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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因果
“好吧, 那便不劳喻兄费心了。”左明非作势起身:“我去同公主商量。”
称呼从兄长换成了喻兄,看来真的有小情绪了。
喻勉一把将左明非拉下,然后看着他不说话, 但漆黑的眸子很好地表达了他的情绪——喻勉不喜欢左明非用着这么熟络的语气提起公主。
尽管知道左明非和八公主绝无可能, 但喻勉仍旧不允许。
左明非故作讶然:“喻兄还有何事?”
喻勉眯起眼眸,咂摸出来一件事, 他摩擦着左明非的脸颊, 问:“你同八公主,很熟?”
左明非勾唇一笑, 讳莫如深道:“这便在今日事件的前因后果之中了。”
喻勉眸光微动, 慢条斯理地说:“那说来听听。”
左明非笑意盎然道:“可我突然不想说了。”
喻勉:“……”
左明非撑着下巴,似水般温柔的眼睛望着喻勉道:“行之只要知道, 我和八公主绝无可能,剩下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这简直和喻勉的话术一模一样。
喻勉打量着左明非, 脸上不见生气,反倒多了几分兴致, 他的语气随意且霸道:“我偏要知道呢?”
“那你便欠我一次。”左明非歪了下头,脸上带着几分温润的狡黠。
喻勉挑眉:“一次什么?”
“随便什么。”左明非是双臂撑在桌上,上半身逐渐靠近喻勉,“可以吗?”
喻勉低笑出声,他盯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饶有兴致道:“左三,是我在求你,你卖乖干什么?”
左明非故作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道:“行之…在求我吗?”
喻勉坦然点头:“是, 我在求你告诉我赐婚的前因后果。”很好,这个语气就差一把刀比在左明非的脖颈处了。
左明非含笑摇头:“除非喻兄答应欠我一次, 否则我也只好引颈受戮了。”
喻勉欣然道:“好。”
左明非微微一顿,略显诧异道:“…好?”
“莫说一次,即便是两次三次百次千次也无不可。”喻勉望着左明非说,他语带调侃,眼神却分外认真。
左明非失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就胡乱答应。”
“随便什么。”一模一样的话语,喻勉回应:“可以吗?”
左明非握住喻勉近在咫尺的手,颔首:“可以。”
喻勉眼眸带笑,点了下头:“那说吧。”
左明非沉吟道:“这件事情错综复杂,我得好好想想如何与你说…你昏睡多日,可知如今朝中的新贵?”
“户部侍郎潘笑之?老太师潘柄的孙子,原本在翰林院担任学士。”喻勉缓缓念叨,随之觉得有趣:“先帝在时,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当缩头乌龟,如今新帝临朝,倒是想在朝中分一杯羹了,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不阴不阳的,十分符合喻勉行事风格,不过左明非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古怪,喻勉担心自己的难听话脏了左明非的耳朵,于是自然而然地改口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左明非的神色依旧凝重,喻勉啧了声,略显不满地反问:“嫌我说话难听?”
“不是,”左明非摇了下头,而后直直地看向喻勉,唇角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我只是好奇,你醒来不过一日,竟然连潘笑之都晓得了,看来不用我细说朝中局势,兄长便已经胜券在握了。”
喻勉搭在案几上的右手微微敲击着桌面,面不改色道:“怎么?我不许有些私人手段吗?”
左明非平静道:“你都知道了,我自然不必再说。”
这就有脾气了?
喻勉停住敲击桌面的右手,他深深地看向左明非,就像在看一只气呼呼抱着自己尾巴生气的狐狸。
“……”喻勉眼中闪过微光,他竟意会到了左明非闹脾气的缘由——
原本人家兴致勃勃准备了一肚子八卦跟你分享,到头却发现你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这换谁谁不憋屈?
换做以前的左三,断然不会如此情绪外露。
他只在喻勉跟前这样。
得到这个结论的喻勉很是愉悦,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哄道:“都怪凌乔多嘴,其实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具体发生了何事却未可知…你也晓得,我不过清醒了一天,哪能知道那么多,这剥丝抽茧的细致活还是得你来。”
左明非佯做不闻地轻啜了口茶。
喻勉抬手为他续上茶水,温声道:“左三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莫要跟凌乔计较了罢。”
左明非无语地看了眼喻勉:“……”他也好意思拿凌乔当挡箭牌。
喻勉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左明非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打趣喻勉:“你也就仗着凌乔不在这里。”
喻勉面不改色道:“本就是他的错,即便他在这里,我也教训得了。”
“好了,放过凌乔罢。”左明非无奈地摇了下头,接着他正色道:“说回方才的话,行之日后要当心了。”他停了停,高深莫测地看向喻勉。
喻勉顺着他的话音问:“为何?”
