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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黑白天平31
金碧丝抬头看看被好好抱着的郁昭，又低头看看被随便挂在蜂前肢上的自己，又抬头看看，然后又低头看看，憋屈又认命地叹了口气。
管他呢，还能活就好。
她刚放下心来，心跳还没缓和，又听见砰的一声，炽热的温度和能把人眼睛闪瞎的亮度同时爆发，金碧丝身体一歪，知道这男的也受到了冲击，又吓得大叫起来。
煤矿爆炸了。
但男人没有就这么栽下去，他扇动翅膀，在空间里转了个圈，巧妙地躲开爆炸的余波，接着没有丝毫停留，带着三人向地面上飞去。
在这个会飞的男人的帮助下，他们顺利升空，从彻底化为废墟的地下实验室里逃出升天。
郁昭待在宋铮怀里，这是最安全的地方，无论是爆炸还是坍塌都影响不到她分毫，他们从塌陷的山体中飞出来，宋铮也有些脱力，在地面上滚动卸力的时候，仍然不忘把郁昭护在怀里。
金碧丝和那个白大褂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宋铮也没放开他们，但那是害怕他们逃跑，保护措施那是没有一点，被坚硬的蜂前肢拎着在地上狂滚好多圈，白大褂都要看不出白色了。
等终于停下来，金碧丝灰头土脸地望着天空，眼神呆滞：“我感觉好像看见了我太公……”
郁昭被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她拍着身上的土，也不看刚刚天降神兵般突然出现的宋铮，宋铮也不敢说话，低着头站在旁边，这种奇怪的气氛很快吸引了金碧丝的注意。
金碧丝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露出讨好的笑：“阁下，先把我放开呗？我保证不跑。”
郁昭看了宋铮一眼，宋铮立刻把金碧丝松开。
金碧丝踉跄着站稳，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处理一下眼前这个微妙的局面，那边倒是开始说话了。
郁昭说：“对于我不意外你知道我伪装的样子，意不意外？”
金碧丝立刻闭上了嘴，走南闯北多年，她对于听言下之意还是挺擅长的，郁昭这话明摆着表示这救兵不是她特意提前安排的，但是听语气又没有生气的意思。
宋铮的头更低了，“我不认为自己的动作可以瞒过您。”
郁昭看向他，眼中神色不明，“从头到尾，你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我，是不是？”
金碧丝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谁敢监视郁昭而不被她发现？这*听起来居然还像是郁昭自己允许的！
宋铮面貌恭敬，他伸出苍白的手，在郁昭身边虚虚一抓，一只几乎看不见的食人蜂被他捏在了指尖。
金碧丝险些倒抽口气。
这么鼻嘎点大的东西，除了身体系之外根本注意不到吧！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认为这东西居然是驭兽师能选择的对象吧！
然而宋铮并不算是驭兽师。
“我的污染来自于食人蜂群，虽然当初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基因组比起人类，我更接近食人蜂。”宋铮的脸也比当初离开时苍白许多，在阳光底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变得透明消失了，“在异化兽的观念里，高等级能够奴役低等级，所以我能指挥和控制很大一部分食人蜂。”
他语气急促些许，“我相信您一定会发现，既然您没有反对，我就这样去做了，否则我不敢……”
“你口口声声不敢，字字句句恭敬，可是干的事倒是和这两个词毫无关系。”郁昭似笑非笑。
宋铮嘴唇上仅有的血色也退去了，他声音颤抖，忍不住又叫出那个最熟悉的称呼：“老师……”
金碧丝的耳朵唰一下就竖了起来。
郁昭问：“那两个逃跑的，已经没了吧？”
宋铮犹豫了一下，点头，“他们对您不敬，我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出来。”
金碧丝咕嘟一声，咽了声口水。
她的动作都很小，但对郁昭来说很有存在感，她回头看向金碧丝，金碧丝立刻狗腿地跑到她面前，学着宋铮的样子，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郁昭有点想笑。
“认识他吗？”她示意了一下宋铮。
“认识，永恒黑曜骑士团的团长，治疗师郁昭的学生之一。”金碧丝老老实实地回答，“后来因为一些事，好像闹掰了，具体消息没人清楚。”
她的话看似对郁昭不客气，但这正是她聪明的地方，现在郁昭还在伪装期，她这种说法相当于把郁昭摘了出来，完全当成不在场的第三人来描述，哪怕周围有其他人在偷听，也不怕会暴露郁昭的身份。
宋铮看了金碧丝一眼，金碧丝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舔了一口，激灵地打了个寒颤。
