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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候,他臆想着她捣药的样子,
不知道是出于危机感,还t?是出于幸福感,总之被这种复杂而陌生的感觉推着,
他想,
或许一会她来给他敷药的时候,他可以告诉她——
他怀孕了。
第124章 底线 不停降低
带回来的药苗并不多, 就那么十几株,把叶子摘下来,统共也装不满两个药钵, 捣药更是花不了什么时间。
就算加上清洗叶子的时间,也要不了一刻钟。
甚至哪怕是将每片叶子一条叶脉一条叶脉细细地搓过去, 然后再捣药, 也花不了半个时辰。
但赵息烛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他从期待变得不耐烦, 现在又焦躁起来,在屋子里站起来走了两圈, 甚至点了些安神的香,试图平复情绪。
然而安神香似乎毫无用处。
清幽的香气入鼻,赵息烛越闻越烦躁, 眼前莫名浮现起前几天裴朝朝脖颈上的咬痕, 然后他干脆走到桌子前,把桌子给掀了。
他生起气来就喜欢砸东西,掀桌子, 毁坏身边的东西能让他把情绪发泄出去, 他能快速地平静下来。
然而掀桌子也没用。
他阴沉着脸色,开始感应裴朝朝的位置, 发现她就在司命宫中。
他循着感应找过去, 然后走进一间院子里。
这院子离他和裴朝朝的寝殿很近, 一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了,不过这院落很隐蔽,周围有一片竹林,被繁盛的竹影遮掩住,就显得格外不起眼。并且这院子很小,里面总共也就两间屋子, 一间开着门,是厨房,赵息烛往里瞥了一眼,里面没人。
另一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卧房,毕竟司命宫里几乎每一间院子都带卧房。
他气势汹汹走到那间卧房前,伸出手,却又在要推门的时候停住动作,手就放在门上,手背上青筋迸发,分明是用了力气在克制的。
除了克制推门的冲动,应当也还克制着一些纷杂的情绪。
愤怒,不耐,焦躁,还有……恐惧。
赵息烛以前从来没怕过什么,所以恐惧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相对陌生的情绪。
陌生到什么程度呢?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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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辨认不出这种情绪的。
然而这时候,
他听见身体里的血液在快速流淌,心脏在急促跳动,呼吸的细微声音都有点发颤。
原来就连神仙也不能免俗,在恐惧的时候会身体发抖,和凡人是一样的。
他听见的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声声音,都在清晰地告诉他,他害怕——
如果推开门,是他不想看见的画面,他又该如何。
赵息烛察觉到这情绪,茫然了片刻,随后他竟然破天荒地想起了那些愿意给她当狗的男人们,怪不得他们一个个都好像蠢货一样,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哪怕她和别人亲昵的证据就放在眼前,只要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能发现她还和别人纠缠不清,就能拆穿她的谎言,但他们却没有,就像是真的没发现她的异常一样。
因为他们在恐惧,就如同这一刻的他。
赵息烛嗤笑了一声。
他替他们感觉到一丝悲哀,想把手收回去,又觉得不该这样。
两个想法各占一半,他犹豫着,没有动作。
就在这时,
前面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赵息烛正沉思着,听见声音被吓了一跳,迅速回神把手收回来,但一抬眼,措不及防就看见裴朝朝站在门后。
她一只手拉着门,另一只手放在身侧,指尖上沾着药泥。
她的手非常漂亮,手指修长,纤细,但并不显得柔弱,反倒蕴藏着一股力量感,皮肤又很白,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珍藏的瓷器和白玉。药泥则是深绿色,沾在白皙的指尖上十分显眼,甚至还有点刺眼。
赵息烛眼睛被刺得有些疼。
