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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哮喘
滕时靠在枕头上,之前为了让他更舒服些,床背被奚斐然调整成了半倾斜的角度,这是一个最能让人放松却也最使不上力的角度。
滕时半闭着眼睛,呼吸有些不易察觉的加重,奚斐然的大手按在他的胃部,有规律地温柔下压揉按。
他知道奚斐然的意图,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有些窗户纸被捅开了无数遍,再次越界的时候还是让人从智上无法做到所应当。
滕时纤长的睫毛与眼尾嵌合成了一道锋利的弧度,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因为太过紧绷,下颌的线条几乎显得有些冷硬。
然而这表情却不知怎的刺激到了奚斐然,他的呼吸明显变快,故意把掌心换成掌根,微微加力从那柔韧紧实的胃部向下捋向小腹:“医生说了,从上脘到关元穴推一遍能让气血通顺。”
推到肚脐的时候滕时的身子猛的一抖,紧咬的齿缝中终于溢出一声闷哼,忍无可忍地抓住奚斐然的手腕:“行了小东西,没完没了的……”
奚斐然没动,深邃的眼眸中透出焦灼的暗色,心底的岩流仿佛积攒到了极致,终于顺着血管攀附上了四肢百骸。
“叫谁小东西呢?”他掐住滕时的后颈,以拥抱的姿势温柔又强硬地把人按进怀里。
滕时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奚斐然后背的肌肉瞬间紧绷,朝思暮想了一个多月的思念和克制在此刻再也难以压制,手指猛的攥住滕时的臂膀,像是要把人死死禁锢在自己的胸口。
恨不得把他融进血肉里,连灵魂都密不可分,掌根在滕时的肚脐处缓慢地深按了下去:“神阙穴培元固本,更是需要时常推按才行。”
“!……”滕时猛的弓起身子,抓住了奚斐然的遒劲的肩膀,鬓发被汗水浸湿,乌黑的绝美眉目仿佛被水洗。
说不上是疼痛还是难受,淡粉色的薄唇被咬住太久,竟透出了些许嫣红的颜色,他终于忍不住微张开喘息起来,求饶似的颤声道:“奚斐然……”
被连名带姓叫的那一刻奚斐然只觉得一股战栗从头电到脚,整个人都酥了,再也忍不住猛的抓住滕时的后脑按向自己,狠狠吻了上去。
这是我的。
一辈子都是我的。
像是野兽撕咬着猎物,带着发狠发狂的力道。
滕时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连脖颈都渲染上绯红,想要大口呼吸却又被再次掠夺,被猛的抱紧。
奚斐然真恨不得把他吃下肚子,仿佛这样才能安心,他一直麻-痹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是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那些东西从未过去,知道滕时被掳走之后的恐慌,一个月以来的胆战心惊,恨不得被逼到发疯的焦灼和痛苦都还在,刻骨铭心。
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他双眼猩红,却在每次即将咬伤滕时的时候强行克制住,在视若珍宝和的把他吞吃入腹的欲-望中反复横跳,直到滕时终于给出回应,抱住了他的腰。
*
医院里不让抽烟,滕禹按下电梯,穿过人头攒动的医院一层大厅,从大门走出去到了院子里远离人群的地方。
滕禹平时其实不怎么抽烟,只有在放松的时候才会偶尔来上一根。小荷很不喜欢烟味,在小荷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抽过。
但是眼下滕时还有几天就能出院了,蒋家覆灭,一切都挺好,是时候可以小放松一下了。
咔哒。
一口烟吸进去,滕禹眯起眼睛,觉得舒服得要命。
在病房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电灯泡,头顶上都发着光。
等等。
这是什么诡异的感觉?
滕时和奚斐然又不是两口子,论兄弟情义应该自己和滕时更亲一点才对啊?
奇了怪了。
滕禹摸不着头脑,决定给小荷打个电话过去让她帮忙分析一下。
韩式集团的大楼里,韩濯坐在会议室的首座,翘着二郎腿翻看着面前3D屏幕上的汇报材料,银白的高定西服裤勾勒出他漂亮修长的腿型,裤腿下隐约露出精致的脚踝,随着他咬笔杆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我真的忘记了,那个战略发展部的老总是谁招进来的?”韩濯轻飘飘问了一句,狭长的眼睛扫视着下方一排噤若寒蝉的高管。
笔杆看似随意地指向一位年纪很大、看上去位高权重的公司高层。
韩濯困惑道:“彭老,是您吗?”
