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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他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
黎元思?
池慕被一口水呛到, 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他好半天没给回应,门口的江远没耐性了,又大声地问了一次。
场面有些许的尴尬, 黎元思半辈子没受过这种待遇,气得脸色发青,嘴角抽搐, 差一点晕过去。
江远可不惯着他, 握着门把手就要关门, 千钧一发之际,池慕叫停了他。
公寓里没什么待客的东西, 池慕去厨房倒了杯自留的无糖可乐,贴心地从冰箱取出了冰块,为的是降降黎元思的火气。
他边往杯子里加满冰块, 边在手机上和江远有来有回地交流。
江远:倒杯自来水意思意思得了,不如请他吃闭门羹,省得招待了。
池慕:先听听,万一和裴嘉之有关呢?
江远:你在做什么梦?黎元思和裴嘉之关系恶化成那样,我怎么感觉黎元思是想借你的东风和裴嘉之重归于好。
池慕:我?算了吧, 我是泥菩萨过河, 自身难保。我爸妈隔几天就问我, 裴嘉之什么时候来, 不是约好了吗?难不成我要说别期待了,裴嘉之不会来了, 因为我把他得罪完了,一切都毁了,全毁了。
江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裴嘉之说过, 会帮你处理你解决不了的问题。一段婚姻,换一个永久的承诺,多值啊。黎元思就惨了,他斥重金押注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现在是走投无路,四面楚歌,求助裴嘉之是唯一的办法,可他连裴嘉之的电话都打不通。
黎元思暗示性地咳嗽了一声,江远自顾自打字,没空搭理他。
“请问池慕好了吗?”被晾了一会的黎元思等不下去了,“我还有事。”
“急什么?他去倒水了。”江远信口胡诌,“能不能遵守我们的待客之道?少说废话。”
黎元思忍气吞声,直到池慕为他端上了一杯冒着凉气的可乐。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他像见了鬼似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那你想怎样?”池慕莫名其妙,“是我让你不请自来的?你不提前打一声招呼就跑来,很没礼貌。”
江远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黎元思脸涨得通红,被池慕的话戳中了脊梁骨。
他近日忙得焦头烂额,托人和裴嘉之的几次沟通都不顺利,裴嘉之明确拒绝了他的请求,逼得黎元思另辟蹊径,打听到了池慕的新地址。
“说正事吧。”池慕敲了敲桌子,拿回了主动权。“你的来意是什么?”
他见得多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几分裴嘉之谈判时的气场。
“下个星期六是裴嘉之生日。”黎元思放低了姿态,“他的生日聚会,你来不来?”
“你在邀请我?”池慕回复得格外谨慎,生怕落下话柄。“我就不来了,正合你们的心意,免得某些人看不惯我,暗地里说三道四。”
“不会的。”黎元思一口否定,“只要你来,没人敢说你,我也一样。我们梁子结下六年了,是时候解开了。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当。”
“池慕是有什么不得不去的理由吗?”江远皱了皱眉,“黎元思,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等下,让我说完。”黎元思一反常态,打起了感情牌。“将心比心,裴嘉之和我绝交了,我的处境很艰难。说到底,是裴嘉之弄错了,他认定我欺负你,联合圈子里的人孤立你。没错,我是挤兑过你、议论过你、可说到欺负,咱俩谁欺负谁还说不准呢。我就动动嘴皮子,你是真动手,浇了我一身的红酒。当然,我有错在先,理应向你道歉。”
“我确实没吃什么亏,但我是不会接受和解的。”池慕抬起了下巴,“裴嘉之为了维护我,和你绝交。如果我轻易与你和解,对裴嘉之而言是背叛。你们办的聚会,我是不会去的。这六年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临到这个关头了,横生枝节。”
“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黎元思似乎难以启齿,“我们可以不和解,但你得给我一个当众道歉的机会。行吗?”
