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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觉察侍者注视,男人调暗手边灯光,少年姣好面容隐在他脖颈,泄愤般用牙齿轻磨,奈如蜉蝣撼树,埋在人肩膀静默。
以为自己哄好,男人微微颠动托住他的手腕,垂在少年眉眼的发丝跟着摇呀摇,与其共同晃动的,还有少年颇为不堪一握腰肢。
明明他们不露半点皮肤。
侍者却如看完一场热烈情事。
侍者在领事示意中离开,与房门共同关掉的,还有调至最暗的灯光,影影绰绰,化为徐晋枟眼底浓雾。
他握住圆笼某根金柱,指甲有节奏地轻弹,凝视摆在中央的单人浴缸,又落在旁侧挂满内衣的晾衣架上。
东西不多,各件可圈可点。
尤其珍珠编织成的里衣,刚巧托得舒适,等洁白圆润珠染带透明汁水,就会沿末端蝴蝶结滴落,倘若布料贴住皮肤,就能一路流到脚底,最后同地板融为一体。
良久,徐晋枟忽然翘唇,但很难将表情描述为笑:“孩子小名叫小鸟?”
“小钰啊小钰……我很想你。”
他再次弹动圆笼支柱,响动沉闷。
“它也是。”
36 第 36 章
◎小鸟挥拳!◎
徐钰鸣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余波令他脑袋昏沉, 眉毛鼻子皱在一起好久,才想起怀里小鸟,低头正巧见她安安静静冲自己笑。
他听取医生意见, 把厚重包被换掉成搭肩膀的毛毯, 平常就给小鸟穿稍微厚些连体衣,防止着凉还有两个包裹手指的圆套。
小鸟分外好奇, 举高手臂在空中晃悠晃悠, 适应后小心翼翼触碰徐钰鸣的脸,时不时咯咯笑出声。
恰巧,孟林通过后视镜瞧见这幕。
他并未出声打断。
方才在医院时,小鸟涂抹了湿疹药膏,皮肤红点很快消散,徐钰鸣却跟失了魂一样, 人呆呆坐在走廊长椅,手指无意识拧绞,直到关节泛红也未察觉。
还是孟林半蹲在前晃晃手, 他如梦初醒,想去病房里面找小鸟。
“再观察观察。”孟林讲出护士对他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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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看着瘦, 身子骨结实,但以后还得注意。”
讲完话, 护士顿了顿, 她视线在婴儿与孟林间徘徊:“孩子家属?”
“……朋友。”孟林轻咳,掩饰其余视线的探究与困惑。
关于小鸟的任何事, 徐钰鸣极其上心, 耳朵恨不得全天高竖:“那满月的宝宝体重应该是多少?”
“这个不是确切数字, 毕竟新生儿体重不同, 只要在合理范围就能控制。”
闻言,徐钰鸣眼神黯淡:“这样。”
……
孟林收回视线,装作无意询问:“今天下午天气还算可以,难得出来趟,要不要去逛逛?”
可能走神,没听见,徐钰鸣没应。
“钰鸣?”
他提高音量,被叫者尚未回神,怀里的小婴儿反而寻着呼声扭头,孟林率先心虚移开眼,盯着仍旧未跳转的信号灯,自顾自往下讲。
“前些天于川跟我联系了,说最近风声不紧,可以带你逛逛。”
“……”
“你怎么想?这里景点不多,很多都是人造景观,现在天冷不适合爬山,晚上我们去逛逛夜市?”
“……”
红绿灯跳转,孟林絮絮叨叨。
就算得不到回应,他断续给徐钰鸣讲完这座百年小城的历史,扭头就见人搂着小婴儿睡着了。
过去路口,孟林按下转向灯,缓缓停靠路边停车位,调高车内暖风,解开安全带,略侧身凝视眼前青年的睡颜。
太阳逐渐西偏。
余辉落在车玻璃,又跳到他眉心。
暖光像浇在牛奶的太妃糖霜,漆眉如墨化开,秀气鼻梁下的粉唇抿起来时软乎,不见纹路,看起来很好亲。因为出来得匆忙,所以他没带太多衣服,身上棉袄还是刚出院时穿的,领口略显老旧,与其精致面容格格不入。
伴随他借助座椅轻轻蹭蹭侧脸,孟林屏住呼吸。
虽然这些天一直在修养,可因为他终日惶惶不安,养不出肉,脸颊现在还是瘦得有些脱相。
短时间里经历大起大悲,他眼底还有未擦干净的泪痕,即便是睡着了也不踏实,睫毛偶尔颤抖,令人万分怜爱。
他怀中的小婴儿不知何时醒了,也没吵闹,静静凝视妈妈的脸。
孟林无声叹气。
虽然他生孩子的朋友不多,基本上这种不会讲话生物除去吃就是睡,别说面部表情了,心情好时能给个白眼就算小祖宗大恩大德。
至于小鸟这样能完美表达愤怒、不屑等神态的婴儿……孟林后背发凉:总不能是重生吧?
