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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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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有本王在,自然能护住陛下周全

裴宣的手抚过木质古朴的书架,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书架连接处的缝隙处,严丝合缝,没有破绽。

她几乎可以断定这里有密室,那么开启的机关在哪里呢?沈自良的归山田园图下面?还是那对青鸾银莲文的花瓶?

太明显了,肯定都不对。

“怎么,真想狐妖了?”子书谨见她不语,略略挑眉看她。

不苟言笑的人原来也会开玩笑嘛,裴宣把话本塞回去,乖巧的去给太后揉捏肩膀:“狐妖如何能比得上太后气度端华仪态万方呢?”

子书谨昨夜在书房抵着书桌荒唐许久,肩背确实有些不适,被裴宣一捏禁不住腰身软了软,伸手覆盖上裴宣的手。

“捏疼太后了吗?”裴宣放松了力道,“臣轻一些。”

子书谨因她关切的语气而心下熨帖,只摇了摇头,哪里有那么娇贵,手虚搭在裴宣掌上:“你说话倒是很有意思,喜欢用这些词,真是像极了先帝。”

又笑我是文盲,只会用四字成语强行彰显一下自己有文化是吧?那不都是你教的吗?

实在编不出什么文采,就拿点四字成语滥竽充数,面对王公大臣的时候好歹不至于漏怯,还是当年她当太女的时候子书谨恨铁不成钢的教导。

裴宣在心内暗暗吐槽,但还是扬起一个略显羞赧的笑凑近子书谨,在她耳畔道:“太后不就是喜欢臣像先帝吗?”

“臣扮的像吗?”

先帝真人都没我这么像好吗?

她们离得近极了,子书谨几乎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许久才定回心神一般闭了闭眼:“傻话,哀家只希望你就是你。”

她微微用力裴宣便从善如流的蹲下身来,席地而坐,单薄的裙摆如流水散开,微微敞开的领口可见莹润苍白的肌骨,将头侧躺在太后膝上。

太后很喜欢这个姿势,这些天来裴宣常常枕在太后膝上度过午睡的时光,导致她的腰老是疼。

子书谨仔细端详着少女清丽的面容,几乎痴了,许久才捧住她的脸,细细的摸了摸那双清亮如鹿般的眼睛。

“你还这样年轻,有大把的光阴去体会这世间喜怒哀乐,又何必要活在先帝的影子里?”

她的声音低婉一如叹息,裴宣的眼睛在她的抚摸下不自觉的颤抖着,子书谨有些怜爱的移开,改为摩挲她的眉骨。

裴宣在心里暗暗道,到底是谁不肯放过我,非要把我困在先帝的影子里?子书谨你说这话的时候难道不觉得亏心吗?

果然脸皮厚就是能成大事啊,黑的也能给你说成白的。

子书谨温和的凝望着她,这种眼神带着年长者的怜悯和怜爱,她将将目光移向远处。

书房外有一扇窗,先帝亲手所栽的石榴花已经颤颤巍巍的打上花苞,鲜艳的花苞昭示着这个春天即将走到尾声。

一场绚烂的梦也该走到尽头。

“哀家已经困在先帝的泥沼里太久了。”一束淡金色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移到了太后的脸上,下午的阳光刺眼的很,太后微微闭上双目又睁开。

那双眼睛一如将要破碎的琥珀。

奇怪,为什么会觉得那样坚硬的金石也会有碎开的一天?

“哀家不止一次的梦到先帝,像害了一场大病,哀家本以为就这样一直熬到油尽灯枯。”她顿了一顿收回目光,温柔缱绻的撞进裴宣眼里。

“但好在,你来了。”

来的这样及时,因为有你,所以觉得剩下的人生不至于那样无望。

“哀家也是时候放下了。”她为过去长达十多年的纠缠画上了休止符。

在那一刻裴宣说不好是什么心情?是庆幸,一切终于都要结束,还是悲伤于有关于先帝的痕迹终于都要消失在尘埃之中。

是的,五年过去了,所有人都该放下一切的恩怨纠缠去奔赴下一个光明的春天。

子书谨俯身在她眉心浅浅印上一吻:“等这本史书写完,哀家要送你一样东西。”

裴宣稍稍收拢心绪,支起耳朵:“什么东西?”

