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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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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蒙面

有人到了南序的面前。

呼吸微微错乱, 看得出来赶来得急,幅度很大地弓着身,急切打量了南序好几遍, 确认南序没有受伤。

牵住南序的手就没放开的奥利弗, 抬头打量着谢倾,发现对方挽起袖口的修长小臂上布满擦伤的血痕,手肘的情况更严重,沙砾磨在模糊的血肉里。

他个子矮,看到的角度不一样,所以他刚才见到了谢倾为了护住另一个要跌倒的孩子时, 直接拿手臂垫在对方的脑袋下面作为缓冲,扶起后继续拨开人群跑向南序在的位置。

奥利弗以为谢倾肯定要再次变得不一样了。

他仔细思考了“不一样”的具体表达。

卖可怜。

奥利弗找到了合适的形容, 肯定地点点头。

别看他年纪小, 但他脑子灵光着呢。

之前被砸了个泥巴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伤成这样了, 不得天都塌了。

他等待谢倾的表演。

谢倾竟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很重无声地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南序面前,投下了一小片灰色的影子, 眼睛的颜色很黯淡, 下颌线紧绷, 深深望着南序:

“南序,下次不要再……”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就算知道南序做事很有把握, 但当见到南序一个人穿越那样汹涌窒息的人潮时, 他的心依然高高抬起。

谢倾的私心默默说道,但他也清楚,拦不住南序, 做出那样行为的才是南序,所以没有说完全部的话。

所以他垂下眼睛,喉结滚了滚:“太危险了。”

南序明白了谢倾的意思:“放心,我没事。”

谢倾眼睛没再抬起来,狭长的睫缝合上,闭眼压抑了情绪,低声说:“幸好你没事。”

声调冷静又微微颤抖。

南序愣了愣,再次向谢倾重复了一遍:“我没事,不要担心。”

“嗯。”谢倾低低应了声,抬眼朝南序微微、很快地笑了下,像是听进了南序的安抚。

奥利弗看呆了。

此时无招胜有招。

他确信谢倾不是演的,但是这比平时那些行为有效多了。

南序问:“你受伤了,要去医院吗?”

“一点小伤而已。”谢倾目不转睛望着南序,对自己的伤口毫无反应。

南序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

谢倾改口:“把他们送回去,再去医院吧。”

奥利弗想说其实他没事,也没有受伤,开始有些惊慌,贴着南序好一会儿就不再害怕了,还可以在外头接着玩。

而且好不容易牵上南序的手,他才不想放开。

但南序考虑到安全问题先行点头同意,其他人也附和,他只能不情不愿地乖乖听话。

果然,他也成为了听南序的话大军中的一员。

新闻、社交媒体上第一时间播报了这次的事件。

政府为了防止事态升级,临时取消了今晚的烟火大会,惊魂未定散开的人群大部分自行回了家,医院收留了小部分受了伤,或者惊恐尚未平息、需要医生调节的病人。

冷白的光线从头顶照射了下来,谢倾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在沉思。

没人能猜出他此刻在思索的是,他在处理伤口时应该怎么表现。

表现出感到疼痛,或许可以吸引南序的注意力,但南序会不会认为这点小伤他都承受不了,给他的印象分减分。

什么都不表现,又感觉错失了一次可以和南序交流的机会。

他不动声色地瞥过南序。

南序正注视着医生在包扎伤口,睫毛长又软。

原先毫无感知的伤口在南序的目光中迟钝地有了感觉,不疼,只是温热的痒意,在南序眼神长长的停留中,他的心也密密麻麻泛起了酥软的痒意。

他胸膛发出低沉的共振,闷闷发出点带着笑意的呵气声。

南序疑惑抬头,不懂他怎么突然发出了声音。

谢倾感觉这声笑的确有点突兀,无法向南序解释是因为南序在看他所以笑了,于是找借口掩饰过去:“医生,有点疼。”

不明所以的医生才不帮忙打配合:“都已经包好了,你才来说疼?装的吧?”

