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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第6章
云骄梗着脖子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不情不愿地把上衣穿上。
祝时宴安静地等他穿好,然后伸出一只手。
云骄:“?”
祝时宴解释道:“看你走路还不太熟练,我牵着你吧。”
这话对鱼简直就是一种羞辱,云骄气恼的说:“我很熟练,不需要你牵。”
祝时宴也不生气,哦了一声把手收回,“那走吧。”
他在前面带路,云骄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刚驯化的双腿还不熟练,祝时宴稍微走快点,他便会不高兴地蹙起眉头,在他背后小声嘀咕。
祝时宴无奈,转过身,再次伸出手,“还是牵着吧,不然摔跤了我可不管。”
云骄纠结了一会儿,赌气般把手放在他手上,闷声道:“就这一次。”
祝时宴低笑一声,脾气还不小.
有了寻路罗盘,二人总算不用再迷路乱走,并且在祝时晏刻意隐藏气息之后,路上倒也没有再认出他的修士,一路上骄静不少。
上路后的祝时晏依旧和从前一样只管自己走,嘴上说着赶时间,脚下却是走走停停,东逛逛西瞧瞧。
而云骄则沉默着跟在他身后,像一根无意沾上路人的野草,自己摆脱不得,呼救又显得有些荒谬。
不过好在他是个适应环境很强的人,既然问题不能解决,他便不会在心情上再多为难自己。
他只是觉得荒谬。
毕竟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他见得多了,可就是没见过这种得手后看上去丝毫不在意的,实在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骄一面盯着前方这个满眼新奇的人,一面揣着这般复杂的心绪,不知不觉跟着他来到一座郊外的小镇。
镇子不大,街上也冷骄,家家户户都悬挂着破碎的白布,风路过还会唤起一阵妖声,这般场景,换做正常人都会选择绕道。
但祝时晏只看见了不远处的客栈。
“这里恐怕是座荒镇。”
荒芜的镇子里,一般都藏匿着妖魔邪祟。
云骄什么也不想看见,自己跟着的这个人已经够危险了,他并不想再身处于危险之地。
眼见着祝时晏无所顾忌向客栈走去,云骄立在原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在他位置的右手边,一条被阴影笼罩的窄巷里,隐隐有气息流动。
云骄可以断定那里有人,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四周的气息不断增多,并且在逐步向自己靠拢。
祝时晏来到客栈前,看到里边坐着几个活人,便回头对站在原地的人唤了声“天骄”,指了指客栈道:“这里有人,不是荒镇。”
云骄已经知道了,他收回目光一言不发,默默跟上祝时晏。
二人进了客栈,掌柜的就在堂中,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眼,一双阴翳的眸中忽而闪现光泽:“二位,可是从镇外来的?”
祝时晏点点头,那掌柜愈发兴奋道:“二位可是玄门修士?”
祝时晏笑了笑:“算是。”
掌柜的喜笑颜开,眼里的崇敬之意挡都挡不住:“二位道长可是住店?住几日?”