但其实也兴趣缺缺,无非又是金银官位之类的,太后宠爱她,这些日子送她的金银玉器已经足够她上下两辈子吃香喝辣都花不完了。

可惜御赐的不能倒卖,只能家传或转送,此物不流通啊,属实是让裴宣好一阵心痛。

当然要是敢卖子书谨的东西说不定会被大卸八块。

“好了,别撒娇。”子书谨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起身。

裴宣很想抗议,又不是我想躺下的,是谁拉着我躺下的?太后用完就丢果然薄凉。

她表情有几分不忿,子书谨伸手牵她起来,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缓声安慰:“不是嫌昨夜没睡好么,歇一会儿,等哀家处置完正事再来唤你。”

裴宣低声应是,走之前用余光瞟了一眼那古朴绵延的书架。

要修密室肯定有工匠挖开,若是密室不小需要的人则更多,子书谨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把所有人都杀了,肯定能找到知情人。

但如果她此刻回头就会发现子书谨一直在静静的凝望她背影。

春末夏初的燥气已经隐隐升了起来,裴宣有些困倦,又有些舍不得睡下,干脆去寻裴灵祈。

没记错的话,今日是小家伙难得的轮休。

长信殿宫人寥寥,去的时候她刻意没叫人通报,打算安安静静的看一会儿,或是吓小家伙一跳。

小家伙怀里正抱着那只太后亲自赐名的小猫,用一把梳齿细密的小檀木梳子在给小猫梳毛。

春日正是换毛的季节,一簇簇蒲公英似的细软白毛棉花一般在院子里翻飞。

月明毕竟从前是只野猫,免不得有些张牙舞爪,被小灵祈按住,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还挺有脾气,在凶人。

裴灵祈一手按住小猫,一手给它梳毛,忙的手忙脚乱,月明忍耐半晌,终于是受不了了,猛的弓起脊背,两只前爪抓在裴灵祈的衣裙上,警告似的磨了磨爪子。

裴灵祈宠溺的摸摸她的头:“乖乖的哦。”

裴宣靠在屋檐下,想自己在子书谨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一只长得还算有几分漂亮顺眼的野猫,因为在她举目无亲的时候来到她身边,她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和希望,以至于割舍不下。

能按在怀里抚摸,自己张牙舞爪的反抗也不过是可怜可爱的纵容,并不放在眼里。

身旁的女官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小裴大人虽然仍挂着浅浅笑意,但眼中却似乎冰冷的下来。

“哎呀——”小白猫终于受不了裴灵祈的折腾,猛的直起身子,后肢有力的一蹬就蹦上半空要一后脚蹬在裴灵祈身上,把她当跳板。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裴宣瞬间直起身来,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快如闪电般的擒住了小猫的后脖颈,将它重新按回了裴灵求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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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手行云流水,施展的极为漂亮,手掌到腕骨的线条流畅而净瘦,没了层叠绷带的遮掩,更显轻爽利落。

“哇,姑姑好厉害。”裴灵祈完全被闪花了眼,眼睛亮晶晶的发出赞叹的声音。

因为视角关系藏在裴宣视线盲区的人,这才施施然显露真身。

郑牡丹今天穿的怎么说呢?跟往日格外不同,她年纪其实不算大,未免镇不住军中那帮看人下菜碟的老家伙,她一贯威严肃冷,苦大仇深。

配上那张高贵冷艳的脸,颇得子书谨真传,两人凑一块凑不出来一个笑脸,睁开眼就是一副少来烦我的狠人样。

今天她竟然穿了一身少见的白色劲装,勾勒出细细一截腰身,不像阴沉冷艳手掌重权的平南王,倒像哪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军。