绷带上最后一个包扎结即将成型。

谢倾:……

“我条件反射慢。”他面不改色。

医生不戳穿他,只说:“好好休息,我看见你身上其他……”

“谢谢您。”谢倾截过医生的话,没让他再说下去。

“你听医生把话说完。”南序发言。

全世界最听医生话的人一眼就能揪出那种不遵医嘱的人。

谢倾立刻低头应好。

医生“啧”了一声,在心里狂笑。

但她见过了那么多病人,清楚隐瞒一定有理由,没再多说什么:“注意饮食,按时换药。”

谢倾连忙在南序面前表态,一定谨遵医嘱,领了药返回宿舍区。

月光柔长。

在快要分离时,谢倾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那朵花被谁捡到了?”

“什么花?”

南序反问,很快反应过来。

谢倾说的是仲夏夜之梦话剧谢幕时抛出的蔷薇。

“噢,你看到了。”

诺伊斯论坛上到处都是视频,更勿论他不允许自己错过和南序有关的任何一点消息。

至于那朵不知所踪的蔷薇。

他铭记于心,耿耿于怀。

“我也不知道被谁捡走了。”南序没太关注。

当时他急着去换衣服,下了台就把震耳的呼声抛在身后。

“看到了,可惜错过了,我要是在现场一定落在我的手上。”谢倾熟练地拉踩别人。

他轻而易举地弯下脖颈的颈骨,把脸没入阴影中,前面没装上的可怜总算有机会装上了:“不然看在我是伤员、今天还见义勇为的份上,也送我一朵吧。”

南序拧起眉头。

这话半是玩笑的性质,谢倾也清楚大黑天的上哪儿找朵花来,他就想刷刷存在感,悄悄摸摸抒发些错过亲眼看南序表演的惋惜。

“开玩笑的,晚安。”谢倾说。

离别转身后,他的手机蓦然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手机消息来自南序。

一个蔷薇的emoji。

他在顷刻间明白了南序的意思。

没真花,送你个假花emoji安慰下见义勇为的伤者吧。

他连忙回头,南序已经不在他的视线里,也就没见到他骤然噼里啪啦亮起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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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

小小的一个图标。

屏幕开花了。

他捧着手机一晚上没睡。

……

谢倾一宿儿没休息,索性起身吃了医生开出来的药片,换过身上其他地方的纱布,走出门。

伊黎的清晨才刚刚苏醒,微薄的晨光里两个同样带着伤的人在宿舍红砖楼下相遇。

温斐笼罩着一层疲惫。

王室不直接参与政治选举,却要频繁地与重要候选人保持联络,这段时间,温斐时常从联邦大学出发乘坐航班跟随成员进行一场又一场私下的会晤,又在结束的第一时间赶回联邦大学。

联邦大学的夏令营对于温斐而言毫无必要,侍官不解温斐究竟有什么一定不可以错过夏令营的理由,劝说温斐退出夏令营,安心呆在卡明罗特区。

温斐拒绝了,又低头在观看着隐隐绰绰的剧场影像。

侍官无法说服温斐改变决定,只能作罢。

“就这么出来了?谢家的道歉诚意还是不够大。”温斐刻意扫空脸上的倦意,似笑非笑地对谢倾说。

谢倾那晚用刀扎伤了温斐,用不着温斐刻意提起手上的伤口,王室安置在成员身边的侍官很快发现了温斐手上锐器的贯伤。

王室虽然辉煌不再,但仍然保有一定的政治意义,也掌握着联邦话语权的部分。

温斐全程保持着抽身的态度,任凭王室处置,只在侍官要代表王室向谢家要求一个说法时,提点了一句。

不用告诉谢倾的父亲,但可以告诉谢倾的祖父。

谢倾的父亲是一只擅长虚与委蛇的狐狸,多半会诚恳道歉,打过几次机锋以后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揭过。

而谢倾的祖父符合一切有关大家长的描述。

铁腕、古板、严肃,尽管谢家的权力在代际间逐渐交接,但他的权威依旧不容忽视。

谢倾的母亲在生他后,身体状况更加糟糕,他的父亲忙着顾着母亲,所以谢倾刚出生就被他的祖父接到身边培养。

他的祖父秉承着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想法,严格要求谢倾的行为,不希望谢倾像他的父亲那样溺于感情。