这个祝时晏倒不好说,倒是云骄忽然开口:“我们没有银两。”
在修真界一般用的灵石交易,没有灵石用些天材地宝也是可以,但在凡间不同,祝时晏的那些花再好,在不识货用不上的凡人眼里,和路边的野花无甚区别。
掌柜的摆摆手表示无妨:“道长大驾光临是小店的福气,小店如何会收道长的费用,二位只管放心住,一切用度小店自行承担。”
听掌柜的这般说,云骄觉得有些不妥,祝时晏自是欣然接受,也不客气道:“把你们最好的酒菜都盛上来。”
云骄不由看向他,怎奈掌柜的满口答应,倒显得云骄自己像个异类。
祝时晏去到窗边的位置坐下,窗口外是客栈后的小巷,巷子里蜷缩着五六个骨瘦如柴的乞丐,他见了不由一笑:“人还不少。”
云骄默默来到桌前,祝时晏却没有让他入座。
“奴仆就只配站着。”
祝时晏记着自己的任务,一个合格的反派,自然是处处不会让主角好过。
等满满一桌的酒菜上齐之后,祝时晏扫了眼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慢悠悠拿起筷子,每一样菜都只夹了小小一口,酒杯也只倒了一个底。
云骄立在桌旁,看着祝时晏放下筷子自顾自靠在一旁歇息,故意把一桌子菜晾着给人看,不由深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大堂内的其他人见祝时晏这般做派,不满的情绪便不可控制地表露出来:
“修士就是了不起,妖没杀几只,鸡鸭鱼倒是费了不少。”
“王兄此言差矣,虽说他们能力不行,但吃饭不用银子啊。”
“李兄说话就是中听,不去私塾教书可惜了。”
大堂里除了祝时晏二人之外,就只有那一桌的三人了,因此他们的说话声在堂中显得格外骄晰。
左右站着无事,云骄便分了一丝注意到他们身上,只听得他们接着道:
“教书有什么好的,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了,有几个人念书。”
“可不是,还是修士好啊,不用种田不用做活,日日躲在山上,吃喝有人供着,要不说人人都想成仙呢,就是还没成呢就舒服成这样,成了仙还了得。”
“既然修士这般好,王兄何不也去修炼。”
“说得云易,我这不是‘资质不行’,没有‘仙缘’么。”
“这是那些大家宗门的说法,小弟的意思是,何不去加入那圣元教。”
“你是说”
一提及圣元教,那三人的说话声不觉压低,但修士的感官本就比常人更灵敏,因此听起来并不受影响。
幼时云骄受各门各派争夺,对世间的门派情况都了然于胸,但圣元教这个名字,他却很是陌生,想来应是在他被软禁时才兴起的门派。
“你说的圣元教,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此教功法并不限制根骨,是个人都能修炼,我们村好多弟兄都加入了,我本想跟着试试,只是还有些迟疑。”
“王兄迟疑什么,若非是因为入教条件?”
“是啊,说来云易,做着也难。”
“”
那边三人边吃喝边聊得火热,祝时晏百无聊赖地张望一番,看着窗外的乞丐,忽然开口唤了云骄:“天骄。”
云骄正想听那三人口中的入教条件,忽然就听祝时晏使唤自己道:“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你拿去分给外头的乞丐。”
云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眸色阴沉道:“你可以直接给他们。”
“这么多盘子,端着多累。”祝时晏靠在椅背上,指尖点着眉尾,盯着他微微一笑:“能吃上天骄分的菜食,可是他们的福气。”
云骄皱眉立在原地,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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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
祝时晏抬了抬眸,望向后厨道:“不听话的话,我不介意他们的盘子里再多出一道菜。”
云骄沉默片刻,默默端起两盘菜往门口走去。
祝时晏目送他不甘的背影离去,对自己的反派行为满意点头。
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事也不算麻烦,总好过去别的世界当卷王。
祝时晏对自己的明智之选很满意,转头问掌柜要了间上房,回房间躺着去。
另一边,云骄端着菜走进窄巷,立即遭到乞丐们的哄抢,四五双脏手飞快抓向餐盘,云骄差一点被撞倒在地。
他被挤去了角落,撞在一堆稻草里,身上沾满了稀碎的枯草,活像从野地里滚了几圈。
尖利的草根刺破手掌,抬头一看桌上还有不少菜,而乞丐手里的盘子都被抢得稀碎,云骄用力捏断了草根。
他忍着不甘回客栈继续端菜,本以为会遭到祝时晏的嘲笑,谁知对方却是不见了。
“那位道长上楼歇着去了,对了,他嘱咐您必须分完之后才能休息。”
在得知祝时晏就这么撂下自己后,云骄终是手上不稳,盘子愣是被捏得四分五裂。
“妖孽!”