他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觉得他一张嘴可能又要说很难听的话了。
于是空气里有一瞬的沉默。
但这阵沉默也没有维持太久,很快,裴朝朝就出声了:“你在外面站了很久。”
她声音柔软,平静,这话一落,就显得赵息烛更像个笑话。
她早就知道他站在外面,但是不慌不忙,甚至还主动打开门。
赵息烛比她高太多,甚至都不用往旁边挪一挪,只需要抬起眼,视线就能越过她肩膀,看见屋子里的场景。这确实是一间卧室,并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桌子被放在了床头,上面放着药钵,还有一顶斗笠,床上则躺着个白衣男人,浑身上下都受伤溃烂,男人的手上却有一小部分皮肤被深绿色的药泥覆盖住。
裴朝朝藏都不藏,就这样把人让他看见了。
因为不在意他的反应才会这样。
赵息烛心里像被缓慢撕开一个裂口,有点疼,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而是一种缓慢绵长的阵痛感,像是心脏痉挛,时不时地来一下,没有痛到不可承受,却也难以忽视。
他扯了扯唇,强行端起一点平时的姿态,嘲讽道:“你倒是藏都不藏。”
裴朝朝靠近了一点。
她身上的药味很重。
赵息烛闻见了,觉得这味道苦涩得有些冲鼻,让他鼻酸,他盯着她看,发现她仍旧微微笑着,笑意很柔和,柔和到有点儿冷酷了,和刀子一样扎人。
她怎么还敢主动靠近他呢?
赵息烛突然绷不住了,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往旁边挪开,不看她没心没肺的笑脸。
她没有抵抗,很乖顺地由着他转开她的脸,然后露出一截脖颈来,赵息烛的牙印还留在上面,结痂了,过几天就会彻底痊愈,她是个不怎么留疤的人,所以这个咬痕最后会一点痕迹都不剩。
赵息烛盯着那个印子,冷声道:“那天你说脖子上的印子是别人咬的。”
他说:“是真话。是吗?”
裴朝朝微微一低头,正好嘴唇就碰到他的手指,她亲了一下他指节:“我不骗你的。”
赵息烛气笑了,又忍不住计较她每句话的真假:“不骗我?你不是说给我上药吗?然后你就拿着药给他治伤?”
他说到这,语气里的怒火都要压不住了:“你这叫不骗我?”
裴朝朝不出声了。
赵息烛又问她:“他是谁?”
裴朝朝还是不说话。
赵息烛又继续问:“你脖子是他咬的?”
他好像都不在意她回不回答了,问话有点像在发泄情绪,或许问话和发泄之间的界限已经很模糊,因为答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那个答案他心里清楚,她没那么在意他,前几天短暂的温存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毕竟她本性顽劣。
自欺欺人的谎言被抽去了骨架,不过瞬息间就全数坍塌,可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没了这一层自欺欺人的遮羞布,他竟然还对她抱有期待,比如她会不会和他解释两句,会不会哄他两句,只要她不解释,他就一直问。
不过这时候,
裴朝朝好像被他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她在他要出声问下一个问题之间,抬起头吻他,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舌尖,含含糊糊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她说:“虽然我把他捡回来了,但我最爱的还是你。”
她这话着实不怎么好听,有种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轻佻,像哄一条狗,好像在她眼里,他和床上那个男人都是物件,和桌子上的砚台和毛笔没什么区别。
换做以前赵息烛听见这种话一定会暴跳如雷,甚至就在几天之前,他听见这种话应该也会生着气逼她证明,
但这时候,
赵息烛只是安静地回吻她,他低下头,咬她的嘴唇,又含住,手紧紧箍住她的腰。他佯装没听见她那句话,好像这样就可以一并当这几天的事情没发生过,顽劣的人已经玩腻了温存游戏,他还陷在里面出不来,渴求她能和他开一辈子这样的玩笑。
空气里又安静下来。
赵息烛之前等她的时候烦躁得要命,在屋子里点了安神香,身上也沾染了一点安神香的气味。
那时候觉得安神香越闻越烦躁,这时候和她亲吻间,偶尔闻到一点衣料上的安神香气味,却觉得安心。
安心到整个人生出一点懒怠感来,
或许是太累了,
他疲于挣扎,不想再计较了,她都说了最爱他,他不想计较了。
