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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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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人,不能你亲自去。”光渡目色沉沉,“否则今日事后,皇帝必然杀你。”

皇帝回到前宴厅,歌舞继续,酒席也继续传了下去。

他几乎能想象到西风军立于城前,一言不发,目睹着主帅入城的安静壮阔。

李元阙向来胆识过人,这样一位极有魄力的领袖,两军阵前,能让多少西夏的热血儿郎,为之心折。

乌图这一刻的感觉非常复杂,他想起自己捅过光渡的那一刀,让光渡的手凉到现在。

光渡的声音和刚刚不同了,很平,很轻,他看上去甚至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句轻声的呢喃,如无风时的炊烟散入冬季的雪,缥缈难寻。

乌图叫了个小太监过来报信,说皇帝醉了,请光渡大人过去,一听到这话,光渡就察觉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信号。

皇帝在席间喝了不少酒,一看到光渡,便露出笑容,“你怎么过来了?”

他想了一下,改口道:“不,你跟我走,我会叫人接应你,不能留在宫里了,这遭之后,你就是侥幸不死,皇帝也不会用你了,没有必要白挨这一场罪。”

“是。”乌图低头应下便要出去,光渡却拉住了他。

“你就去取那个蘑菇粉制成的香膏,充当陛下要的‘香膏’加到殿中去。”光渡决断很快,至少那个蘑菇对眼睛的伤害是最低的,而效用……

除了娘亲,便是李元阙。

……

光渡单刀直入:“皇帝要干什么?”

然后乌图进了殿,关门看一眼,便知道里面情况。

他们身后是牛鬼蛇神的乱喊乱叫,而面前的李元阙,无比专注地确认着。

“此事之后,你会被逐出太极宫,一样也照应不上我。”光渡没有再让乌图推让,“别让任何人起疑,现在行动,我们要赶快让皇帝回到宴会上。”

他一进来,目光就立刻搜找着李元阙的身影,这一次他看见了,李元阙作为这场宴席的另一个主角,席位在一眼可见的地方。

皇帝埋在他的脖颈间呼吸,光渡却可以想象皇帝说这句话时的神色。

他坐回主座,亲眼看着乌图指使宫女,将香膏添加到殿中的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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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香炉中,不禁露出笑容,然后再次举杯,要满朝文武一一敬酒。

他抓着光渡的手,“你……”

他的话没说完。

遮住口鼻的布巾被拿下,李元阙轻柔地抚摩着手中的面颊,鼻子、眉毛、额头、鬓发……一点一点,他辨认得仔细,哪一处都不曾落下。

这一次众人退得十分整齐且安静,一同出去的不止有乌图,还有皇帝所有的暗卫。

光渡没有避开,很快,他也无法再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皇帝猛地抓住乌图,“李元阙呢?走,去拿孤叫你备好的香膏,跟孤回到大殿!”

皇帝欣赏片刻,突然留意到梁上有一个暗卫,或许今日是第一次见光渡,此刻竟然全然忘了回避,瞧得目不转睛,顿时沉下脸色,“你们都出去!这怠惰的东西拖下去打二十板。”

光渡缓缓道:“……是,我知道陛下,并不会坐以待毙。”

乌图很有印象,“见过,陛下叫人打成粉了,和陛下要取的“香膏”,放在同一个盒子里。”

皇帝眼神逐渐清明,“孤晕了片刻?”

但光渡没有犹豫,也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在内侍的带领下前往宴厅。

有的大臣推开舞娘,自己跑到殿中央载歌载舞,有人对着身边的空气指指点点,嘻嘻而笑,还有人躺在地上蹬腿,还有人把桌上的酱鸭抱在怀里,在殿中绕着圈跑,结果酱鸭被旁边另外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夺去给咬了一口,然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他靠近太极宫的窗,终于听到了声音,窗外北风朔朔,也听到前庭的丝竹靡靡。

这主料为蘑菇粉的香膏效果太过恐怖,乌图满目骇然,不敢多逗留,连忙猫着身子摸到了李元阙坐席边,“王爷……王爷?”

