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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程绾绾兀自闷闷苦恼之时,众妃好事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宫里再大,待了十几二十几年,宫墙的红砖也都要摸清楚数了,更别说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枯燥日子,实在没什么新鲜的。

难得见到一个新鲜的人,这些困在宫里的女人们便一个个都来了兴致。

敏妃是个爽朗性子,直接就问道:“大姑娘嫁人头一回,太子妃昨晚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的?若有什么不懂的,快直管问我们!”

程绾绾面红耳燥,瞟了众妃几眼,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莫说昨晚她和太子根本没圆房,就算是圆房了,她也不好意思把那些私密的事情拿出来公然讲给这么多人听。

简直是太羞耻了……

程绾绾正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这时候宫女进来通传,说是太子到了。

皇后立马让人迎进来,这一打岔,众妃也不好在太子跟前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房事,一个个颇为遗憾地闭上了嘴巴。

江诀代掌朝政,事务繁杂,众妃与他只打了个照面,也是避嫌,很快告退离开昭仁宫,江诀也不多待,接了程绾绾便要走。

皇后让他稍等,将程绾绾又单独带到了内殿说话。

皇后不知叫女使从哪里找出来两个匣子,将两个匣子交给程绾绾。

程绾绾不明就里,只猜测是赏赐,谢恩先接下了。

皇后指了指匣子才道:“这个匣子里头是一些银票——”

程绾绾一惊,哪有赏赐直接赏赐银票的呀——虽然她真的很需要。

皇后面带微笑:“本宫知晓你出身不算好,手头必定不宽裕,你初入东宫,底下那些人里,少不得有那么一两个滑头滑脑的,一开始办事未免不尽心,虽说这般收买人心并不可靠,但有时候也是没法子的事。这些银票你自个儿拿去兑一兑,可以用来打点底下那些人。”

程绾绾有些呆住了,看着皇后和善温柔的微笑,眼睛忽然有些酸酸涨涨的。

她是真的很需要银子的,可是她的亲生父亲都没有想过这些,她也没指望过会有人帮她考虑,但是皇后娘娘竟然想到了,还专门给她准备了打点下人的银票。

皇后看面前的小姑娘两眼发直,几乎是一脸仰慕地看着她,唇角弧度越发深了:“好孩子,你也莫要把此事放在心上,这也不是本宫的一个人的意思,陛下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也是关心你的。”

程绾绾因皇后的话想起皇帝来,皇帝每回见她都没有好脸色,原来也会这么细心吗?

呜呜呜……程绾绾忽然有些感动。

她原来没嫁人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嫁给一个不好的夫君,若再摊上一双刻薄的公婆,那就太糟糕了。

可是上天竟如此厚待她,给了她一个太子殿下那样好的夫君,又还给她这样好的陛下和皇后娘娘。

程绾绾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哭出来。

皇后也怕她哭,柔声又打趣道:“再者,陛下和本宫也不全是为了你。太子代掌国事,一心都扑在政务上,难免有顾及不到你的时候,或许少了些体贴,陛下和本宫这是替太子预先向你赔罪呢。到时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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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记他的仇。”

程绾绾弯弯唇角,浅浅地笑:“不会的,太子殿下对儿臣很好呢。”

“那便好。”皇后笑道。

“还有另一个匣子——”皇后又指了指第二匣子,些许压声,“这里头是两本小册子,教新婚的女子晓事用的,本宫想你生母过世早,府中兴许疏忽此事,这两本小册子,你回去自个儿悄悄看一看、学一学。”

程绾绾立马就明白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害羞,脸上神色动容,脸颊却微微烫起来,表情一时有些别扭。

她其实已经有一本小册子了,只是皇后娘娘不知道。

程绾绾又谢过皇后之后,抱着两个小匣子出去,太子去殿外等她了,她又抱着两个匣子追出去。

她怕太子等着急了,小跑着出殿门。

哒哒的脚步声在肃穆的宫墙内分外明显,江诀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但他还是转过头,便看见小太子妃抱着两个和她小脑袋一样大的小匣子,裙袖翩飞,小蝴蝶一样地从殿内飞了出来。

江诀心底失笑,心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他伸出手接她:“慢些,别摔着。”

程绾绾小跑出了殿门,本该稳稳当当在太子身侧停下,但太子却朝她伸出手,她大概明白太子是怕她摔着,好及时扶住她,若她真稳稳停下,让太子殿下接了个空,是不是不太好?