站在一树将开未开的榴花树下,那就一个风姿翩然,气质清拔。

“想学,日后臣教陛下就是。”她随口应道,这话当然是说给裴灵祈听的,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目光灼灼的看着裴宣,还犹带两分笑意。

裴宣:“”

害得裴宣很想搓一下肩膀,总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爬。

郑牡丹不要随便乱孔雀开屏。

裴宣环顾四周,先给郑牡丹行了个礼,郑牡丹略微抬手轻咳一声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太自然才道:“起来吧。”

裴宣这才问:“陛下身边的人呢?”

刚刚要不是郑牡丹手快,裴灵祈这个小病秧子真被月明一脚蹬出个好歹来,可就真要出大事儿了。

裴灵祈眼珠子转了转,抱着她的小猫低下头,不满的小声嘟囔:“他们都不让孤抱月明,”又找到组织似的朝郑牡丹身边贴贴,“再说有姑姑在才不会出什么事呢!”

姑姑可是天下第一大将军。

这一点郑牡丹很是赞同,和煦但掷地有声的道:“有本王在,自然能护住陛下周全。”

很自信啊,这话别有深意,因为她的目光始终不曾从裴宣身上移开。

下一刻,月明一爪子拍在了名满天下的平南王手臂上。

威震三军势不可挡的平南王殿下当即闷哼一声。

丝丝鲜红的血迹渗出染红了她象牙白的劲装,平南王殿下晃了晃,一副摇摇欲坠之状。

抱臂看热闹的裴宣:“”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裴灵祈吓坏了,她死死按住月明闯祸的前爪,瞪大眼睛:“姑姑你怎么了?”

刚刚还口出狂言但瞬间被一只猫打趴下的平南王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虚弱:“无事,只是旧伤罢了。”

她捂住手臂,无奈叹了口气:“本来修养一阵也就无碍,但本王深得太后看重,奉太后懿旨暂行军务,只是耽搁了些就不中用了。”

裴灵祈一时愧疚极了:“我去给姑姑叫太医。”

郑牡丹温和的按住裴灵祈肩膀:“陛下难道想月明被抓走吗?”

一只野猫敢抓伤平南王,哪怕是陛下的御猫落子书谨手里那也是玩完了。

裴灵祈一时进退两难,艰难的将目光移向这里唯一一个健全人。

裴宣:“”

郑牡丹,你从哪儿学的?

第112章 你知道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吗?

但扭头就走裴宣也着实做不到,别的不说裴灵祈先得抱着她的腿把天哭个窟窿出来。

子书谨一向对裴灵祈要求严苛,小家伙没有玩伴,现在已然把小猫当成她的心肝姐妹了。

裴宣认命的走近,郑牡丹虚弱无力的坐在桌边,解开最外层勾勒身形的外衣,把袖子口的银箍也褪了下来,再把袖子往上一卷就露出来一截苍白的手臂。

她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好像从没消停过,有些新伤是旧伤崩裂所致,严重的已剜去腐肉被纱布缠的极紧。

这样重的伤怪不得身上时常有淡淡的血腥气。

郑牡丹见她面色严峻,自己眉头倒是松开许多,从袖子口里掏出来一瓶膏药微微颔首:“只是看着严重,其实已好了许多。”

药瓶里面自带一个小木棍可以沾些药膏敷在伤口上,裴宣鼻子灵嗅了嗅,确实是镇痛止血的药材。

木棍沾了点药膏,重重按在伤口上。

本来平静的平南王面色顿时一阵扭曲,咬牙切齿的看过来,那双眼跟下刀子一样几乎要把人捅个对穿。

结果可能是对上这张脸实在太熟悉,火气顿消了大半只是不善的看着她。

“臣手重了,殿下见谅。”裴宣口不对心的致歉。

就是月明没抓这爪子她手臂也会渗血,因为她就是用的这只手施力逮住的月明。

月明刚开始捡到瘦瘦小小一只,在宫里伙食好了不少,裴灵祈还偷偷给它开小灶,不到两个月体重已经直窜上十斤大关,逮住拼命挣扎的月明,伤口不开裂才是怪事。

郑牡丹本来想发火,看见是她又硬生生把这窝囊气憋住了,忍的那叫一个辛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裴灵祈从来就没有见过姑姑这种扭曲的表情,也是,朝堂上谁还能给她这种窝囊气受,哪怕是子书谨针对她,她也是有火当场就发。