江远拿起黎元思的可乐,闻言手一抖,可乐撒了满地。
“你受什么刺激了?”池慕惊呆了。
“好吧,我不瞒你们了。”黎元思长叹一口气,吞吞吐吐地往外说:“是这样的,我遇到了个不小的难关,需要裴嘉之助我一臂之力,但他不肯见我,连生日聚会都推辞不来。我实在没法子了,就通过中间人向裴嘉之传话,他给出的交换条件是,让我在生日聚会上当着圈子里所有人的面向你道歉,这账就算一笔勾销。”
“靠,帅到我了。”江远推了推池慕,毫不留情地把快乐建立在了黎元思的痛苦上,“有人撑腰的感觉如何?”
池慕已经完全呆住了。
“所以,你必须在场。”黎元思面上显出几分沧桑,“算我拜托你了,你不来,我向谁道歉?”
“你真是活该。”江远幸灾乐祸,“小打小闹,裴嘉之不会管,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有底。”
黎元思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江远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
“池慕,别去,凭什么给他这个面子?”
“我让他骂回来还不行吗?”黎元思急了,“我说他配不上裴嘉之,是出于我的主观意志。客观上,他和裴嘉之配不配,不是我说了算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咬文嚼字。”江远烦透了黎元思的装模作样,“装什么装?”
“你们别吵了。”池慕从片刻的眩晕中回过神,抬手制止了争吵。“我不想给你面子,但既然是裴嘉之提出的,我配合。”
“你答应了?”黎元思目的达成,欣喜若狂。“太好了,我的项目有救了。”
他激动地站起身,在客厅地板上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这喜形于色的表露,看愣了一旁的池慕和江远。
“我说吧,他眼里只有利益。”江远反应稍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装是装不长久的。”
“我是不是不该答应他?”池慕慢了一拍,“他在利用裴嘉之。”
“没事,你把裴嘉之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能想到的,裴嘉之会想不到?”江远轻声提醒,“裴嘉之正是熟知黎元思的本性,才借此提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迫使黎元思同意。”
否则,高高在上的黎元思怎么肯低下头,对昔日瞧不上的死对头道歉?他这个始作俑者不表态,圈子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当回事。裴嘉之的这份深意,江远看懂了。
逼黎元思当众道歉,没有比这更有诚意的做法了。
池慕的关注点却不在于此,他对黎元思的筹划心生不满,很想为裴嘉之打抱不平。
“黎元思口口声声项目项目的,在乎过和裴嘉之的友谊吗?他说我配不上裴嘉之,可他自己配得上做裴嘉之的朋友吗?至少,我不会向裴嘉之索取资源,不会依靠裴嘉之生存,不会处处求着裴嘉之帮忙,我问心无愧。”
“你怎么替裴嘉之委屈上了?”江远笑他单纯,“做生意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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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置换,多个朋友多条路,裴嘉之未必不知道。你看他当真过吗?”
江远言之有理,但池慕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围绕在裴嘉之身边的人多得数不过来,真心待他的人却少之又少,家人、朋友、恋人,裴嘉之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一无所有。
门铃急促地响了,没人有动静。江远看了眼喜悦过了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黎元思,以及双眼含泪、思绪不知飘哪去的池慕,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去开门。
他边嘀咕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人一茬一茬地来;边转动着门把手,漫不经心地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裴嘉之。
准确来说,是行色匆匆、疲惫不堪的裴嘉之。
江远腿一软,差点没把门关上。
“裴、裴、裴嘉之?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挡着门,不让裴嘉之看见里面的情景。
“池慕在吗?”裴嘉之直入正题,“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因为黎元思来了,他没空看手机。江远不敢说真话,绞尽脑汁地搪塞过去。
“他、他睡着了。你有什么事吗?我帮你转达。”
“我没什么事。”裴嘉之话锋一转,“是池慕父母。刚出了落水这么大的事,他父母放心不下,给他打电话打不通,把电话拨到我这了。”
“你从公司赶来的?”江远恍然大悟,“难怪匆匆忙忙的。一放下电话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吧?辛苦辛苦,池慕是不让人省心,手机调什么静音,马马虎虎的。”
他故意站在门口和裴嘉之大声攀谈,期望池慕听到,而屋内的池慕也没有辜负他的努力,正拽着黎元思四处找地方躲。
“快点快点,裴嘉之来了。”黎元思比他还慌张,唯恐被裴嘉之撞见他上门求人的一面。“我躲里头的房间行不行?”
