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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贺
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一碗面,有袅袅热气遮在了晏青棠的眼前,模糊了她的视线,隔着那一层稀薄的雾,晏青棠恍然间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
心脏似乎都停滞了瞬息,下一刹又蓦然跳动起来,极快极快的仿佛要撞碎她的胸腔一般。
她再也听不见周遭嘈杂的笑谈声,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之人。
他和分别那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隔着这段时间,沉静平和的眼望向她时闪过一丝不甚清晰的笑,自顾自拂开袖摆,坐在了她的身边。
“阿棠。”他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过她,又落在了她稍尖的下巴上,“你瘦了一点。”
晏青棠忽然想起在魔渊深沉的夜色里,为他们照亮前路的那捧月光,想起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尸山血海刀光剑影里,被清风送来的那句——
回家吧。
她眼前蓦地一酸,声音便染上了些微涩意,几不可闻的动了动唇:“……连亭。”
“不要哭。”连亭轻轻叹了口气,稍显粗粝的指腹拂过她微微湿润的眼角,低声哄道,“哭花了脸可就不漂亮了。”
晏青棠闷闷的哼了一声,嘴巴一瘪,摆开头凶他:“你嫌我丑?”
连亭猝不及防受到死亡质问。
“没有。”他立刻表态,“我绝无此意。”
他怎么会嫌她丑。
她被天雷劈糊,黑成煤球的时候都那么可爱。
他想着想着眼中便泛起一丝笑,灼热的视线烫的晏青棠下意识的偏了偏头,她默了几息,忽然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连亭低笑了一声。
他坐下时离她极近,一笑起来低低哑哑的嗓音便响在晏青棠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刹那间便晕开了一丝微红。
她下意识的想退,却又被连亭扯住了手腕。
“我当然会回来。”
魔渊凄清寒冷,晏青棠不喜欢。
所以便由他踏出来,重新来到她的身边。
连亭的神色不禁柔和了几分,目光垂落在晏青棠的发间,忍不住抬手揉乱了她细软的发丝。
——更何况。
“这里有我一位故人在。”
他说起“故人”时,面上神情冷了几分,目光也沉下来。
他很少会在晏青棠面前露出这般神色,晏青棠怔了一下,一时间都忘记了把连亭作乱的那只手拿开。
她看着连亭自腰间解下他那枚弟子令放在了她的面前。
玉牌莹莹生辉,正面雕琢青山,背面是参天之剑,晏青棠盯着玉牌看了几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宗门召令。”她神情微动,“你肯定也收到了宗门召令。”
所以连亭知道北境遣人来拜会青山宗,邀人共赴观神大礼之事。
他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回来,那这个“故人”的身份——
晏青棠下意识的抬起了眼,正正撞入了连亭黑沉沉的目光之中。
她听见他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
“我姓贺。”
晏青棠顿时愕然。
贺……连亭?
她怔松的一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原著剧情又一次灌入晏青棠的脑海,她恍然间记起,“观神大礼”就是原著中连亭屠宗的契机。
在原本的剧情线上,贺尧风拜会青山宗,邀请容潋等人前往北境观礼,也就是在此期间,连亭屠宗,青山宗满门尽灭,血气数月不散。
这场浩劫之中只有贺尧风活了下来。
这才有了——
贺尧风立天道大誓,要为青山宗千百条性命讨个公道,不诛杀魔头连亭,誓不罢休一事。
由此拉开了男主和大反派之间战争的帷幕。
晏青棠袖袍下的手攥的死紧,指骨都泛起了青白之色。
这一瞬间,一路行来所看见的、查到的线索碎片在晏青棠脑中串联。
贺家。
魔蛊。
盗挖灵根。
屠宗门。
宗门大比之时,贺尧风见到连亭的第一眼,神情就隐隐有些古怪,她那时只当贺尧风在什么时候见过“魔尊”其人,故觉得少年形态下的连亭有些熟悉。
但现在来看可能并非如此。
连亭是贺家人。
他曾被他的“父亲”缚住身躯,意图挖取灵根,拼死才逃离了那个地狱,一步一步成为了魔尊。
贺尧风认识的、觉得熟悉的或者就是“贺连亭”。
原著里,不正是先有大比剧情,贺尧风在秘境与失忆的连亭见过面发生了冲突,在这之后才来的青山宗?