裴宣忍住笑,给她在伤口上吹了口气。

平南王殿下这下终于安静了,手略略往后缩了下又伸出来,眼睛和鼻子也算回归原位。

裴宣用药棍给她将伤口周围涂抹均匀,末了擦干净手臂上流淌的血水,天气渐渐炎热容易发炎本不该包这么严实的,不过她性子强不愿意让人知道。

她愿意让自己知道,意味着什么不已经很明显了吗?

裴宣抬起头,恰好撞进郑牡丹低垂的眼睛里,继而看见她眉宇间的那道伤疤,第一次重逢时就想问的疑问再一次浮现上来。

怎么弄成这样破相的?

她眼中有疑惑,郑牡丹察觉她在看自己的疤,脸色又要发黑,不自觉的攥了攥拇指上的鸽血红的戒指。

其实郑牡丹还挺看重她这张脸的,从前花高价买过一个一张面具覆盖在脸上,为的就是保住她那张高贵冷艳的脸。

结果因为面具挡住视线,连续三回比武输了裴宣半年零花钱以后气的一脚把面具摔烂了。

后来她们俩花了半个月才把钱赢回来,结果惨被子书谨和白针抓住,因在军中赌博各自挨了十板子。

裴宣现在屁股上都还有疤。

裴宣下意识想摸摸尾巴骨,又突然想起来,哦,原来自己已经没有了。

反正这里也没人,她很想问问怎么弄成这样的。

“你”

后面突然有人踩碎了地上的叶枝。

裴宣回头,刚想抬起的手指蜷缩回来,在这一瞬不由得感叹,太后你真是来的及时啊,我这一句话都没说上呢。

“哎呀,这不是裴大人吗?”这一回来的不仅是子书谨,身后还跟着一个刚刚回京的子书珏,一路风霜让她不见疲惫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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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容光焕发,可能是路上孝敬吃了个饱,见到裴宣笑的那叫一个亲热。

“小侯还以为是哪个太医呢?竟不知裴大人何时去学了医?”

终于快到夏天,子书珏又拿起了她心爱的折扇,在风里稍扇一扇火苗就快燃起来了。

“姨母回来啦!!裴灵祈一个骨碌站起来,慌忙放下月明,瞪大了一双圆眼睛,嗫嚅着,“不是,是、是孤不小心撞到姑姑,怕母后责怪,所以才想着悄悄给姑姑包好了不让人知道,裴舍人是听孤的话才”

好女儿,比你姨母靠得住多了。

裴宣起身行礼,顺便把药瓶在背后丢给郑牡丹。

“在其位,谋其政,裴大人可不要本末倒置,”子书珏笑意盈盈,“至于平南王殿下若是伤的厉害何妨去请个太医看看?可别耽误了伤情。”

郑牡丹淡淡把衣袖拉起来,闻言反讽回去:“长宁侯少惦记本王,本王说不得好的更快。”

长宁侯惦记她早点死了接手她手里的校骑营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说不得她受伤就有面前狼狈为奸的这二位手笔。

裴宣在心里默默叹气,郑牡丹说话还是太直了,这样怎么可能绕得过这俩人。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谁在一交锋中更弱势一些就会下意识更偏向谁,希望弱势的人能够少吃些亏。

前提是两边都很重要。

但现在容不得她来调理,她算什么小喽啰,官衔加起来没有二位大人物的一根小指头大,还是回去安安心心修自己的书吧。

她退到一边准备随时开溜,顺便围观子书珏和郑牡丹打机锋。

子书珏:“看看,不是大夫就是不行,给殿下包扎成这样真是委屈殿下了,裴大人日后再犯可不能了。”