他骨子里很高傲,什么都要压别人一头,她也很聪明,后来他和她的争斗才会愈演愈烈,敌对这么多年。他之前想告诉她他怀孕了,是因为他那时候自欺欺人,又错觉他是她唯一喜欢的人,至少这幻境里他是,她身边没别人。
但现在他觉得,
算了,最爱也行吧,床上那玩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而且半死不活t?的,浑身溃烂,几片药治不好。
底线在一步一步降低。
他想了想,引着她的手,让她触碰到他的腰腹,想告诉她怀孕的事。
然而刚要开口,
床上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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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醒来了,又或是被梦魇魇住了,突然发出剧烈嘶哑的咳嗽声。
赵息烛一句“我怀孕了”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才吐出一个音节,裴朝朝就已经转头朝着床上那人看过去。
床上那人微微转头,狰狞溃烂的脸上五官都不分明了,只能看出眼睛还闭着,应该没醒,但他嘴唇翕动,沙哑地叫裴朝朝的名字,一声一声,断断续续:“朝朝……朝朝……”
裴朝朝转身要过去。
赵息烛拽住她的手,垂眼看着她,想留住她。
她也确实停住了脚步。
赵息烛低声说:“他没醒,你不用去看,就是梦魇了。”
裴朝朝说:“但他受伤了。”
赵息烛喉咙口像被堵了一团纸,他想说可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
然而下一秒,
他又感觉她抱住他,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他的情绪被她牵动,上上下下,刚要回温,可是下一秒,却被她一句话推入更深的寒冷深渊——
她用哄人的语气,低声说:“对了,这些天的药材,是不是你用你的血催熟的?”
“他伤得太重了。”
她说:“用你的血帮他治一治伤吧。”
第125章 小三作派 也是硬气起来了
用他的血给别人治伤。
怎么可能?
别说这供血对象是她带回来的野男人, 就算是其他神仙们,他也不会答应。
裴朝朝是真有本事,一句话就能把他吊得七上八下, 上一秒被她抱着,和她十指紧扣, 情绪刚有点回温, 这一秒就被她气得有点耳鸣。
赵息烛差点笑出声来了。
但甚至不是被气笑的, 他觉得荒谬,好像听了个毫无逻辑的笑话。
感觉到裴朝朝在用指尖摩挲他的掌心, 他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用自己的血给他治伤?”
他说这话时语气虽然还算正常,但这话却怎么听都能听出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言下之意好像是在说:你算什么东西, 他又算什么东西, 觉得我会用血给他治伤?
正常人得到这个回答就会知难而退了。
然而裴朝朝毫无反应,像没听明白他话里的阴阳怪气一样,她思忖片刻, 诚恳回答:“因为你爱我。”
赵息烛被噎了一下。
他这时候是真的有点恼羞成怒了, 她怎么能回答出这么一句话。
因为他爱她,所以他活该割开自己的皮肉, 给她带回来的贱男人治伤?
他已经放血浇灌了那些药苗, 她拿着药来给这贱男人治伤, 他已经没计较了,这还不够吗?
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就要任她予取予求?
他的爱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吗,还是套在他脖颈上的枷锁,只要她抓在手里,就能控制他?
赵息烛有那么一瞬真想把她的心剖出来, 看一看她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
但是下一瞬,
他就想起来,她原是没有心的。
即使是现在,她胸腔里有一颗“心脏”在跳动,但那颗心是石头做的。
她根本没有心,她的心不是肉长的,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对谁真正动心。
在她这里能得到一点喜爱就已经很不容易,应该知足,哪怕这种喜爱和喜爱路边的小猫小狗,街上的物件是一个道。
这并不平等,
她不爱他,赵息烛现在领悟到了,他没法再自欺欺人,心里憋着一口气,要回裴朝朝一句“我不爱你”。
但话到嘴边,又无法说出口。
他沉默半晌,眸色沉郁地看着她,憋出一句:“谁说的我爱你?”