贺家自诩域外之地,极度排外,向来看不起他们这些“俗世之人”,往年观神大礼从不请人,唯独见到连亭之后的那一次,才破天荒的派了贺尧风前来。
而正是贺尧风来青山宗之后,连亭才忽然失控。
他是因为魔气散失才致使身躯化作少年状态,可青山宗没有魔气供他吸纳,但连亭还是那么巧的恢复了实力。
那么巧的失控发疯,而后屠宗。
感情上她不认为连亭会做出这种事。
她仍记得飞仙阁前,他珍而重之的捧着手中的弟子令的模样,记得连亭面对化神妖王时,会一次次的挡在穆珩等人身前,他也愿意为了青山宗的声名去拼一把性命。
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青山宗弟子。
她也记得魔渊之下,连亭恢复记忆之后仍旧愿意忍受她莫名其妙的脾气,愿意护住叶眠秋等人。
他嘴上说着不会放她走,可实际上却还是放开了手,一路护他们离开。
晏青棠不相信这样的他会屠宗。
理智上,她不得不想起被魔蛊入体之人——
不正是会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物?
他们顺着江玄微查出了贺长老,若魔蛊之事正和贺家有关,原著中贺尧风能拿到魔蛊便并不意外。
当世三位渡劫之一是当年跑掉的灵根供体,怕是发现这件事后,整个贺家都寝食难安。
恰逢连亭失忆,力量尽失。
这不正是除掉这个心腹大患的最好时机吗?
以魔蛊重新种进连亭的体内,驱动蛊虫杀人,还能借连亭之手将所有见过“连亭”之人一网打尽,既不漏风声,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反正人是魔尊杀的,和他死里逃生的贺尧风有什么关系?
这怎么看都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就是不知道原著里的连亭最后是用了什么办法,才又一次逃脱了魔蛊的控制。
但也可以想象,他绝对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晏青棠呆呆的坐在原地,脑子里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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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剧情和现实打架,震得她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
稍微回过神来时,她立刻抓住了连亭的手,带着他离开了闹市,寻了一处僻静之地。
“你既然知道贺家人在那山中,很有可能要杀你,你还主动送上门?”晏青棠拧起眉头,“若他们又一次给你种下魔蛊怎么办?”
连亭心不在焉的垂下头,定定的看着晏青棠拉着他的那只手,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他就势与她十指相扣,不答反问:“你担心我?”
晏青棠:“……”
她羞恼的想甩开他,但连亭自打恢复记忆后不仅人又变高了,脸皮也变厚了,死不撒手的腻着她,一点都没有做阿朝时的可爱。
晏青棠甩的胳膊疼,龇牙咧嘴的放弃了挣扎。
她随即也反应过来这一次和原著中并不一样。
连亭已然恢复记忆实力,早有防备,这次贺家若再想对他下手恐怕极难。
思及此处,晏青棠的神色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可连亭却忽然出声:“你说得对。凡事都有万一,我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算计。”
毕竟贺家是有一位渡劫存在。
连亭垂眸,一点点的靠近她,直至整个人都站在她的身前,几乎要将她拢进怀里。
晏青棠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被他渡进自己的掌心。
他弯起眼睛。
“这下便万无一失了。”
晏青棠怔怔垂头。
她能感受到掌心这颗珠子里澎湃的力量,能感受到它与连亭紧密的联系。
这是魔丹。
魔族修行并不看灵根,撑过魔气入体,魔丹便会成形。
他们只修这一颗丹。
这颗丹是他们修炼的本源所在,也是……他们的命。
若是此刻她捏碎这颗珠子,连亭的境界将化为乌有,不死也会半残。
即便被魔蛊入体,只要这颗珠子在她的手上,他确实是翻不起风浪。
也确实是万无一失了。
可连亭就这般信她……不会杀他?