郑牡丹冷笑:“正是,放军中包成这样早拖出去剁了喂狗。”

子书珏嘴角一抽,手抖了一下,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裴宣无言以对。

怼疯了连我一块儿剁了是吧?我真是白心疼你,给你包扎了,以后别想再有第二次。

也有可能是在帮自己洗脱嫌疑,免得自己在子书谨手里不好过,就是笨的有点让人心酸。

裴宣心里五味杂陈,偷偷去窥子书谨面色。

自始至终都是子书珏在说话,子书谨始终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裴宣心里预感不好正好到了下午上值的时间,她偷偷摸摸的溜走,下午在起居舍人院给外面传消息让裴廖青秘密寻找密室地图。

她对造反不感兴趣,但很感兴趣子书谨打造密室藏了什么东西,这段时间她和子书谨同吃同住,书房已经基本摸清,雍王印应该确实在密室当中。

一直磨蹭到华灯初上才回到太后寝宫。

出乎意料的子书珏竟然还没出宫,她今日穿着夏日薄的衣裙,似乎在殿外等了许久,发丝略有些凌乱。

裴宣从很远的地方就注意到她的目光,迎着她的目光走到她近前,子书珏也含笑注视着她,最后在她停下来那一瞬看向不远处的丹犀。

“我以为你会从那里走。”

那里确实是捷径,但那是皇帝上朝的地方,从那里走又不是嫌命太长。

就算是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度吧。

“宁侯说笑了。”

子书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正了正她的衣襟,这是一个有点微妙的亲近的接触,裴宣眼眸动了动,稍微退开一些。

“欸,如果裴大人当真对当大夫有兴趣其实不妨给太后看看。”子书珏的手落了空也不见尴尬,自然而然的收回来。

裴宣不语,子书谨的身体好的能折腾死两个自己。

子书珏非常贴心的提醒:“心病难医,但头疾总是容易医治的。”

她从袖口掏出一小拼膏药,语重心长:“太后这些日子头疾愈发严重了,你作为身边人更要时时关心,莫要再惹太后生气,叫太后烦心。”

“小侯今中午来见太后时,太后头疾复发痛的厉害,你却不在身边。”子书珏笑容渐渐淡了,一副我对你很失望的表情。

“裴大人这样怎么能成太后身*边第一贴心的人呢?”

成为身边第一贴心的人然后呢?受用不尽的金银珠宝还是去偷她东西?

子书珏突然伸手点了点自己心口:“你要用心。”

她说这话时还带着三分笑意,但裴宣莫名觉得她话语里是没有笑的。

同往常不同,笼罩在笑意下的是一层淡雾朦胧的低沉和悲凄。

跟以往的子书珏都不尽相同。

裴宣有些好奇,但现在不是时候,她现在得先去找太后忏悔。

“下官受教了。”裴宣领受教诲,拿着东西进了殿。

一直到走进殿中子书珏的目光都黏在她身后。

殿内一片漆黑,竟然没有点灯,宫人也早早离去,整个紫宸殿静可闻针。

裴宣适应了许久才缓步推开内殿的门。

子书谨果然在这样,子书珏说的不错,她的头疾确实复发了,可能午时已疼的十分厉害,所以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只由子书珏说话。

她一只手撑住额头,似在假寐,整个人深深的被黑暗裹住。

“太后?”裴宣轻轻走到她身后,温凉的手指轻轻按在子书谨的两侧额边,“难受的厉害吗?”

子书谨不语,她便一直按下去,缓解子书谨的不适,一直到一刻钟后她手都酸了子书谨才微微睁开眼,似喟似叹:“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听话呢?”