紧接。
“到了吗?”
徐钰鸣醒了。
他先是把小鸟拢在怀里,手背贴在女儿额头,见温度降下去才松口气。
只是周围环境陌生,他眼中闪过几分茫然,手指潜意识放在把手,表情无比警惕与不安:“这是?”
“学校另一边停车场,因为距离宿舍较远,所以从来没来过。”孟林解释,示意他看旁边路标:“晚上其实挺热闹。”
见周围仍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徐钰鸣犹豫片刻收回手。
“晚上。”
每所大学配套小吃街,几乎是不成文规矩,学生成群结队自车边走过,手里提着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瞧不出里面装的东西,徐钰鸣视线跟着转。
“你吃过吗?泡菜碳烤五花肉。”
……摇摇头。
“芝士排骨米饭呢,量大便宜。”
……略迟疑地摇摇头。
“念大学时没有很喜欢的小吃吗?”
孟林斟酌用词,他想借此打探徐钰鸣的过去,以来满足自己私人幻想。
徐钰鸣还没开口,谁料怀中原本安分的小鸟忽然暴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嗷一嗓子吓了他大跳:“小鸟?”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刚喂了,应该不是饿,纸尿裤还是干的,那为什么呢?
“乖乖,乖乖。”
哄起孩子,先前话题不了了之。
见徐钰鸣的注意力短时间不会放在他身上,孟林心中憋股火,可跟小婴儿置气,说出去笑掉大牙。
即便到现在,徐钰鸣也不太会缠孩子,反而是小鸟轻松拿捏住他,如果徐钰鸣的注意力被旁人分散,婴儿变着法的也要再吸引回来。
孟林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手握方向盘。
他没看错。
这个红猴子,就是故意的。
红猴子干嚎,嚎几声,觉得妈妈哄累了就不嗷呜嗷呜,砸吧砸吧嘴,小脸使劲蹭徐钰鸣的掌心。
过上几分钟,听见妈妈开始回到孟林问题,顿时抗议,继续打雷不下雨。
直到头顶贴来妈妈暖烘烘、香喷喷的脸颊,妈妈注意力全在她,小鸟舒服了,撅撅嘴巴,想亲亲她的好妈妈。
当然,徐钰鸣来不及回应。
他凝视窗外某辆亮灯的黑车,方头银顶,高底大轮,挂着云州的车牌,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徐钰鸣张口。
臂弯里的小鸟拼命往他怀里靠,试图安抚住全身颤抖的妈妈,小手紧紧勾住妈妈的衣服。
妈妈为什么在害怕呢?
是有人欺负妈妈么?
小鸟团起拳头,恶狠狠抡出去。
虽然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小婴儿睡醒后再平常不过的伸胳膊,小幅度小力度毫无半分威慑力,但现在的小鸟,已经拼命全力了。
她只是想保护妈妈。
37 第 37 章
◎小鸟啃手手◎
徐钰鸣鼻子发呛。
等他回神, 小鸟暖烘身体拼命往他怀里扎,孟林也不知何时回头,单手撑住储物箱略显担忧望着他。
“身体不舒服?脸色好白, 空调温度太高了, 换下来棉袄试试?”
看着他嘴一张一合,徐钰鸣耳膜跳动声疯狂, 他想回应, 视线始终死死凝固在锃亮黑车,几番压制翻涌委屈,讲话发颤:“于川……”
奈何嗓音紧绷,讲出来的话发颤到岔音,孟林侧耳,表情略显不解。
“他家里最近有事, 比较忙,脱不开身过来,想找他?我帮你联系一下。”
说完, 孟林就要掏手机。
徐钰鸣讲不出话,因为逃避, 他已经无法分辨内心恐惧还是紧张, 无助地搂紧怀中小鸟,远远逃离车窗边。
孟林就算再迟钝, 终于觉察异样。
“钰鸣?”