耳边仿佛又响起他了近乎喟叹的声音。
“我愿意为你而死。”
“且死而无憾。”
手中的珠子霎时变得极为烫手,晏青棠沉默了一会还是妥贴的收了下来。
“我相信连亭不会做出伤害师门之事,”她忽然道,“可也要防范山中的人。”
“我虽信你,却也不敢用弟子长老的性命作赌。”
一个失控的渡劫大能,对青山宗而言无异是灭顶之灾。
——她信他。
连亭却仿佛只听见了这三个字,他唇角牵出一抹笑,平静的眼中也有了一丝活气。
他理所当然的重新牵起她的手。
“回家了。”
连亭平静又熟稔的说。
他的身形一点一点的变化,直至又变成了青山宗的弟子阿朝。
他一手握着翠微剑,一手牵着他的师姐,天青色的衣摆被风吹动,翻卷的交织在一处,无端多了些缱绻。
青山宗主峰名唤青山,其上有青山阁为宗门主殿。
先一步赶回来的容潋和江云淮正在此处,玄清掌门正坐上首,仔细端详着手中之物。
极为阴邪的气息自其上蔓延而出,奇诡绮丽的花纹组成一张人面,随着虫子的蠕动,仿佛在尖叫呐喊,扭曲变形。
这正是江云淮自碧华宗带回来的魔蛊。
“贺家。”祝长老眯了眯眼,这股阴寒的气息让他感到十分不适,一时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若盗挖灵根一事真与他们有关,又或者还想对晏青棠下手,此次‘观神礼’怕就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虽然晏青棠那个小混账天天炸山还不赔钱,但再怎么说也是青山宗的弟子,那群老东西敢打她的主意。
真是欺负他青山宗没落?
段长老经历过仙魔之战,记得当年佛宗邪蛊事变,于是也被薅了过来,他一屁股坐在殿中的石阶上,翘着二郎腿:“怕是这劳什子观神礼本身就有问题——若我没记错的话,这群老贼还是头一次邀请外宗人观礼。”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对着骂了半天贺家老不死的,散会时神清气爽,开开心心的下了青山,正撞上刚回宗的晏青棠和连亭。
对于自家大弟子出去吃个饭,结果领回了自家小弟子这件事,容潋十分开心。
他抓着连亭的肩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着圈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连晏青棠都被他嫌弃碍事的踹到了一边。
失宠的晏青棠一个趔趄正扑到了祝长老身前,祝长老见鬼了一样的打量了晏青棠一圈。
“化神中期?”
第82章 一肘打飞三千里
祝长老目瞪口呆。
晏青棠这小混蛋跑下山时不过才入元婴吧?
这在外头蹿了大半年居然就化神中期了?
祝长老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他一脸恍惚的掐了一把段长老的大腿,眼见着段长老痛的鬼嚎一声跳了起来,这才如梦初醒。
他乐得合不拢嘴,但看到万年筑基连亭时,呲出来的牙不禁收了收。
祝长老浅咳一声,上前拍了拍连亭的肩,语重心长的宽慰道:“修行一路也要看机缘,缘分到了,境界自然便能破了,不必看一时长短。”
他难得这般好脾气,看惯了祝长老到处骂人随时跳脚的晏青棠还有些不习惯,偷偷地凑到了江云淮一边,揪了揪他的袖子压低声音:“他今天吃了你的毒丹了?”
怎么把脑子给毒坏了?
江云淮:“?”