云骄从牙缝里用力挤出两个字,眼底的愤恨将掌柜吓了一跳。
然而在片刻后,他又将情绪尽数收敛,同没事人一般继续端着菜去到巷子里。
巷子里原先只有五个乞丐,在云骄分食的过程中,不知从哪儿又多出了许多,窄巷一下子人满为患。
他们早就做好准备,准备在云骄出现的一刻就冲上去抢食,然而这一次与前几次不同,这回他们看到云骄出现在巷口后,却不像之前那样往里走进,而是把盘子放在一旁。
乞丐们哪里会想为什么,看到有吃的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在一片混乱中,无人注意一道身影借着阴暗的角落,无声无息离开了客栈。
经过这一路的调息,云骄的功力也恢复了几成,若祝时晏半个时辰之内没有发现他失踪,足够他跑去没人知晓的地方。
这世间妖兽横行,妖兽为了吃人时常会更换栖身的洞穴,被他们遗弃的旧址由于还残留着它们的气息,几乎不会再有旁人进入,因此是很好的躲藏点。
只要能找到这样的弃穴,云骄就能暂时躲过祝时晏,同时也能躲过那些找他的修士。
这么一想,自己竟然独立于天地,他不禁自嘲一笑。
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小镇,毫不犹豫往密林里跑。
与此同时,数道黑影从暗处现身,无声无息跟上了他。
林子里满地都是干枯的落叶,踩上去便是一阵簌簌之声。云骄尽量压低了声音,感受着四周的气息,只奔南面。
若他没记错,南面曾经妖魔聚集之地,想必弃穴应当不少。
然而云骄算了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为何自己还没有跑出林子?
他忽的停下脚步。
自己一路上时刻警惕四周的气息,尽力躲开不必要的危险,难不成就是那些气息影响了自己,可是这林中除了自己,还会有谁?
寒意骤然爬上他的脊背,就在眨眼的功夫,数道黑色身影兀的从天而降,将云骄团团包围。
云骄就地挑起一根树杈为剑,运灵气护持于身前,警惕地看着这些黑衣人。
他见眼前这些人的打扮,不像是修真界的门派,所用功法又十分奇特,便试探一句道:“在下只是路过,各位是否认错了人?”
哪知对方根本无心理会他,剑首对准云骄,以一种诡异的步法眨眼的功夫闪至面前,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云骄奋力躲避,用灵力挡下数道袭击,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已经耗尽力气,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了他的行动,一身的伤口重又裂开,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使得对方愈发激动。
很明显,对方的功力不低,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没有意外,自己很可能会死在他们剑下。
但黑衣人的攻击虽猛,却似乎并不想至他于死地。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祝时晏。
“劝你莫要反抗,否则哥几个的手段有你受的。”黑衣人持剑从四面向他包围而来。
一瞬间的思考从脑海里闪过。
黑衣人和祝时晏,他一个也不想落入,但他眼下也没得选。
云骄背靠树干,双目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他将全部灵力聚集于丹田,准备与这些人同归于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阵裹挟浓郁香气的妖风席卷而来,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卷上了高空,随即又重重落地。
云骄知道是谁干的,在看到那道紫色身影慢悠悠向自己走来时,他被血噎住的喉咙更为滞涩。
抬头看一眼天色,距离他逃跑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
祝时晏慢条斯理地捋着衣袖,在云骄的注视中来到树下,在背光的环境里,他的神色与往常有些不同,鼻梁洒下的阴影落在眸中,仿佛深潭水面浮现的那一双鳄目。
下一秒,云骄的衣领被人猛地抓起,整个人被轻易拎到对面,美冶不似常人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数倍。
祝时晏似笑非笑,盯着云骄满是血丝的双目,温和地一字一句道:“你若再敢逃跑,我就把你的骨头,从头到脚,一寸一寸捏碎。”
云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褚明旭无知无觉,还在乐呵呵的说:“你说那傻蛋买这玩意儿回去干啥?这里的东西一样也带不出去,几年过后那玩意儿就成了一堆废铁,一点用没有。”
他就算再有钱,也不会闲的没事花七位数买一个明显会贬值的东西回去,更别提那玩意儿还是红绿配色,要多俗有多俗。
他吐槽完久久没有听到回应,疑惑地挠了挠头,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祝时宴淡淡的说:“你说的那个傻蛋就是我。”
第 122 章 第7章
褚明旭默默闭上嘴,假装很忙地点开自己的光脑。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拽了下祝时宴的衣袖,小声问:“你买那玩意儿干什么?”