“阁……咳，我的确知道很多事，保持信息来源也是我活下去的手段，不然我真的很容易被人宰。”金碧丝可怜巴巴地说，“但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我该不知道的，我一个字都不知道！”
她见识过郁昭的能力，即使她隐身了郁昭都能把她抓出来，在郁昭面前她根本不可能逃跑，对方捏死她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她要活命只能求郁昭允许。
这世界就是这样，宋铮说异化兽是高等级能肆意奴役低等级，一般的人类团体里又哪里不是这样，低等级想要活下去全仰仗高等级的鼻息，不是每个地方都像文明联盟一样受秩序保护。
郁昭看着她这副谄媚的样子，“这就是你之前说让我救一命的原因吗？”
金碧丝表情一僵，“差不多吧，我之前和科技先锋很熟，后来闹掰了，他们有人想杀我。”
郁昭盯着她看了几秒，金碧丝僵硬地指指后面还被串在蜂前肢上的白大褂，“不信我的话可以问那家伙，不过我估计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得到消息要抓住我，我得罪的是科技先锋的大人物，文明联盟都不想惹的那种。”
郁昭也没故作客气，她挥了下手，宛如死了一样的白大褂就像从溺水中缓过来，猛然苏醒。
看清眼前的情况，他吓得眼神呆滞，宋铮请示郁昭：“我有些办法能让审问速度快一些，可以吗？”
得到郁昭的颔首，宋铮取出一根长针，直直地插进白大褂的头顶，郁昭若有所思地看了金碧丝一眼。
“心灵系和心灵方面混沌系的异化者很少，科技先锋做出来这种针，里面的药剂能影响人脑的思维，之前他给我用的就是这个。”金碧丝小声对郁昭解释，“短时间用对大脑没什么影响，长时间用的话就会丧失一部分大脑功能，挺危险的这个东西。”
郁昭皱了下眉。
金碧丝说：“不过据我所知，文明联盟里是禁止用这种东西啦，反正他们也不缺心灵系。”
那边宋铮已经问起话来。
“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白大褂表情空白，全凭本能回答：“认识，有名的废土商人金碧丝。”
宋铮：“为什么要抓她？”
“不清楚，上面下了命令，无论哪个实验室接收到她，就把她控制住送去总部。”
郁昭又看了金碧丝一眼，金碧丝眼里紧张，连忙讨好地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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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
宋铮看向郁昭，“老……您还有要问他的吗？”
郁昭说：“你们总部的具体坐标是什么？”
金碧丝“啊”了一声，说：“这您用不着问他，我就知道呀！”
郁昭一边记下白大褂说出的坐标，一边向她确认，金碧丝肯定地说，“就是这里，但我不建议直接去，哪怕是支配者，都无法破开总部的防御。”
郁昭点点头，她走到呆滞的白大褂面前，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你所在的实验室和蓝天城有联系吗？有没有一起做关于种子的实验？”
白大褂这次没有马上回答，他怔然片刻，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嚎叫。
“他要坚持不住了。”金碧丝提醒，“这些信息应该被下令保密，浅层的影响让他和自己深处的意识发生对抗，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会变成傻子。”
两人都看向郁昭，郁昭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继续。”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冷酷感让金碧丝咽了口口水，她小心地凑上前，又拿出一根针，赫然正是之前插在她自己脑袋上的那根，她把它也插进了白大褂头里。
还在挣扎的白大褂一下子变得痴呆起来，连嘴都无法自主闭合，口水流下，显然已经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
郁昭挑了下眉。
她没想到金碧丝会这么做，即使没有这些针，她也有办法让人开口说真话。
宋铮重新问了一下郁昭刚才的问题，这次白大褂口齿不清地回答：“这个实验室就是为了辅助蓝天城实验室而建的，我们负责做那边不能被文明联盟发现的项目，种子实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他四肢抽搐着吐血不止，金碧丝露出惊容，“不好，他原来不是异化者吗？普通人是受不了这种药剂的！”