他有的时候真想把晏青棠的头拧下来,倒掉她脑子里的废水。
而正巧回过头听见晏青棠这一声的祝长老:“……”
他狞笑一声。
对待孩子就是要刚柔并济,既然自己刚刚给了连亭全部的柔情,那么晏青棠就该承受他的狂风暴雨。
前一刻还在温声细语的祝长老下一瞬就本性暴露,拉着一张脸瞪着晏青棠开始翻旧账。
“天下人皆传,青山宗晏青棠于梵音寺前对战炼虚境的魔君,威风的很——你是不想活了吗?”他说到最后牙都要咬碎了,看上去就是想一巴掌把晏青棠拍到地底,让她抠都抠不出来。
晏青棠顿时语塞。
她看着祝长老蒲扇大的手大惊失色,一溜烟躲在了连亭身后,连忙拉垫背的:“怎么能是我对战魔君呢,明明是我和师弟二打一。”
连亭猝不及防被晏青棠拉下水,下意识动了动脚步,将晏青棠挡了个严严实实。
“是,我们二打一。”他顿了顿,觉得这样说不好,于是他又道,“其实是我带着师姐去的,都是我的错,师姐是被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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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长老:“?”
他霎时气笑了,眼神巡觑在二人之间半晌,忽的冷哼一声。
“好啊你晏青棠,你还学会教唆你师弟顶锅了?你怎么威胁他了?”祝长老自以为发现了真相,随即大怒,“你现在就给我滚去关禁闭!”
他骂完晏青棠,转过头一脸温和的对着连亭笑:“别怕,长老不会让你师姐欺负你的。”
替晏青棠顶锅未遂,还把晏青棠害的更惨的连亭:“……”
比窦娥还冤的晏青棠:“?”
她被祝长老一脚踹飞,一路飞过半个青山宗,哐的一声砸到了藏经阁前,原本平整的土地霎时被撞出一个大坑。
来往的青山弟子险些被砸入坑底,匆匆忙忙的躲开,震惊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晏青棠,有些迟疑:“晏师姐?你又被祝长老踹了?”
“……没有的事。”晏青棠嘴硬道,“我只是求知若渴,迫不及待的赶来学习。”
众弟子:“哈哈。”
他们敷衍的笑了两声,一齐翻了个白眼,显然看破了真相。
围观人群习以为常的散去,晏青棠灰头土脸的从坑底爬上来,害她至此的半个罪魁祸首随后而至。
晏青棠气到叉腰:“你谋害我!”
连亭:“……”
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神色,但要仔细看去,便会瞧见他垂下的手正尴尬的揪着衣角,被凶了也不敢吭声。
连亭垂下的目光落在了晏青棠灰扑扑的小脸上,觉得被揍了的她也很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
“是我之过。”他俯下身,低声认错,“我错了。”
他指腹处有轻微的茧子,大概是过去晏青棠逼着他天天练剑时留下的,抚上她的面颊时有些粗粝硌人,带着细微的痒意,一路蔓延到心底。
晏青棠再也顾不得生气,左脚绊右脚的退了两步:“禁闭——我要关禁闭了。”
她闷头冲进藏经阁中,撞上了乐呵呵跑过来看笑话的段长老。
“呦。”他拉长调子,“又进来啦?”
晏青棠:“……”
“您欠的那二十万灵石还了吗?”她选择反击,“殷黎长老现在已经是宗主了,你再不还钱,小心她来青山宗抓你扒皮。”
段长老老脸一垮。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个关需要闭,再见。”他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送走了讨厌的段长老,晏青棠神清气爽的走了两步。
她身后,连亭神色从容的踱到了她身边。
“你跟着我干嘛?”晏青棠瞪了他一眼。
连亭眼底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笑:“师姐以前关禁闭,不都是要带着我么?”