彭老在他的点名下竟然下意识紧张地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孙文是从悦己科技挖过来的,当时也是通过了股东大会的认可的……”
“哦……”韩濯笑眯眯地拉长了尾音,挥手一扫,一份文件便出现在会场当中,“我还以为他是你大哥老婆的侄子呢,原来是弄错了。”
“他……我……”彭老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试图辩解什么,但在韩濯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视下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这种市场行情下还抓着传统汽车领域不放,看不清楚大环境也看不清楚行业动向的废物,竟然一直在我们公司混了这么多年,啧啧,人力部门怎么办事的。”韩濯咂舌,“老汪,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人力汪总立刻起身道歉:“我立刻去让他走人。”
“哎哎,”韩濯赶紧道:“我们可是正经上市公司,没有无故赶走员工的道,你先去查查看,了解一下他为什么对汽车行业那么情有独钟,是不是和他最近新提的那辆法拉利有关。”
彭老面无血色,手指有点抖。
韩濯修长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身子向后靠:“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不怎么记仇。但是公司就是我的命根子,谁浑水摸鱼阻碍公司发展,就是和我本人过不去。
底下人连连点头:“是,韩总说的是,一切以公司发展为重。”
“不过我相信大家都很努力啦,”韩濯俊美的面容上却又浮现出微笑,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彭老肩膀:“您是我父亲时就在公司里的老人,最知道什么对公司好了,对吧。”
彭老面如死灰,他在公司里这么多年,按来说韩老爷退了之后他就是公司的头一把交椅,却没曾想杀出来个韩濯,以雷霆之势掌握了公司。
他原本以为这个富二代很好对付,于是暗中布置自己的势力,却不曾想到如今几乎被瓦解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
这个少年太可怕,手腕狠辣决绝,是自己低估了他。
“这么多年您为公司操劳,我都看在眼里,年纪这么大了,也别总这么费心了,”韩濯温柔又贴心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招呼秘书,“来,来彭老放一个月的长期服务假,感谢您为公司的付出,好好休息休息。”
放假是放了,一个月后,他还能再回来吗?
彭老颤颤巍巍地走出会议室,却不敢反驳一个字,因为他知道他如果挣扎,等待他的是更可怕的惩罚。
他试图篡位,韩濯已经对他很仁慈了。
会议室里的人都散了。
韩濯脸上那种面具似的笑容淡了,但他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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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也不显得冷淡,唯有狭长的眼睛里隐约能透出深不见底的微光,若是骤然对视上,恐怕会给人一种被利刃刺中的感觉,然而他的动作姿态又是慵懒的。
韩濯随手拿起来个桌上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两口。
“咳咳,Amy,帮我调阅几个文件。”韩濯轻咳了两声,叫AI帮忙,这种初级的AI虽然已经比普通的电脑智能许多,但完全比不了真人,只能实现一些容易解的指令。
韩濯从容地处了一些公司事务,确定了没有遗漏之后,又忽的想起了什么:“帮我看看智语公司动向。”
是时候该和智语公司合作了啊。
韩濯悠然地给智语公司的发了个邮件过去,吹了一通彩虹屁,然后再次婉转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合作的意图。
这是他第二次示好了,智语那边还安安静静。
但韩濯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智语背后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和谁合作会利益最大化,他要做的只是等待罢了。
“咳咳……”
胸前莫名的有点闷,从刚才开始嗓子也不舒服,韩濯扯了扯领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韩濯瞳孔一缩,忽的拉开抽屉翻着起来。
伴随着翻找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艰难吸气的呼吸音,他感觉自己的气管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紧,气流的通道越发狭窄。
遭了,哮喘犯了。
明明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犯了,怎么今天又忽然……
“今天的空气污染指数是510,请市民朋友们减少出行。”
脑子里过电一样想到了今早出门时AI的提醒,那时候他好像正在和滕禹发消息聊天,没注意。
自从飞车占领交通市场之后,空气污染已经减少了很多,但偶尔还会有几次,多半是工业园区排放导致的。
喘不过气来,胸口好闷,韩濯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鬓发,大口大口地吸气,拼命在抽屉里翻,却怎么也翻不到喷雾器。
他的手指都开始发抖,剧烈的窒息感让他头痛欲裂,胸口像是要炸开一样难受,他的腰越来越弯,想要撑住抽屉缓一缓,胳膊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整个人浑身发软,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稀里哗啦!