一看乌图脸色,光渡便知道事情不好。

“我……跟你走。”这一次,李元阙十分配合的站了起来,“我知道,你是……”

光渡缓缓点了下头。

“就让他瞎了眼睛,却能活着走出宫……他会像上次一样,将一切都瞒下来,没人知道他看不见了,蒙古和金军依然不敢轻易闯入他守着的疆土,但我却知道,他会慢慢成为一个瞎子……”

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现在,光渡也在抢时间。

一片混乱中,皇帝倒在了地上,光渡收回了捏在他后脖颈的手。

乌图脸色苍白,“陛下叫人在今夜的宴会熏香中,多加一种香膏。”

空气都飘荡着酒肉香气,连空气都比外面都热了许多。

李元阙的手,顺着光渡的手臂而上,摸到了光渡的脸颊。

光渡将批好的公文着人送出宫门时,皇帝已接到王爷,当着满朝诸臣上演君臣之义,人前的皇帝有仁君风范,王爷也毫无逾矩之处,君臣两人一片和睦之象。

皇帝一怔,随即欣喜若狂,“光渡,你……”

光渡从地上捞起瘫倒的皇帝,手从他的胸口,摸到胃,然后狠狠摁了一下。

“孤就是抱抱你,孤……马上还要回到大殿中,如果孤不在殿中,想必李元阙也留不住。”

乌图在焦头烂额中感受到了一阵无语。

光渡向后轻轻躲了一下,避开了皇帝的手,“陛下,这么多人都在呢。”

他听到李元阙已至城门,兵士驻扎于城外,只身入城。

“是!”乌图连忙交代身边的人,“快去打热水,准备干净帕巾,再去太极宫取一套新衣服。”

光渡被带去了举办宫宴那座殿宇的偏殿。

可皇帝却不继续往下说了,只是偏过了头,“你身上好香。”

伴君四年,光渡比任何人都了解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像当年在贺兰山时,李元阙目盲了,便用自己的手,去“看”他的模样。

光渡的手,已经攀上了皇帝的肩背。

端坐在最上方的皇帝离席而去,在席间乱转,嘟囔着听不到的话。

光渡跑过去,单膝跪坐在李元阙身前,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去看他的眼睛,“怎么样?你的眼睛——啊!”

“陛下刚刚吐了不少污物,乌图公公,快叫人来收拾一下。”

光渡眼中并无嫌恶,只有令皇帝感到受用的担忧,“饮酒总是伤身,陛下还是少用一些,还是叫太医过来开碗醒酒汤……”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听得出委屈,却叫人生不起气来。

大殿中一片群魔混乱。

腰侧传来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即使是光渡也不轻松,他沉默地全身绷着力,脚下稳稳地站住,将李元阙向外带去。

“你是沛泽。”李元阙吐息中带着炽热的酒气……和那蘑菇独有的异香,连语句都不再字字清晰,“我的沛泽,我……等了你好多年,你终于来找我了。”

乌图在旁边帮光渡捂着口鼻,已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他在心中祈求佛祖,只求能顺利离开这里,不要再引起再多人的注意。

可偏偏事与愿违。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人,光渡瞳孔紧缩,“……陛下。”

第 104 章 第 104 章

这一声“陛下”,这一双站到面前锦袍金边蟒靴,让乌图当场差点魂飞魄散。

这位皇帝并不是仁慈之君,相反十分多疑且伪善残忍,乌图近身伺候,比别人更知道皇帝的手段,他知道自己会暴露,但没想过会这么快,一时腿都软了。

但当他转头看到光渡,心中又重新定了下来。

光渡扛着那么大的一个王爷,像一根定海神针般稳稳的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慌乱。

皇帝来到他们的面前,看着光渡,却只是看着他,他们有一会都谨慎的没有主动说话。

直到旁边户部尚书捏着兰花指快速而过,将自己跑到灌风的外袍整个抡到了皇帝脸上,发出砰的响声。

被抽了一记的皇帝,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可疑的变化。

光渡才缓缓恢复了呼吸。

这蘑菇粉效果确实霸道,这殿中吸入的没人能幸免,包括皇帝。

但皇帝甚至依然认得出光渡,直接伸手抓了过来,“光渡,跟孤回太极宫,孤想……”

光渡站在原地,不发出声音,皇帝伸手在他面前的空气中虚抓了两下,见他这幅样子,剩下两个清醒的人才终于感到了一点安心。

但光渡显然忘记了自己身边的人,李元阙喝道:“滚开!”