她想着,脚下便没停,真就一股风似的卷了过去,稳稳落到了男人的臂弯里。

江诀扶她站稳,话音压得很低:“稳重些,你可是孤的太子妃。”

男人话音并不严厉,缓缓淡淡的语气好像是认真,又好像是在打趣。

程绾绾没觉出怕来,抱着匣子站好,仰脸看男人。

江诀低头,指了指她怀里的匣子:“皇后赏的?”

程绾绾点点头,夹着喘息音,瓮声瓮气“嗯”了声。

江诀:“谢恩了么?”

程绾绾用力点头:“谢了的!”

“乖。”小太子妃个子矮,江诀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动作似乎让两个人都有点意外,尤其是在昭仁宫外侍立的宫女们面前。

程绾绾眨眨眼,江诀也微怔。

但摸都摸了,他索性揉了两把才把手收回去。

两人一起离开昭仁宫,走了没两步,江诀余光扫到小太子妃怀里抱着的两个小匣子。

虽说匣子不大,但在个头也不大的小姑娘怀里,就显得有些笨重了。

江诀稍作思考,转头问:“重不重?”

程绾绾扭头望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诀伸出手:“给孤拿着罢。”

程绾绾一愣,随即看到男人递到面前来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反将面前的匣子越发往怀里抱紧了些。

她赶紧道,几乎是有些慌乱的:“不用不用!不用了殿下!一点都不重的!”

江诀的手在半空滞了片刻,无可奈何地收回。

他看她将匣子抱得紧紧的、好像生怕别人来抢的模样,好笑地勾了勾唇:“小守财奴。”

程绾绾:“……”

呃……守财奴就守财奴吧,总比被太子殿下看见那两本小册子强。

*

程绾绾果真抱着两个匣子一路出宫,幸好匣子里装的只是银票和两本小册子,不是真金白银,不然还真是抱不动这么远。

两人快要出宫门的时候,没想到却正巧遇到了从岐山猎宫回来的二皇子江昊。

三月岐山猎宫的祈谷春祭,是二皇子江昊北上去祭办的。岐山猎宫不算远,但因为大邺的寒季长,三月还很冷,岐山又在北边,天寒路冻,这一去才耽搁了一月有余。

江昊自宫门进来,正遇见二人要出宫,三人遥遥相望,江昊虽然不认得程绾绾,但是看两个人的服饰,也看出了程绾绾太子妃的身份。

江昊顿时有些生气。

程绾绾是

第1回 见到江昊,她看服饰纹饰认出来是位皇子,但是哪位皇子她却不认得。总之两边才走近些,那皇子一看到她,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江昊生得魁伟,几乎和江诀一样高,但身材更健壮些,尤其板起脸来,看起来就有些凶神恶煞。

程绾绾在江诀身边,倒不至于多么害怕,但还是往江诀身后躲了躲,更是莫名其妙——怎么这皇子一看到她就这副表情呢?她哪里得罪过他吗?

江昊的恼意都写在脸上,江诀看得清,也察觉到身侧的小太子妃有些害怕,还往他身后躲了躲,他便也遂她愿,索性将人挡到身后。

“二皇兄。”两边会了面,江诀从容站着,淡道。

江昊更生气了。

明明他是皇兄,就算江诀是太子,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也未免太猖狂了吧!他还只是太子,还不是皇帝呢!