在很早的时候,谢倾认为自己是由继承人课程构筑起来的程序。

程序犯错了,需要被修正。

于是会接受黑暗里的训诫,会得到更加严苛的禁闭训练。

尽管谢倾祖父对于王室的指责心中没有太多的波澜,也无所谓谢倾与温斐的争执。

但,冲动,是谢倾不应该有的情绪。

所以面对王室的交涉,谢倾的祖父给出了赔礼,同时承诺要将谢倾丢进禁闭岛惩罚作为回应。

那是联邦特殊军队、雇佣兵特殊训练的场所,条件极为血腥恶劣。

倒真是舍得。

王室勉强接受了这个条件,毕竟又不可能真的让谢倾也扎自己一刀。

岛上信号不好,谢倾偷偷藏了手机,所以回复南序的消息断断续续。

过程有些曲折,好在他拼了一口气通过考核,飞到南序身边,还接住了坠落的蔷薇图标消息。

昨晚的医生正是发现了谢倾袖子不经意间挽上去后更严重的伤势,忍不住出声提醒,才被谢倾打断。

他和温斐的纷争,没必要令南序知道。

而且出来得太狼狈,伤得挺深,他不希望影响自己在南序心里的形象。

“多少诚意,取决于对方有多少价值。”谢倾不紧不慢。

温斐说:“如果你身上的血腥味不那么冲人,会更有说服力。”

温斐注视了手上仍缠着的绷带。

他的伤口快要痊愈。

一个刀伤换来谢倾一身沉痛的伤口。

他仍觉得不够。

他和谢倾永远不可能再维持表面上伪装的和平。

第二天的早报通篇都是昨天的意外,伊黎市政府滑跪得很快,向公众郑重地道歉场地及安全保卫安排上的失误。

幸而没有发生死亡事件,仅有十多位的民众受伤,迅速被拉往医院救治。

紧接着媒体报道,事故发生前有一群学生临时站出来维持了秩序,大肆夸奖着他们的勇敢。

可惜当时没有拍到照片,否则他们可以将声势炒作得更加浩大。

小组里的学生们在刚看到报道时十分惊喜,一种得到认可的满足感在内心膨胀,恨不得在脑门上贴“没错,英雄就是我”。

这样飘飘然到有些浮躁的症状在南序面前不药而愈。

一方面,南序什么反应也没有,面对那些新闻,更像是旁观者;另一方面,他们一定不能飘,要稳住心态做好剩下的分析论证,坚决不拖累小组的进度。

几个沉浸在学业、时间紧促的日夜过后,他们的大脑逐渐冷却下来,发现了不对劲。

关注的焦点不知何时移转到了他们身上,移转到了联邦的未来有多么光明,渐渐的,事故的伤者、动乱被掩藏,被遗忘。

他们不需要有名字,不需要有面孔,只要贴上标签成为一个符号,就会变成掩护的工具。

没意思,真没意思。

这就是他们此前坚定不移的支持对象吗?

还害得他们争得面红耳赤、耽误进度差点惹南序生气。

夏日有微风吹拂,树叶与树叶的摩擦声簌簌,南序的手腕和书页的摩擦声也簌簌。

很轻柔的声音。

一点一点蚕食了他们的愤怒、迷惘与动摇。

不如老老实实提交论文、抓紧时间去找那些小孩玩、趁机和南序再多说说话来得有意义。

阳光很好,他们伸出手攥紧空气里的光,也试图攥住飞快流逝的时间。

夏令营除了综合考核之外,还有一种专项评定的形式。

后者在尚未来到夏令营之前,就已经和选定方向的教授联系好。

与其说他们进入了联邦大学,不如说他们进入的是联邦大学某位教授的团队。基本上,只有领域上极有天赋的佼佼者才可以选择这个形式。

裴屿就是其中之一。

早在一年级的下半学期,他就通过诺伊斯的平台联系上了联邦大学生物学和药学方向交叉融合工程方向的教授,早早内定了联邦大学的入学名额。

这次来夏令营,他直接进驻实验室参与项目,不参与日程表上安排的所有活动。

“DNA浓度测量值符合标准,学弟辛苦了,先休息吧。”