宋铮马上把他放到地上，郁昭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澎湃的能量向这具身体中涌入，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这是金碧丝第一次亲眼见到郁昭使用能力，她呆呆地看着郁昭，那种生命在她手中复苏的圣洁与庄重，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凡是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被摄取心魄，一瞬间在心中升腾的，只有敬畏和感激。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濒死的生命就被郁昭硬是抢了回来。
郁昭看着他问：“你们帮蓝天城做的，是什么样的实验？”
命拉回来了，精神上的创伤无法弥补，白大褂粗重地喘着气，神色痛苦至极：“三号……三号到七号实验，是机密……”
之前拷贝资料的时候，郁昭记得那些资料的确是以编号命名的。
眼看这人的大脑已经彻底废掉，无法再给出更多信息了，郁昭站起身，对在地上抽搐的人扬了扬下巴。
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蜂前肢戳穿他的胸口，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生命，彻底被踹了进去。
即使已经见惯了杀人和被杀，金碧丝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胆寒。
郁昭太特殊了，让人很难想象她也会神色冷酷地杀人，她杀起人来带来的震动远超其他人。
郁昭没看她，她抬腿往河边的方向走，宋铮立刻跟上，没人管金碧丝，这是无所谓她走不走的意思了。
金碧丝站在原地，神色挣扎变换，片刻之后她深吸口气，冲过去跟在了郁昭身后。
她低眉顺眼：“阁下，最近来抓我的人太多了，我再小心也一不小心着了道，能不能让我跟你一段路？我可以拿任何东西来换。”
郁昭并不意外她会跟过来，“你知道带我进来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吗？”
金碧丝何等人精，一看郁昭没有排斥她的意思，就知道她是同意了，她立刻眉开眼笑，知无不言。
“他们是那种散户，类似佣兵猎人吧，到处接活，要钱不要命，给钱什么都干。”金碧丝说，“这种人不少，虽然性质和流亡者协会的骑士团差不多，但更灵活。”
宋铮默认了这种说法。
郁昭：“斗兽场是流亡者协会很重要的产业么？”
“是的。”
“不是。”
两个人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他们对视一眼，金碧丝嘴快，抢先说：“据我所知，斗兽场是他们主要的收益来源，另外就是靠骑士团按期缴纳的佣金，斗兽场的管理权也是交给骑士团，每年竞争，赢的骑士团不但能获得当年管理权，还能抽取斗兽场百分之二的利益，今年斗兽场的管理权在……碎石！”
宋铮怪异地看她一眼，“不愧是’幽灵商人‘金碧丝，知道得真不少。”
谁都知道金碧丝不只收钱，如果有她感兴趣的情报也可以用来交换，她嘿嘿笑了两声，故作谦虚：“不敢不敢，这不有骑士团的团长亲自在场，恳请纠正。”
宋铮对这种恭维不感冒，他看向郁昭，恭敬地解释：“以前斗兽场的收益的确很多，但是近几年污染区扩大，危险的异化兽也多了起来，为了维护斗兽场的安全运作，本身就要花大量精力，再加上满天星有意无意的打压，为了不直接和文明联盟对上，也被迫收敛了许多。总之现在斗兽场的管理权没那么炙手可热了，一些团长不再想接这个摊子，但它的确还很重要，奥维拉不会放弃它。”
奥维拉凯特，流亡者协会的会长。
郁昭状似随口问：“你管理过斗兽场么？”
宋铮动作一顿，他瞥了眼郁昭的表情，有些忐忑地说：“做过一年。”
郁昭没追问细节，反倒若有所思，“那你对里面的结构和情况，都比较了解吧？”
……
在郁昭给那些船人施展治疗的时候，斗兽场里，高阢离开之后的牢房，一缕光线射入进来，之前把高阢送进来的壮汉走近，疑惑地在牢里一扫。
“咦，鸟头呢？”
第142章 黑白天平32
高阢突然把锁打开人就出去了，还好好地又把锁给扣了回来，这举动惊呆了牢里的其他人，他们纷纷猜测高阢究竟是什么身份。
落落说：“肯定像海冬儿说的那样，她一定是个满天星！不然她有什么理由被关进来？这扇门根本关不住她。”
菁菁说：“但是落落，你刚才不是还说，文明联盟不会对斗兽场做什么吗？”
落落抿抿唇，声音低下去，“我只是这么觉得……难道你没有这种希望吗？即使离开了那里，难道你就不盼望联盟的铁骑像从天而降的英雄那样，把这里的罪恶全都铲平，把我们全都救出去吗？”
众人有些沉默，如今这个世道，连人类最大的基地都无法救下无辜的生命，那除了等待死去还能怎么样？
最开始怀疑高阢是满天星的海冬儿反而犹豫起来，“我觉得……她不一定是满天星。”
“怎么说？”
“斗兽场存在这么多年了，连是个消息灵通点的流亡者都能找到地方进来，文明联盟会不清楚吗？”海冬儿叹了口气，“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对这里动手，根本用不着派个探子进来，那个高阢，看她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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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有理有据，笼子里的气氛惨淡下来。