因为我是人,不是你养的一只宠物,就算是一只猫,一只狗,它也不能完全的按照你的心意来活。

就像裴灵祈养着月明,月明也会偶尔挣扎,会不喜欢裴灵祈喂的食物,也会想爬出院墙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知道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吗?”子书谨徐徐开口,黑暗中她的声音显得愈发幽深。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陵川郡主白浣清当时选定广川侯女世子,哀家和陛下皆不同意,她执意选定,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第113章 有情还似无情,先帝真正做到了。

白浣清。

这三个字只要提起都好似隐约有某种痛楚在心中扩散,裴宣嘴角垮了下去,幸好没有点灯不至于被任何人瞧见。

她突然想到似乎永远在笑的子书珏,一直维持不变的笑意是不是也这样疲累呢?

子书谨在黑暗中伸手握住茶盏,手指摩挲过茶具精妙的花纹,茶水已经冷了。

“广川侯有一独女名唤叶宴初。”

广川侯陪着太祖打天下,能受封侯爵当然实打实的功勋,结果没两年出征拱卫边塞,因为伤口溃烂不治而亡,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女儿。

广川侯要真活下来未必不会被疑心病发了疯的裴万朝清算,好就好在死的早,太祖皇帝流了两滴悲伤的眼泪,给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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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风光大葬了。

为了显得自己有情有义,对留下的小女儿更是小小年纪就大封特封,时不时就召入宫中亲切询问一下最近过的怎么样?逢年过节就大赏一回。

势必要让这件事成为他人生里不多的一件爱护同僚,顾及旧情写上史书的事。

裴宣更是一个顾念旧情的好人,贪赃枉法的她杀也杀得,但对上这样一个可怜的幼女也很是顾惜。

叶宴初亲娘走的很早,只有一个续弦的后娘,这位后娘是前朝世家大族,为了在新朝保住家族才和广川侯联姻,不想广川侯死的早就剩下一个小小女世子。

后娘自己没有儿女,自然也对她千娇百宠。

这就导致叶宴初成了京城著名的渣女,沾花惹草,风流不羁,恶名远扬。

白浣清十七岁那一年宫中举办宴会,她一个人走到御花园醒酒,冷不丁被躲在树后懒散喝酒的叶宴初亲了一口。

事后叶宴初无辜的说自己认错人了。

白浣清愠怒,柳眉倒竖:“你可知道我是谁?”

叶宴初把手臂枕在背后开的如火一般的榴树上,酒气晕染,眉眼间水色弥漫,裙摆上是灼灼如火的凤凰花,笑着歪歪头:“知道啊,陛下最宠爱的陵川郡主。”

“你既知道我是谁,还敢——”

“怎么不敢?”叶宴初忽地倾身过来,“说不定我就是在这里等着郡主呀。”

突然的靠近惊的白浣清后退数步,险些一头栽倒在背后大片的蔷薇花丛中。

蔷薇有刺,叶宴初伸手去拉她,结果自己喝醉了酒没站稳倒和她一块倒在了蔷薇花丛中。

白浣清却没有摔疼,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觉叶宴初做了她的垫背,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肆意生长的蔷薇花刺勾住她绽放的裙摆,她干脆躺在花枝上,眉眼俱笑闲闲的念道:“百丈蔷薇枝,缭绕成洞房。蜜叶翠帷重,浓花红锦张。”

她的声音还带着酒后的喑哑,在春末夏初的时节里绵延出一股子难言的缠绵。

这就是裴宣当时看见的画面。

“哀家当时在先帝身侧,几乎一眼就能看见先帝骤变的面色。”

少女和少女年少初遇的场面怎么能不惹人羡慕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白浣清赶紧起身,叶宴初大概真醉的厉害往上挣了两次又被绵密的花刺勾回去,离她最近的白浣清终于受不了伸出一只手来。

叶宴初像是终于得逞,微笑着伸手搭上白浣清的手,顺着她的力道起身。

被她挣动之下带落的蔷薇纷纷而落,有几瓣花瓣落在白浣清裙摆上,她伸手取走一瓣握在了掌心。

“叶小世子年少荒唐,红颜知己数不胜数,此次过后陛下便严正的警告陵川郡主,不可再与叶宴初接触。”