实验室内,纯白桌台反射着窗外的阳光,耀目到刺眼,却在恒温的环境下感受不到户外温暖的温度。

说话的那位学长口中的学弟穿着洁白的实验服,有条不紊地收拾好实验器材,严谨寡言到没什么温度。

学长没得到回应,早已见怪不怪。

夏令营要开始以前,他们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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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有位来自诺伊斯名字叫裴屿的学弟即将进组。

诺伊斯,特招生,同时在如此年少的年纪就得到了教授的认可,里面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果然,这次接触下来之后,发现他们猜测得一点都没有错。

裴屿为人冷峻,与实验室里的学长学姐不会有除了和实验以外任何的交流,像个无情的实验机器。

但裴屿来到实验室之后,拉快了实验室里的进度,出来的数据都很漂亮,甚至隐隐有了突破。

备受折磨的学长学姐们立刻认为这点小缺点算不了什么,优秀的人里更加优秀的人,有点傲气也很正常,能带飞他们的实验才是关键!

裴屿冷漠记载完最后一组数据,拖下白大褂和乳胶手套,没有留恋地走出实验室。

实验楼的斜对面就是图书馆,裴屿数着层数,看向第四层的高度。

隔着窗户,看另一扇窗户。

金属外框在反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泽,树木的浓荫倒影在玻璃上,一片沉积的绿意。

裴屿看了眼手表,时针秒针指向了固定的时间范围,没多久,那扇窗开始有晃动的剪影经过,他凝神放眼观察着,在其中找到了希望见到的那个沉静身影。

再见证对方短暂地经过了那些绿沉沉如深潭一样的窗景,晃动了潭中的水。

有脚步声。

裴屿转头,朝来人问好:“许教授。”

走过来的人气质温雅,整体望过去有那种常年专注于学术的人特有不见光的苍白,衣着低调,带着多次浆洗后的发白,但很整洁干净。

裴屿当初在筛选导师时在官网见到了许凛教授的简介。

一位当之无愧的天才,在生物药学领域有着绝对的权威。

同时,论坛上对于许教授的风评很不错,而且对方同样有过诺伊斯特招生的身份,于是向许教授投递了申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裴屿将跟随他学习。

但现在出了意外。

“你给我提交的申请我看到了,虽然纸面上写得很清楚,我还是想来当面问问,怎么突然想退出?”许凛含笑叹了声气,语气里有惋惜。

在来到夏令营之前,许凛就收到了来自裴屿的道歉,说经过慎重的思考,他打算退出跟进的项目,重新考虑未来的规划,十分抱歉辜负了教授的提携与帮助。

许凛若有所思打量着裴屿:“受诺伊斯的影响,打算从政了?”

裴屿沉默道:“没有想好。”

他的视线从平视转向俯视,投向了图书馆的大门。

那群从四层讨论室结束讨论的学生出来了,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们在聊一些什么,却可以清晰瞧见那些人的表情神采飞扬,簇拥着南序。

南序今天穿了白衬衫,浅灰色的薄针织马甲,柔和了他五官的锋利。

衣领的扣子系到了最上方,袖口却没有系上,胸前环抱了一本书,衬衫的袖口随着走动轻轻摇晃,像白鸽在振翅的羽翼。

他也是这个夏令营其中的一员,但由于始终泡在实验室里,除了所有人都见证了的戏剧表演,他几乎和南序没有任何交集。

为什么他永远和南序走在不同的道路上。

从出身的环境,到人生的轨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汇聚在一起的地方。

这样的认识在上一个假期重回诺伊斯后不断加深,在上一回的校庆宴会上接近爆发。

那一次,南序把那些人的礼物作为筹码全部输光,狠狠刺激了那些人。

受刺激的除了他们,还有他。

当他站在桌边见证着场上的光影交锋时,内心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那些他鄙夷冷视的权贵子弟们在局中沉浮,而他竟然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他或许没有想好以后的方向,但他无比确定的是,他想要参与到南序的未来,想要他的未来不要和南序毫无瓜葛。