裴朝朝刚要回话。
然而下一秒,
身后床上的人又动了。
她收住话音,不准备再回赵息烛的话,转过身直接往薄夜身边走——
这一回是真的挣脱了赵息烛的手。
刚才她要去看那贱男人,赵息烛拉住她,她就由他拉着没再过去了。
但现在却挣脱了他的手。
赵息烛手里抓空,心里不是滋味,他站在原地不走,阴着脸色看她。
那一边,
裴朝朝坐到薄夜床边,仔细打量薄夜。
薄夜这时候躺在床上,他全身是伤,形貌确实有些可怖,皮相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只能瞧出些优越的骨相来。眼下,他睫毛抖动,像是想醒过来,却又被某种梦魇困住无法睁眼。
裴朝朝怀疑他在装晕。
按说,薄夜这个状态是不大可能苏醒过来的,至少也要等他伤愈合一些才行。但赵息烛的血能两三天内就让灵药成熟,那么被他的血催熟的灵药或许药效也很强,她给他敷了那些灵药,兴许已经足够让他苏醒过来了。
她这样想着,又捏住他的手腕,想摸一摸他的脉搏。
然而手指刚刚搭上他手腕,
下一秒,
身后又传来一阵拉力。
裴朝朝回头一看,就发现赵息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过来了。
赵息烛原本只是眸色沉郁,现在眼睛却都有点发红了,他弯下身,攥住她那只手,不让她碰薄夜的手腕:“你碰他干什么,不嫌他脏么。”
裴朝朝说:“我要给他把脉、敷药。”
她说:“都说了想用你的血给他治伤,你又不愿意,我就只能这样了呀,先探一探他的脉象,再给他上药。”
赵息烛绷不住情绪:“你——”
裴朝朝抬眼看他,不说话。
赵息烛和她对上视线,原本要发火,这时候又偃旗息鼓,身侧的手捏成拳,自己把自己手指按得咔嚓作响,隐忍了半天,直到看见裴朝朝又挣开他的手,拿起药钵要给薄夜上药,他终于忍无可忍,把她往后面一拉,然后说:“谁让你给他上药了?我好像没说过我不愿意给他治伤吧?”
他脑子一热,妥协了,说出这话的时候指尖都有点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冲动的。
话音落下,
他又下意识去看裴朝朝的表情。
裴朝朝对他笑了下。
以往遇见这种情况,她多少也会语气轻飘飘地回他一句“哦,原来你愿意给他治伤啊”,语气温和,却有种高高在上的游刃有余,听得让人心堵。但这一回,她什么话都没说。
赵息烛心里憋着的那股火气却莫名其妙又泄了一些。
他转过视线,仔细打量床上那男人,
那人脸已经烂得不像样子,他根本认不出这人是谁,但看他眼睫微微抖动,又想起之前这男人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在他和裴朝朝说话的时候发出动静,他就觉得这人说不准已经醒了,只是在装晕,想要吸引裴朝朝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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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男人。
脸都烂成这样了,还搞这一套小三作派,活该浑身溃烂。
赵息烛心里恶毒地诅咒他,脸色阴沉地盯着人看了一会,又把裴朝朝拉开了一点。
然后他抬起手,甚至没有用刀,只是用灵力在掌心轻轻划了一道。
伤口不深,不过仍旧见了血。
他微微弯身,靠近床上那男人。
随后他攥紧手,伤口被挤压,于是血就顺着手掌淌下来,落在男人唇间。
男人嘴巴闭着,赵息烛又用了点灵力。
他那点灵力汇聚成一道淡淡的金光,落在男人下巴上,然后像一只手一样,掐住男人的下巴,迫使他稍稍张嘴,但这还不够,等那几滴血渗入男人嘴里,赵息烛又骤然加强灵力,于是落在男人下巴上的金光颜色就更深了。
看似是在帮他吞咽滴落下来的血,实际上,却宛如酷刑,几乎要捏碎他的头骨,拧断他的每一根神经。