“三皇弟。”江昊咬牙切齿道。

他从不叫江诀太子的。

“这就是三皇弟新娶的妻室,之前你亲手指的那个?”江昊问。

“正是。”江诀懒散垂着眼皮,语气也寡淡。

两人一向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江诀冷淡道东宫还有事,便带着程绾绾掠过江昊身侧,径直出了宫。

经过江昊身边时,程绾绾只感觉他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看出什么花来,直叫她青/天/白/日的,竟被盯得打了个寒颤。

等二人出了宫门,江昊还盯着程绾绾的背影看,直到彻底看不见了,他才怒气冲冲地进宫去,连皇帝那里都没去请安,直奔昭仁宫去了。

昭仁宫里,五公主江婉筎才刚刚过来。

她本来是赶着来看太子哥哥新娶的太子妃的,结果来迟了,正好错过了。

她正在同皇后抱怨,江昊就直接进来了。

一进门,就火急火燎气吼吼的:“母后!怎么江诀还是娶了那个程家庶女?!”

正说话的母女二人对看一眼,转头看过去。

皇后道:“娶了便娶了,又不是你娶,也不是娶你的心上人,你恼什么?”

江昊却一脸着急:“母后您不是说父皇不喜欢那个程家庶女、不愿意江诀娶她的吗!怎么江诀还是娶了?!他非要娶,他肯定有阴谋!”

皇后:“……”

五公主:“……”

皇后:“程家那个小姑娘身份不显,其父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太常寺卿,能有什么阴谋。”

江昊一副“你们怎么这么笨”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就是因为那小庶女身份不显啊!她出身如此平平,江诀还非要娶她,所以才有阴谋啊!”

皇后:“……”

五公主:“……”

五公主:“母后,儿臣想留在宫里用午膳,咱们午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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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那就吃你喜欢的蒸羊羔,还有……”

江昊在一旁跳脚:不是!有大阴谋啊!你们都理理我啊!

第27章 (捉虫)

那一头,程绾绾跟着江诀,已经出了宫,坐上了回东宫的马车。

程绾绾捧着两个匣子置于膝头,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神情仿佛有些苦恼。

江诀一贯的口舌都耗费在政事之上,平素也不怎么喜欢闲话,但时值正午,许是外间车水马龙的繁华,让车厢内的过分安静显出了一种怪异的别扭,江诀罕见地觉得有几分不适,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在想什么?”他问。

程绾绾略微走神,被他一问,猝然抬起头来,顿了顿道:“在想刚才……方才那位殿下就是二殿下吗?”

程绾绾适才听见太子称呼那人为“二皇兄”。

江诀不太想提起扫兴的人,只是淡漠地点了下头,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程绾绾便没作声了,低头小小地叹了口气。

“怎么,刚才被他吓到了?”江诀又问。

程绾绾摇摇头:“没有呢,只是……二殿下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吗?二殿下和皇后娘娘不太相像呢。”

江诀怔了下,继而笑了。

何止是江昊和皇后不像,风风火火的昌乐公主江婉筎,也和皇后不怎么相像。

没准儿那兄妹两个都是随了他那个不着调的皇帝老子,江诀腹诽。

江诀看身旁的人,小太子妃似乎对江昊是皇后的儿子这件事颇为遗憾,江诀越发觉得好笑,不知江昊要是知道小太子妃如此替他的母后操心,会不会感动得暴跳如雷。

提起皇后,江诀顺便想起来,问起:“皇后方才带你去内殿,同你说了什么?”

一提起此事,程绾绾立马将旁的事都抛之脑后了,立即打起精神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江诀:“没、没说什么……”

江诀神色如故,好似没看出小太子妃的紧张来,只又问了句:“嗯,那赏了你些什么,拿来孤瞧瞧。”

江诀作势要伸出手去拿匣子,程绾绾顿时慌乱了,不敢躲开,只好把匣子往怀里抱了抱,抱得死紧死紧的,两瓣唇瓣飞快一张一合:“没、没什么!就是一些……一些……”

江诀只是随便问问,其实对匣子里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想来左不过是一些贵重的首饰之类的——皇室新妇入宫,一般都赏这些。

但小太子妃的反应着实有点奇怪。

江诀不由看她一眼。

程绾绾心虚,想不出来个说辞,只把匣子抱得更紧了。

正这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她手中一滑,两个匣子一起掉到了地上去。

好险匣子锁着,万幸没有摔开。

不等马车行稳,她赶忙弯腰去拾,手刚要碰到,另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横里伸出来,竟抢先一步把匣子给拿走了。

程绾绾弯着腰抬头,就撞进男人玩味的长眸。

江诀捡起匣子,拿在手里朝小太子妃晃了晃。

匣子里的东西传出响动,但掩盖在马蹄声和车外的市井繁华中,声音闷闷的,几乎不可闻——很显然不是什么首饰之类的东西。

这倒是让江诀有些意外了。

江诀作势要打开匣子看看,才一动,那头小太子妃立马紧张兮兮地咽了咽口水。

江诀手搭在匣子上,停住了。

罢了,小姑娘家的东西,他非要争来看什么?