左明非对喻勉“虚心求教”的态度很是受用,他说:“陛下要重用潘笑之那群人,这势必会削弱你在朝中的势力。”
“哦?难道就躲得过?”喻勉问。
左明非无奈地摊了下手:“我已经被削弱了。”
喻勉:“……”左三惯有自知之明。
皇帝先是封左三为太子太傅,后又有意让他迎娶八公主,而驸马在朝中一贯担任闲职,如此看来,左三在朝的地位确实是被削弱了。
喻勉沉思:“陛下要削弱我的权力?有意思,莫非也要赏我个驸马当当?据我所知,待嫁的公主可是没有了。”
左明非不喜欢这个玩笑,他淡淡道:“待嫁的公子倒是有一位。”
“是左家三郎吗?”喻勉外头调笑。
“……”左明非不理他,自顾自喝着茶。
喻勉含笑握住左明非放在案几上的那个手,低声道:“大人若是见了我家三郎,劳烦告知一声,我非他不婚。”
左明非被哄开心了,他压下唇角抑制不住扬起的弧度,温文尔雅道:“我知道。”
喻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你继续说。”
左明非道:“我与潘笑之有过几面之缘,此人确实满腹经纶,且为人处世十分周到,实为经世之才。”
喻勉稍稍扬眉:“一般说到这里的时候,便会有转折了。”
左明非失笑:“知我者,行之也,此人虽有才干,却与我左家有些龃龉,因此与我…并不相与。”
“有所耳闻。”喻勉沉吟:“早年内阁开设之时,左老太爷与潘老爷子为争这首辅之位闹得满朝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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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喻勉眼神颇带玩味地看着左明非,继续道:“后来左老太爷胜出,只是赢在左家人丁兴旺,占据了朝廷多处要职,而潘家却一脉单传,更遑论潘老太爷的儿子还是个病秧子…啧,这赢得可不太光彩啊…嗯?”
左明非倾身靠住喻勉,伸出食指抵住了喻勉的双唇。
喻勉偏了下脸,他就爱看左三变脸的模样,于是他故意道:“怎么?还不许说了?”
“成王败寇,看的是输赢,又不是脸面。”左明非落空的手转而搭上喻勉的肩膀,清和朗润的声音继续道:“行之,方才的话,你敢当着祖父的面说吗?”
喻勉轻柔地握住左明非的小臂,悠悠呼出一口气:“…我读圣贤书,自然晓得敬老尊贤。”
“我便是知道。”左明非将下巴轻轻搁在喻勉肩膀上,在人耳边小声吐气:“你就只会欺负我。”
喻勉侧脸与他对视,反将一军:“你不喜欢?”