子书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陷入遥远的追忆。

“但或许是人越怕什么叫越来什么,一个月后陵川郡主在某次宫宴上和叶宴初携手,请求先帝赐婚。”

子书谨稍微顿了一下,几乎在心中重现当年的情景:“先帝一直是个温柔心软的人,哪怕是真下杀手也是背地里来,她性子太软几乎不愿意直面任何激烈的冲突和争执,那是哀家第一次见先帝震怒。”

“为了陵川郡主。”

她还记得裴宣在看见陵川和叶宴初走出来那一瞬的惊愕,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什么,叶宴初朗声请求赐婚时她先是震惊僵硬不可置信,而后眼中骤然升起的怒火。

那燎原的怒火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

“那是第一次哀家知道原来先帝也会难以自控,有那么一瞬间哀家在先帝眼中见到了杀心。”

子书谨嘴角挑了挑,靠在椅子中,有些怔仲:“哀家教导先帝近十年,先帝内秀心思敏锐,又善用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先帝软弱有余,杀性不足。”

“哀家当时竟在想,先帝没有杀性原来竟是没有触动她的痛处。”或许自己也觉得好笑,子书谨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道,“但当哀家反应过来,掌心竟被自己掐出了血来。”

“哀家总教导先帝要将理智放在感情之前,哀家确实做到了。”

却更加痛苦万分,因为理智的分析出来自己深爱的人是多么在乎另一个人。

裴宣:“”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想杀人也是正常的好吧?谁能来理解一下她当时的心情?

白浣清但凡选个中规中矩的她都含泪祝福了,她自己全家都没了,裴妘更是一年见不了两回,白浣清是她唯一的妹妹。

再加上卿卿疯了的时候跟个小孩没区别,她几乎把白浣清当成自己女儿在养,一晃眼养了两三年结果被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骗子骗走了,气疯了也是人之常情。

但凡子书谨你代入一下我被骗走呢?

但转念一想,在子书谨视角好像还真是自己被骗跑。

某种意义上的同病相怜了。

“白家的人性格都一团和气,但在某种时候又固执的不可思议,先帝不看好这桩婚事,一向温顺的陵川郡主在殿外跪了一夜,终于求得先帝心软。”

“两个同样固执的人对峙,最终是先帝先心软。”

怎么能够不心软呢?她几乎是自己养大的妹妹跪在她面前,牵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用固执的含泪的眼睛同她说:“姐姐,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我求求你。”

她是这样懂事,她恨极了子书谨,但她从来没有要求裴宣为她报仇,她什么时候都很乖,都很听话,哪怕是疯了的时候都不会打扰裴宣批阅奏折。

她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没有什么错。

“先帝答应了。”子书谨将冰冷的瓷杯搁置在桌上。

“陵川郡主大婚的那一日是哀家陪在先帝身边,先帝为此酩酊大醉,听见先帝于睡梦中呢喃,唤的是白浣清的闺名。”

她附耳去听,喝醉的人用气声唤着白浣清的闺名:“卿卿,卿卿”

她的心如被刀剑撕裂,剧痛不下于先帝半分,哪怕过去再久她依然清楚记得那一刻五内俱焚,眼前空茫一片,几要支撑不住。

她防过郑希言,甚至防范过庄姝,诛杀了白堂,到最后裴宣心里住进了白浣清。

裴宣:呵呵,她是不会告诉太后先帝呢喃的下半句话的,卿卿,你糊涂啊。

她只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小世子是个人渣,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直觉。

“哀家在那一刻突然了悟其实哀家私心甚重,比起让先帝名留青史做个万载流芳明君,哀家更希望,先帝心中能只有哀家一个人。”