几层的抽屉都被他拽了下来。
“哈……哈……”
韩濯抓住胸口在地面上挣扎,地毯都被他抓出了白道子,他感觉自己难受得要死了,就在窒息的边缘,他第一次觉得桌面上的呼叫铃离得那么遥远,他宁愿一掷千金只为能再呼吸一大口空气。
救命!
忽的,耳机里传来了AI的声音。
“来自滕禹的来电。”
韩濯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字,好在AI直接把他的呻-吟当做了接通同意,滕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干什么呢宝贝,”滕禹这冰雕木头在他几个月的调教下终于可以流畅的叫出宝贝这两个字了,“我问你啊荷,假设你有个哥,如果你哥病了,你会给你哥每天守床吗?我说的是那种每分每秒都粘在身边的陪伴法,还喂水果,晚上帮忙盖被子,白天帮忙揉肚子。”
滕禹说着都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管咋说,两个大男人这么腻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电话那边没有传来小荷熟悉的略显低沉的磁性女中音,滕禹只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气流从极其狭窄的通道里挤出来时发出的声响。
“小荷?”滕禹眉头微皱,把手里的烟按灭在垃圾桶上。
没打错吧?AI智能电话应该没有打错这一说。
“喂!小荷?是你吗,你在干什么?”
韩濯的眼前全都是雪花,仰躺在地上死死抓住胸口,冷汗浸透了全身,极度的窒息感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比起隐藏身份,他更害怕自己死掉。没有死于惊心动魄的商战,没有死于探索世界的极限运动,而是死于一次小小的突发疾病。
救救我。
“救……”
忽的,他的手指摸到了一个熟悉的形状,几乎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韩濯不知道哪里来的猛的力气抓起来往嘴里喷了几下。
气管痉挛在喷雾剂的作用下逐渐缓解,空气涌入胸腔,韩濯仿佛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瘫倒着仰面朝天,感觉自己仿佛地狱里走了一遭。
耳机里滕禹正在焦急的大叫:“小荷!你是不是生病了!在哪呢!我马上过去!”
韩濯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氤氲着水珠,身子疲惫不堪,喉咙还有些不适,却已经足够发出惟妙惟肖的伪音,他缓缓按住耳机,用熟悉的、慵懒又勾人的语调,略带些沙哑地轻声对滕禹说:“在想你呢。”
第182章 戳破
“在想你呢。”
起初滕禹还没反应过来,还在为小荷是不是生病了而担心,而且他总感觉自己刚才恍惚间好像恍惚间听到了男人的喘息,然而还没等他细琢磨是怎么回事,他就又听见了一声慵懒的轻喘。
那声喘息延续了刚才的势头,是他熟悉的磁性女人嗓音,带着精疲力竭的餍足,仿佛一只吃饱了的猫。
滕禹愣了一下,缺根弦的某处神经忽的骤然绷紧了。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我说,我在想你呢。”小荷又说了一遍。
透过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能让人直接想象到那双美艳动人的狭长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勾引和暗示,魅惑得惊人。
难道说她在……她在!
天崩地裂!滕禹的耳朵瞬间红透,震惊到无以复加,慌张得差点把电话直接挂掉。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这种事,这!这未免也太……
滕禹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遇到的女人也都是知书达品行端正的大家闺秀,他的母亲、滕时的母亲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他心里一直坚定的认为,女人就应该是贤妻良母,哪怕不是三从四德,也应该是举止端庄才对。
自己喜欢的肯定也是这种温婉的淑女,滕禹从小就这么认为。
然而小荷的出现仿佛对他的择偶观一拳暴击,滕禹发现自己第一眼就爱上了那个扑进水中救人的少女,她的奔放、那种随心所欲的自由感,一下子就把他迷得晕头转向。
她不受桎梏于任何框架,是妩媚、浪荡的、甚至不检点的,让滕禹觉得看她一眼都有悖道德,但却忍不住想要靠近,就像是罂-粟花一样,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小荷偏偏还不知收敛,嗓音里像是含着糖,声音柔美诱惑,滕禹甚至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响:“我身上都是汗,好难受,你要不要来找我一起洗澡?我想你想得好辛苦,总觉得没有亲手触碰到你来的舒服。”
滕禹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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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完整话:“我……那个……我还在医院……我……”
韩濯苍白的脸还没恢复血色,躺在地毯上憋笑憋得脸痛,随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他真的爱死了勾引滕禹这座禁欲冰山,听着他被自己撩得浑身着火又要强忍着正人君子不敢接话的样子,简直太有意思了。
“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这么说话!”滕禹终于恼羞成怒地挤出一句。
“是吗?你不喜欢?”韩濯在地毯上扭动着腰肢,继续发出上不了台面的声音,“好吧,哎,那我只好给别人打电话了。”
“不许!!”