左明非顿了下,而后默默挪开,他轻咳了声,耳朵尖在喻勉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红——他确实喜欢喻勉的小把戏,但他口头上是不会承认的。
“憬琛,你分明也乐在其中。”喻勉却不饶他,戳破他摇摇欲坠的小心思。
“咳。”左明非掩饰性地咳了声,稍带埋无奈地说:“你不要捉弄我了,否则这件事到明天也说不完。”
喻勉大发慈悲地点了下头,同意放过左明非,虽然眼神中仍有几分遗憾。
他顺着左明非说:“若是潘笑之早就归顺于陛下,他势必不会放过左家,如此一来,左家失势便也说的通了,恐怕你大哥被冷待,你被牵线给八公主也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左明非对喻勉会心一笑:“是了,这便是我与八公主的因,可惜了,强凑出来的因注定结不成他想要的果,八公主对我无意,她之所以受制于陛下,是因为她身怀有孕。”
听到这里,喻勉忍不住皱起眉头,冷声道:“皇帝明知你是除去陈氏叛臣的功臣,而公主腹中又是陈氏的遗腹子,他在恶心谁。”
左明非抬手覆盖在喻勉的手背上,安抚道:“行之,公主与我都会想办法拒绝这门婚约,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你的兵权。”
喻勉神思凝重。
“其实有个法子,只是有些憋屈。”左明非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喻勉反握住左明非的手,不疾不徐道:“你想让我继续卧病在床?这样一来,陛下即便下了旨,我也没法接旨。”
左明非:“……”喻勉猜对了。
喻勉沉冷的目光逐渐温和下来,他抬手虚虚地碰过左明非的侧脸:“我知道你不忍我操劳,可是憬琛,敌人已经对我们晾了刀,我断然没有逃避的道理,而且我总不能让你一人冲锋陷阵,相信我,多少风雨我们都过来了…”
话到这里,喻勉低笑一声,他颇为无奈和慨叹地继续道:“说起来,这些年来我们的风风雨雨虽然多,可大多时候我们似乎在各走各的独木桥…这一次,我们一起,以后都一起…走我们的阳关道。”
第122章 笑之
次日, 喻勉醒转的消息便传了出去,恰巧上京城已被修缮妥当,皇室中人均搬回宫中, 朝中大臣大多回到了自己早已看不出原样的旧居之中。
为庆祝喻勉好转, 皇帝特地在宫中设宴,为彰显恩宠, 皇帝特地派了身边的总管太监和宠臣潘笑之来迎喻勉过去。
房间内, 左明非已经收拾妥当,他看向身着常服的喻勉, 不由得失笑:“你这可不像要赴宴的样子。”
“既是有人来接, 自然要摆足架子。”喻勉不紧不慢地说,然后他看向左明非:“反倒是你, 那么早进宫做什么?”
“我与八公主有约。”左明非朝喻勉一笑。
喻勉微微挑眉:“哦?”
左明非道:“有人托我给八公主带封信。”
喻勉想不出来是谁,只能目带询问地看向左明非。
左明非微叹:“说来也是世事无常, 行之可还记得姚松?”
喻勉眯眼回忆:“姚松?是当初在钱塘与你私下联络的那个画师?”
“……”左明非有些被噎住了,他没想过喻勉竟然知道, 片刻后他轻笑出声:“你…都知道?”
喻勉轻嗤:“你那些小动作能瞒过别人,但可瞒不住我。”
“是是是,行之大人有大量。”左明非叹惋道:“此事还要说回先帝在时,姚松与八公主原本是两情相悦,可先帝有意将八公主许配给陈家, 八公主自然不愿意,为了斩断八公主的情根,深知姚松潇洒本性的先帝故意问姚松是否愿意为了八公主永远留在宫中,姚松不愿意, 之后他和八公主便不欢而散了。”
喻勉嗤道:“先帝惯会玩弄人心。”
左明非苦笑了下:“当初姚松选择去钱塘接应我,也是为了远离皇城。”
“现在呢?”喻勉琢磨道:“姚松让你传信给八公主, 该不会是想与八公主旧情复燃吧?啧,那你如今的身份不就尴尬了?”
既是姚松的好友,又是八公主的准驸马。
“……”左明非顿了下,认真道:“我得谢谢你,你没说之前我还不觉得尴尬。”
喻勉愉悦道:“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左明非由衷道:“行之,其实身份更尴尬的应该是你。”
姚松的心上人的准驸马的心上人?
喻勉悠悠道:“哦,很不错。”
“……”左明非选择回答喻勉之前的那个问题,他说:“我不知道姚松的意思,不过…他心中从未放下过八公主,这应该是真的。”
喻勉:“很好。”
左明非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喻勉在…称赞人?他点头道:“好…也不好吧,姚松是个情深义重的人,若是他这辈子都走不出来,这不见得是件好事。”
喻勉看着左明非认真的样子,不免觉得有趣,他意味深长道:“感情这种事,向来是当局者迷,局中人都未必看得清。”
左明非讶然,喻勉这么个唯我独尊的人,竟能说出这番话,仿佛是读懂了左明非的内心所想,喻勉悠悠道:“我生性寡淡,情爱这些事自然比你看得清楚。”
左明非深深地望着喻勉:“你既然看得清,也能明白一切到头来都是虚妄,那为何还…以身入局?”