菁菁小声说：“那我们……还是只有等死了。”
“也不一定。”海冬儿鼓励他们，“就算她不是联盟的人，她现在也像是要有什么行动，我们只要配合她，回答她的问题，万一她真的能做到什么呢？”
“没错。”落落说，“反正无论怎么样，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几人达成了一致，正在心头燃起一丝希望，手电筒的灯光就由远及近，照了进来。
这代表笼子管理人下来了！
笼子里的人都被吓呆了，高阢可还没回来啊！如果被他们发现高阢有问题，那就什么都完了。
根本来不及商量，管理人走到她们所在的笼子前，手电筒在里面一扫，疑惑地嘀咕：“咦，鸟头呢？”
众人僵在原地，不敢吭声。
地下实在太黑了，只有手电筒光束营造出来的一块管状视野能看清东西，管理人以为高阢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干脆打开笼子门，走了进来。
笼子里的人屏住了呼吸。
管理人往里面走了几步，光线挨个照过几个人的脸，还往周围的角落扫了扫，口里凶悍地问：“那个刚来的呢？你们把她怎么了？我不是说过不许私下动手的吗！”
几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糊弄过去，又不想轻易放弃这最后的希望，一时僵持住不动。
管理人误会了他们的态度，从后腰抽出一条鞭子，狠狠抽向几人，大怒道：“我说不能私下动手都不听是吧！你们把她杀了？藏哪去了赶快给我交出来！不然我打死你们！”
粗壮带有倒刺的鞭子落在皮肤上，女孩们惊叫四散，但是笼子不大周围又黑，根本躲不开，硬生生地挨了几鞭子，小妮突然说：“她就在你身后啊你看不到吗？”
“小妮？！”其他人大惊，不说话也就算了，如果被发现她们居然还骗人，那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挥舞鞭子的动作一顿，小妮大声说：“她就在那里！”
电光石火之间，她飞快地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她们被关在一起许久，培养出的默契感让其他人即使在黑暗中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趁着管理人转头不设防的那一刻，把他杀死！
这是唯一能摆脱现状的方法，但一旦管理人死了，她们一定会凶多吉少，然而现在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难道她们就想一辈子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鬼地方等死吗？！
一个对视间所有人都下定了决心，就在管理人半信半疑时，大家纷纷蓄力，准备爆发出拼死一击。
无论这一击之后她们会面对什么境遇，起码她们不会窝囊地死在鞭子底下！
管理人终究还是相信了她们，他缓慢地转过头——
就在他即将看到后方视野的前一秒，高阢的声音突兀响起。
“干什么？”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管理人猛地扭头，高阢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的人类脸庞被手电筒一照，吓得管理人倒抽口气，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你这家伙一直躲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吭声！”
高阢闷声不吭地挨了这一鞭子，然后指向后面一个黑漆漆的角落：“我太累了，在那睡着了，你们大吼大叫才把我吵醒。”
鞭子抽了，人也找到了，管理人的怒气淡了下去，他冷哼一声，指着高阢：“你跟我来，其他人都老实一点。”
高阢低着头，临出门之前瞥了其他人一眼，在她们担心的目光中出去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笼子里的人才敢小声交流。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完全没听见声音，跟鬼一样，突然就出现了。”
海冬儿看向又缩回墙根的小妮，“没想到最不吭不哈的你，反而是胆子最大的。”
一直被鞭挞虐待的羊群，是生不出反抗欲望的，他们已经被打怕了，这种时候能第一想法就想到杀人逃跑，说明这个平时不喜欢吭声的姑娘没少这么想过。
“可惜了。”小妮幽幽地说，“我的勇气也就这么一次，再来一次，我也不一定敢了。”
……
高阢不动声色地跟着管理人走出地笼，这正是把她送进来的那个，带她出来也不和她说话，来到一个同样是地下但有灯光的楼层，动作粗暴地把她塞进一个房间。