许凛在裴屿的眼睛里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野望。

他轻笑了声,内心并不意外。

当初他和裴屿第一次面试时,就知道这位和他有着相似出身的少年骨子里的野心。

裴屿当初选择他,希望借助这方面的资源救助他的奶奶。

听说裴奶奶后来动完手术以后身体好转,少了这点支撑和联系,裴屿不再在这条路上坚持似乎顺理成章,他也早有预感。

不过,这回他和裴屿见面时,他观察到这个清贫冷傲、目空一切的少年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有了自嘲的寂寥,和暗物质一样的沉淀。

他奇怪的一点在于,是什么造成了裴屿的改变。

“在看什么?”许凛问。

“没有。”裴屿否认。

许凛已经顺着裴屿的视线望过去,了然地说:“哦,夏令营的其他学生,里面有你认识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出挑的孩子身上:“我记得他叫南序,和你一样也是来自诺伊斯,你们是同学吧,关系怎么样?”

裴屿的睫毛震颤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关系怎么样”的这个问题,于是问:“您也知道南序吗?”

许凛眯起眼睛,脸上有点微笑:“当然了,很难没有印象。”

夏令营是一个展示的平台。远道而来的学生们需要展示实力,联邦大学也要展示自己的价值和底蕴。

学校在刚开头时密集地举办众多学术大拿们的讲座,也告诉老师们可以在营员之中挑选有没有心仪的学生。

作为联邦大学杰青导师的代表,许凛应邀参与了几场讲座、座谈,也组织了一场测验筛选有没有好苗子。

第一次见到南序时,南序坐在了第一排,全程只有抬头和记笔记两个动作,以及听不懂过于深奥的专业名词时闪过的困惑。

很少见到这样可以屏蔽所有干扰的学生,哪怕安静,却会令台上的人感到十足的交流感。

认真到过分的地步,以至于许凛以为南序要选择他作为导师。

结果他并没有收到南序的申请。

再从旁人的叙说中得知,南序每一门都一碗水端平,每个老师在课堂上都会误认为自己是南序最深爱、最青睐的方向。

挺有意思的一个学生。

许凛笑了笑。

许凛有过医生实习的经历,观察力很敏锐:

“对了,他手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么严重。”

许凛发现他这个向来冷情冷心的前学生突然愣在原地:“有多严重?”

许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屿,感觉发现了什么。

“虽然影响不了日常的使用,但对于一些非常精细的操作,应该还是有影响的,比如,做不了精密实验?”

“或许他没有选这个方向,是在规避自己这个劣势。”

许凛和南序又没有更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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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交流,怎么可能知道南序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而且大部分研究不涉及要手稳得不行的操作。

之所以这么随口一说只是像科学家做实验一样验证自己的猜测。

关心则乱。

裴屿脸上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变成了惨白,漆黑的眼珠木愣愣的,像一个空洞的玻璃球。

疤痕愈合,不太平整的走向,像发生了变动的脉络,迎来了一个新的南序。

可疤痕不会消失,而那过去的疤痕里,提醒着曾经有过他间接给出的一份划痕。

许凛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猜想得到满足,裴屿的心也应该乱得没有办法再继续和他聊天。

他留裴屿独自一人,和裴屿告别,走下实验楼。

刚才还在讨论的学生恰恰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南序礼貌地问好:“老师好。”

许凛点点头:“你好,要去做什么?”

不是才离开吗?怎么感觉又像要往图书馆的方向去。

“再去借本书。”南序说。

“什么书啊?”

因为本身南序值得关注,再加上发现了裴屿受南序影响的情况,许凛很乐意和南序多聊几句。

南序:“哈森教授新出了一本书,打算借来读一读。”

哈森可是历史学方面的。

许凛失笑,这个学生的兴趣爱好真是多方面的。

尽管他们只在最开始有过深入的接触,但彼此间的印象不错,可以很轻松地交谈。

许凛开玩笑地问:“怎么没有读我的?”