“不行,那我卧室。你往哪躲呢,滚出来。”池慕眼疾手快地拖走了黎元思,“去洗手间。”
“洗手间怎么行?你在侮辱我的人格。”黎元思强烈抵触,“我就是从楼上跳下去,也不——”
危机时刻,池慕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揪住黎元思的后衣领,一脚把人踹进了洗手间,锁上了门。
另一边,裴嘉之的声音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池慕捞起毯子往身上一盖,倒在沙发上装睡。
闭眼的瞬间,他猛地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裴嘉之又不是来捉奸的,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
第 42 章 他很久没有这么伤心过了……
“请进请进, 池慕在睡觉,我去叫他。”
江远没忘了刚编的谎言,趁着裴嘉之进门换鞋套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客厅, 摇醒了沙发上装睡的池慕。
“醒醒,裴嘉之来了。”他握着池慕的肩膀一通猛摇,演技逼真到堪比老戏骨。“说多少次了, 在家手机调振动, 你当这是片场啊, 电话一个不接,摆什么少爷做派?”
“忘记调回来了。”池慕坐起身, 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江远上滑解锁了池慕的手机,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堆未接来电。他粗略地数了数, 光是池慕父母打来的就有十几个了,更别提裴嘉之的了。
“你看看,多么恶劣的行为。”江远痛心疾首,当着裴嘉之的面对池慕一顿批评。
他的演技浮夸得过了头,池慕忍了又忍, 尽力把江远想象成对戏的搭档, 才没露出破绽。
“抱歉, 我没和爸妈说清楚。”池慕快速给父母编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 “他们以为我们和好了。”
“没关系,主要是爸妈上了年纪, 联系不上你难免忧虑,你体谅一下。”裴嘉之建议道:“最好回个电话。”
“好的,我马上打回去,你先坐一会。”池慕站起身, 请裴嘉之坐下。
“你们说话怎么客客气气的,听着好生疏,像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江远忍不住插话了。明明是一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可池慕和裴嘉之的对话就像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激不起半点波澜,让他这个旁观者失望透顶。
“管你什么事?”池慕没好气地顶了回去。他一低头,恰好看到了裴嘉之脚上套着的鞋套。
“你给裴嘉之穿什么鞋套,他又不是客人,那鞋套是给黎——”池慕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话都说半截了,而裴嘉之还在等他的下文。
他像个卡带的录音机,突兀地断在了一半。江远神情慌张,见裴嘉之略显疑惑,随手抄起抱枕向说漏嘴的池慕丢过去,意图转移话题。
然而,抱枕在空中失了准头,偏移了设定好的方向,直直地朝着裴嘉之飞去。
江远面露惊恐,绝望地看着抱枕越过池慕,精准地砸在了裴嘉之的脸上。
“江远,你疯了?”池慕吓了一跳,急忙移开抱枕,凑上前观察裴嘉之的伤势。江远扔过去的力道不算小,抱枕的拉链在裴嘉之侧脸划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不会留疤吧?”池慕满眼担心,“你忍一忍,我去拿创可贴。”
“小伤口而已,很快就消掉了。”裴嘉之抽出纸巾,擦掉了渗出来的一点血。
“裴总,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啊。”江远连滚带爬,“扑通”一声跪在了裴嘉之脚下,“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
“一点小事,不至于。”裴嘉之没放心上,“洗手间在哪?我清洗一下就好。”
“这边这边,我带你去。”江远急于将功补过,领着裴嘉之直奔卫生间。他推了推卫生间的门,没推开,不禁发出了一声疑问。
“咦,怎么反锁了?”