江诀不打算看了,但也没把匣子递还回去,故意问了句:“孤能打开看看么?”

他的手指在匣子上轻轻摩挲,小太子妃紧张得不行,又咽了咽口水,小嘴一抿,干巴巴又有些委屈地说道:“还是……还是不要看了叭。”

江诀如愿逗到了小姑娘,笑了下,便把匣子还回去:“好,那孤不看。”

程绾绾赶紧把匣子接回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怕匣子再被颠簸掉,想了想,就把匣子放在了身侧,还是靠近车门、远离太子的那一侧。

放好,她还把手搭在匣子上护着,又用余光悄悄瞟了一眼太子——还好太子没什么反应。

江诀全都看在眼里,但只当没有看见,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然而他看着窗外晃过的街景,心中却起了一丝好奇。

那小匣子里到底装的什么?让他的小太子妃这样紧张,生怕他看见。

*

江昊午后从宫里回到自己的蜀王府,很是丧气,不过他离京一月有余,还是先去看过女儿的功课。

江昊娶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有三个孩子。正妃只生了个女儿,今年四岁了,是王府的嫡长女,两个侧妃都生了儿子,但一个只有两岁,一个只有一岁,还都远没到据鞍读书的年纪。

所以,他只能先抓长女的功课了。

但他去了正妃院中,女儿却还在午睡。

江昊给长女拟定了一份严苛的课业计划,这个时辰女儿应该在书房读书了。

江昊进屋,蜀王妃正在外间给女儿做衣裳,屋中一片安静。

江昊有些生气,但考虑到女儿在午睡,声音却压得很低:“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做衣裳?玥玥本来就是个没用的女儿身,更要好好读书用功才是!”

蜀王妃乍见夫君回府,还来不及高兴,就先被呵斥了一通,顿时有些难过。

她起身迎,江昊还在责备她,她只得默默听着。

一旁嬷嬷见状,悄然退去内室,没一会儿,牵着小王女出来了。

小王女才睡醒,乍看见外出月余归来的父王,高兴得不行,欢喜唤着父王飞扑过去。

江昊一见女儿出来就止了话声,那些话并不当着孩子的面说,只问女儿怎么午睡这么久,没去书房读书。

小王女撒娇说是太困了,又说读书太累了,江*昊好声训导了几句,却到最后也没带小王女去读书,反倒陪着女儿玩了整整一下午。

到晚上,他才想起来“东宫的阴谋”,赶紧召了幕僚商议。

江昊说出自己的猜测,幕僚们面面相觑,也和皇后一样觉得江昊想多了。

但幕僚们可不敢如皇后那般直言,只能委婉劝说:“卑职等详查过那位太子妃的家世,但……确实没什么玄机。”

江昊一惊:“连你们都查不出来?此女藏得这么深?!”

众幕僚:“……”

幕僚劝道:“殿下,也兴许太子真的只是喜爱那位太子妃,并无什么隐情呢?”

江昊思索着点头:“你说得对,也许江诀真的喜欢那程家女……那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你们给本王想想法子,怎么试探才好?”

“……”众幕僚只得想法子。

半晌,有人硬着头皮说道:“这男女之间,感情一事本就可以假装,寻常看不出什么,除非是……遇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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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关头?”

江昊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顿时有了主意。

*

两日后,青影查到了毒药的来历,向江诀禀报。

青影:“殿下,那毒药是来自瓦剌。”

江诀:“瓦剌?”

这倒是让人出乎意料了。

瓦剌此前在西边挑起争端,眼下两国暂时恢复了相安无事的局面,在这个当口,瓦剌会冒险派人暗中行刺大邺太子吗?