“元哥?”光渡短暂的愕然后立刻回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李元阙已经探出了一半的手,“你干什么?”

李元阙手上掼着力,光渡只是在中间截了一下,都感觉到手被震得发麻。

“折断他的手,拧断他的头。”李元阙神色森然冷漠,“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他凭什么……这样对你……”

若是落到李元阙自己从宫中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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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回合西风军、再血战于西夏首府的地步……这番自相残杀后,无论谁惨胜苟活,都耗尽西夏精锐,怕是两三年之后,就成为夏国的亡国之君了。

可这边皇帝,却不知道自己与危险擦肩而过,还在空中抓人:“光渡……过来,陪我,今夜……一定要留你在太极宫……”

药已在茶水中化开,光渡将茶盅递到了李元阙唇前。李元阙的唇有些干,但很热,光渡另一只手的指尖点在他的唇上,示意他张口。

“我将陛下带到偏殿,光渡大人奉旨一直在偏殿等候……”

李元阙和殿中那些完全陷入诡幻之状的大人们不同,在光渡身边,他安静得不吵也不闹,下巴搁在光渡肩上,长手揽着光渡的腰,姿态十分放松,任由光渡带着自己走过来。

光渡尝试许久,才把李元阙按在了太师椅上,他正要去取茶,就被李元阙一把捞了回来。

看到来的人是白兆丰,乌图心里暗叫不好,来的是别人的话,或许他能蒙混过关,但白兆丰不是平庸之辈,他不可能毫无怀疑。

“扶着皇帝到偏殿。”

皇帝本就过分谨慎,李元阙今日入城进宫,他更是拿出了十倍的戒心和布置,西风军驻扎于城外,很难立刻对宫内的李元阙进行支援,而宫中,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与中兴府驻军不是摆设,会将皇宫围个水泄不通。

光渡从茶壶中倒了一杯温茶,化开了随身带的一枚解毒丸。

白兆丰默默将乌图一切反常的动作,都收于眼底。

光渡把茶杯塞到李元阙手中,从李元阙怀抱中脱身,折腾许久,他也有些口渴,另捡了只杯子,去给自己倒了茶。

李元阙在中兴府醉生梦死的权贵中、在这座群魔乱舞的宴殿里,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气质,此刻冰冷的杀意从他的眉眼间透出,稳而凌厉,那是从沙场上血染出来的肃穆萧杀。

就像当年李元阙那样大胆,敢将半枚兵符交给一个贺兰山上都不曾见过面目的人,李元阙有着近乎于野兽的判断力,他吃定了自己永远不会背叛他……他的直觉总是那么准确。

光渡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自己拉不住李元阙,他没犹豫,先动手,直接上去敲晕了皇帝。

有了光渡的指点,乌图一下子定了下来,“我这就去。”

偏殿内。

乌图……乌图今天受到了太多的惊吓,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他低下头,以一种麻木的姿势,像拖墩布一般提起皇帝的双脚,将他整个人拖进了殿中。

乌图刚放心了一些,回头查看光渡与李元阙,就看到他俩几乎都要抱在一块了。

乌图知道这些话经不起推敲,整个大殿的人都喝醉……这本就听上去非常蹊跷,今夜李元阙进宫,宫中如临大敌,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一起喝到如此失态?