“读过了一本您三年前出版的著作,基因工程方向的。”

南序回答。

许凛:“那有没有考虑报考我的学生?”

南序说:“也许以后会选吧。”

许凛失笑,怎么还给画上饼了。

“为什么?”

南序的答案出乎了他的意料:“感觉我还挺厉害的,要继续探索一下,我在哪方面最厉害。”

诺伊斯的课程进度提前,他来到这里时发现,有些大学基础的内容他已经学过了,而且学得不错。

有阿诺德这位“斜杠老年”前半生那个频频转行的标杆在,南序当一位“斜杆青年”似乎也不失是一种选择。

许凛愣住。

有点没料到南序会说出这样的话,仔细一想又不太意外。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口中说出来,许凛就要不动声色地给对方打上一个狂妄的标签,可南序思索着语气平平说出这话时,他在对方映了一树夏光的眼睛里感受到了生机与力量。

少年特有着的自信和张扬,无限多可能选择的道路,更远大、更广阔的未来,会在南序面前徐徐铺开。

“联邦大学是一所综合大学,非常适合你。”许凛说,“期待再见到你。”

夏令营快要临近尾声时,联邦大学刚巧在校内举办每年要来那么一次的套路。

蒙面晚会。

人员不限,路过在门口抽个面具就能加入。

面具在入口处抽选,款式不一。

由羽毛、珠宝等装饰的最普通款的船型面具、金属锋芒尖锐的鸟嘴面具、皮革狐狸面具、滑稽的小丑面具等等。

前期全程带着面具隐匿身份,平等地交流,或许更容易触发灵魂的共鸣。

如果你和身边的人恰好有着共同的话题,那么交换过名字,把面具下的人与名字、编号联系在一起,告诉工作人员,正确的话就可以领取一份礼物。

浪漫神秘的氛围感。

南序受到爱丽丝学姐邀请,去瞧一瞧热闹。

他手气不错,抽到了一个毫无特色的普通白面具,把五官遮盖得差不多,只留了眼睛和硬玉一样的下巴,又抽了个号码。

由于太没特色,在一众花里胡哨的面具里甚至有点丑。

挺好。

更没人认得他了。

大厅不刺眼的暖黄光薄纱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

南序在小推车上拿起一杯葡萄酒之后,观察完了会场丝绒玫瑰、水晶杯、气球等等布置,再环顾一圈,全是面具人,看得他晕人了。

他打算到靠近门口的位置找爱丽丝打声招呼溜走。

“南序~”爱丽丝准确叫出了南序的名字,招呼南序过来。

热爱社团活动的她又光荣担任了本次活动的工作人员。

“怎么认出我的?”南序走到她身边问。

爱丽丝笑起来,把登记表推给他看。

南序倚在铺了红丝绒桌布的台边,查看登记情况,基本上毫不犹豫地写上了“南序”并标注出他胸前贴着的号码牌数字。

此时距离宴会开始才没过多久。

开场即掉马。

带了面具,看不清南序的表情,只能听见冷清嗓音里有了尾调疑惑的小小上扬:“怎么认得我?”

没人跟他说过话,他也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名字,不声不响一群人把名字给填上了。

你可太好认了,学弟。

爱丽丝在心里嘀咕。

就算带着这么张丑面具,只露出了一点点特征,也足够辨别。

戴和没戴一样,还闷。

南序微微侧过脸。

由于这个面具带在南序脸上,早就硬被看顺眼了。

结果忽然被掀开。

黑色的影子浮起来,微亮的光沉下去,过分冲击的视觉对比,反而令人目眩。

爱丽丝半晌后问道:“你喝酒了吗?”