滕禹急了,困兽似的在小花园里徘徊疾走,扭头确定四下无人,捂住嘴低声威胁道:“只许给我打。”
韩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好吧,我只给你打……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我没听清。”
衬衫湿淋淋地粘在身上,确实非常难受,哮喘发作后的疲惫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听到滕禹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韩濯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狐狸精,滕禹的尴尬和窘迫就是他吸食的元气。
不过这次是真的很累,先放过他。
热气终于从滕禹的脖子一点点退了下去,他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我是说让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觉得我弟、还有他弟,他俩有点太腻歪了……”
韩濯听着滕禹的叙述,勉强撑地站了起来,后腰靠在桌子上歇了一会儿,然后一颗颗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脱掉,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是裤子。
全部脱光后他赤脚走进办公室里屋,虹膜自动识别,打开了里面隐蔽的起居室。
水流哗啦啦地从喷头淋下,韩濯一边洗澡一边听滕禹疑神疑鬼地说滕时和奚斐然的事情。
“小荷你说他俩怎么回事?”滕禹有点紧张地摸了摸下巴,“兄弟俩感情未免有点太好了吧,这正常吗?”
是不是因为奚斐然从小缺爱所以太粘着滕时,而滕时又对他太溺爱了。
自己和滕时怎么不这样呢?
如果真是有问题的话,是不是俩人都得让心医生帮忙看看。
但因为这种事情找心医生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
滕禹宁愿相信是自己多心了。
“这很正常啊。”小荷说。
滕禹猛然松了口气:“果然,我就说我多想了。”
“他俩就是在谈恋爱而已。”
天空中巨雷劈下,一瞬间滕禹还以为自己聋了,或者是原地飞升了以至于出现了世纪大幻觉。
“你……你说什么?”
“They re in reltionship.”韩濯悠然地往头发上打着泡沫,水流从他白皙的身体滑落,仿佛水洗的白瓷,“那个收养来的弟弟明显喜欢滕时,也不奇怪,滕时的长相那么出众,人又厉害,不喜欢才不正常吧。”
“等等……等等!他们都是男的!”滕禹三观都震碎了,不可置信的把耳机从右耳换到了左耳,“他们是哥哥和弟弟!”
“男的又怎么了?现在社会都这么包容了,只有你还是个老古董。我觉得挺好的,亲上加亲。”韩濯搓了搓浴球吹出一个泡泡。
小花园里的滕禹一点点石化,有种想要一头撞在小花坛上把自己撞醒的冲动。
“淡定啦,看开点亲爱的,”韩濯笑眯眯地说,“没准我也是个男的呢。”
滕禹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猛的搓了两把脸:“你要是男的我就是女的。不行,我不信!我这就上去问个清楚!”
滕禹一路狂奔到了医院六层的贵宾区,猛的推开滕时的病房。
说实话那一刻他的心里竟然有些慌张,生怕推开门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或者亲亲之类的画面。
然而还好,滕时正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里,奚斐然正从洗手间里出来。
“哥,你回来了。”滕时很自然的叫了一声,但如果此时滕禹的注意力更集中一些的话,就能看到滕时的喉咙上下微微滑动了一下,肢体语言看上去有些僵硬和紧张,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
可惜滕禹的视线此时正在奚斐然身上。
“你干嘛呢?”滕禹狐疑道。
奚斐然定在原地,手里抱着一个盆,盆里是刚简单搓洗好的床单和一些衣服。
“我,……刚洗完衣服要晾。”
“大白天的洗什么床单?”滕禹直觉感觉有点不对,却又不知道什么不对。
窗户开着,透着气,屋子里有种很淡很淡的奇怪味道。
奚斐然只慌乱了最初的几秒就镇定了下来,泰然自若地从滕禹身边走过去:“我哥刚才肚子疼来着,出了一身汗,我就给他换了。”
滕时耳机里一直安安静静学习人类行为的AI忽然不合时宜地小声发问:“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向滕禹隐瞒您刚刚和主人欢爱了的事实?”