黑车停在路边, 是个很容易观察其余三条岔路的显眼位置,这段时间刚巧过了学生下课, 所来往进出的车辆并不多, 现在有一辆停在停车场, 却始终没人下来, 自然引起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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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面的人关注。
几乎在徐钰鸣想到被发现了,要被逮回去又做徐晋枟的安抚娃娃,黑车门应声而开,随即来的男人身姿高挑。
由于前排座椅遮挡,徐钰鸣没看清对方的脸,他以为是徐晋枟,想躲也没地方躲,徒劳地往座椅深处缩坐。
随着人身影越来越近。
他的脸在霓虹灯下逐渐清晰。
先前留的寸头长些,发梢都能遮盖住眉眼,耳朵骨钉也不见了,全身空空荡荡没有半点装饰,整个人失去先前精神气,极具侵略性的眉眼竟出现几分萧瑟与不确定紧张。
“……”
是徐羽树。
是哥哥。
徐钰鸣手指尖发麻,心脏酸胀,鼻腔宛如塞满茅草,想哭又哭不出,抱紧用小手掌触碰他下巴的女儿,臂弯无意识摇晃,小鸟安静了。
于川给他看的视频里,徐羽树手边就没有空过酒瓶,对方始终红着眼睛死凝摄像头,似乎要透过镜头看到躲藏的孩子。与其说他在歇斯底里,更像借助摄像头,宣泄找不到弟弟的无助。
孟林虽不认识徐家的人,但他能感受到徐钰鸣的紧张,他视线在大步来的男人与徐钰鸣不安颤抖的睫毛间游荡。
“……”
他想询问,可找不准时机。
恰巧对方已经走近,微微躬身,手臂撑在车框,鹰眼一眨不眨凝视内里。
孟林从未如此庆幸他贴了防窥膜。
作为一直在学校,都没踏出过象牙塔的本硕博连读的孟副教授,哪里扛得住从血雨腥风的老宅里杀出来的徐大公子哥的威压,率先别开目光。
气势上他就输得一败涂地。
“小钰。”
对方仅一声,隔着车玻璃,声音含糊而朦胧,又被风裹挟,嗓子灌满海水般沉闷。
徐钰鸣红了眼眶,他像受委屈好不容易找到撑腰家长的孩子,无视孟林错愕神情打开车门,抱着女儿一头埋进徐羽树的怀抱。
良久,他才带着哭腔道:“哥哥。”
话音刚落,怀抱徐钰鸣的胳膊一再收紧,力度好像要将他融入骨髓般。
小鸟歪头,她鼻尖嗅嗅,确定空气中某些气息,认为抱住妈妈的人没有恶意,停顿片刻浅浅打了个哈欠。
她动静虽小,仍引起徐羽树注意。
男人后退半步,如临大敌。
“小鸟。”看出徐羽树紧张又期待的表情,徐钰鸣破涕为笑,抬高手臂:“名字叫小鸟,大名暂定徐莺,草长莺飞的莺,江南的三月天。”
“徐莺?”
徐钰鸣嗯了声低头,晃晃同他对视的女儿,嘴角难得扬起微笑。
“暮春三月,很美吧?”
