去了镇上就见不到爹爹娘和姐姐了,娘,我不想去。”
邹夫人无奈摇摇头,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小闺女太过放纵。
玉婵拉起妹妹的小手,抽出帕子轻轻为她擦去指尖的泥巴。
“阿姊每天去镇上送你上学,等到下午再接你回家,这样和姐儿便每日都能见到爹娘姐姐了。可好?”
小玉和眨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眸子,从母亲脸上再转到姐姐脸上,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小玉和第一天上学堂,一家人都极为重视。
邹夫人连夜为小闺女缝制了一个小书袋,还在书袋上绣上了一对儿小姑娘最喜欢的蝴蝶。
玉容一早起来为妹妹梳了两个漂亮精神的小揪揪,还忍痛将自己平时都舍不得戴的一对儿珠花拿出来戴在她头上。
玉婵从衣箱里取出一套母亲新做的衣裳,替妹妹穿好,又将自己亲手做的艾叶香包系在她腰上。
小玉和穿着簇新的衣裳,背着母亲做的书袋,顶着三姐送的珠花,晃着二姐送的香包,来到里屋,见她爹邹文廷正一个人坐在屋里,怔怔地望着窗外发愣。
小玉和提起裙角走到邹文廷面前,双手交叠,弯腰,像模像样地给爹爹行了个大礼。
“爹爹,阿和要去学堂了。爹爹在家要乖乖的,听娘的话,等阿和晚上回来给您买糖吃。”
邹文廷面无表情地从圈椅上站起来,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小闺女黑鸦鸦的发顶,不知从什么地方变戏法似的摸出几个铜板放到她手心。
小玉和垂头看着掌心的几枚铜板,一点一点睁大了眼,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将几枚铜板一个一个揣进小荷包里,朝爹爹眨了眨眼。
小姑娘揣着铜板,迈着雀跃的脚步从爹爹房里出来,一头撞见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懒洋洋从姐姐房里走出来的坏姐夫。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垂头解下腰间的艾草香包,昂首挺胸上前朝坏姐夫扬起小下巴。
“阿姊亲手做的香包,你有吗?”
魏襄垂头瞥了眼小姑娘捏在掌心的香包,不无遗憾道:“哦,香包,我没有。”
说着又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一方绣了兰草的帕子,很是嘚瑟地抖开,两根手指捏着帕子,弯腰在小姑娘面前晃了晃,咧嘴一笑。
“可我有娘子亲手绣的帕子。”
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僵住,垂头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帕子,肩膀抽动了一下,两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闻声赶来的邹夫人,玉婵,玉容异口同声:“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魏襄有些心虚地挠挠头,小姑娘抽噎着一头扎进玉婵怀里。
玉婵看看魏襄,用眼神询问: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魏襄摇头,无奈摊手耸肩:我就逗逗她,真不是故意的。
邹夫人一脸茫然地看向女儿玉容: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玉容也是一脸茫然。
玉婵挑挑眉:礼物呢?
魏襄点点头,自袖中摸出一只装裹精致的锦盒。
“小丫头,叫姐夫,就给你礼物。”
小玉和将头埋进阿姊怀中,懒得理他。
魏襄摇摇头,打开锦盒露出搁在里头的一支湖笔。
“喏,小妹第一天上学堂,这是姐夫特意给你备的礼物。”
邹夫人瞥了一眼缩在姐姐怀中的小闺女,轻咳了两声。
小丫头勉为其难地回头瞥了眼那支笔,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礼物。
一家子吃过早饭,魏襄要随郭山长一道去镇上讲学,玉婵、玉容两姐妹也要送妹妹玉和去镇上念书,如此正好一路同行。
郭山长他老人家有自己带来的马车,玉婵一家子坐的是村里的骡车。
一贯矜贵的魏小公子为了能坐在娘子身侧,咬牙舍弃了宽敞舒适的马车,选择了去挤狭窄逼仄的骡车。
可惜上了骡车却见他家娘子一左一右都被两个小姨子占了去。
他走到左侧,朝三妹玉容拱拱手,玉容垂下了头整理着衣带,好似全然没有看见。
他走到右侧,朝四妹玉和作了个揖,玉和气哼哼别开脸,不理他。
最后魏小公子在车上那群大姑娘小媳妇如狼似虎的目光中咬牙走到了赶车的老鳏夫牛大身侧,厚着脸皮跳上车。
“牛叔,我同你挤挤。”
憨厚老实的老鳏夫挠挠头,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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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温和无害的笑脸。
“行,坐前面得加钱。”
魏襄坐在骡车前头,一路上嗅着来自骡子和老鳏夫身上发出的一阵一阵的汗臭,忍受着山间小路上的颠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镇上,他头一个跳下骡车,扶着道旁一株老榆树猛吸了几口清新空气。
买一辆马车,立刻,马上就要买!
玉婵先将妹妹送去蒙学,蒙学门前慕名而来的人不少,如玉和这般大的孩子却不多。
为了能让孩子们尽快适应学堂,父母家人可以留下来陪读一日。
玉容怕妹妹年纪小不适应,也决定留下来旁听。
玉婵今日同陆家医馆的东家还有约,安顿好两个妹妹便出了蒙学,径直去了八宝街。
陆家医馆开在八宝街上极其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玉婵
第1回 去时,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都未曾找到地方。
医馆开在一家铁匠铺子和糖水铺子中间的夹道中,不往里走,压根儿瞧不见,两间铺面也是陆东家拿了自家住的两间民居改出来的。
陆家医馆,除了左邻右舍的一些老人看他快开不下去了,念着些旧日情谊卖几贴伤风咳嗽的药,抑或是一些手头拮据的贩夫走卒为了能省下几个诊金偶尔前来光顾,可以说是门可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