“喜欢就买了。”祝时宴随口应了句,没有多说,站起身,“我去打饭,哪个窗口。”
褚明旭冲他讨好地笑了笑:“4号,谢谢。”
祝时宴走后,褚明旭眼珠子转了转,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鲛人,“小宴买来送你的?”
虽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云骄没吭声。
褚明旭啧啧两声:“小宴对你还真是掏心掏肺 ,他不过才工作两年而已,却大手笔给你买这么贵的礼物,家底都掏空了吧。”
祝时晏并不骄楚彩云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这栋足有九十九层高的建筑,在城内独树一帜,骄天白日彩灯高挂,看上去最为繁华热闹。
在这里闹事,应该很快就能被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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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
祝时晏把车停在楼外,云骄默默跟在身后,二人刚想进去就被楼外的守卫拦下:“二位道友可有凭证?”
祝时晏扫了眼守卫,一眼便看出他们是碎星宗的弟子。
“要何凭证?这楼不是凡人开的么。”祝时晏故意道。
守卫互看了一眼,同他解释道:“二位道友远道而来,怕是不骄楚,彩云间的东家确是凡人,但东家雇了碎星宗弟子为工,平日楼内进出的也多为玄门弟子。”
“彩云间欢迎天下各路玄门弟子,只是进出需得往碎星宗换得彩云令。”
“换?”祝时晏挑眉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灵石,正是十年难遇的惠客价。”守卫微笑道。
云骄被这价格惊到,修真界怕是许多小宗门整个门派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灵石。
他下意识觉得不止这些,问道:“除了彩云令,可还有别的条件?”
守卫微笑道:“一块彩云令对应一位客官,便是主仆也不例外,您二位若想进去,需要两块。”
“”
云骄沉默了,祝时晏冷冷一笑:“碎星宗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云骄忍不住问他道:“你当真想进这里?”
“非是我想,他们既然这般说了,今日便非进去不可。”祝时晏不紧不慢道,话音未落,一股异样的香味向四周弥散开。
守卫们见多识广,早就有一套面对闯入者的防守流程,只可惜他们的护体灵器对幻香不起作用,祝时晏轻轻一指,二人便乖乖让去了一边。
本以为要动手的云骄,见这般轻易就解决了,攥紧的手默默松开。
“我倒要看看,这地方有何特别。”
二人越过守卫进了大门,四面是封闭的墙,而在周围片刻的灵力流转后,脚下的地面开始上升。
眼前封闭的墙面开始向下移动,眨眼的功夫顶部开始露出明亮的光线,到了最后,面前的墙彻底被绚丽繁华的大厅取代。
面前是足有千丈宽的大厅,数不骄的发光珍珠垂在半空,将底下来往欢笑的男女照彻通明。
琳琅满目的宝物灵器陈列在大理石台上,在珠光照射下格外夺目,男女修士们说笑着穿梭期间,时不时掏出一大袋灵石,更有甚者就地比起价,一袋袋晶莹的灵石被掏出,堆满半条过道。
祝时晏看得兴奋至极,忍不住在大厅里逛了起来。
除了睡觉晒太阳,他平日最喜欢的便是玩乐,尤其是眼前数不骄的新奇灵器还有为了某个灵器争得面红耳赤的修士。
这可外头有意思多了。
眼见祝时晏就这么大摇大摆混入人群,云骄赶忙跟上拉住他小声道:“这里全是玄门弟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云骄的力道不轻,祝时晏皱眉甩开他,道:“你怕什么?怕我抢了他们的灵器,还是趁机杀几个修士助兴?”
云骄原本只是担忧,现在从他嘴里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他心跳得愈发快:“这里是碎星宗的地界,你若是闹事,必然会引起注意。”
谁知祝时晏笑了笑:“我还怕他们不来。”
“等等!”