他说这话时语调微微上扬,尤其是那声“师姐”,听上去竟有些调笑的意味,晏青棠霎时想起了自己干过的缺德事,微微语塞。
她难得闭上了嘴。
此时天色已暗,昏钟悠长的声音响彻整座青山,弟子们早便回了苍南峰,藏书阁中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青山柔和的风透过半开的窗吹进书阁中,翻开了些许书页,发出细微的哗声。
却有比它更轻、更微弱的声音响在连亭耳畔。
“晏青棠在做仙门魁首之前,在救下云州城、佛宗之前,还是个修为停滞于筑基五年,不学无术的废物。”
黑暗中,晏青棠抓住了眼前人的手,无意识的揉捏着他的指节。
“‘名声’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见仁见智,就算是做的再好,修道修成了圣人,也总会有人觉得是在沽名钓誉,”她的声音融进了风中,扣在了连亭心间,“所以我并不在乎名声。”
她在急促的心跳声中仰起头,抬眉浅笑:“——你懂了吗?”
晏青棠似乎什么也没说,但似乎又说出了这世间最动听的话。
她温软的手每一次捏过他的指节都会带起一阵别样的酥。麻。
连亭喉结微动,目光灼灼落下,嗓音低沉喑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晏青棠啧了一声。
“你听不懂?”她丢掉他的手,立刻转身,“那算了。”
手腕蓦地被箍住,晏青棠猝不及防的被连亭拽了回来,抵在了书架之上。
老旧的书架发出“咯吱——”的一声响,他的气息霎时垂落,狠狠的、毫不犹豫的吻住了她。
他听见晏青棠方寸大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整个人都失了力气一般跌进了他的怀里,任由他将她逼出浅浅的哼声。
他扣住她的后颈,五指又插。进她的发间,勾缠着她细软微凉的发。
生。理。性。的泪痕泅湿了她的眼尾,每一次喘。息都直直的撞入他的耳中。
藏经阁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巡卫的戒律堂弟子提灯踏入,巡觑一圈:“方才是这里的声音吗?”
他们四散开,涌进书架与书架之间。
晏青棠蓦地睁大了眼,有些惊慌的去推连亭。
她偏头躲开他还想压下来的唇,传音:“有人来了!”
连亭低低的嗯了一声,垂下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我知道。”他说。
他再一次将她的惊呼吞进了口中。
晏青棠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她的呼吸被夺走,整个人都被连亭揽进怀中,只能被迫勾住他的脖颈来稳住身形。
她听见了戒律堂弟子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几乎马上就要发现他们的身影。
下一刻——
天旋地转。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青山徐徐的风拂过晏青棠有些燥。热的身躯,带着她跌在了柔软的草地间。
天空上稍稍厚重的云层被拂散,冷清的月色洒入山间,借着那丝微光,连亭指腹抚上了她微微红肿的唇。
“阿棠。”他目光缱绻的注视着她,“我心悦你。”
晏青棠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
连亭几乎没有犹豫的俯下身去。
她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颈间,面上笑意也是格外的明媚耀眼,整个人好像都在全心全意的爱他。
如果忽略掉她的一肘击的话。
连亭被她一肘打飞三千里,晏青棠咬牙切齿的爬了起来。
“让你吓我!”她气恼极了。
空间微微波动,连亭重新出现在晏青棠的面前。
“下次不会了。”
他浅笑着递出了一枝新折取的青棠花。
祝长老自是不知道晏青棠关着关着禁闭,还抽空去外边逛了一遭。
他立志要让不怕死的晏青棠长长记性,省得下次还不要命的胡乱去拼。
他没松口,晏青棠这禁闭也就得一直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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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她倚在连亭怀里揪着他的头发玩:“这样也好,躲在这里得个清静——那贺家人反正进不来。”
毕竟藏经阁中不乏有青山宗的独门秘法,道道禁制布设在外,除本宗弟子外其余人皆无法入内,贺家人也只能止步于阁外,直接杜绝了他动歪心思的可能性。
连亭忍不住亲了亲她,低声道:“嗯,阿棠说的对。”
而他们口中的贺家人也确实在焦头烂额。
现剧情已经被晏青棠搅和的乱七八糟,贺尧风宗门大比中偷丹事败,还险些害死了五宗弟子,这事自不可能轻轻放下。
在五宗的不断施压之下,贺尧风已经被废去了少主之名,关进了北境崇云山下的锁仙牢中禁闭百年,此次青山宗之行来的自然就不会是他。
贺西风拧着眉头在青山宗乱转。
据他所知,数日之前晏青棠和那名叫阿朝的弟子就早已经回到了青山宗中,可这么多日过去,他竟连人影都没瞧见。
他有些焦躁,忍不住拦人打听。
被拦下的青山宗弟子诧异的看了贺西风一眼。
“晏师姐?”他耸肩,“可能又被踹去关禁闭了吧。”
“关,关禁闭?”贺西风一派愕然,“为何?”