眼前又陷入一片漆黑，高阢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有光线亮起，高阢看清发出光线来的机器，才微微变了脸色。
她认识这东西，它会伸出一根极细的针，插进人的胸口，通过直接碰触种子的方式探测异化者的等级。这种机器在文明联盟也有，只是很少使用，因为探测过程会让人十分痛苦，除非必要情况，不会用这种方式去试探异化者。
在这机器面前，哪怕是支配者也能检测出来，高阢根本瞒不过去。
她本来想尽量装到郁昭赶到，现在看来，她要搞砸了。
眼见机器运转，一根成人小臂长的针朝她伸来，高阢纠结了又纠结，还是捏紧拳头，准备把这机器一把打爆。
她只有不到六级，不指望自己能杀穿斗兽场，但她只要坚持到郁昭过来找她，她就赢了。
郁昭一定会过来找她，她从不怀疑。
就在她深吸口气，伸手抓住这根探测针时，禁闭的门突然被打开，被隔绝在外的声音传进来。
“是上面下令先测一下她的等级，我什么都还没对她做呢。”管理人点头哈腰的声音。
“我知道，这不突然有大客户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点名要新来的鸟头上场。”陌生又不耐烦的声音说。
“这机器刚启动呢，要不咱先给她测完再说？”
“糊涂！”陌生的声音呵斥，“等测完人能用最好的状态上场表演么？能刚把人弄进来就知道消息，这种客户是能怠慢的么？”
“是是，是我糊涂了。”管理人对里面傻站着的高阢说，“快出来！跟这位大人走。”
高阢犹豫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松开机器，抬腿走了出去。
“有人点我上场吗？”高阢问，“对手是谁？”
管理人旁边站着个瘦瘦的，捂着鼻子的男人，他用让人不舒服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高阢一下，冷哼一声：“不用问那么多，到了场上就什么都清楚了。跟我过来。”
高阢考虑了一下，在管理热不耐烦地踹过来的时候躲了过去，转而跟着男人离开。
走在路上，男人瞥她，“不害怕吗？”
“害怕。”高阢说，“我面瘫，没法做出表情，其实怕得要死了。”
男人怀疑地看她一眼，姑且信了，“怕也没用，你记住，这种没有提前吩咐的比赛，你上场之后就一个目标，那就是把对面的杀死，不管是人还是异化兽，使出你的浑身解数，不管用什么办法，把对方杀死，或者在杀死之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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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阻止你们，就行了。”
“那如果有提前吩咐呢？”高阢不耻下问，“就打假赛吗？”
“什么假赛，那叫表演赛。一般表演赛会安全很多，可能不会有人死，这得靠在赛场上活过几场，有老板愿意为你砸钱，才行。”男人说，“你运气不好，刚来就被老板点名，砸重金要你上场，还不是表演赛，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高阢庆幸自己只要不刻意控制，人类假头就不会露出表情，不然她一定会傻笑：“没，我不知道啊。”
虽然不是百分百的可能，但点她的人有很大可能是郁昭诶！郁昭来找她了！
看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男人“啧”了一声，也懒得多说了，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一扇大门前。
“看你能不能活下来咯。”
男人说完，蓦然把她推了出去。
鼎沸的人声骤然炸开，欢呼声，嘶吼声，口哨声，尖叫声全都夹杂在一起，高阢一时脑瓜子嗡嗡，几乎无法从这杂乱的声音里分离出有效信息。
她慢慢地转头，即使已经在外面见过斗兽场的规模，但是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这种盛况。
她站在宽阔平坦的场中，周围一圈一圈向外放射状递增的全是人群，偌大的斗兽场座无虚席，人人都在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嘶吼，高阢抬头望去，那一张张脸全都被模糊了，她身体系的底子也看不清任何一张五官，只能看到他们都在注视着自己，仿佛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场，把她撕成碎片。
万众瞩目，却是任人宰割。
难以言喻的恐怖感从高阢心头升起，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鸟头，将注意力放到她对面的大门上。
她的对手将从这里面出来，只是还不知道是人还是异化兽。
如果是异化兽的话还好，她只要不使用位阶威压，只用技巧把它杀了就行，如果是人类，那就麻烦了。
在见到海冬儿她们的情况之后，她不想无故伤害这里面的人，但她又不能真的不还手，郁昭到底怎么打算的？点她上场的人真的是郁昭吗？