只是……不行。

快速扫过殿中众人,光渡压低声音道:“宴殿的变故瞒不了多久,但在皇帝醒来前,你仍然是大内总管,办完这个事,利用这个间差,你立刻出宫。”

如果白兆丰不扣下他,那么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在事情闹起来之前,安全出宫。

最后几个字已在齿间含糊不清的隐去,光渡虽然未曾听清,却从李元阙的脸上,看出了不容错认的清晰杀意。

如一阵冷酷的风吹进来,吹散了屋中过于温热的酒气与异香。

……这是皇帝为他准备的茶水和饮食。

光渡指的就是刚刚皇帝叫他去的宴宫偏殿,这是最近的所在,迅速过去的话,说不定能不惊动任何人,“以皇上喝醉为由,你将路上遇到的宫人全部清走,我会见机把王爷一同带进去。”

乌图把皇帝弄到偏殿门口,看到门口的宫女,也被飘出来的毒蘑菇给药晕了,这一行没落人耳目,真是运气不错。

光渡无法确定,等李元阙清醒后,还能不能记得今夜发生的事。

光渡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李元阙会是这个反应。

更别说今夜皇帝如果死在宫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毒蘑菇粉能拖一时,但不可能迷晕宫中所有人。

如果可以,光渡自己早就这么干了!

光渡叹了一口气,“乌图。”

光渡一看到他这有些空落落茫然的眼神,就想起昔年贺兰山李元阙双眼全盲的模样,心下不由得一紧。

不愧是细玉氏的皇后,竟然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乌图心直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最后望了一眼偏殿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皇帝依然晕着,被扔在地上。

李元阙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柔韧修长的腰线,仿佛收到蛊惑般,将手放了上去。

被李元阙手掌覆盖的地方都很温暖,李元阙的身体很热,这是光渡从很久以前就知道的。

皇帝禁军之首,白兆丰。

以白兆丰的敏锐,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他可能还没跑出皇宫,就要被白兆丰给抓住了。

乌图还是脸色一变,立刻满脸焦急地迎了上去,“白大人!殿中出事了!我回一趟太极宫给陛下拿东西,结果一回来就发现陛下和诸位大人……似乎喝醉了?举止甚是怪异……”

他尝试性地一挣,就换来李元阙收紧的双臂,李元阙这样抱他……他有些热了。

没有竖着的人碍眼了,李元阙终于被安抚了。

索性光渡抓的时机正好,他们真没遇上什么人。

乌图看着皇帝滑落地面,从震惊中回神,“……诶?!”

他有些无奈,也无法跟这不清醒的人讲理,只好费力伸出手,连腰身都绷紧拉出一条弧线,才将将够到了放在桌上的茶盅。

从宴殿走到偏殿,就这短短一段路,往日里没什么感觉,今夜却格外令人心惊胆战。

乌图没想到自己这满是破绽的说法,白兆丰竟然毫不起疑!

乌图心中发凉,他明白自己今夜怕是不能善了了。

皇帝不能这个时候死。

而本能告诉他,这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这是酒香氤氲、声色犬马的宴殿中,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宁的所在。于是威胁不再是危险,需要警惕的敌人,都可以放心交给这位故人。

今夜让李元阙平安离宫,不兴干戈的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结局。

神志已不在清醒,本能便掌管他的身体。

于西夏境内,如果皇帝今日暴毙,支持皇帝的利益集团不会瓦解,反而会因为来自李元阙这招“手段阴险”的威胁,而变得更团结,细玉后族会揽得大势,当今支持皇帝的大族世家,将会继续扶持太子登基。

若能顺便解掉这蘑菇的功效,那就更好了。

这里是方才皇帝召见光渡的地方,皇帝让光渡在这里歇着,是以屋外伺候的宫人、屋内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他们从沿着混乱的宴会厅的边缘,小心躲避开所有吸入毒蘑菇的人,避了出来。

这也是这座殿中,乌图见到的第二个清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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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面蕴藏的热度,让光渡本能的躲闪。

光渡也只能由着他。

李元阙睁开通红的眼睛,这次聚焦到了皇帝的身上,哑声道:“你敢碰他?”

不能的,不可能的,光渡心知肚明,如果李元阙清醒的时候就认出来他的话,李元阙怎么可能会忍得住不摊牌?

这近乎于绝处逢生!