薄夜抵抗不住,眼睫动了动,骤然睁开眼——
他还很虚弱。
裴朝朝来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就醒了,但一直在装晕。
他发觉自己对她是有恨的,太想占有她,恨她不够爱他,恨她和别人纠缠不清,所以他想和她同归于尽,这样他们就只有彼此。
但她把他捡回来,给他上药,指尖落在他伤处的时候,他对她的那些恨意一下就溃不成军,他恨她只是因为她都懒得看他一眼,可是现在她在触碰他,照顾他。
她对他应当有所图,所以才会给他上药,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他身上。
但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他装晕想要多分走一些她的注意力。
但赵息烛这个贱人居然用灵力攻击他,甚至还在裴朝朝面前装出一副掰他下巴给他喂血的姿态,实际上那灵力几乎要把他的经脉都碾碎了。
因为他太虚弱,甚至坐不起来,更无法还t?手,所以只能眼神阴森地盯住赵息烛。
他要说话,却忍不住闷咳出声。
赵息烛就是看不惯他装晕,这时候把他逼醒来了,这才慢条斯地收回手。
他站在床前看着薄夜,姿态居高临下,嘴角挑起个略带挑衅的笑,确认薄夜将这笑意收入眼底了,才转过头去看裴朝朝。
面对裴朝朝时,他又快速将那点挑衅的笑意收起来,懒散说:“他醒了。”
他在她面前给薄夜上眼药:“我还以为他伤得很重快死了呢,没想到醒得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装晕。”
裴朝朝听出他话里有话,但她佯装没听出来,不给回应。
她也早就怀疑薄夜在装晕,但也装作没看出来,不想给回应。
两个男人在这里勾心斗角,就让他们自己斗吧,她爱看戏,但不喜欢把祸水往自己身上引。
她又转过身去看薄夜。
刚想把手伸到薄夜脖颈上,用灵力检查一下他识海里的大概状况,
然而下一秒,
赵息烛在她身后又出声了:“裴朝朝。”
裴朝朝:“嗯?”
赵息烛说:“我手很疼。”
裴朝朝闻言,又将视线挪回了他身上。
赵息烛则把手抬起来,把掌心鲜血淋漓的伤口展示给她看。
他性子骄傲,那种高高在上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甚至就算踩碎他的骨头,他也不一定会和人低头。但在裴朝朝这里,他感觉自己刚刚才降低过的底线,又一次降低了,从妥协到低头服软,这些他原本看不上的作派,他今天全做了个遍。
他心有不甘,但等到她目光真的停留在了他手上,他又忍不住多出声说了句:“我手还在流血,很疼。”
裴朝朝眨了眨眼。
赵息烛继续说:“他醒了,你应该管管我了。”
他要求道:“给我包扎。”
这要求不算太过分,也不影响她之后往他心上插刀,就算钝刀子磨人也得劳逸结合,捅两刀歇一歇,给他点时间恢复,然后再接着捅。
裴朝朝想了想,于是很干脆地答应了:“行。”
她指尖触碰他的掌心,还装模作样说了句:“夫君,辛苦你了。”
话说得像是很心疼他,
实际上要是真的心疼他,就不会让他放血给薄夜治伤了。
赵息烛心里门清,但她都说这种话了,他纵然心里憋着股气,又还能再怎么样呢。
而且她还叫他夫君,当着床上那个丑男人的面叫。
赵息烛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手放在她眼前,等她给他包扎。
这时候,
床上的薄夜却又捏住裴朝朝的手,裴朝朝不得不回头看。
薄夜看着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赵息烛却又猛地一下拽了她一把,再一次把她拽离薄夜,然后用法术一遍一遍清洁裴朝朝手上被薄夜碰过的地方。
他真想现在就把薄夜的皮扒了,骨头抽了,但是裴朝朝还在这呢,他只能压制住这冲动,睨了薄夜一眼,说:“你手上又是药又是血,碰她做什么?一定要把她的手弄脏吗?有没有为她考虑过?”