莫说瓦剌国力不敌大邺,就算暗中敢有什么动作,也很难把大批刺客安插进东宫来。虽然大婚之日人员往来复杂,难免疏漏,但也正因如此,那时才是东宫戒备最严的时候,也最难得手。

江诀不相信是瓦剌人做的。

他刚大婚完,立马回京的江昊,时间上虽然巧合,但以江昊的脑子,应该想不出这么正常的主意。

青影提醒道:“殿下,八皇子之前在东宫安插了细作,盗走了咱们应对瓦剌的计策,有没有可能……”

江诀眸色转深,没说话。

江丞野心勃勃,一向表面看不出什么,但背地里就不好说了。

江诀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朝事繁杂,这些兄弟,一个个也都不省心。

“此事你派人留意着吧。”江诀道。

青影应是。

江诀还有事,离了园子去书房。很快,书房里就亮起了烛光。

*

天色已暗。

太子已经又有两日没歇在西宫了。

这两日二皇子回京,岐山春祭的事他不乐意禀报给太子,禀去了皇帝那里,可皇帝才不管这些,就转手还是扔回给了太子。

太子这两日都很忙,白日都见不到人,晚间更是了。

程绾绾幽幽叹气——成婚几日了,圆房还没圆呢。

这事像路上遇到的小坡,她非得爬过去不可,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爬。

桂嬷嬷留在东宫,两日观察下来也知道二人还未圆房,皇帝那头每日派人来问,桂嬷嬷也跟着着急。

趁这日,听底下人禀说太子已经回来了,难得太子回来得早,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桂嬷嬷从厨房煮了一碗马蹄银耳汤,又备了一小碟热腾腾的糕点,装在食盒里,交给程绾绾:“太子妃,太子殿下连日操劳国事,想是辛苦,您把这些吃食送去,好叫殿下歇歇,顺便……”

桂嬷嬷附耳到程绾绾身边,低语几句。

程绾绾听完,立马红了耳朵。

但她心里也记挂着这事,到底赧然点了点头,小声应下,提着食盒闷头朝书房去了。

第28章

从西宫到太子的书房还有一段路,四月近下旬的天已经不冷了,但怕银耳汤凉了,程绾绾还是一路走得很快。

到了书房所在的三松堂,远远就能看见里头亮着烛光,在阒静的长夜里,四下都是黑暗,不知这泓微光还要静悄悄地亮上多久。

程绾绾忽然想起邹公公的话来。

邹公公说太子殿下政务忙,常常很晚才歇下。听到时,她只是觉得钦佩,眼下自己置身这里,她才感觉到一点漫漫长夜之中、形单影只的孤独。

太子殿下也会觉得孤独吗?

程绾绾的步子不由慢了些,添了些许沉甸。

到门口,她低声叫瑞雪在外头等她,自己提着食盒上了矮阶,轻轻叩了两下书房的门。

门里传出沉稳的声音。

“何事?”

程绾绾小声:“殿下,是我。我来给殿下送吃的。”

门里安静了两瞬:“……进来。”

程绾绾这才推门。

一推开门,书房里点了七八支蜡烛,整间屋子都被照得亮通通,程绾绾晃了下眼,看过去,看见桌案后男人坐在那里,手中执笔还未放下,另手撑着额角看她。

男人漆沉的眸底映着烛光,显得眉眼很亮,这让他棱角锋利的面庞少了些冷意,看起来温和多了。

江诀笑笑:“怎么想起来给孤送吃的?”

程绾绾一边往桌案走,就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殿下辛苦呢。”

她其实有些心虚,她根本没想过太子辛不辛苦、会不会饿肚子,都是桂嬷嬷安排的。

桌案上文牍很多,程绾绾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一个小角落,把食盒放了上去。

江诀顺手帮她收拾了两本碍事占地的折子,等她把食盒放好,他却又执笔,继续在面前的黄纸上落笔去了。

程绾绾没敢多看,但扫了一眼,看见男人面前还摊开摆着一本书,密密麻麻的字迹看上去,好像是经文。

江诀低声道:“等孤抄完这页。”他没抬头,又道,“自己去搬张凳子来坐。”

程绾绾怕吵到他,连声都没应,安安静静去搬了张凳子来,在桌案另一边坐下了。

她耐心等着男人抄完这页,趁他抄的时候,悄悄打量他。

太子殿下抄经文做什么?