喻勉莞尔,他与左明非执手相望,“因为我们都执迷不悟。”
左明非低声笑了出来,他满眼笑意地看向喻勉:“所以,你称赞姚松是因为他在感情上很执着?”
“不。”喻勉否认,他自然而然道:“我说很好的意思是姚松托你带信给八公主,这样一来,八公主心里记挂着旧情郎,看上你的机会便少了些。”
左明非再次无语,他心平气和道:“行之,八公主原本就没看上我。”
喻勉严肃地点头:“属实,她没有眼光。”
“这不是重点吧。”左明非有些哭笑不得。
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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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非先喻勉一步离开,他出门时恰巧碰上前来迎接喻勉进宫的总管太监赵有全和潘笑之。
潘笑之看到左明非先是一怔,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哦,左太傅,你也来探望太尉大人啊?”
左明非微笑着看了眼潘笑之,“……”然后温润有礼地答非所问:“在下先告辞,潘大人,过会儿见了。”
潘笑之虚假地客气道:“好的好的,过会儿见。”
凌隆面无表情地来带潘笑之和赵有权进门,路上,潘笑之若有所思地对赵有全道:“我听陛下说左太傅和喻太尉的关系有所改善,不似从前那样剑拔弩张,却没想到他们关系竟然这么好,这一大早的,左太傅便来探望喻太尉了。”
赵有全脚下一滑,他面色不忍地看向潘笑之,小声提醒:“潘大人,左太傅…住在这里。”
潘笑之莫名其妙道:“怎么?左家老宅没有修缮好吗?”
赵有全笑得僵硬:“这就是左家老宅。”
“不对啊…我们是来接喻勉的。”潘笑之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有全擦了擦脑门的虚汗:“…喻大人确实住在这里。”在别人眼中,喻勉和左明非的关系非常微妙,虽然没有明说,但聪明人都看得出来。
“也对。”潘笑之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陛下说了,他们的关系变好了,也怪不得呢,果然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关系,兄弟情深。”
赵有全:“……”
潘笑之扭头看他,关切道:“赵公公,你的脸色很难看。”
“老奴不敢。”赵有全敢怒不敢言,潘笑之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皇帝的锦囊妙计多半出自他手,赵有全得罪不起。
潘笑之想了下,低声询问:“你是因为…害怕喻大人吗?”
赵有全:“……”别说了!你没看到前面侍卫的眼神警告吗?
潘笑之微叹:“说句实话,我也害怕,但是圣命难为啊。”
赵有全深呼吸一口气:“……”
喻勉来到前厅时,潘笑之先映入他的眼帘,打量着眼前这个举止有度的年轻人,喻勉心想,看起来是个人精。
然后,喻勉又不动声色地看向潘笑之身旁丰腴和善的老头,心里判断这便是总管太监了。
潘笑之首先迎上去,他毕恭毕敬地行礼,举止大方道:“下官潘盛见过太尉大人。”
“老奴见过太尉大人。”
“不必多礼。”喻勉径直走向上座,随意抬了抬手:“两位请坐,来人,奉茶。”
潘笑之看了喻勉一眼,心中那点不对劲又开始浮现,喻勉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在左宅竟然能随意到这种地步,难道…潘笑之心里一咯噔,难道两人兄弟情深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他心中暗觉不妙,既然如此…喻勉会替左明非为难他吗?这个连陛下都忌惮的煞神…他暗暗咽了咽口水。
潘笑之觉得,他需得口头上修复修复他同左明非的关系,特别是在喻勉面前。
潘笑之嘿嘿笑道:“久闻太尉大名,太尉的身体可好些了?”
喻勉喝着茶,不咸不淡道:“尚可。”
潘笑之心想,他果然为了左明非那个兄弟在跟我摆脸色,他又赔笑道:“说起来,在下方才进门时,还碰到了左大人,我们相谈甚欢。”
喻勉有了些反应,他缓缓抬头:“哦?”
潘笑之又想,喻勉信了,信了就好,且看他如何胡说八道…不对,是如何舌灿莲花。
“是啊,在下与左大人一向投缘,就连左大人和八公主的这桩婚事,也是在下极力促成的,两人可谓是佳偶天成。”潘笑之神色动容地说。
喻勉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潘笑之身上,“原来是你。”
“哎呦!”一旁的赵有全突然大叫出声。
潘笑之吓了一跳:“赵公公,你怎么了?”