那弟子满面无所谓:“晏师姐关禁闭还需要理由吗?她每天都在被关禁闭,蹲过的牢比你挥过的剑都多。”
贺西风震惊的瞪大了眼。
他觉得无法理解。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每天都在被关禁闭?
他呆在原地半晌,强按下心中的匪夷所思。
“那阿朝道友呢?”
那弟子“咦”了一声。
“阿朝师弟也不见了吗?”他略加思索便笃定道,“如果谁突然不见了,那就一定是被晏师姐坑的一起去关禁闭了!”
贺西风:“啊?”
第83章 “别逼我踹你。”
贺西风大为震撼。
在他的印象中,晏青棠不该是宗门大比的魁首,仙门弟子第一人吗?
怎么现在听起来她仿佛一个毒瘤,毒到整个青山宗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真的是那个在小须弥境里把贺尧风那个傻蛋玩的团团转的晏青棠,而不是一个匪徒,每天不是在坐牢就是在坐牢的路上?
贺西风心神恍惚的回到了客居。
此次他入青山宗,名义上是为请青山宗人共赴北境,观观神大礼,但实际上的真实目的可并非如此。
虽不知父亲大人为何如此紧张那名叫阿朝的弟子,值得他千里迢迢跑这一趟,但他来都来了——
晏青棠那匪徒居然带着他去蹲大牢了?
可恶!可恶!
可恶至极!
贺西风气得要死,徒劳的在藏经阁附近转了两天,却始终被阁外密密麻麻的符阵禁制阻隔在外,不敢硬闯。
他不知道的是在藏书阁三层,半开的窗柩后就站着他心心念念的“阿朝”。
连亭负手,沉眸打量着远处那道鬼祟身影。
“贺家嫡系。”他声音稍冷,睨向贺西风的目光也有些凉。
晏青棠伸着懒腰慢吞吞的走到他身边,垂眸看向明显焦躁不安的贺西风,嗤了一声:“明日便要启程北境了。”
连亭目光里的那丝凉意在触及到晏青棠时早已散尽,神色中不自觉的便染上了一丝温和,他拢过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细软的手指,闷闷的笑了一声。
“是,他没有机会了。”
临近夜禁时,祝长老才臭着一张脸将晏青棠踢了出去,看他面色,如果不是明日要出远门,晏青棠还得在藏书阁里住上一段时间。
她美滋滋的直奔苍南峰,十分想念自己柔软的大床。
青山宗内不许御空而行,晏青棠靠自己两条腿跑的也是飞快,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赶在夜禁之前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回头。
连亭也在。
晏青棠:“……你院子在隔壁。”
恰逢山间昏钟响彻,浩大悠扬的声音回荡在小院里。
连亭摊手:“夜禁了。”
他语气里满是“好可惜哦出不去了毕竟青山宗弟子不得夜行”,但眼底却一派满意。
满意这钟声响的很是时候。
晏青棠:“?”
“你怕夜禁?”*她不理解,“你‘咻咻咻’一下不就回去了?”
连亭歪头。
“咻咻咻?”他沉思片刻,身影霎时消失在原地,强有力的手臂箍住了晏青棠的腰,带着她一路踏过虚空,跌在了榻上。
他不知何时恢复了成年人的身姿,极轻易的将她整个人都覆在了身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故意问:“是这样吗?”