滕时正在掩饰性地喝水,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
滕禹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
滕时痛苦地弯腰,按住小腹,看上去突发恶疾:“肚子疼……不行了……要死了……”
滕禹魂飞魄散,赶紧叫医生,一番鸡飞狗跳下来,终于忘了自己本来要干啥。一天很快结束,等到从医院出来走到停车场里,滕禹才恍惚间记起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但是他顾不上多想,手机里多出来了十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司那边的。
滕禹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些,刚要回拨过去,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哥。”
滕禹回头,看见滕玟站在暗处,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滕玟穿了一件灰色的高定大衣,他的面相已经越来越成熟,轮廓也越来越像滕仲云,刚才回头的那一刹那,滕禹甚至微微心惊了一下,以为看见了父亲。
“为什么不上去看你二哥?”滕禹皱眉,按住刚打开的大G车门,他这些日子早就看滕玟不顺眼了,滕时失踪期间,就数滕玟最轻松,他几乎没怎么出力,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就连滕时被救出来住院后,他就来看过一次。
“二哥有奚斐然照顾着,不用我操心,”滕玟的手放在口袋里,从阴影中走出来,停车场的灯映在他俊秀的脸上,透出的温度有些冷,“你不接电话,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我需要跟你详谈。”
滕禹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只觉得堵着一口气,奚斐然都能对滕时做到无微不至,滕玟这个亲弟弟却事不关己似的,反倒是公司上的事情能让他亲自跑一趟。
“很晚了,”滕禹冷淡地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公事明天去公司找我聊。”
见他要走,滕玟似乎有些急了,上前一步:“是父亲让我来的!”
滕禹顿了一下,扭过头去看他。
滕玟仰起头,那动作似乎是骄傲的意思,却又因为面对的是滕禹,骨子里就有些胆怯,显得有点硬着头皮和跃跃欲试掺杂着的别扭感:“父亲说,你这些年为公司付出的很多,大家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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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到,但是时代在变,业务也在变,有些东西……”
滕禹:“别放屁,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滕玟下意识抖了一下,然而欲-望还是战胜了恐惧,他清了清嗓子:“父亲想让我接受你的部分产业。”
第183章 谎言
“父亲说,让我接手你的部分产业。”滕玟说这话的时候有胆怯,却又有种十足的坦然,像是所应当似的。
滕禹紧盯着他,然后缓慢的、把这几个字在在舌尖咬了一圈,几乎咬出了血腥味:“你再说一遍。”
毕竟背后有人撑腰,滕玟抬起头:“大哥,用得着我再说一遍吗?这些日子公司的业务你耽误了多少?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但是你不听,没办法,父亲只好把池州、封城还有陵水的几个项目都交给了我负责,你的团队长我都见过了,项目正在准备……”
他话音未落,滕禹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砰的一声把他按到了车门上。
滕禹眸中的暗火让滕玟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燃成灰了:“你私下接触我的人?”
滕玟被勒得脸发红:“是父亲的意思。你自己做的不好就别怪别人从你手里抢走,他们已经不是你的人了,现在是我的人!”
滕禹冷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我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天赋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不是这块料。”
滕玟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自己不行,当即气疯了:“你他妈放屁!父亲说我可以!他说我做的比你好,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超过你!”
被背叛的愤怒是难以压制的。
滕禹开口时完全是本能的恶意:“超过我?凭什么?凭你妈在父亲耳边吹的枕边风吗?”
滕玟挥起一拳照着滕禹的脸就揍了过去。
滕禹是吃素的吗?他打散打比赛的时候滕玟还在吃奶呢,根本也不惯着他,侧身闪过他的拳头,一膝盖重重顶在了滕玟肚子上。
那重达多少攻击的重击一般人完全吃不消,滕玟当即就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脸色瞬间就白了。
空荡荡的车库里回响着滕玟痛苦的呕吐声,滕禹暴怒跳动的神经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趴在地上痛的面无血色的滕玟,忽的感觉到了一种荒谬。
这是我弟弟啊。
我在干什么?