洗手间内传来悉悉窣窣的声响,江远开锁的手停在了半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和拿回创口贴的池慕对上了视线。
你为什么把黎元思关在洗手间?有没有考虑过我上厕所的问题?江远的眼里满是控诉。
你为什么要带裴嘉之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池慕不甘示弱,以眼神回击。
我没办法,他要去,我能拦着吗?要不是我机智,黎元思和裴嘉之早碰上面了。江远咬咬牙,反手又加上了一道锁。
“不方便进去吗?”裴嘉之看出了端倪。
“不是不是,是我突然想起来,洗手间水龙头坏了。”江远硬着头皮解释,也不管裴嘉之信不信。“我记性不好,锁门就是为了提醒自己的。”
好拙劣的谎言。池慕听不下去了。欺骗裴嘉之是没有意义的,哪怕是一味的掩饰,也会在各个方面留下蛛丝马迹。
他走了上去,准备打开卫生间的门,放黎元思出来,但碰巧的是,裴嘉之的电话在此时响了。
裴嘉之接起电话,江远立马露出得救了的表情,池慕收回了开门的手,略微沮丧。
“对,人好好的,我看到了。”裴嘉之讲了几句,把手机递给了池慕。“爸妈打来的,你接一下。”
池慕冷不丁接过电话,整个人都是懵的。电话那头,是池母焦急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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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慕,你怎么不接电话?我和你爸怕你出个什么事,就让嘉之赶紧回家看看。”
“爸、妈,你们多虑了。”池慕在心里把黎元思骂了一万遍,“我睡着了,手机调成了静音,没听见。”
池家父母虚惊一场,总算是安下了心。
“你这孩子,害得嘉之白跑一趟。”池母埋怨道:“他本来工作就忙,还为了你的事费心。你为什么不吸取上次的教训呢?”
“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池慕颇感不平,第一次为父母的过度担忧感到了厌烦。“我就几个小时没接电话,能出什么事?上次的事是意外,犯不着一遍遍的提。”
“我关心你有错了?”池母一气之下口不择言,“从小到大,你给我和你爸添了多少麻烦?我们不求你有出息,就图个平平安安,你连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我们吗?”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哪有空成天向你汇报?”池慕几近崩溃,“我和裴嘉之都有自己的生活,没空守着你们的电话。”
裴嘉之敏锐地注意到了池慕语气的变化。
“我来讲吧。”他主动说。
池慕把手机还给裴嘉之,一个人生着闷气。
“妈,没什么好怪他的,一件小事,过去了。”裴嘉之绝口不提上次的事,只针对这次做了开解。“池慕拍戏时,几个月不回家不接电话,都不见得有什么事,你们别自己吓自己。”
他适时的介入,缓和了紧张的气氛。池母的怒气一扫而空,转而问起了裴嘉之的近况。
“是嘉之吗?最近工作忙不忙?正好,你晚上和慕慕一起过来吃饭,我亲自下厨,给你烧莲藕汤。”
池母的盛情,裴嘉之不好推辞,他刚想说晚上有事,但池母随即说出的话,却让他感到难以拒绝。
“嘉之,菜都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下午我们打电话给慕慕,就是想叫你们晚上过来,一家人聚一聚。”
池母不由分说地定下了他们晚上的行程,不等裴嘉之应下就挂断了。
裴嘉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看了眼和父母闹脾气的池慕,深感头疼。
他无意中卷进了池家的琐事风波,充当了池慕和父母之间的粘合剂。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怎么做都不合适。
正当裴嘉之左右为难时,池慕突然扑进他怀里,一声不响地哭开了。
江远在旁边看呆了,裴嘉之身体僵硬,不知道要不要推开。
池慕哭得很凶,裴嘉之的肩膀上迅速漫开了一片湿意。他对池慕的眼泪没辙,虚扶着的手渐渐落了下来,在池慕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别哭了。”他说。
池慕哭得更凶了。他埋在裴嘉之的怀里,揪着他衬衫的一角,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他很久没有这么伤心过了。
停滞不前的现状、消除不了的隔阂、无能为力的愧疚感,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一开始,他只想着和裴嘉之尽早复合,这几乎成了执念,可越到后来,反而越不可能实现了。
他越了解裴嘉之,越对裴嘉之的痛苦感同身受,越觉得他们不可能。
差距太大了,不是外在的分歧,而是内在的差别。
他远没有裴嘉之那样强大,游刃有余地处理各项事务,在家庭和工作中来回切换。他往往是顾着一头就顾不上另一头,到头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连命都险些没保住。
他还需要成长,而裴嘉之会给他成长的时间吗?