从李元阙进宫开始,便知道这一次进宫不可能会一帆风顺,时刻紧绷着精神,还要谈笑应对这场鸿门宴,可身边这股熟悉的冷香,让他恍然想到,沛泽那年带回贺兰山上的一枝梅花。

光渡从侧面抱住了李元阙的腰,抬起李元阙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然后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王爷,咱们走。”

白兆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所以现在,陛下与光渡大人同在偏殿?”

他想起宋珧的信,宋珧说,这种蘑菇焚烧、吞服后都会让人行至怪异,且在清醒后会全无记忆。

可李元阙为什么会认出他是沛泽?是蘑菇产生的幻觉,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是怀抱的触感,是眼睛看不清楚、反而能靠身体的记忆认出来,还是李元阙……那从战场中带下来的直觉?

李元阙的下巴就搁在他的肩上,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李元阙的半边侧脸,和他那双深黑的眼睛,那是他从没在李元阙脸上见到过的执拗与……暴戾。

与此同时,殿外响起了“皇后娘娘驾到”的声音。

“沛泽。”李元阙一直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他的眼球发红,双眼茫然失焦。

同时李元阙的名声会急剧败坏——真正的能臣会将李元阙弑君夺位的行径看在眼里,比起能支持一个风清月白的端正君子,他们自然不愿效忠一位阴险深沉之君,李元阙之后面临的困境,只会有增无减。

于西夏国外——李元阙今日,必须要完好的走出皇宫,回到前线,让在外环伺的蒙古与金国看个分明。

光渡已经不敢深想,他打了个寒颤。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纵使李元阙有本事、还足够幸运能突围而出,却也很难保证毫发无伤。

殿中可能还有别的东西,李元阙眼睛确实不对劲,光渡道:“先出去再说!”

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把他拦腰抱走,直接打晕了半夜扛回西风军?

只是这茶光渡方入口微抿,就立刻放下了茶盅。

毕竟李元阙身量太高、也太大了,如果他无法恢复清醒和主动配合,那么李元阙出宫,很难不引起任何怀疑。

李元阙慢了几拍,才领会到光渡的意思,他茫然分开唇,让光渡将混着药的茶汤灌到他的肚中。

正如那一殿的人,李元阙也是被蘑菇放倒了。

他并非毫无准备,今日进宫,身上就贴身带着宋珧为他亲手做的好东西,别管对不对症,只要是解毒的,就先给李元阙灌上一碗,以备万一。

三个人进去后,乌图立刻关好门,按照光渡吩咐准备从宫中撤离,结果没走几步,甚至都还没有出宴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如今,就只能静静等待李元阙恢复清醒了。

光渡不怀疑宋珧的医术,但此时却由衷的希望宋珧真的不要出错,希望李元阙……醒来后就忘记这一切。

他摸了摸腰间挂着那枚绣着丑鸳鸯的香囊,最终不发一言。

白兆丰深深的看了乌图一眼,却道:“去吧。”

而光渡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李元阙就挂在他的身上,从身后环着他,双手虚虚笼着他的腰。

这茶的味道不对……不是皇帝惯用的龙井的味道,里面掺杂了别的东西,味道极其清淡,舌头若不敏锐,怕是会对这加了料的茶水一无所觉。

等会进去一看,白兆丰就能立刻反应过来,里面众人的反应不是醉酒,那么乌图为何会惟独保持清醒?他身上将担上最大的嫌疑。

李元阙扒着他,像一只大狮子在收起爪牙后,对最信赖的人露出温顺乖觉的一面,却同样会在细小的动作中,展露出独占的天性。

这是皇宫,这座偏殿是皇帝刚刚休息过的地方,皇帝还特地将他召过来,让他在这里等待。

话没说完,乌图恰到好处的留白、和瞥向紧闭偏殿大门的为难眼神,都在引导着白兆丰往那个“心知肚明”的方向去猜测。

神志未清,李元阙动了杀心。

这句话说毁了。

光渡侧过头看他。

但乌图总不会连试都不试,就坐以待毙,于是他狠下心继续表演道:“白大人你来得正好,咱家终于放心了,陛下的安危就交给大人了,我这就出去去叫些宫人过来,伺候各位大人,再叫太医过来检查。”