说完,他仰头,望向与小鸟鼻梁高度如出一辙的徐羽树。
后者来不及应,忽然听到句。
“可我无法遇上了。”
声音极轻、又快。
徐羽树甚至没明白意思,怀里塞来沉甸软面团,他下意识地接过,等反应抱的是小婴儿,胳膊差点僵成水泥。
“小钰,哥抱不了,快。”
“哼。”
徐钰鸣倒退三步,眉眼难得染带小女儿家独有的骄蛮,有那么瞬间,徐羽树仿佛看到十年前养在大宅院的娇娇。
长睫弯弯,唇珠圆润,脸颊因放松染上团薄粉,呼吸绵薄,模样介于青年温润与少年清爽间,纵使穿着老旧笨重的厚棉衣,胸脯仍小幅度地隆起。
目测大小手掌刚巧包裹,再用五指轻轻上托,直到嫩肉沿指缝微陷一亲满面奶香。
对方可能会羞、会恼、会抽泣。
但绝对不会推开、拒绝他。
尤其是当顶点来临,他会弓成小虾米,脚背绷紧,脚趾蜷缩,连带尾椎骨无助发颤,而掌心之物却乖顺依偎,会随主人呼吸上下起伏,软尖单纯挑逗。
徐羽树看着、看着。
他动了心思。
沉浸在见到哥哥喜悦中的徐钰鸣尚未察觉,他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狂风骤雨,结果原本安静眯眼的小鸟突然猛烈挣扎,吓得徐钰鸣赶紧接过,手掌成空心一下下轻拍。
“满月的宝宝应该不认生呀……”
与最开始抱婴儿手忙脚乱的情况相比,现在的小钰妈妈熟练至极。
他将侧脸贴在女儿头顶,用经常做的动作进行安抚:“小鸟宝宝——”
独创的四字儿歌不成曲调,得亏徐钰鸣声腔柔和,再加有徐羽树盯着,难免些许羞涩,逐步拉远与男人的距离。
小鸟渐渐息了怒气。
她满意啃手手。
奈何手手被妈妈包了圆手套,啃来啃去没什么味道,吧吧嘴示意,结果妈妈没理她。
小鸟:嗷?
小鸟:嗷嗷嗷?
至于徐钰鸣……他脸颊发烫。
一方面当着徐羽树的面落泪,另一方面自己明显走调的儿歌,毕竟原作者就是徐羽树。堂哥唱的哄睡曲,被他不伦不类哼得七零八落。
徐钰鸣装作无意转身偷瞄,徐羽树预料到般,他朝人张开手臂,寒风吹散他额前刘海,眼神清冽,五官如雕刻。
“小没良心的,让哥哥抱抱。”
车里的孟林呆呆凝视这一切,他鼻腔发酸,缓缓呼出憋在胸口的闷气。
38 第 38 章
◎一等七年◎
徐钰鸣没有跟孟林回去。
他跟徐羽树站在车外许久。
由于最开始孟林就没降下车窗, 所以现在就算孟林再好奇,也无法掩耳盗铃当两人没看见偷听,只好将身体用力贴在门, 试图偷听二三点消息。
纵使身穿笨旧棉袄, 徐钰鸣气质仍鹤立鸡群。
孟林专业跟文学不挨半点关系,他搜肠刮肚半天, 蹦出来个妹妹。
这能算形容词?
他懊恼。
在他眼里, 比自己小了将近九岁的徐钰鸣就像小孩子,暂且不提他与小鸟年龄差,单单抱着婴儿站在路边,无须说话,都能勾起男人的占有欲。
脸蛋明明纯到极点……
孟林目移。
他又开始无意识握紧方向盘,回忆方才在家徐钰鸣抱着小鸟无助与恳求自己。
“徐家, 云州。”
按照这两个关键字,孟林点开搜索框,对比之前信息明显少去太多, 甚至连那张侧脸模糊的照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刻意抹去有关痕迹般。
他向外望。
高个男人略弯腰, 先是小心翼翼触碰婴儿身体, 见对方毫无反应,才敢碰稀奇动物般去碰小鸟的袜子。
“外面冷, 要不要去车里说?”
徐羽树罕见地跟人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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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虚虚托住小鸟的脚,结果被狠揣一下。
起初, 他以为是堂侄女无意, 等他不松手再次传来几波大力, 徐羽树沉默了:“小鸟?”
又是一脚。
徐羽树开始跟人较劲, 但还不敢用力,生怕捏痛软得没骨头样的小婴儿。
徐钰鸣凝视他们之间互动,目光从女儿侧脸移到哥哥张牙舞爪的鬼脸,熟悉的酸麻感从指尖蔓延到胳膊,他险些抱不住小鸟。
最近失力越来越明显了……
他努力兜住女儿襁褓,试图将小鸟往怀里搂,几次尝试都没用上劲,对方反而有往下滑的趋势。
似乎觉察到妈妈的异样,小鸟拒绝与徐羽树玩,一动不动紧紧靠着他。
“小鸟饿了,我想早点回去。”
“于川找的人可信么?”