子书谨靠在椅背上,与裴宣只隔着一截朽木,咫尺天涯,靠的那样近却又似乎那样远。

“哀家年少遭灭门之祸,彼时白针皇后将我救下后便由年少的先帝照顾,先帝是待所有人都极好的人,天真烂漫,我夜半做噩梦总是惊醒,她便抱着我的手臂入睡,我惊醒后睡不着她即便困倦的眼睛都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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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也要陪伴在我身边,寨子里食物不够她总是把自己的分给我。”

“甚至自己出丑逗着我笑,我那时觉得她闹腾又聒噪却不知怎么的就把人放在了心上。”

“我随着白针皇后南征北战,白针皇后看着严谨不苟言笑其实话很多,总是在我面前讲有关先帝的趣事,讲她五岁自己骑马爬上去了下不来急的掉眼泪,讲她七岁在山上抱野豕的崽结果被野豕拱的翻下山坡。”

“所有人都吓坏了,白针全身上下都僵直不敢动,裴万朝急的直接跳了下去,她却从草里举起一只小豕崽,高高兴兴的说没摔坏。”

“然后被气急了的白针把屁股都快打烂了。”

她似乎能够想到当时的情景无奈的笑了一笑。

裴宣模糊有点印象但不深,安静的听她复述,久远的记忆里那是年少少有的温馨没有掺杂任何利益纠缠的岁月。

“开国后太祖将我排斥于权利边缘,为了打消太祖的疑心,我在京郊侍弄花草,我受世家影响只钟情于名贵花木,周遭杂草一律清除,不许杂花杂草占半分阳光。”

裴宣无话可说,这的确很符合子书谨的个性。

无用者尽除之,一个不留。

“但或许是草木也知我权利之心太重,生的并不怎么好,我是要强的人,哪怕是种花也势必要最好的花种,开的花团锦簇,但世上事总不遂人愿。”

“我悉心栽种的花开的平平无奇,直到有一年夏日,我特意引来浇灌的溪水旁开满了萱草。”

没有人特意去给它浇水给它松土,它就那样无声无息像杂草一样长大,而后忽然盛放,占据了整条清溪,在夏日的阳光下明媚的几近耀眼。

“我忽然想起白针曾告诉我先帝出生在一片萱草花中,本来用的是‘萱’字,后来有一游方道士说这个‘萱’字不好,容易一生被困于屋檐之下,要仰首见青天才算一个好字。”

“裴万朝迷信深以为然,唯恐自己造反日后女儿被抓去蹲大狱,因此改‘萱’为‘宣’期望先帝能一生自由。这些都是白针皇后原话。”

可后来也是裴万朝亲手把圈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让她失去尊严,失去一切。

人心易变,竟至于此。

“宣草又名忘忧、疗愁,我在那一刻想先帝确实人如其名。”

——令人见之忘忧。

她不是名贵的花材,娇弱的需要人呵护,她长在山间清溪旁,自由自在的长大,有旺盛茁壮的生命力,扎根在石缝当中,一不小心就生了根,连绵成片再难割舍。

“灭门之后多年我才辗转寻到阿珏,但碍于诸多不便不能时常相见,我曾将先帝视作心中唯一,只是后来才发觉,我对于先帝来说同其他人并没有任何不同。”

“先帝待我好,只是因为她本身就很好,她待所有人都很好。”

“无论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郑希言,还是年少失怙无依无靠的白浣清,甚至是摔伤了腿的追云,路边受了伤的一只猫一只狗,她都一般无二的心生怜悯。”

“白针如此,先帝如此,所以灵祈也是如此,灵祈在山间抱回那只失聪的猫时几乎与年少的先帝毫无二致。”

所以其实她一开始就会心软,谁让她跟那只被灵祈捡回来的猫差不多呢?她们都一样在濒死的绝望里被人温柔的拥抱。

话至最后她的声音几近悲凉。

她恨裴宣对所有人无差别释放的善意,让她感到痛苦和危机,就像郑希言拙劣的示弱,裴宣未必不清楚,可是她无法坐视不理郑希言在她面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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