“……是。”

而李元阙刚刚喝下了一整盅。

光渡立刻去查看李元阙,可是还没等他转过身,就从后面被一个火热的怀抱拥住了。

他看不见李元阙。

但却可以感受到抵着的胸膛,温度比刚刚还要更烫,光渡迟疑道:“王爷?”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李元阙从后面抱着光渡,低下头触碰他的额头与鬓发。

珍重的,亲密无间的,却也是难以忍耐的。

光渡咬着牙,“王爷,你看清楚!你认错人了。”

回答他的,是头顶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没认错,你就是我的沛泽。”

四年前,贺兰山下分别时,李元阙还看不见。

后来他双眼复明,在等待着沛泽投奔而来的日子里,他有时也会回想,会猜测,在他与沛泽分别的那个时候,沛泽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是和他一样期待着,忐忑着、不安着他们携手的未来,却甘之如饴的吗?

还是那一日,只是寻常的道别?沛泽待他,从来只是挚友之礼?

双手交握的热,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记忆中,经年难忘,寤寐辗转。

李元阙想过很多,却没想过贺兰山一别后,竟是鱼沉雁杳,天涯陌路。

一千多个日夜,沛泽不曾来。

那一年,疼爱他的母妃急病而去,信重他的父皇轰然崩逝,年少不知人间别离苦,李元阙却没想到,原来这还不算极致。

同一年,他还经历过一场冰冷缓慢的离别。

李元阙如今神智已不甚清楚,但心,却记住了那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不安撕开了个口子,粘稠浓重的情绪倾泻喷涌。

陛下所在,就连白兆丰也还没来得及亲自求证。

没过片刻,白兆丰听到禁卫的回报,宴殿中香味甚是怪异,他们进去就浇灭了香炉,并将开门窗通风,殿中满朝重臣皆似“醉酒”,举止异于常人,甚至还有些当场就抱在一起的大臣,举动颇为有伤风化……

光渡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呼吸,他的心砰砰乱跳,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沉稳。

他们短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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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又低头对视。

乌图方才的话颇多蹊跷,虽然他已趁乱跑走,但乌图说陛下在偏殿的话,白兆丰也不敢算作全信。

这让光渡度过了三年多的安稳时光。

旁边的女官已经闻弦而知雅意,“娘娘不舒服?”

天地变化,两仪万象,他也只是其中渺小的一粒沙尘。

隔着一扇薄薄的殿门,无论是声音还是话语,外面都能听上几分。

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清楚了。

力道有些重,从外面也能看出震动。

在刚才事情开始前,光渡就提前熄灭了偏殿的蜡烛,如今殿内漆黑一片,倒影也看不出端倪。

白兆丰身姿不动,毫无畏惧,“臣请罪。”

毕竟这座宫殿里,敢这样对光渡大人的,而光渡大人还会着意顺从的,显然也只有那位……至高无上的陛下了。

唇畔被试探着。

习武之人本就耳力过人,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更是这些禁卫们……从没听过的音调。

“我不是来为难你的。”皇后神色不动,“殿中有变,陛下至今还不曾露面,于情于理,本宫都需要确认陛下安危。”

一门之隔。

皇后的神色更差了,她头痛地扶住了额头。

屋内没有回应,他立刻打了个手势,许多禁卫依序出现在偏殿侧,包围住门、窗这些可迅速突破入房的所在。

他是想挣开的,却被李元阙步步紧逼,抽身失败后,他被李元阙抓着肩膀重重按了回来。

心痛是因为珍惜,欲求却来自爱怜。

她与白兆丰心照不宣地一起迈出脚步,稍稍远离了偏殿的大门。

于是白侍卫去敲了敲偏殿,“陛下?”