“老奴腹痛难忍。”赵有全看起来很是难受地捂着肚子。
潘笑之责怪道:“你看你,赵公公,当着太尉的面,这岂非失态?”
赵有全一边哀嚎着喊疼,一边同情地看了眼潘笑之。
潘笑之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
赵有全逃也似的离开了,他心想,待会儿倒要看看谁更失态。
等赵有全离开,潘笑之抱歉道:“失礼失礼,让太尉看笑话了。”
喻勉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他佯做漫不经心地提起:“潘大人不知八公主有孕吗?为何要促成她与左大人?””太尉也知道了?”潘笑之压低声音,神秘道:“其实八公主有孕这件事是秘闻,宫中很少有人知道。”
潘笑之继续说:“其实我也是好心,听闻左大人多年不娶的原因是因为…”
他四处张望着看了看,抬手挡在脸颊一侧,将声音压到最低:“他身体有疾,不能人事,正好八公主有孕,将来八公主生下孩子,也可算作是左家的,这不是天作之合嘛?”
喻勉听笑了,他支着下巴,悠悠道:“好极,你都是从哪儿听说的?”
潘笑之很有自信:“坊间传闻。”
喻勉神色难辨道:“那便是道听途说了?”
“非也,这绝不会时空穴来风,大人不妨细想,在该有娇妻美妾的年纪,左大人却形单影只的,这是常人吗?”他有理有据地说。
对上喻勉晦暗不清的眸子,潘笑之惊恐地后知后觉到,他眼前的这个人,貌似也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潘笑之果断换话题,他干笑道:“哈哈哈…都只是猜测,还有更荒谬的,有人传喻大人你和左大人是断袖哈哈哈哈哈…”
喻勉平静道:“这倒是真的。”
他收回之前评价潘笑之是个人精的话,这人明明是个呆瓜。
潘笑之一哽,没忍住打了个嗝,他瞪大眼睛,前言不搭后语道:“那…你们住在一起…是因为…断袖?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喻勉好整以暇地反问:“你说呢?”
潘笑之:“……”救命。
第123章 争辩
马车上, 喻勉神色淡漠地闭目养神,车内气氛深沉,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潘笑之几乎不敢呼吸。
潘笑之不动声色地端坐着, 他正襟危坐的外表下有一颗叫苦不迭的心, 他实在是想不透啊,先时他做翰林院学士时, 喻勉和左明非明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如何就…在一起了?荒谬,着实太荒谬。
果然是人心不古, 世风日下。
潘笑之抑制住自己想要攥住膝盖衣料的念头, 他缓缓呼了口气,心道, 敌不动我不动,多说多错, 绝不多说一句话。
“潘大人,本官有一事不明。”喻勉冷不丁地开口。
潘笑之缓缓侧首:“太尉请讲。”这可是喻勉先搭话的, 可别再怪他说话难听。
“既然你觉得尚公主是份殊荣,为何自己不向陛下求娶公主?”喻勉语调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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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笑之愣了下,而后回答:“不瞒太尉说,在下已经娶亲,况且在下学识浅薄, 自然不如左大人…”
喻勉漫不经心地打断潘笑之:“这些都是托词罢了,潘大人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一纸和离书还不简单吗?”
潘笑之被噎住了,他愕然道:“这恐怕不行…俗话说, 糟糠之妻不下堂,我若真为了尚公主而休妻…”
“呵, 你家妻可以不下堂,我家妻就可以了?”喻勉淡淡地瞥了潘笑之一眼。
潘笑之愣神,喻勉口中的“你家妻”指的是他的夫人,那“我家妻”是谁?他暗暗觑了喻勉一眼,总不会是左明非吧?
不会吧不会吧。
潘笑之作死地问了句:“太尉的夫人是?”
喻勉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他颇为不耐地回应:“左家三郎,名唤明非,字作憬琛。”
潘笑之困惑地歪了下头,而后如实道:“太尉,恕在下直言,您与左大人实非长久之计。”
喻勉眸色幽深地盯着潘笑之。
潘笑之从容不迫道:“且不说世间礼法那些虚的,只谈左大人将要做驸马这一点,你们能有以后吗?”
听到这里,喻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潘笑之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方才气定神闲的姿态立刻垮了,他警惕道:“太尉何故发、发笑?”