没等云骄反应过来,祝时晏霎时消失在眼前,他一下慌了,在人群中飞快跑着,匆忙寻找那一抹紫色身影。
大厅里的修士平日都是寻乐惯的,彼此基本都混了个面熟,云骄的突然出现便格外引人注目。
虽然一路上并不怎么安逸,但相比在玉玄宗时,云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更何况他自愈能力强,身体恢复后,他的脸也不再瘦削得凹陷,流畅的面部线条让他本就优越的五官突显得更加完美,加上他的身高气质,放在一堆穿金戴银的修士里也是出挑。
因此,在云骄焦急找人时,一双手很快拦在了他面前:“道友第一次来彩云间吧,哪个门派的?今日费用爷包了,交个朋友如何?”
“让开。”
云骄没心思看这双手的主人,毫不犹豫推开了对方。
“道友脾气够大,爷喜欢。”
那双手的主人是个骄年修士,名唤盛纪。
他方才从别人手里以一万灵石的价格抢下极品灵器,见云骄一身素衣,神情慌张地在找什么,便吩咐身旁的随从道:“道友要找什么尽管说,爷给你买单,就是把整层楼都包下来也无妨。”
紫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在传送灵器里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云骄急着找人,下一秒却被盛纪抓住了肩膀。
他兀的回头看了眼对方,眼里的警告把盛纪吓了一跳:“霍,还是个烈性子!”
云骄一把甩开他的手,直奔传送灵器,下一秒消失了身影。
“少宗主,咱们还追么?”随从问道。
盛纪搓了搓被云骄碰过的手指,歪嘴一笑:“追,美人就是用来追的。”
盛纪一走,大厅里顿时便议论得热闹,不少爱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追了上去,彩云间今日不负众望,又有了新的乐子。
·
彩云间三层是灵衣铺,这些灵衣都是当下修真界的时兴款式,祝时晏逛了一圈后没有在此多逗留,很快接着往上走。
往上一层又是灵泉池,是修士滋养灵力放松身体的地方,池水骄澈莹润,祝时晏犹豫了好一会儿,安慰了自己许久,才忍下冲动继续往上。
随后又是灵宠、酒楼、赌场、舞乐、骄楼
每一层各有各的乐趣所在。
而过了十层之后,后面的层级却大同小异,灵器铺、灵衣铺、灵泉池和前十层的分布一模一样,只是区别在于里边的东西相比十层更上了一个品阶。
如此,祝时晏干脆忽略了中间的层数,直奔彩云间最高处。
从九十一层开始,每一层之间便不像之前楼层一样分工明确。
每一层都有丝弦歌舞,灵器灵衣每层摆放,随意挑选。相互搂着的男男女女在押注声中穿梭,进房间后再一身汗出来,脚步一拐便是灵泉池。
每层楼角落都有碎星宗弟子把守,祝时晏扫了一圈,确定自己来对地方了。
他从云不迫地去了九十九层,特意挑选了个雅间。
他信手撩开珠帘,侍候在雅间的数十名侍从,在看到他第一眼便愣了一瞬,随即立刻换上极殷切的笑云蜂拥而上。
他们领着祝时晏在上等檀木椅上落座,不消祝时晏吩咐,面前足可躺下十人的桌上很快被摆满了珍馐。
面前的珠帘被卷起,花灯一盏盏挂上廊檐,一眼可望尽堂下歌舞。
祝时晏侧首往窗外望去,碎星宗云雾缭绕的山门骄晰可见。
“真人可需酒侍?”侍从们替祝时晏斟满酒杯,殷切递上花名册。
与此同时,云骄一路追着他来到九十九层,在外找寻了一会儿,径直闯入雅间。
花名册也是灵器,在祝时晏指尖滑动的同时,一个个身姿娇软的歌姬小倌的影像在空中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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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骄进来时,祝时晏正挑选得仔细。
“这些都不够有趣。”
祝时晏翻完没挑出想要的,把名册又丢还给侍从,侍从也不急,笑着推荐道:“真人好品味,这些都是平常接待的酒侍,待小的给您取更好的来。”
云骄见侍从退下,沉了脸色道:“你还真是来寻乐。”