里面的声音幽幽咽咽地传出来,随即另一个声音低声说了什么,虽然听不清楚话语,但不容错认,是个男人沙哑的嗓音。

白兆丰略一思索,“臣倒是还不曾见过乌公公。”

他是光渡,他是沛泽。

“等等……”光渡仍费力听着殿外的动静,只是面前的压力和热度太过逼人,他不得不去推开李元阙,“那边……陛下……”

现在绝对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但外面的人,更是绝不能发现这里面的人是……李元阙。

但却是混乱的。

偏殿中,光渡想抽身离开,却反被面对面按进了李元阙的胸膛。

……他是宋沛泽。

指尖摩挲片刻,他用力把李元阙拽了下来。

……

沛泽雨霖,是母亲给他和妹妹的名字,雨水是西夏之祥,他也是倍受期待地生来这个世间的。有人祝福他,有人爱着他,一直都有人。

光渡大人于人前一向冷淡矜持,居然也会用那样的声音……

……有什么不对。

呼吸打在鬓边,光渡偏过头呼吸,不过片刻,却重新被捉了回去。

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脊撞到了平直的壁面,片刻后,光渡才反应过来,那或许是一扇门。

“别在这里……”

皇帝还被礽在地上。

唯一庆幸的……

但很快,这个简单的任务就变得无比艰难。

皇后身边的女官,见状大声呵斥:“大胆!还不让开?对皇后不敬。”

他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白侍卫。”皇后冷淡开口,“陛下不在宴殿,如今在何处?”

早已舍弃的姓名,如敲在古刹空钟上那轻轻一槌,力道虽轻,却震鸣远扬。

那就是万劫不复。

真是太不像话了!

有些话一直问不出口,如今却也无法问了。

但细玉尚书年纪大了,这几日身体又频繁感到不适,连今夜宫宴都推了,如今这事情交到她手里了。

时机还不够成熟,他想过要先忍耐下来,这种事情其实很能安抚皇帝,只是他自己不愿意,但在最后关头,决不能因为自己出了差错……早在几年前,光渡就做好准备了,这把拖延了几年的刀总是要落下来的,当年他躲过只是幸运,而幸运眷顾过他一次,他从不奢求第二次。

得知今夜殿中宴会有变、又确定光渡还未出宫后,她就知道,这可能是一个机会。

但今夜,他终于又一次暖了起来。

白兆丰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兵器出鞘,只等白兆丰一声令下,就行突破。

再联系适才乌图的吞吞吐吐,白兆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撕开的口子,蒸发了节制,清醒时不敢想的事,却趁机都溜了出来。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皇帝的心思和病情一同都变了,光渡回到中兴府,对这件事情,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的。

沛泽。

与皇帝不同,李元阙的触碰从不会给他带来厌恶,以前不会,现在依然不会。

不该是和李元阙,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李元阙厌恶他,厌恶“光渡”,不会被他所诱,他早就确认过的。

白兆丰心知此事必不能张扬,在皇后插手之前,他让自己一队心腹兄弟直接进殿接管,封锁入口。

她是皇后,而她这个身份,反而能比细玉尚书做得更多、更细致、更合乎情理。

光渡宁愿自己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

但不该是这样。

……他在后宫里,学会了不少东西。

那样冷漠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吗?或许该说……果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吗?

姿态是恭敬的,却恰好挡在皇后前进的路上。

李元阙在军伍中多年锤炼的身体,如今全都用在他的身上。

皇后带来了不少人,可是白兆丰也不简单。

皇后将步子拖得很慢,说话也轻声细语,她在思考今夜这样场面,自己还有什么疏漏,还有什么机会。她不该空手而归,她不会空手而归。

皇帝尚文轻武,而李元阙却是文武兼修,两人身形倒影,自然都大不相同。

外面的人,正在找这个地上的陛下,哪怕是昏倒的皇帝,也绝对不能露面于人前。

宴殿必然是出现了异状。

“先……去宴殿看看。”皇后有气无力道,“太极宫里的人要伺候皇帝,剩余的人手怕是忙不过来,从我宫中也调些人来,把各位大人安顿好,宣太医,其它的……其他的……”

门板上的碰撞声不明显,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却是不容错认的声声清晰。

他知道李元阙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一刻在黑夜中纠缠的气息,让他觉得李元阙知不知道,记不记得,或许都已经不再重要。

可意外的,他从来都没有经过这一遭。光渡又花了一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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