“喝了一杯。”南序晃了晃手里空了的杯子。

蒙特佩斯没喝上的葡萄酒终于在伊黎喝上了。

甜的,果香,还有点木头沉淀的味道。

和那些长辈说的跟葡萄一个味道显然不一样。

南序喝酒不上脸,心跳也很平稳,目测酒量不错。

他的眼睛在滟滟灯光下沁了冷,扫视过人时一股说不出的酥麻麻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是眼尾多了一抹很淡的薄红。

眼下落了雪一样的皮肤,坠了片蔷薇花瓣。

爱丽丝慌慌张张地对南序说:“快戴上面具。”

第52章 爬山虎

南序不明所以, 在见到爱丽丝着急的表情后,不理解但照做了。

面具盖上,刚才那样旖旎的影像仍然在心中反复地重播。

“怎么了?”南序用手背试探了下颌边缘皮肤的温度, 冰凉的触感, 应该没有红得上脸。

没怎么,杀伤力太大了,为了挽救其他人的生命,于是紧急做出了这样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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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应该还是被其他人窥见了,爱丽丝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缓慢移了过来,不满地瞪着她。

爱丽丝的心里油然生起一股义不容辞的责任, 一个个瞪了回去。

“之前喝过酒吗?”她问南序。

“第一次喝。”

爱丽丝幽幽提醒:“以后还是少喝。”

喝了酒的南序一如既往漂亮得有距离感,就是眼尾的那点浅浅淡淡的红色太过迷惑人, 晃了晃别人的眼睛, 就成了映在水中的月亮。

水波粼粼,月影摇曳,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虽然那些人碰到水中月的碎片以后, 就会清醒不过是一场幻觉。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某些人产生想得美的无谓期待。

可爱丽丝学姐转念一想。

凭什么,因为某些人就得让南序戴面具了?

世界上像她这样单纯欣赏美的人也有很多。

南序眼见着爱丽丝学姐的脸色忽明忽暗, 仿佛因为一杯酒陷入了难解的电车难题, 有些失笑:”不喝了。”

回蒙特佩斯再喝。

爱丽丝很快也调整好了表情, 放轻声音解释:“第一次喝,少喝些比较好。之后私下里可以自己试试酒量的界限在哪里。要是你能喝, 以后你来联邦大学了, 我带你去附近的酒吧转一圈,你放心,酒吧一条街, 没有我不熟的场子。”

她说话的语气一股操碎了心的味道,特别有说服力。

“好。”南序点头,他来这里就是礼貌性地应邀晃一圈,身份被明牌以后更没什么玩的,于是和爱丽丝打了声招呼,“那我先走了。”

“要去看一会儿的烟花大会吗?”爱丽丝了然,“在学校也能看啊。”

他们宴会也有设计这个环节,在烟火燃尽的最高点摘下面罩,多浪漫啊。

“已经和人约好了。”

好吧。

爱丽丝只好应下。

而且对于南序而言,呆在这儿的确失去了蒙面的意义。

失策了,应该装不认识的,

现在好了,什么游戏都玩不了了。

爱丽丝弯腰,推给南序一个方正的礼物盒:“这个给你。”

将姓名和面具下的人匹配上才能拿到礼物,南序以为是这个的奖励,摇头道:“我没认出别人。”

“这是大家专门送给你的。”爱丽丝真诚地说,“谢谢你带来一场仲夏夜之梦。”

联邦接受礼物时当场拆开是一种礼貌的行为。

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球。

“你碰一下。”

南序细长的手指点了下冰凉的表面。

纯净的玻璃体从指尖接触的位置蓦然有了颜色,瑰丽星云翻滚,变幻着蝴蝶、玫瑰、眼睛的形状,来自宇宙的光芒流动而自由。

就像南序给他们的印象一样。

他们都这么认为。

南小少爷的行程较为繁忙,捧着水晶球,按照约定到达了地点。

静谧的湖水像琥珀一样通透,倒映着岸边层层叠叠的人影。

南序刚走近。

最边缘游离于人群外的谢倾第一个有反应:“南……”

没转身前就要叫出南序的名字,转过身反而卡顿了下:“怎么戴了面具?”

南序才想起来脸上的东西没取,难怪一路上总感觉有人看他。

“去蒙面晚会逛了一圈,刚进去就被认出来,就走了。”南序顺手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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