“还好,最起码有个落脚点,否则我躲不开徐晋枟。”
徐羽树伸手,别好徐钰鸣散在额前的碎发。失去刘海的遮挡,对方面容完全袒露在路灯底,无半点攻击性。
近段时间他的紧张不安,全反应在青黑眼底与因干燥起皮的薄唇。
就算小鸟再好带但毕竟是婴儿,外加徐钰鸣体质弱营养还没跟上,他稍微站时间长一些,脑袋会控制不住地发沉、意识发昏。
“不要怕,哥哥帮你。”
“……”
他深深凝视徐钰鸣的脸,仿佛永远看不够,掌心始终贴着人温热侧脸。
“你不信我。”
徐钰鸣迟疑摇头,他亲亲小鸟饱满额头,婴儿独有的奶香气令慌乱的心底逐步镇定,他就说了一句话。
“你比徐晋枟早认识我十年。”
话音刚落,徐羽树停顿片刻,眉眼舒展,抬起双手按住弟弟瘦削的肩。
“今晚两城都有暴雨,我带你回去路上,高速发生连环车祸,三人受伤,两人下落不明,后经查看距高架半公里处发现两具面目全非的遗体。”
徐羽树张口就来,如说今晚不回家一样简单。
“这辆车吗?”
毕竟是徐晋枟的座驾,安全性能自然有目共睹,徐钰鸣觉得他说的内容完全是天方夜谭。
徐羽树让他不必担心,徐晋枟最近身体抱恙,否则早亲自来抓他。
“他不舒服吗?”
徐钰鸣张口反问,但很快别开眼,摆出完全不在意的神情:“那种人,很难想象吧。”
“不碍事,我反正看他代表徐家出席不少活动。”
徐羽树一笔带过,他懒得提他。
“我之前工作的地方,靠山,冬天暖和,夏天也不会热得难受,这是地址。”
小纸片塞到徐钰鸣口袋,生怕会弄掉,徐羽树压了又压,才放心收回手。
他看一面、少一面。
时间不早了。
再待下去,小鸟受不了骤变温差。
徐钰鸣握住女儿的胳膊,朝人挥挥手,放软的声腔有着别样的笨拙可爱。
“小鸟,跟舅舅说再见。”
完全错辈了。
徐羽树哭笑不得,但也没纠正,小鸟打个哈欠,见挣扎也吃不到奶,拱住徐钰鸣不再动弹。
“宝宝乖。”徐钰鸣亲亲她。
虽然他没说什么,亲吻是母亲对孩子最常做的行为,但就有违和。
忽然间,徐羽树有轻微割裂感。
比起得知他在这里的愤怒,见到他现在的模样,徐羽树更多的是心疼。
一半是因为几个月前,弟弟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即便条件算不上富可敌国,也绝不会穿老旧开线的棉袄,满脸仓皇站在冬日风口。
另一半,徐钰鸣向来不沾阳春水的葱白手指出现细小划痕,零零散散末入腕部,徐羽树眼神黯然几分……
“是缝小鸟衣服化伤的。”徐钰鸣解释,他撩起没有伤痕的左袖口:“看。”
温热掌心覆来。
徐羽树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就剩一句别做傻事,但先不肯放手的还是他。
“哥哥给你开了个户,钱虽然不太多也足够小鸟十岁前的开销,那时徐老爷子应该归西,徐家散了,哥哥搬过去跟小钰过,好不好?”
他俯身,蜻蜓点水吻过弟弟鬓边,气息扑撒,令人全身发痒。
徐钰鸣笑,浑身还带着孩子气。
“你不肖子孙。”
“哥哥只有你和小鸟。”徐羽树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这一亲就跟濒死之人获得救赎,恨不得把徐钰鸣团在怀里使劲亲,缠得他脚跟发软、气喘吁吁无力靠在自己身上才好。
动静之大,隐隐吸引路人目光。
孟林在后面轻按喇叭催促。
“我知道。”徐钰鸣仰头,凝视哥哥的脸,凌乱的发和尽数摘掉的耳钉。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徐羽树混乱不安的心。
“我明白。”
那时,徐羽树还天真的以为,知道了弟弟的落脚点,无论何时,只要他想过来,就一定能见到对方。
等徐晋枟不再怀疑,等全部尘埃落定,等他彻底脱离了徐家。
他跟小钰,应该也会有新生活吧?