高阢心中忐忑，对面的大门缓缓开启，一道因为距离显得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高阢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大小这个形状，绝对不是异化兽，是人啊！
她犹豫纠结，对方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欢呼声沸反盈天，人人都在催促开打，对手从兜帽里抬起脸，飞快地对高阢眨了下眼睛。
高阢蓦然呆住。
她猜测点她的人是郁昭，但万万没想到……郁昭居然会出现在赛场，成为她的对手啊！
第143章 黑白天平33
“郁……”
高阢差点脱口而出，又及时止住了自己。
郁昭在她五米开外站定，不知从哪里响起的大喇叭响彻全场。
“现在站在场上的两位——哦，全都是新人！一位是某位老板特意点名上场的稀少兽化混沌系，至于另一位，则是珍贵的心灵系！他们两个碰撞在一起会爆发出怎样的火花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在震天彻地的欢呼声中，高阢不用刻意压低音量，除了她们彼此，其他人根本听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郁昭对她眨眨眼，做出一副施法一样的浮夸手势，说：“我现在使用能力了，你配合一下。”
高阢：“……？”
她不明白郁昭闹的哪一出，但她配合地做出一副受到重创的样子，“痛苦”地半跪到了地上。
场中静默一瞬，随即欢呼声愈加热烈，解说员的声音激情澎湃：“这就是心灵系的进攻方式！变幻莫测，波澜诡谲！我们根本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我们的混沌系就已经倒地不起了！混沌系还能不能站起来？起来啊混沌系！还有许多人为你加油！让我们来顺便看看现在两人胜率的押注……”
郁昭挑眉，“这里还能押注啊，早知道我先去下一注了。”
“……别闹了。”高阢抽抽嘴角，她暴起假装进攻，实际上趁机贴近郁昭，两人假模假样地过了几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是你点的我，结果你把自己也搞上场了？”
“说来话长，我遇见了金碧丝，让她伪装成一个土豪，然后我把要上场的那个打晕了，顶替他站在这里。”郁昭说。
“金碧丝？算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高阢对突然出现的人名表示问号，但对郁昭的信任让她自动忽略了琢磨不透的东西，直接问下一步行动。
“拖延时间，等待信号。”郁昭没解释她做了什么，要等待什么信号，“你进来一晚上，都发现了什么？”
“没很多，里面的结构太绕了，像蚂蚁洞，我差点迷路。”高阢说，“被抓进来当斗兽用的异化者不少，三层地牢里关的全都是，还有一些……”她突然沉默下去。
在说话间，她们一直在交手，曾经高阢训练过郁昭好几个月，两人都对彼此的招数十分熟悉，即使没太用心，曾经养成的习惯也让她们的对招像是表演一样精彩，众人都在欢呼，没人注意到她们正在堂而皇之地交流情报。
郁昭一个轻盈的大跳，躲开高阢的攻击后顺势缴住她的手臂，声音很轻地划过耳边，“没想到这里做的事还有比这个斗兽场更突破下限的，是吗？”
高阢猛然转头，“你知道？……罢了，不奇怪。”
在高阢的心里，郁昭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他们给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提供专属定制化服务，他们自己这么叫。”高阢说，“先采取一些措施让人失去抵抗能力，然后把他们送给那些客人，那些人的需求，有些不只是性。”
高阢说不下去了，她有些窒息，想起自己从走廊上偷窥到的那些房间，她干呕一声。
“……我看到有人在切肉，人还没死，那人切下他身上异变的部分，那长满肉瘤的增生物，然后吃了。”高阢声音虚弱，“还有很多，很多……”
即使曾是走南闯北的满天星，她那一刻受到的冲击也难以言喻，郁昭活跃的大脑立刻随着她的话构建出一片活灵活现的景象，也露出难言的表情。
她只是听宋铮提了一嘴这里的勾当，知道真正有钱又有怪癖的人是有其他方式可玩的，没有像高阢一样了解得这么清楚。
高阢沉默下去，回忆起这种景象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两人默默过了几招，高阢说：“我以为你会直接对斗兽场出手，其他人都有顾虑，你没有，你也不怕奥维拉凯特。”
“我不怕奥维拉凯特，但是这世界上有更麻烦的东西。”郁昭说，“目前我还不打算暴露身份，所以要用其他办法。”
高阢：“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做？我们在等什么？”
郁昭躲过一招好像真要把她剜下一块肉来的袭击，“你来真的啊！”
“这种程度你都怕？看来治疗师当久了，身手退步了啊。”高阢挑衅地说，“这可不行，让我来试试你。”