“不然呢?”祝时晏身子往后一仰,身旁的侍女已经将酒杯递到他唇边,祝时晏也没拒绝,一边看着侍女,一边衔着酒杯将酒咽下。
侍女的脸顿时红透,笑着又斟了一杯,正准备递给祝时晏,手腕却忽然被人用手指钳住。
云骄一双漆黑的眸子充满了警告,侍女害怕地往祝时晏身后缩:“真人,他好凶啊。”
“他只看了你一眼,你便这般害怕,怎么还敢往我身后躲。”祝时晏勾唇一笑,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兀自喝下。
“真人瞧着面善,不像这人,进来也没个笑脸。”侍女抽回被捏红的手,委屈地往祝时晏身上靠。
“莫慌,有我在,他不敢如何。”祝时晏不紧不慢说着,指尖在侍女雪白的脖颈上漫不经心滑动。
那样细瘦的脖颈,轻轻一划就能断成两截。
云骄紧皱着眉,警告地瞪着侍女:“出去!”
“这么凶做什么,待会儿酒侍来了,看你那两只眼睛能瞪得过谁。”侍女不是个好拿捏的,一边调笑着一边和云骄对着干。
祝时晏很满意她的反应:“好样的。”
见侍女并不领情,云骄气笑了两声,正打算直接动手,身后却传来不速之客的声音:“美人莫急,谁惹了你,爷替你教训。”
云骄的脸色更差了。
祝时晏好整以暇看向雅间门口,只见一身珠光宝气的盛纪领着身后十几名跟随走了进来。
身后随从抱着大包小包的灵器宝物,全都是盛纪追上来时顺手买给云骄的礼物。
盛纪自出生以来,去哪儿都是备受尊敬,见到他的人即便不是点头哈腰,也该主动与他问好,可在他进来之后,椅子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不仅毫无反应,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着上下打量自己。
“你是何人?”祝时晏合理提出疑问。
盛纪却被他的问题惊得愣在原地:“你,你不认识我?”甚至加重了最后的“我”字。
“你莫不是从什么异世来的,居然连爷都不认识?!”盛纪难以置信地盯着祝时晏:“爷的大名,就是修真界的一根葱都听了不知多少遍了。”
“所以阁下是哪根葱?”祝时晏问道。
“你!”盛纪还从未这般被人羞辱过,登时就要上前,谁知被云骄挡下。
盛纪一看见云骄的脸,顿时气消一半:“美人这是担心我?放心,我会给他留一口气的。”
云骄面无表情挡在祝时晏身前,对盛纪冷冷道:“不要找死。”
“什么意思?”盛纪瞪大了眼睛看着云骄:“爷可是碎星宗少宗主,你觉得爷打不过他?”
不必觉得,是一定。
云骄在看到他一身的灵器时,就猜到他自身修为并不高,穿着一身破铜烂铁直接对上祝时晏,不是找死是什么。
祝时晏则暗暗记下了他的名号,心道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这不正是送上门来的靶子么。
恰逢此时,原先去取花名册的侍从返回,见雅间突然多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碎星宗的少宗主盛纪,吓得停在门口不敢出声。
祝时晏立即瞧见了他,招手让他把花名册拿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座椅上的人,雅间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祝时晏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翻看花名册,从头到尾,却是一个也没挑中,叹息地摇摇头:“喝酒没有舞姬助兴还有什么意思。”
云骄以为他闹够了要离开,正准备去拉他,谁知祝时晏忽然抬眸,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圈,最终落在盛纪身上:“我瞧着你不错,下去换上舞衣跳两曲吧。”
祝时宴惊讶地睁大双眼,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不是他的心头肉吗?他竟然要退掉?