池慕不得而知。
他在裴嘉之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裴嘉之没说什么,只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
“喝口水吧,小心脱水。”江远递了一杯温水,“你是受什么打击了?哭得这么厉害。”
裴嘉之同样纳闷,但没有直接问出来。
池慕补充了水分,抱着裴嘉之继续抽泣,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一门之隔的洗手间里,黎元思听着连续不断的哭声,陷入了呆滞。
为什么池慕这么能哭?裴嘉之是怎么容忍他的?这都不走?
他对裴嘉之的耐心有了新的认识,忽然觉得先前挨的那顿打不冤。
还赚了。
池慕哭完后,裴嘉之的衬衫惨不忍睹,他深感过意不去,去卧室取了件新的给裴嘉之替换。
“下次你可以抱着自己的衬衫哭。”裴嘉之换下衬衫,意外地发现码数贴合,不大也不小。
“爸妈那边还去吗?”他边换衬衫边问。
“你送我吗?”
池慕抬眼,望向近在咫尺的裴嘉之。
第 43 章 仅仅一瞥,却让他心里一……
裴嘉之没说不送, 池慕自觉地跟了上去。临走前,他瞥了眼上锁的洗手间,向江远比了个手势。
江远心领神会, 点了点头。
“黎元思来了。”池慕上车后的第一件事,是和裴嘉之打小报告。“他不好意思见你,躲在洗手间了。”
“他脸皮有这么薄?”裴嘉之哑然失笑, “打扰到你了吗?”
“耽误我接电话了。”池慕诚实地说:“我没想好要不要接受他的道歉。”
“这有什么好想的?凭心而为。”裴嘉之关了车载音响, 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不用纠结那么多, 以后又不会有交集。”
“但是,你肯定还会和他有来往, 对吧?”池慕低头调整座椅,用动作掩饰心底的不安。“我不想再把你身边的人通通得罪一遍了。这样意气用事,很不成熟, 或许有更妥当的解决办法。”
他能想象到,如果黎元思当众道歉,而他拒绝接受,让黎元思下不来台,面临的会是什么?
“不要有心理负担, 做自己就好,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没人有资格要求你必须接受, 我也不能。”
裴嘉之的语调是一贯的沉着,轻而易举打消了池慕的顾虑。
“我和黎元思只是生意上的接触, 和圈子里其他人也差不了多少。做生意,总是需要拓宽人脉,接着形成一个有来有往、充斥着利益往来的交际圈。如果你觉得和他们打交道不舒服,不去聚会也可以, 黎元思照样会对着空气认错。”
“我当然会去,一定。”池慕没等裴嘉之说完,就急匆匆地打断了他。
黎元思的道歉无足轻重,裴嘉之的生日才是重中之重。池慕分得清主次,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错过裴嘉之一年一次的生日聚会。
“裴嘉之,我问你个事。”池慕转过头,目光掠过裴嘉之侧脸的创口贴。
“你说。”裴嘉之目视前方,匀速行驶。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像是一幅定格不了的风景画。池慕盯着那块形状不规则的创口贴,问出了一个迟来的问题。
“去年你生日,我在剧组拍戏,赶在零点前给你拨了个电话,你有没有接到?”
裴嘉之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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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他问。
“就零点前几秒,我在山上打的电话,信号不好,一说完祝福就自动断线了。”池慕帮着裴嘉之回忆,“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我记不清了。”裴嘉之口是心非,“可能接到了,也可能没有。你说了什么?”