凝视对方坐车离开的背影,徐羽树单手插兜,握紧掌心的头绳。
结果这一等。
就是七年。
【作者有话说】
看小羊熊时光转移大法!
39 第 39 章
◎小钰,亲亲你◎
今年夏天格外闷热。
像从蒸笼里抽出来的麻布呼地覆盖在手臂, 潮漉漉令人极为难受。老旧电风扇叶生着斑斑锈迹,就算电源线用隔缘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嘎吱嘎吱转了没两下彻底罢工。
小鸟拍了又拍, 确定用巴掌修不好后瘪嘴扭头:“小钰, 风扇坏掉了。”
“……”
“还要带下去让阿公修吗?他说我们家风扇是废铁,再修不如拿去卖钱。”
“……”
女孩低头, 拔掉电源线, 用前几天她在菜市场要来的塑料袋包好扇叶,再将其妥帖推到角落。小鸟看着视野里自己瘦小食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大牛劲,等她去问小钰,小钰总是笑眯眯捏她的脸:“因为是我的女儿。”
小钰笑起来真好看呀。
乌黑长长的发,比牛奶还要白的肌肤, 洋娃娃的五官都没小钰精致,她同桌有本童话故事书,画里公主都比不上小钰三分好看。
为此, 她与同桌吵过好几次架。
小鸟坚信,世界上没有比小钰更好看的妈妈, 但她同桌总在反驳, 说她骗人,小鸟气不过, 揪住他头发啪啪就是俩巴掌, 然后被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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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
他们不配见小钰。
小鸟一高一低梳着俩冲天小辫,未知发质随谁, 毛毛糙糙压根毫无半点小钰头发的柔滑, 用阿公的话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猴儿。
“那小钰是天上的仙女!”
小鸟叉腰, 挺着肚皮, 脸蛋还有不知从哪沾的灰尘,一双眼睛亮得比探照灯还要强:“仙女懂吗!”
她嗓音脆声,偶尔方言与普通话交杂,听起来倒有种不伦不类的喜感。
“怪不得,你跟钰鸣不太像。”
阿公摸胡子,八字眉纠结,
“我跟小钰本来就不像。”小鸟振振有词,她一甩辫子,本就低的那边都快挂到耳后:“我是威风凛凛徐将军!”
虽然她壮得如小牛,小钰瘦弱不像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就连学校同龄女教师都比小钰结实!
小鸟不懂气血亏空,她得空就给小钰捂手,即便夏天,小钰的胳膊还冰冰凉,按理说司空见惯。
但今天,小鸟觉得,不太对。
虽然小钰早上醒来过一次,坐起身询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可没几分钟倦怠睡去,露在薄被外面的胳膊瘦削。
就那样安安静静躺着,夏凉被盖住了小腹,双手垂放身体两侧,腕部细小割痕明显,先前已经消减的血红,此刻竟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小鸟吓了一跳,忙用掌心去捂,又怕按疼沉睡中的小钰,动作逐渐犹豫。
“……”
再三确定那些伤口不会涌出让她害怕的血,小鸟这才踮起脚擦干小钰湿漉漉的鬓边。她拿起床头扇叶掉得几乎就剩光杆的蒲扇,对着小钰呼呼,想了想告诉对方自己一直没来得及说的事。
“小钰,还有半个月交学费,我的书本费还差三百零五块钱。”
“除去帮阿公捡瓶子和纸箱的工钱没结算,二百上下应该差不多。”
小鸟默默心算。
“手拉手节还没过,我也想给小钰买花。”她凑近,用干净雪白毛巾轻轻擦掉青年再次湿透的鬓边,表情略显无措。
“怎么好多汗,小钰不舒服吗?”