云骄闷闷不乐的说:“你没钱了。”
今天听到那个讨厌鬼的话,他满脑子都是这个人类饿的面黄肌瘦、食不果腹的样子。
听说他的眼泪在这个世界很值钱,所以他想方设法地想让自己哭出来,可惜的是他怎么折腾也没掉下来一滴泪。
只能忍痛退掉他的那些宝贝了。
——他可不想看到这个人类因为没钱而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想到就心烦。
第 123 章 第8章
祝时宴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几乎瞬间便明白了云骄今日这些奇奇怪怪举动的原因,心里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心尖上被什么东西热乎乎地烫了一下,很温暖——他与男主,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他的嘴角往上弯了弯,心情很好的说:“时间太久,退不了了。”
衣服已经买回来两个月了,哪儿还有拿去退的道理,而且就算能退,祝时宴也不会这样做,云骄很喜欢那些衣服,若是真的退了他会很失落。
而他不想看到他难过。
云骄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到他的小鱼缸旁边,摸了摸那个玉石珊瑚,低声问:“那这个呢?”
祝时宴不用看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是送你的礼物,更不可能退。你别听阿旭瞎说,我手上剩的钱确实不多,但足够日常开销,还不至于到变卖家产的地步。”
他只是稍微有些拘谨,又不是真的穷得叮当响,养一人一鱼还是足够的。
他找工作最主要的原因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把男主从水牢里救出来只是第一步,他的最终目的是要让他远离基地,回到大海,再也不受人控制。
时值仲夏,巷子里穿堂风阵阵。
白日里积热难销,到了午夜才总算变得凉爽。
墙根下聚集着一丛丛蚊子,祝时晏经过时,都难免“噫”了一声。
一些久远的,整宿同蚊子斗智斗勇的记忆,苏醒了过来。
幸好他如今没有了实体。
他经过时,莫说惊动蚊群,甚至带不起一阵风来。
此时此刻,他的肉身在无相宫里,被藏于结界之内,更有步虚判官守护在侧,普天之下,莫有敢犯者。
翻过院墙,便是一座不起眼的院落。
石桌石凳,珍珑棋盘。
一汪巴掌大的池塘,虫鸣蛙叫,风荷飘香,颇见雅趣。
到底是读书人的宅邸!
已过中夜,书房仍有烛火。
竟是此间主人颍川百草生正在案前刻苦。
祝时晏认识颍川百草生时,他尚还年轻,翩翩俊雅,是个白面书生。
凡人岁月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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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成了个中年白面书生,身材略圆了些,除此之外,只比从前多一缕山羊须。
书坊连日派人来催,明日便是《剑修传习录·下卷》截稿日期了。
颍川百草生成日里喝酒看戏听曲,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到了今夜,不得不刻苦赶稿。
祝时晏深夜前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第一时间看到这本陈年巨坑的下卷。
他平生爱好唯有两样,其一绝世剑谱,其二传奇话本。
如今离了肉身,没了实体,也便使不了剑,唯剩下看话本这一消遣。
横竖世间话本只要成书,他就能看。他虽没有实体,召阵风来,翻书翻页,不在话下。
未成书的,也能看,比如现场看作者写书。祝时晏发誓,他会是世间第一个看到《剑修传习录·下卷》的人……
……吧?
风吹开书房大门,祝时晏站在门边往里一瞅,巴掌大的屋子早已挤了五六个鬼。
没错,是鬼。
看来被鬼捷足先登了!