“就一句生日快乐,没了。”池慕心虚地看向窗外,“我一从剧组回来,就把这事忘了,也没给你补过生日,今年补上。”
“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谢谢你的祝福,我收到了。”裴嘉之不露声色地揭过了这一页。
其实他记性很好。那天晚上人很多,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明面上是他的生日聚会,暗地里则是借这个由头洽谈商务。裴嘉之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个没完,有太多的人想和他交换号码。
池慕的来电淹没在一堆短信和电话里,有没有打通都不一定。零点来临的时候,裴嘉之端着酒杯,站在几十层高的顶楼,俯瞰着整座繁华的城市。
身后是宾客的谈笑风生,伴随着推杯换盏的喧嚣。裴嘉之处在热闹的中心,却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孤寂。
“我和黎元思说了,我要参与进来,亲自布置你的生日场地。”池慕开口,把裴嘉之的思绪拉了回来。“就当弥补了,这么多年来,因为我不重视生日,连带着忽略了你的,对不起。”
路口的红绿灯闪烁着,恰似裴嘉之起伏的心潮。
池慕不庆祝生日,纯粹是家里惯的。过了生日就要长一岁,他幼年时不想长大,成年后不想变老,因而不过生日。这种幼稚到极点的想法,竟然得到了裴嘉之的尊重。
在池慕生日当天,他礼物照送,但不会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会提及年龄相关的话题。
和裴嘉之的行事作风一比较,池慕的以自我为中心就显得分外突出。好在他终于醒悟了过来,摩拳擦掌,预备在裴嘉之生日会上好好干一场。
他们在池慕父母家吃了晚饭,场面一派和谐,两人默契地在父母面前装成了无事发生的样子。池母动不动往裴嘉之碗里夹菜,池慕捧着碗,分神地想着,还能瞒父母多久。
他不介意协议离婚的现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能正式婚姻中存在的种种问题。在某一刻,池慕甚至觉得,就算裴嘉之当时不提出离婚,他们这段婚姻也维持不了多久。
凡事都是有征兆的,池慕深以为然,但他怕父母接受不了,拉着裴嘉之刨根问底,非要问出个究竟。
这会让他难堪。
饭后,裴嘉之陪池父下了几盘棋,边下边有意识地让子,免得长辈失了面子。
“裴嘉之,你放水了吧。”池慕一眼看出了棋局的走向,“我爸的水平,怎么可能下得过你?”
“去去去,观棋不语真君子。”池父不高兴了,“我和小裴棋逢对手,下得正起劲。你边上去,别在这碍眼。”
“谁碍眼了?”池慕和父亲作对,偏不走开。裴嘉之在争执声中下完最后一步棋,抬起头问池慕。
“你有空吗?帮我泡杯茶。”
池慕二话不说,心甘情愿地去泡茶了。他打开裴嘉之送的茶叶筒,一股清淡的茶香飘了出来。这是上等的好茶,可惜池慕不识货。
他倒了点茶叶出来,犹嫌不够,又晃了晃筒子,直至茶叶盖过杯底才罢休。池父见他端着一杯这样的茶过来,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暴殄天物啊。”池父拿着的棋子“啪”的一下掉在了棋盘上,“小裴送来的,我一口没舍得喝,你就糟蹋了小半筒。”
“茶不就是拿来喝的,放久了浪费。”池慕振振有词,“您不舍得喝,我刚好泡给裴嘉之。”
“强词夺理。”池父连连摇头,心疼得无以复加。“你把剩下半筒放哪了?”