就算再聪慧早熟,说到底,小鸟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遇到难解决的事仍会慌张。
她想去喊阿公但放心不下小钰,生怕人醒来没看见她害怕,于是跑去自己房间,将有些年头的豆豆眼小熊靠在小钰肩膀,毛茸茸熊耳朵堆在人侧脸。
可能是棉花安慰,小钰蹙起的眉头稍缓,薄唇依旧毫无血色。
“小钰,你喜欢的小熊。”
小鸟趴在床边,小声跟昏睡的青年讲话,偶尔伸出食指,轻轻在他掌心里转圈圈:她从广告床单上看的,据说这样能让人睡得更香。
时针走到七点半,再不出发,她上学就要迟到了,但她又担心小钰清醒后害怕,小鸟飞快跳下床,跑到她房间拿过来充当自己的布条娃娃。
“小钰小钰,早安。”
她压低声,吧唧亲在青年手腕唯一没有伤口的位置,看了好半天他惨无血色侧脸,犹豫片刻还是将不转的风扇搬到窗前扭开,期望能带来点凉气。
“我去上学啦。”
小鸟挥挥手。
她恋恋不舍带上门,至门关之前始终朝卧房张望,见小钰依旧沉睡,她一改往日风风火火,蹑手蹑脚溜到二楼后才迈开腿呱唧呱唧往下跑,到楼底钻进右边馒头铺:“阿公,阿婆!”
见老人睡得四仰八叉,小鸟捂住嘴巴,从蒸笼旁找到提前包好的馒头,扭头就要往外冲。
“哎哎哎,囡囡。”
里屋帘子打起,阿婆招手,拦住脸蛋红扑扑的小鸟:“你爸爸还在睡吗?”
“是!”
小女孩声音响脆,整个人似乎带着无限火力,每天都那么积极乐观,很容易带动起周围人的情绪。
阿婆看了眼表:“今早才睡着吗?”
小鸟犹豫,她昨天放学去另外一个街区捡瓶子,回到家太累,没有等上夜班的小钰回来,只记得自己趴在桌子边睡着了,再次醒来躺回卧室床上,小钰房间已经关上了灯。
“也算……吧?怎么了阿婆。”
老人面容担忧,但看小鸟透亮干净的眼,到底是把昨晚动静咽回肚子。
“好囡囡,快去上学吧,暑托班还有几天结束?”
“三天。”小鸟笑:“我就可以整日整日陪小钰啦!阿婆再见!”
孩子奔跑的脚步声远去。
原本躺在摇椅的阿公拿开盖在眉骨的蒲扇,与摇头进来的阿婆对视。
“愁眉苦脸,也不怕她看出来。”
“我心慌。”阿婆打下帘子,扶住桌边坐稳,阿公冷哼一声:“我早说他根本不像穷人家,找到带走也就早晚的事。”
“但他一直躲人,难道躲仇家?”
阿婆胡思乱想。
他们这里属于拆迁区,房租自然便宜,外来人口流动量大,因为属于老公安局的片区,治安还算可以,所以有不少带着孩子打工的小夫妻居住。
单亲家庭里妈妈带孩子很平常,但单身爸爸罕见,因此长得比明星还俊俏的小鸟爸爸,掀起不小的讨论风浪。
“操什么心,少管。”
阿公假意呵斥,眼底却有担忧,他思来想去,到底丢开蒲扇起身,拿起做木匠活的工具箱往单元门走。
“喏,干嘛去!”
“给小鸟修修门!那孩子说门有动静好多天了,我得去看看什么情况。”
老两口儿女定居外地,平日里也没个聊天的人,别的小孩都怕不苟言笑的馒头阿公,也就小鸟乐呵呵找他们。
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对小鸟的父母好奇,每当提及此话题,向来活泼开朗的小女孩都会沉默,笨拙地转移话题。
阿婆以为小孩没人照顾,刚想给居委会打电话,谁料小孩猛地蹦起,按住她胳膊:“我有小钰!”
小钰?
两位老人头一次听到这陌生名字。
那是他们与平生见过最漂亮的男人结缘的开始。
40 第 40 章
◎大梦一场◎
夏季潮湿。
尤其是刚出太阳的清晨, 暑气尚未散去,湿哒哒黏附在胳膊,阿公晃晃悠悠往楼上走, 敲敲门:“起了吗?
喔, 不对。
老人想起来小鸟她爸昨晚夜班,今早儿六点多才回来, 从胡同口到楼道不过百十米的距离, 小鸟她爸硬生生走了半天。
又喝酒了?
“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还干不三不四的工作,都不知道给孩子树榜样。”老人嘟囔,放下工具,拆迁区楼房老旧,门板是上世纪独有的双层, 小鸟说有奇怪声音的应该是外扇,边缘处铁皮外翘。
正当馒头阿公弯腰修整,里侧动静窸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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