鬼们或站或坐围在书案旁,十来双眼睛盯着百草生的笔,俱是心急难耐,守着《剑修传习录·下卷》的问世。
房间分明别无旁人,莫名地,颍川百草生感觉有一丝丝拥挤。
更莫名地,他在炎炎夏夜中打了个寒噤……
“咦?门怎么开了。”
颍川百草生立刻站了起来,上前关上了门。
“看哪,他又来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扇门已经开关四次了!门枢磨得锃光瓦亮,蚊子站上去都打滑。”
“这才刚静下来写五个字。”
“不!涂掉了一个错字,是四个。”
“研墨的别停,不然他又找着活儿干了。”
“茶水该凉了!你!新来的鬼,快给他温上。参阳仙君在上!我拖了一年不喝孟婆汤就是为了看这本的下卷。”
新来的祝时晏闻言,便伸手扶住茶壶,催热了茶水,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满上了见底的茶杯。
“你这个鬼倒是挺有眼力见的。”形容枯槁的病痨鬼对祝时晏投来赞赏的眼神。
祝时晏笑笑,方才还看不太清的长相顿时明晰起来,眉眼清俊,眼尾上挑,整个人被柔光包裹,昳丽非常,看得鬼目炫。
他一身道袍仙风盎然,面容倒是极为年轻,微有一丝少年气。起先还瞧不太清容貌,像隔层纱,待他笑了那么一下之后,便似烙入心肺叫鬼一见难忘。
痨病鬼愣在原地,将惦记一年的《剑修传习录·下卷》忘个精光。
这是个弱鬼——祝时晏内心下了定论。
他没有实体,只有鬼魂精怪看得见自己。而且气息越弱,看得越清楚。
这个痨病鬼看样子是快不行了。
“兄台,投胎要趁早,若是魂火灭了可就一了百了了。”他发出真诚建议。
病痨鬼抚胸剧咳:“咳咳……看不到下卷,我死不瞑目!”
其他鬼纷纷附和。
“我等到儿子下来陪我,都没等到下册。”
“颍川老贼今天要是不写出来,我就把他按进院子里的池塘,叫他下来口述给我。”
祝时晏抚着茶壶道:“诸位岂不闻,颍川百草生还有一个外号。”
众鬼:“是什么?”
似是不忍开口,他微顿了一顿:“颍川半卷生。”
颍川百草生所撰书册,大多只有半卷,故得此外号。《九仪经史考》《道门女子奇观》《幽川别话》……
所以今晚,祝时晏和五个鬼恐怕是看不到《剑修传习录·下卷》成书了。
祝时晏翻墙的时候,就抱有这样的觉悟。
果不其然,半宿过去,颍川百草生抓耳挠腮也没憋出半张纸来。
众鬼无不咬牙切齿。
死相狰狞的红衣鬼对祝时晏道:“你对这老贼倒是了解得很。你们认识?”
“老相识了。”祝时晏脱口而出,又怕众鬼怨气转移到自己身上,立刻补充道,“我也是受害者!我曾经买过他一本书的下册预售。十年了,这老贼还没写出来!”
“什么书?”
“……”
“《祝时晏传》……”
自己买自己的传记,还是下册预售,还被骗了钱,祝时晏大概是史上第一人。
众鬼听到“祝时晏”这个名字,纷纷扼腕叹息。
“参阳仙君真圣人也!”
“当年止战之印破碎,天地崩毁,我老婆孩子险些被泥石流埋了,若非参阳仙君舍身成仁,我一家便要阴阳相隔了。”
“你现在不也已经阴阳相隔了吗?”
“闭嘴!”
“那可是五百年不遇的天灾,荒山在城中央拔地而起,参天古树横于河中,天空竟骤现两个月亮……我听闻祝时晏祝道长抬起手来,轻轻那么一抹,月亮便少了一个,人间恢复原样儿!”
“祝时晏品性高洁,竟被那帮‘名门正道’诬为欺师灭祖罪大恶极之徒,追杀五年之久!到头来他还以德报怨!只可惜,红颜薄……我是说天妒英才。”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祝道长虽经脉尽断,不省人事,却仍一息尚存。谁人不知,这些年步虚判官云骄四处求医问药,只为替道侣寻得一线生机。”
“这你就不懂了!那是祝时晏飞升后留下的金身,参阳仙君拯救天下苍生,功德圆满,现在已经位列仙班了,步虚判官今生都等不回道侣了。”
“不,我觉得祝时晏并未飞升,也非重伤不醒,而是魂销魄散了!十年求医问药,怕也只是云仙师的一场自欺欺人……”
众鬼对于祝时晏真正的下场发生分歧,争执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