他学会了从昼那一套,
每句话听起来都像在为裴朝朝考虑,实际上每句话都在暗搓搓把对手往泥地里踩,含沙射影说对方不够体贴,自己手脏了还去碰她,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感受,不像我,我只会关心她。
赵息烛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
但瞥了一眼薄夜,看见薄夜表情阴暗,本来就烂了的脸显得更阴森扭曲了,他又有一种诡异的愉悦感。
他加了把火,贬低薄夜:“难为她把你捡回来,你根本不为她着想,你只想着你自己。”
薄夜闻言,想和裴朝朝辩解。
但辩解的话没说出来,就对上赵息烛的眼神——
赵息烛的视线里已经不光是挑衅了,还有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感,前脚给裴朝朝伏低做小当完狗,说了两句得裴朝朝心的话,现在就在他面前硬气起来了。
贱人,小三作派。
薄夜被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剧烈咳嗽起来。
第126章 肚子疼 摔到肚子里的孩子了
在裴朝朝面前, 示弱或许更有用。
她并不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准确来说,她是软硬都不吃, 油盐不进。但在她面前撒泼是得不到好处的,她不喜欢被人压制, 所以会用温和的姿态压制回去。
在她面前示弱则会好一些,
她虽不会怜悯, 但对待向她示弱的人,态度也会好一些。
此刻就是如此。
赵息烛向她示弱, 收敛住了以往和她针锋相对的那股劲,把掌心的伤口露给她看。
她就顺着他的意思,多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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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掌心两眼, 即使仍旧是漫不经心的姿态, 但至少她的注意力回到了他身上,没再继续看薄夜。
薄夜气得咳嗽出声,都没让她的注意力转回来。
他恨自己身体还没好, 太虚弱, 虚弱到甚至起不来床,否则他一定会把赵息烛的嘴给撕烂。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感觉喉咙口都泛上来一股血腥气, 怨毒地盯着赵息烛看了好一会, 然后突然出声道:“是我的错。”
他声音很沙哑,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说话的音量也很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气音了。
他话音落下,
裴朝朝才又转过头。
她看向他,一时间倒还真的愣了下, 没想明白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问他:“什么?”
薄夜脆弱道:“我不该弄脏——咳咳咳……”
他说两三个字,就猛咳两声,一句话气若游丝断断续续,
裴朝朝竟然没听清。
她不得不靠近了些。
薄夜说:“我不该弄脏你的手,怪我没为你着想,我忘记我现在有多……脏,有多难看了。”
示弱他也会,他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连床都起不来,赵息烛只是手上破了个口子,再柔弱能比他弱吗?
他活学活用,青出于蓝,两滴眼泪落下来,然后侧过头去,将脸埋入枕头里,不让她看自己已经彻底被毁去的脸:“太丑了,会脏朝朝的眼睛,别看。”
裴朝朝:“……”
裴朝朝茫然了半秒,随后迅速明白过来,这两个男人现在还在勾心斗角。
赵息烛示弱,薄夜也示弱,两个人也不管从前是多矜贵高傲,这时候反正不能让对方比下去。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但这火没烧到她身上,她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又开始拱火。
她佯装没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暗流,好像真的被薄夜的脆弱蒙蔽双眼,抬手帮薄夜擦眼泪:“不脏,不丑。他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她安抚薄夜,
赵息烛火冒三丈,又出声:“裴——”
他想叫裴朝朝的名字,和她说话,把她的注意力引回来,
然而薄夜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出声:“别这样说。”
他不看裴朝朝,脆弱道:“你这样说,司命神君该生气了,他也是为你好。他说得对,我现在容貌尽毁,浑身是伤,在你眼前晃就是脏你眼睛,都是我的错,你别和他生气。”
含沙射影。
这是在含沙射影地说赵息烛心眼小!