她想着,悄悄看男人垂掩的薄薄眼皮,从他不辨情绪的眉眼看不出什么,但他微抿着唇,唇线平直,表情看上去,好像有些不高兴。

程绾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打扰到了太子,太子不高兴了。那等她送完食盒,说了圆房的事,她就赶紧走。

她知道,太子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应付皇上的催婚。她会老实安分,不会痴心妄想,只要把圆房的任务完成了,她求之不得能成日待在西宫,与太子互不打搅。

太子是一个很好、很厉害的人,她知道,不是她这样胆小没用又身份卑微的人能配得上的。

程绾绾乱七八糟想了这些,心情稍稍有些低落——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谁愿意自己是个无用卑微的人呢?

这片刻,江诀又翻过了一页,笔还是没停。

程绾绾回过神,担心银耳汤真的凉了,只得小声提醒:“殿下,殿下已经抄完一页啦,要不然……先喝汤吧?”

江诀眉眼专注,又写了两个字,像才听见她说话,抬起头来笑了下,这才放下笔:“孤忘了——拿出来吧。”

程绾绾忙打开食盒,把马蹄银耳汤和点心都摆了出来。

江诀端起银耳汤喝了两匙就没喝了,看小太子妃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何故想起那天她因中毒初来东宫、看着他用膳的那副眼神。

江诀放下碗,用汤匙在碗里舀了两下,轻笑:“怎么,也想喝?”

程绾绾脸红,立马摇头:“没有没有!”

她不是贪吃,只是太子殿下吃东西的时候,样子很文雅,说不上来的赏心悦目,她才看得认真了些。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避开目光。

江诀习惯了一日两膳,晚上再饿也不会吃东西,那会影响他休息,休息对他来说才是最宝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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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碗推过去:“孤饱了,你要不要尝尝。”

程绾绾一愣。

她、她尝?

可是这是太子殿下吃过的呀。

小太子妃一副惊诧的模样,江诀才反应过来,那碗他已经吃过,不该再让她吃他剩下的。

他立马道:“想吃的话,孤命膳房再端一碗来。”

他作势要把推出去的碗拿回来,自己心里也莫名。也许是成了婚的缘故,虽然他对这娇憨的小太子妃没有丝毫夫妻感情,但婚事终归还是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无论如何都是超出常人的。

他方才一时间竟然恍惚了。

程绾绾不知男人想的是什么,她只懊恼自己的反应太明显了,可别叫太子以为她嫌弃他呢。

“不用不用!”她赶紧说。

趁太子把碗端走之前,连忙护住碗,埋头就喝。

江诀:“……”

不过片刻,小太子妃就把一碗银耳汤全给喝完了,半点都没剩下。

“……”江诀嘴角抽了抽。

程绾绾用过晚膳了,好在晚膳吃的不多,眼下一碗银耳汤什么的,吃下去倒也还好。

程绾绾冲面前的人笑笑:“殿下,我喝完啦。”

看哦,我可没有嫌弃你哦,不要生气哦。

江诀艰难地看小太子妃一眼:“你晚膳没吃饱?”

程绾绾擦擦嘴巴,莫名:“没有啊。”

江诀:“……”

江诀指指点心:“这个吃么?”

程绾绾:“……”

还吃啊?

江诀看看空空如也的碗底,果断下令:“都给你吃吧。孤不饿。”

程绾绾:“……”

啊?怎么可以这样!

那一碟点心,最终还是下了程绾绾的肚子。她吃得很慢很小心,一来是她有些撑了,二来是她怕点心渣洒下来弄脏桌案。

江诀经文又抄完一页,见她还没有吃完,才发觉她吃得心惊胆战。

江诀失笑,直接从一侧堆积的折子里抽了一份出来,丢到她跟前:“放心吃吧,洒在这上头,没事。”

程绾绾觉得不太好:“可是……”

江诀略微偏头,笑得有些深味:“这是江昊的折子。”

江昊?谁?