池慕一指茶几,池父连忙起身,去藏那半筒茶叶了。裴嘉之忍着笑,将打乱的棋子一一放回原位。他一整理完棋盘,手边就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我爸真抠门,茶叶都舍不得多放。”池慕沾沾自喜,“还好有我在,你快喝吧。”
泡开的茶叶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裴嘉之对着大半杯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时不知怎么入口。
他在池慕期待的眼神下浅浅喝了一口,然后平静地放下了杯子。
苦得要命。
从此,裴嘉之的人生宗旨添了一条,绝不喝池慕泡的茶。
————
天气渐冷,转眼就入了冬。在此期间,池慕和叶眉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约定了近期内不再安排工作,专心拍好付子安的电影,以及林宛白起死回生的综艺。
自落水事件后,综艺的口碑一落千丈。在经验丰富的业内人士看来,这节目离停录也不远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林宛白神采奕奕,不仅拉来了一批新的投资,还向网友们保证了不会延播。
简直是异想天开,不可能的事。一位资深的节目制作人评论道。
外界的纷纷扰扰,暂时与池慕无关,他正忙着筹备裴嘉之的生日会,为此叫来了黎元思帮忙。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你和平共处。”黎元思坐在气球堆里,费力地吹着气球。“我说池慕,你非得亲力亲为吗?往年不都是全盘交给酒店的。”
“我想要的场地,酒店布置不出来。”池慕自有一套说法,“你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
他把连夜设计出的图纸铺平,展示给黎元思看。
生日会的主色调是蓝色,相应地装饰了同色系的气球和花束,花束上还别具匠心地缠了一圈星星灯。
“裴嘉之明年三十岁了,不是三岁。”黎元思一脸抗拒,“这么童趣的风格,他能喜欢吗?”
“总比你去年办成冷冰冰的商业会面好。”池慕语含威胁,“黎元思,我警告你,别把你翻身的主意打到裴嘉之的生日会上来。要是你敢,我和你没完。”
“今时不同往日,我哪敢啊。”黎元思沉重地叹了口气,“从裴嘉之说出交换条件起,我就改变主意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叫,只叫了几个交情匪浅的朋友,可以少丢点脸。”
“你真是能屈能伸。”池慕和黎元思聊不到一块,“有我认识的吗?”
“有啊,基本上全是你见过的。”黎元思随口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池慕熟悉的。“对了,有一个是你没见过的,我们大学同学,毕业后去了别的城市发展,上个月回来的。”
“谁啊?”池慕心生好奇,“他为什么不留下来,和你们共同创业呢?”
裴嘉之的大学同学,像于星文、黎元思这些人,毕业后一般留在了本地,或靠朋友、或靠家庭立足。唯有这个同学选择了去外地打拼,不靠任何人。
“人家有大志向,不屑于和我们抱团。”黎元思倒是坦坦荡荡,“我没出息,就指望着家里和朋友了。”
“有照片吗?”池慕来了兴趣,“我想提前认识认识。”
“巧了,我相册里就有一张,你等我找找。”黎元思有求必应,翻出了大学时的毕业照。“站在裴嘉之左边那个就是,姓氏挺独特的,姓文,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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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慕仔细打量着照片,二十出头的文羽清瘦秀气,比裴嘉之矮了一截。
在旁边的同学对着镜头合照时,文羽的余光瞥向了裴嘉之。
仅仅一瞥,却让池慕心里一惊。
黎元思适时补上了一刀。
“也有传闻,说文羽喜欢过裴嘉之,告白被拒后,一气之下远走他乡。”
他眼见池慕的脸色越来越差,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挽回。
“这是道听途说,你不会真信了吧?”
第 44 章 蓝玫瑰的花语是不可能与……
“信什么?”池慕嘴硬,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好在意的?难道裴嘉之的过往,我还得一一调查?”
“你没调查过?”黎元思显然不信, “你心眼和针尖一样小,没少打听吧。”
池慕无话可说。
“行了,别盯着文羽不放了, 我给你透个底。”黎元思祸从口出, 急着转移池慕的视线。“裴嘉之不喜欢文羽, 这我确定。他大学喜欢的另有其人。”
“裴嘉之说他大学没谈过恋爱 。”池慕对这点充满自信,“他不会骗人的。”
“何止大学, 他就没谈过,一毕业就结婚,跨入了婚姻的坟墓。”黎元思摇头叹息, “但是有喜欢的人和没谈恋爱不冲突。我听于星文说,他有个暗恋了很久的人。有一年圣诞节,雪下得很大,裴嘉之冒雪出去,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圣诞节?”池慕捕捉到了关键词, “见到了吗?”