这种被从上压制的姿势叫晏青棠霎时僵住,他垂落的气息也惹起一阵酥麻。
她扭了扭身子想跑,又被连亭掐着腰拽了回来。
“师姐。”他低声叹了口气,又问,“是这样吗?”
晏青棠气急败坏,拿头撞他:“不是不是——谁教你这样咻咻咻的!”
她奋力掀翻连亭,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连亭笑着伸手抱住了她,下巴抵在了蓬松的发间,指腹捻了捻她微红的耳垂,又叫:“师姐?”
明明以前连亭也是这样唤她,可不知为何他此刻这两句却叫晏青棠无法自抑的生出一股羞赧,垂着头恨不得埋到地底。
她恼道:“别逼我踹你。”
连亭:“……”
一不小心玩过头的连亭霎时直起了身子,规规矩矩的坐好,又忍不住摸摸晏青棠气鼓鼓的脸。
“阿棠。”他依依不舍的蹭了蹭她,“明天见。”
连亭赶在晏青棠踹他前迅速消失,转眼间踏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比起晏青棠那里的温暖明亮,他这院子里就显得昏暗凄清了许多,连亭惆怅的叹了口气。
真想和阿棠永远在一起。
他想念的阿棠此刻被子一盖眼一闭,躺在自己久违的爱床上,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晨钟响,青山宗那艘破破烂烂的云舟再次启程,缓缓驶向北境。
既然贺家来请,没撕破脸前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何况此行他们也不是奔着那劳什子观神大礼去的,去揪贺家小辫子人少了可不行,故而青山宗此次除了晏青棠连亭外,各峰执事弟子也出动了不少人,由容潋带队,闭关未遂的段长老又被挖了出来凑数,鬼鬼祟祟的蒙着脸生怕碰见债主殷黎。
殊不知这般行迹更加可疑。
贺西风满脸麻木的看着小偷一样的段长老,又看了看终于从大牢里放出来的匪徒二人组,还有那些乐呵呵聚在一起,毫不避讳他这个贺家人还在就大声密谋着要吃垮他们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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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其余弟子。
贺西风:“……”
这群青山宗的人都有病吧!
还有这破破烂烂的云舟——这要飞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北境啊?
他崩溃的抱头。
贺西风崩溃的时候,容潋也正在疑惑。
他站在晏青棠和连亭身后,目光左右巡觑,总觉得这俩弟子有些不对劲。
他看着连亭突然莫名其妙去揪晏青棠的头发,被晏青棠一脚踹飞后又磨磨蹭蹭的蹭回去,矜持一会又去扯她的袖子。
他又看着晏青棠忽然踮起脚凑在连亭耳边说了什么,笑的一双眼都闪闪发亮。
容潋:“……”
他忽然有些欣慰。
在掌门师兄家的穆珩和钟霄桐还在每天互骂打架拆房炸山的时候,他家这两个弟子已经能如此和谐的相处了。
这可真是让他这个做师父的与有荣焉。
他心情极好的转头,看见鬼鬼祟祟的段长老时顿时一窒。
“段兄……”容潋试图挽回一下被段长老拉垮的青山宗颜面,规劝他把这块破布扯下来。
哪成想段长老大惊失色的窜了起来。
“你还能认出我?”他急的一顿乱转,“看来还是我眉目之间英俊之姿过胜,只蒙下半张脸还是会叫人轻易认出。”
他想了一会,转身掏出个布袋套在了头上。
“这样呢?”段长老凑近容潋,“这样就认不出来了吧——就是有点黑。”
他唰唰两下给布袋掏出俩窟窿,刚好露出他的眼。
段长老喜滋滋道:“这下能看见了。”
容潋:“……”
江洋大盗都没他能盗。
容潋受不了的转头,眼不见心不烦。
云舟之上群魔乱舞,晃晃悠悠的走了一程又一程,气温越来越冷,连山都被裹上了银装。
到北境主城贺都城的那天,天气有些阴沉,厚重的云层遮住了阳光,空气十分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