程绾绾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诀:“就是你见过的二殿下。他近来把春祭的事都禀到父皇那里,父皇又扔给孤,这其中辗转,耽搁了孤不少工夫,孤正愁没个理由教训他,你若弄脏他的折子,孤就借此责罚他敷衍了事。”

程绾绾:“……”

江诀看她当真,笑容愈深:“好了,快安心吃吧。吃完早些回去歇息。”

程绾绾一听见“回去歇息”,好险差点撑得把正事忘了,才想起来——圆房的事她还没说呢。

程绾绾越发吃得磨蹭,一边吃一边想。

憋了半天,她好容易吃完点心,终于憋出一句整话来。

“殿下,”她问,“殿下还要抄多久呀,什么时候歇息呢?”

她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但江诀注意力在笔下,却没仔细看她,更没多想。

他笑了下,有些无奈:“还早着,抄完这些经文,孤还有折子要看。”

程绾绾忍不住惊讶。

现在都亥时初了,等抄完经文,还看折子,那要到什么时候去?

还能不能……圆房了啊?

但最后想要圆房的念头只是一闪,程绾绾更多是觉得太子殿下有些可怜。

他有这么多的事要忙,等一切忙完,还要和她圆房的话,那是不是也……太辛苦了?

程绾绾本就羞于启齿,这下更张不开口了,更说不出让太子抛下政事,先和她圆了房再说这样的话。

程绾绾思来想去,又问了个问题:“殿下,你抄的是什么经文啊?”

江诀笔尖顿了顿,淡声开口:“给孤母妃的悼念经文。”

程绾绾唇一抿,一时没了声音。

江诀看她一眼,见小太子妃神色有些不安,仿佛是在担心戳到了他伤心处。

他朝她露出一个笑来,轻声:“无妨,孤的母妃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只是孤大婚,娶了妻,想要告诉她一声。”

程绾绾听桂嬷嬷提过,太子殿下的母妃是生他的时候血崩死的。

太子殿下真可怜,一出生母妃就过世了,连母妃的面也没有见过。比她还可怜。

程绾绾再说不出圆房的话了,银耳汤和点心也都被她吃光了,这一趟来,简直一无所获,还白白打搅了太子。

程绾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目光扫过桌上的经文,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殿下,”她试探道,“殿下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能不能帮殿下一起抄写经文?”

江诀笔尖再一次顿了顿,这回,他停下笔,抬眼看她。

程绾绾咬唇,又道:“就是我的字没有殿下写的好……但是我一定会认认真真抄的!保证一个字都不写错!”

江诀默声看了小太子妃两瞬,勾起唇角,轻轻笑了。

他原本娶她,只当她是个小姑娘,在后宅养着便是,与养只猫儿狗儿没太大区别,别的指望怕也指不上。

不想小太子妃居然主动说要帮他。

这件事他不想假手于人,但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让她来抄经文,也恰如其分。

江诀在思考的时候,程绾绾又小心问道:“殿下,我要是帮殿下抄经文的话……殿下能早些歇息吗?”

小太子妃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地看着他,像是精心准备了礼物,期盼着收到礼物的人能喜欢它。

江诀心口微微泛起热意,眉眼温和地弯下来。

“能。”他缓缓道,眸底愉悦,“那就有劳太子妃了。”

第29章

程绾绾揽了一份差事,没再多待,收拾了一无所剩的小汤碗和点心碟,又提着食盒回去。

她提着食盒出门,瑞雪立马迎上来,提着灯给她照脚下的矮阶。

主仆二人等走出了三松堂才出声。

程绾绾从书房出来脚步轻快,瑞雪欢喜地问:“殿下今晚答应了同小姐圆房吗!”

瑞雪还有些改不过来口,私下里有时候忘记了,还会称呼程绾绾为小姐。

程绾绾看她一眼,不过天色太暗,瑞雪没能从她乌漆嘛黑的脸上领会出程绾绾的提醒来。

程绾绾只得收回目光:“……没有呢,殿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忙到很晚。”

瑞雪有些替程绾绾泄气,哀哀叹了口气,又好奇:“那小姐为何还这样高兴?”

程绾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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