“见到了还有你的事吗?”黎元思没好气地说。
他始终没把裴嘉之暗恋的人和池慕等同起来, 在黎元思的潜意识里, 池慕是裴嘉之结婚的对象, 不是喜欢的人。
池慕懒得纠正他,纠正偏见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他没理会黎元思, 继续看向照片中的裴嘉之。
裴嘉之直视着镜头,面上多了几分少年意气。池慕屏住呼吸,仿佛隔着时光与裴嘉之对视。
——
“好久不见了,文羽。”
于星文拉开凳子坐下, 点了杯咖啡。
“毕业后就没见过,有六年了。”文羽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同学们过得还好吗?”
“差不到哪去。”于星文拿小勺搅拌着咖啡,“恕我直言,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裴嘉之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文羽没料到他这么直接,“我回来看看同学,裴嘉之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我怕你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于星文中肯地说:“当年没有劝住你,一直是我的遗憾。裴嘉之很好,但你们没缘分。他上大学前,就心有所属了。你死心吧,裴嘉之这样的人,不是能被随意打动的。”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一走了之了。”文羽扶了扶细边眼镜,“我不该在毕业前向他告白的,搞的朋友都没得做。当时脑子发热,一想到努力了四年,什么都没得到,就冲动了。”
“你不要自怨自艾了,都是陈年旧事,裴嘉之早忘了。”于星文往杯子里加了两块方糖,“你还是单身吗?没遇到过新的人?”
“谈过几段,都没成。”文羽盯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咖啡,“我看网上说,裴嘉之离婚了?”
“没离成。”于星文眉头一皱,“网上流言蜚语,不能全信。裴嘉之的婚姻状况是他的隐私,你有点分寸。”
文羽低头不语,于星文重重地叹了口气。
“文羽,你执念太深了。裴嘉之就算离婚,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他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后来和他结婚的那位。我和你强调了好多遍,为什么你一点听不进去?”
“是池慕吗?”文羽的咖啡一口没动,“可是裴嘉之在节目里说,他们是相亲结婚。相亲的话,没什么感情吧。”
“你觉得裴嘉之会和没感情的人结婚吗?”于星文直言不讳,“裴嘉之还没离婚,你要是有了不合时宜的念头,我劝你趁早放弃。黎元思他们对你曾经告白的事情一无所知,你藏好点,别再节外生枝、惹起事端了。”
“我见裴嘉之一面就走,不会做出格的事。”文羽喝了口咖啡,苦涩到难以下咽。“来自朋友的生日祝福,不算过界吧?”
“希望你说到做到。”于星文压下心底的隐忧,“但愿裴嘉之能度过一个没有风波的生日。”
于星文的担忧不无道理,在这场小型生日会上,聚集了许多的焦点,尤其是池慕的到来,将会掀起一场狂风巨浪。
但池慕本人并没有这种自觉。他无事一身轻,快快乐乐地投入了做蛋糕的工程。
他想给裴嘉之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生日蛋糕。
裴嘉之不喜欢过分甜的味道,池慕在做的过程中特意控制了糖量,确保蛋糕甜度适中,在裴嘉之能接受的范围内。
奶油的抹面要光滑,装饰的水果要新鲜。最难的一步实属裱花,池慕试了几次都不尽如人意,只好捧着蛋糕去了店里,请专业蛋糕师操作。
他用同样的做法,做出了几个相似的蛋糕,挑出最完美的一个装进包装盒里,绑上精致的丝带。
这样着重的仪式感,是池慕不曾有过的。他把蛋糕端端正正地摆在车后座,开车去了生日会。
江远比他先到,手里照例拿着一瓶红酒。
“帮我拿一下蛋糕。”池慕停好车,往后指了指。江远拉开车门,取出了装得严严实实的包装盒。
“黎元思订了蛋糕,你怎么又买了?”江远拎着蛋糕,疑惑不解。“还是这么小的,够吃吗?”
“够裴嘉之的,没别人的份。”池慕下了车,敲了敲江远的脑袋。“黎元思订的,能和我的比吗?我亲手做的。”
“你真贴心。”江远眼馋了,“怎么不给我做一个?”
“你也有份。”池慕拍了拍他的肩膀,“冰箱里剩了几个次品,改天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