郁昭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几斤几两都是高阢教的，高阢要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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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格的，她不使用位阶压制的话真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情况逆转，假装被心灵攻击压制住的高阢翻身反击，连滚带爬的变成了郁昭。
几招之后，郁昭突然大喊：“可以了！”
高阢：“啥？”
还没等她问个清楚，郁昭快速向旁边退去，高阢来不及多想，对郁昭的信任以及战斗时的危险预警，她毫不犹豫地跟着跃离原地。
就在她们刚刚离开，轰然一声巨响，斗兽场一侧的墙壁被一个人生生撞开，倒飞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一路滚到了之前郁昭两人战斗的地方。
一片哗然。
浓烈的烟尘中，刚才被破开的大洞里伸出几根粗壮的蜂前肢，肢体粗壮黝黑，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尖端倒钩锐利，并覆满倒刺，令人看一眼就不禁胆寒，毫不怀疑它能轻而易举把人剖开。
“宋铮？”高阢什么都不知道，乍然见到标志性部位，惊讶出声。
随即他们就看到了被宋铮狠狠扔出来的人。
一个高大强壮的影子从灰尘中站起，身形坚如磐石，充满强壮的力量感，一头钢针般的短发全部捋向脑后，把立体粗犷的脸整个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他的额头横亘到嘴角，瞎了他的一只眼，另一只眼中射出的眸光宛如清寒的刀锋。
一看见他，高阢就愣在原地，低声说：“苏星辰？”
郁昭趁乱翻滚到她身边，“你认识？”
“我……不认识。”高阢有点发愣，“但他是满天星。”
郁昭惊讶地转头看去，她瞬间想到一个可能：“是线人吗？”
“不是。”高阢说，“他很久之前被逐出联盟了，我只是在学校里的时候见过他，那时他做过我的教官。”
情况有些复杂起来，两人来不及多交流，场中的混乱已经引起全场人的注意，作为如今斗兽场的管理人，自然有人认识苏星辰，眼见他居然这么狼狈地被人扔了出来，无不感到惊讶。
但是很快，更加狂热的气氛席卷了整个斗兽场。
反正都是要打，谁打不是打？骑士团的团长亲自打给他们看，不是更值票价吗？
打！打！打！
在混乱的声音中，苏星辰没瞎的那只眼睛紧紧盯着宋铮，哑声说：“你已经是君王级了？”
宋铮踏出烟尘，在蜂前肢的映衬下，他覆盖在苏星辰身上的阴影如同八首八身的恶鬼。
“是啊，我六级了，比你快了一步，惊不惊讶？”宋铮没往郁昭的方向看，声音冷而平静，又能听出这平静下隐隐压抑的疯狂，“苏星辰，我当年说过，只要是我先超过了你，那就是你*死期来临，我来兑换诺言了。”
不止高阢惊呆了，郁昭也有些惊愕，她并不知道宋铮和苏星辰之间有什么恩怨，甚至连提起苏星辰这个名字的时候，宋铮也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态度，更没有主动提议要去做什么，而是全权听取郁昭的安排。
如今这种场景，自然是郁昭安排的，但她感觉自己不比高阢知道的多多少。
然而下一刻，郁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成长的速度的确不慢，这就是混沌系的优势吗。”苏星辰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达声，“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来找我报仇吗？就在这斗兽场里？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还是学不会聪明，你还是那么冲动，短浅，狂妄，没有分毫长进。”
宋铮冷冷地看着他，俊秀的脸上是郁昭从未见过的阴冷恨意。
“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当初推了你一把，你怎么有成为这么强大的异化者的机会。”苏星辰语调忽然有一丝怪异。
郁昭明白了。
这就是宋铮成为异化者的原因，原剧情里讲他本是个被骑士团收留的孤儿，骑士团不是什么慈善组织，对某些人来说，孤儿的作用就是鲜嫩的炮灰，宋铮从小就是个炮灰，他被用来当诱饵，试陷阱，勾引异化兽等等。而有一次，他们的队伍遇见高等级的食人蜂群，宋铮被推进了蜂群之中，阻碍了蜂群的脚步，才让其他人有机会逃跑。
当初推宋铮的人，居然是苏星辰？
宋铮还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丝毫情绪。
然而下一句，苏星辰说：“按照规矩，你甚至应该跪下叫我一声老师。”
空气忽然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