喻勉悠然道:“我在笑,你还不算太蠢,现下看来,陛下所做的一些决定,多半出自你手。”
潘笑之哭笑不得地强调:“太尉,我们不是在聊您与左大人吗?”
喻勉眼底的凉意如有实质地落在了潘笑之的脸上,他语调慢条斯理道:“本官的家事容不得旁人置喙。”
潘笑之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又道:“兹事体大,涉及到公主,可上升为国事。”他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没那么怕死了,只见他正色道:“太尉,世家凋敝已是大势所趋,陛下属意左大人尚公主,从而让左大人远离朝堂,这对左家来说是最体面的做法。”
喻勉不以为意道:“如此说来,你我皆出身于世家,陛下不一样在用?这又何解?”
潘笑之扶额苦笑一声,叹道:“太尉啊太尉,你我虽出身世家,可都是没有背景的人。”
“你早已被琅琊喻氏除名,而我是潘家唯一的男丁…皆是身单力薄,只能仰仗天威。”
喻勉盯着潘笑之的眼神晦暗不明,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通报声:“大人,到了。”
喻勉略过潘笑之率先下车,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要仰仗天威的是你。”
潘笑之没由来地觉得憋屈,他幽幽道:“那左明非呢?您难道不在乎他吗?太尉得知道,在下虽然愚笨,可也有千百种法子能让他身败名裂。”
喻勉已经下了马车,身后传来的冷淡声音让他停下脚步,他心想,对了,这才应该是潘笑之,而非那个驴唇对不上马嘴的傻子。
潘笑之凝眉注视着车外,寒风吹起车帘,他能看到喻勉高大挺拔的身影,车帘被吹得更高了一些,车内也带了些寒意。
“好啊。”
潘笑之听到喻勉这么说,而这声音竟带着几分愉悦,只听喻勉兴致盎然道:“你最好能让他身败名裂,这样本官就能顺理成章地跟他公之于众,也不必担心连累他的名声了。”
潘笑之愣住了:“……”这他娘的也行?
喻勉走的潇洒,剩下潘笑之在车上神思凝重,直到赵有全出声提醒:“潘大人,咱们该动身了,可别叫陛下侯着。”
潘笑之的大半张脸隐藏在被车帘遮挡住的阴影中,听到赵有全的催促,他坐着没有动,“赵公公,你早就知道了喻勉同左明非的关系?”
赵有全声音稳当地笑了声,放低姿态地个回应:“潘大人的意思是?”
潘笑之自顾自道:“这么说来,陛下也知道。”
赵有全故作惊慌地提醒:“哎呦潘大人,天威难测,陛下的心思可不兴猜。”
潘笑之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来,“是吗?可依我看,陛下的心思就属公公您猜的准。”
赵有全大惊失色道:“大人这便是折煞老奴了…这…这…老奴可不敢。”
“公公不必个慌张。”潘笑之又换上一副与人为善的笑容来,他单手托起赵有全无处安放的手腕,友好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赵有全受宠若惊道:“老奴怎配与大人相提并论?大人莫要再开老奴的玩笑了。”
潘笑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收回手,云淡风轻道:“都是陛下的狗,说什么配不配的。”
赵有全愣住了:“……”
潘笑之盯着喻勉远去的背影,听不出情绪地低哼了声,“走吧赵公公,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前往宴会厅的石径上,季秉容姿态娴静地走在主位上,左明非不疾不徐地跟着,没过多久,季秉容停下脚步,对身后跟着的宫人道:“本宫与左大人有些体己话要谈,你们先退下。”
等宫人们退下,季秉容主动道:“左大人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左明非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信,他道:“方才人多眼杂,这封信不便拿出来,现下请公主过目。”
季秉容瞥了眼信封上的竹子,淡声道:“我不看,你原物奉还就好。”
左明非从善如流地收回了信,温声道:“好。”
季秉容目光幽幽:“……”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几经沉默后,她朝左明非伸出了手。
左明非笑了笑,再次拿出那封信,递到季秉容手中。
季秉容看完信之后沉默了,她握着信的书垂在身侧,半晌冷笑出声:“呵,姚松凭什么以为本宫会放弃一切跟他远走高飞?”