内疚感后知后觉的爬上心脏,滕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他真的如同父亲希望的一样,和兄弟争起来了。
如果面对的是滕时,他就算是愤怒到极点也不可能动手,心疼还来不及,但是滕玟不一样,从小滕玟就胆小得很,不怎么和他说话,而且护财且抠门,像个神经质的护食小狗。
不熟。
他来到家里的时候滕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已经过了可以一起玩闹的时期,滕禹除了偶尔关心一下他的学业,几乎没有其他接触。
平心而论,他对待两个弟弟确实不公平。
他和滕时的感情更深,对滕玟完全是散养状态,可能是因为知道滕玟有母亲帮衬,所以越发的觉得不用自己操心,以至于冷漠几乎成了习惯。
滕禹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情十分复杂,伸手去抓滕玟的胳膊:“没事吧。”
滕玟啪地打开了他的手,想要站起来却眼前发黑,只得跪在原地又喘息了几秒:“你等着看吧……滕家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我一定会取代你,证明给父亲看,到时候你别求我……”
滕禹感觉胸口仿佛被钝器重击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强硬、无情,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希望得到滕仲云的嘉奖和认可。
他至今还记得滕仲云对他的洗脑,那是一种润物无声的侵入,让你觉得这世间除了生意最重要,其他的一切都是放屁。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很多年前滕仲云拍着他的肩膀,“是为了扬名立万。”
“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也不是为了快乐,那些东西等你死了全都消失不见,唯有你的成就会留存,若干年以后只有你打造的滕氏集团还在。”
滕禹悲哀地发现,这些日子他的注意力全在滕时身上,却忽略了滕玟,不知不觉间,父亲的洗脑已经渗透了过去。
是他对滕玟的冷漠把滕玟推得越来越远,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今的滕玟就是当初的他自己。
滕禹想告诉他,比生意更重要的是亲情,人活在世上不止是为了功名利禄。
但是迟到的劝诫不会有任何的说服力。
况且他怎么说的出口,他刚刚还揍了滕玟,连他自己有的时候都很难坚定内心,那些东西以前也是他最在意的。
“对不起。”滕禹沙哑开口,“让我看看。”
滕玟冷汗淋漓地推开他:“滚开。”
从今天开始,算是撕破脸了。
滕玟深吸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心里却说不出来的难受,鼻子都有点发酸。
前些日子他沉迷于恋爱中,和孙晴晴游山玩水,但忽然某一天父亲找到了他,对他委以重任,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重视的滕玟一下子受宠若惊。
在父亲的一次次鼓励中,他一改之前的公子哥做派,决定要做到最好,成为最让父亲骄傲的儿子。
我也可以的,他想,我和哥哥们一样优秀。
但同时他也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引起滕禹的厌恶。
他其实有犹豫,甚至怀有一丝丝隐秘的希望,想让滕禹能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是当他找到滕禹,看到滕禹高高在上的那张冷漠脸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冷了,胜负欲被挑起,出口的话比想象中更加尖锐,与此相伴的,是滕禹意料之中的暴怒,甚至还动了手。
滕禹真的很讨厌他,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亲弟弟。
兄弟什么的只是名头罢了,从未亲近,又何谈决裂,自始至终,滕禹对他都像是陌生人。
滕玟踉跄地站起来走了,没有再回头看滕禹一眼,滕禹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嘴张了张,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
一周之后滕时出院,奚斐然送他回了家。
这一次奚斐然去得很坦然,从大门进,没有藏着掖着。
他当初找滕时找得满城风雨,滕仲云不可能毫无察觉,再者,蒋洲成没落了,滕仲云就是奚斐然的下一个复仇目标。
奚斐然面对着黑暗挺直了脊梁,他不怕暗箭难防,等的就是一场较量。
但同时,他心里还有另一件事。
“0783号出来,有人探视!”