赵息烛气得耳鸣,血气冲头,把自己手指按得咔哒作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制住现在杀了薄夜的念头。
薄夜又出声和裴朝朝说:“我都这样了,你还愿意求他放血救我,我——”
这话一落,
赵息烛猛然出声:“够了!”
他忍无可忍了,薄夜这话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透露出一股子优越感,言下之意仿佛是在说:看吧,我都伤成这样了,到了靠近她就会脏她手脏她眼睛的地步,她却还是让你放血给我治伤,这不就说明我在她心里的地位比你高吗?
这话是直接往赵息烛的痛点上扎,
他绷不住了,三两步上前去,拽住薄夜的衣领,把人拎起来:“你再说一遍?”
薄夜又开始咳嗽起来,他确实虚弱,被掐得喘不过气,眼泪流出来,继续装可怜:“朝朝……”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了,
裴朝朝赶紧把赵息烛拽开,她敷衍地拉架,和赵息烛说:“行了,你和他计较什么?他都伤成这样了。”
赵息烛骤然瞪大了眼睛。
裴朝朝不等他说话,又说:“我出去找纱布,给你包扎。”
她说完,
也不管这两人的反应,直接出去了。
她看热闹看够了,也没什么真的拉架的意思。
如果她真拉架,这两人说不准还真的会把战火烧到她身上,矛头对准她。毕竟他们虽现在在她面前示弱,但骨子里仍旧是高高在上的人,一个又高傲又阴晴不定,另一个阴暗扭t?曲,示弱是暂时的,骨子里的强势和控制欲没那么好改。
她决定在外面安静一会,过一会再回来。
于是她出去后,还顺手把门一关。
她一走。
赵息烛的真面目就露出来,直接攥住薄夜的头发,用力拎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一点,咒骂道:“贱人!”
薄夜太虚弱,被扯住头发拽起身,根本无从挣扎,生性的眼泪溢出来,他疼得喘不上气,剧烈咳嗽着,随后又喘着气笑出来:“被我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了?”
赵息烛气得手指发抖:“你算什么东西,被她捡回来的野男人罢了。”
他扯着薄夜的头发,没认出薄夜,因为薄夜那一头极有辨识度的白发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
屋子里没镜子,
薄夜照不见镜子,这时候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他自己此时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发色的变化。
赵息烛接着说:“你了解她吗?她把你带回来只是为了利用你,我给你喂血是帮她利用你,你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
薄夜闷咳:“你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赵息烛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她爱我,你懂什么?我肚子里怀了她的孩子,你算什么?”
这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
薄夜被扇得晕头转向,还是用手肘支撑了下,才没彻底倒在床上。
他强压下嘴里的血腥味,阴暗地盯着赵息烛的腹部,语气阴暗:“怀了孩子她也不会爱你。”
他弯着眼睛,笑出来,语气幽幽的:“赵息烛,你的脾气并不好吧?怎么只是给了我一巴掌,不直接把我杀了?你自己也不信她爱你。”
他话音里蛊惑的意味很足,有点像阴湿地底下长出来的藤蔓:“你也在害怕吧,你如果杀了我,她不会原谅你的。这样你还觉得她爱你吗?一定要这样自欺欺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温和,又因为虚弱,声音近乎是气音,所以听起来很没有攻击性。
但实际上这话的攻击性非常强,
赵息烛被这话激得眼睛都红了,他直接动了灵力,隔空掐住薄夜的脖子:“闭嘴,贱人。”
薄夜察觉到他起了杀心,挣扎不开。
他也不在意,甚至没挣扎,趁着赵息烛近身,出手竭尽全力推了赵息烛的肚子一把。
屋子里瞬间乱成一团。
裴朝朝在外面走了两圈,回来的时间,就听见屋子里叮铃桄榔的声音——
还没打完?
她皱了皱眉,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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