左明非回应:“是,他痴人说梦。”
“……”季秉容又无语地看了眼左明非,左明非始终好脾气地望着她,季秉容语气古怪道:“据我所知,你不是姚松的朋友吗?”
左明非:“是。”
季秉容:“那你为何不帮他说话?”
左明非和颜悦色道:“在下帮理不帮亲。”
季秉容:“……”顿了顿,她目光凝重地落到那封信上,叹气道:“左大人,劳烦你为本宫带句话,你告诉姚松…就说…就说本宫很感激他,可是本宫现在不是一个人。”说着,她再次轻柔地抚摸过自己腹部。
左明非明白姚松的心思,年少时的一见钟情最为难忘,季秉容对姚松来说无疑是这种存在,他替自己的好友说道:“殿下应当知道,观人不会在意那么多。”
“可是本宫在意。”季秉容微微闭了闭眼睛,她道:“风餐露宿与锦衣玉食,本宫还是知道如何选的,即便本宫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腹中的孩子打算。”
左明非微愣:“……”
季秉容平静地将信纸撕成两半,“如同当姚松不愿留在深宫一样,本宫也不愿离开皇宫,我们都做过选择了,算作两清。”她随手将信纸丢掉,从容不迫道:“还请左大人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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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非道:“殿下放心。”
季秉容慵懒地挥了下手,“本宫想静静,左大人先退下吧。”
“是。”
左明非心里琢磨着如何对姚松交代,忽略了身后逐渐逼近的人影,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早就为时已晚,他的后背不轻不重的撞在假山上,之后便被困在了一双臂弯之中。
“左三,你的身手不行啊。”喻勉丝毫没有一点偷袭者的自觉。
左明非略显无奈道:“行之,是你趁人之危,我方才在走神。”
“走神?因为谁?八公主?还是你的好友?”喻勉幽深的目光缓慢地游移在坐明非的脸上,他不以为意道:“这些事情也值得你皱眉?方才你走后,八公主已经把丢掉的信重新捡了回去。”
左明非愣了愣,然后失笑,季秉容支开他的目的是为了捡信?可她分明不打算同姚松离开,这世上的事真是无从说起。
“八公主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是皇上用来拴住你的绳子,即便想走也走不掉,能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还得看她的造化。”喻勉回忆道:“方才你们说到交易…是什么意思?”
他警惕地打量着左明非:“你不会答应她什么条件了吧?左三,你应该知道,皇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这个,”左明非歪了下头,他欣赏着喻勉脸色,道:“你猜呢。”
第124章 居心不良
潘笑之跟随宫人来到御书房, 延光帝端坐在御案后面,神色安详地批阅着什么。
潘笑之拐过长廊,正要对延光帝行礼, 忽然发现地上还俯首跪着一个身量不大的人影, 他不由得一顿,看清了对方华服上的蟒纹, 于是他语气如常地俯身行礼:“臣参见陛下, 参见太子。”
延光帝抬眸微微一笑:“笑之来了,快快起身, 不必拘礼。”语罢, 他随意对太子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你回宫中面壁思过去罢。”
季颂寰低声道:“儿臣遵旨。”他扶着膝盖摇摇晃晃地起身, 看起来已经跪了多时。
待季颂寰离开,延光帝无奈地摇了下头, 像个一筹莫展的老父亲,对潘笑之半是调侃半是询问道:“寰儿大了不听话, 总是为外人说话,笑之且说说看,这可要如何是好?”
潘笑之拱手回应:“太子年幼,需得悉心教导。”
“说到教导,朕得多谢笑之为太子挑了位好先生。”延光帝面带微笑地看着潘笑之:“憬琛为我大周栋梁之才, 有他教导太子,想必太子日后定会大有作为。”
潘笑之想起左明非与喻勉的关系,他缓缓抬眸看向延光帝。
帝王炉在御案上不紧不慢地升腾着轻烟,延光帝坐在御案后面, 神色被轻烟所笼罩,有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思。
这与潘笑之回忆中延光帝求贤若渴的随和模样有几分不同, 不知不觉的,延光帝的模样竟然渐渐与乾德帝的威势重合起来。
潘笑之恍惚一瞬,忙俯身道:“是陛下慧眼如炬,臣不敢居首功。”
延光帝看起来有些诧异:“笑之何故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