城郊的看守所里,沉重的铁门徐徐打开,孙医生带着镣铐疑惑地走进了探视间,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过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他。
作为蒋洲成绑架知情不报的共犯,孙医生也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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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算比较坦然,这些年看着蒋洲成犯下各种罪孽,他早就预料着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拿钱办事,他的子女爱人已经早早被送出国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了别人。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俊朗的男人,剑眉下一双眼睛尤其深邃冷淡,那容貌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掉。
孙医生知道那是谁。
“你是滕时的弟弟,”孙医生问,“找我什么事?”
奚斐然:“蒋洲成说,滕时只剩下五年寿命,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孙医生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我是医生,不是算命的。”
奚斐然知道,这老油子是在等他开价,他在监狱里一无所有,有的只有脑子里的那些情报,必然要换点什么东西才划得来。
近墨者黑,蒋洲成身边的人,果然也是一样的精明。
“你想要钱?”奚斐然毫不犹豫,“多少?”
孙医生摇头:“身外之物,我用不着太多。”
奚斐然眯起眼睛:“你一辈子困在蒋洲成身边,赚到的钱别的医生三辈子也赚不到,但是一身本事却无从施展,只能给被蒋洲成虐待的人治病。你心里,大概觉得不甘心吧。”
孙医生笑起来:“果然不愧是把蒋家干倒的人。”
奚斐然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说吧,你想要什么?”
孙医生:“我至少要在里面关三年,这期间没有办法锻炼医术的话,我出来人就废了,知道你很厉害,我想让你疏通关系,让我在监狱里也能每周练习,用死刑犯的尸体就可以。”
奚斐然轻笑一声:“我有更好的。”
他随手按了一下手机,刹那间空中出现了一个平躺的虚拟人体,周围浮动着各种虚拟手术器具,另一侧是选项,上面有无数的疑难杂症可供选择。
随便选取一个病症,再选取工具,就可以像真的在手术室里一样做手术。
孙医生瞪大了眼睛,惊诧到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这东西简直是医学行业的梦!
AI程序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了?
如果这东西推广起来,全世界的医生、医学生、药企,都会疯抢!
孙医生急不可耐,眼睛发亮:“可以!这个行!”
“这只是半成品,”奚斐然把虚拟人体收起来,“我可以疏通关系,让你一周使用一次。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了吗?”
孙医生艰难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奚斐然的手机上扯回来:“滕时的身体,其实并没有那么糟。”
奚斐然高悬了许久的心脏猛然一松,面色却没变化:“什么意思?”
“我当初告诉蒋洲成他的寿命只剩下五年,是看他太可怜,身体太弱,不想让蒋洲成过多折磨他,所以撒的谎,”孙医生说,“其实他虽然肠胃严重受损,但是养一养还是能养好的,不用太担心。”
从看守所出来,夕阳正要落下。
奚斐然快步走出来,只觉得身轻如燕,抬眼看见金黄色染红了大地,竟一时没忍住欣赏了一会儿。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欣赏过美景了,压在心口的巨石被卸下去,生活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切仿佛都充满了希望。
奚斐然眨了两下眼睛,AI自动拍照,把他的看到的美景记录了下来。
“给我哥发过去。”奚斐然笑了笑,嘴角压不住的上翘,“今天的夕阳好美。”
几十公里外,别墅三层的阳台。
滕时正坐在茶座上,眺望着远方,同样的夕阳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仿佛都被染上了金辉,清风徐来,他鬓角的发丝微微晃动,美得仿佛不似真人。
叮。
“收到一张照片,是主人发来的。”耳中的AI柔声说,一张照片随即出现在滕时眼前,“他说今天的夕阳好美。”
滕时浅浅笑了,放下手中的热茶:“确实很美。”
“检测到您的疼痛指数20%,”同样声线的阿时AI语气中透出担忧,“需要吃止痛药吗?”
滕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我记得奚斐然今晚不回来?”
“他今晚有应酬,有中央大领导请他吃饭。”
滕时点了点头:“我就记得是今天,那就不用吃药了,止痛药会让我的思维变迟钝,晚上我还要事要处。”不过是疼一小时罢了,能忍。
AI顿了顿:“您不想让他看到您疼痛的样子。”
滕时微闭上眼睛,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里,高挺的鼻梁弧度堪称完美,嘴唇的颜色略有些淡:“人类是这样的,越在意的人,就越不想让他们担心。”
AI问:“这也是您让孙医生撒谎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