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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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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唱歌去,那里女的带劲。”主任含糊不清地吩咐他,“小宁,打个车。”

“今天就算了吧,下次,下次。天也不早了,咱们都早点回家休息。”宁绥推脱说。

“啧,让你打你就打,你以为案源都是怎么来的?”

宁绥老实领命。

比满溢在屋中的酒气更令人作呕的是他们搂着陪酒女的丑态,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人都各有家室。宁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拘谨地独自坐在沙发一角,一面给主任和客户鬼哭狼嚎的歌声喝彩,一面默默帮陪酒女披上衣服。

“小帅哥——”陪酒女觉得奇怪,打开一瓶酒,送到他面前。

“啊我不玩这个。”宁绥一个劲儿摇头,“我相信你也不是自愿的。”

陪酒女眼神变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晚上十点了,再不回去,夷微一定着急了。看着手机上接连好几个未接来电,宁绥仿佛能看见夷微用鸟喙一个个戳号码键的样子,心里急得团团转,悄悄躲了出去回电话。电话那边“嘟”了几声,随即是被接起的声音。可还不等他说话,一回头,主任正冷冷地盯着他。

“给家里人报个平安。”他讪笑着放下手机。

“……阿绥?在听吗?”

电话另一边的夷微,已经恢复人身了。

其实几天前,他就能短暂地用人身在家里活动了,只是因为保持鸟身,宁绥每天晚上都会抱着他睡觉,他才迟迟不愿意变回来。听见宁绥那边刺耳的嘈杂声,他暗自思忖:

“KTV?”

全区大型的KTV总共只有两三家,夷微先前在律所混日子时,听过几个老律师跟主任提过其中一家,心里便有了判断。

循着宁绥的气息,他一路摸到三楼的包厢,直接大力敲门,屋里传来不耐烦的问询:

“谁啊?”

夷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等待。

屋里的嚎叫停息了下来,继而是一阵窸窸簌簌的响动。夷微猜到,他们也许是把自己当成了来查房的警察,在收拾残局。不一会儿,包厢门打开,宁绥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出来,两眼满是被二手烟熏出的水雾,脸颊还是红通通的。

他看见夷微的第一眼,眼眶立刻红了。

夷微捧起他的脸:“他们欺负你了?”

“没、没有。”宁绥垂下眼睛,转身向屋里赔笑,“是服务生,走错了。”

他恋恋不舍地低声道:“在这里等等我吧,可能还需要一会儿。”

“我跟你一起进去。”夷微拉住他的手,推开包厢门,换上游刃有余的满面笑容。

“唱歌呢?方便带我一个吗?”

“小李,对,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主任眼前一亮,忙跟身边的客户介绍,“这是我们所一个奇人,我跟你说,什么歌他都唱得来。”

他的语气固然让夷微极其不爽,但夷微没有跟他置气:“那我就不客气了,点首什么歌呢?阿绥,这个机器我不会用。”

宁绥凑过去帮他点歌。黑暗中,夷微趁机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

一个小时后,连唱带喝的小李律师成功放倒了各路领导。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夷微带了些个人情绪,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客户,“这就不行了?起来!让你睡了吗?”

“不行……真不行了……”沙发上倒成一排。

“一群酒囊饭袋。”夷微放下话筒,看了一眼在怀里睡得昏沉的宁绥,抖了抖肩膀,试图唤醒他。

“阿绥,阿绥?”

“嗯?”

“我们回家吧。”

也许是被房间外的新鲜空气一激,宁绥忍耐了许久的呕吐感终究是涌上喉头。他摘掉眼镜,瘫坐在马桶旁边,用夷微的小腿做支撑,西装衬衫被磋磨得满是褶皱。

“好多了吗?我去找服务生要一点热水?”

“不用。”宁绥艰难地爬起来,冲到洗手池边,一遍一遍地漱口、洗脸,到后来,甚至分不清他是在清洁,还是在掩饰喷涌而出的泪水。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夷微从卫生间门口扯出几张纸巾,捏着宁绥的下巴,温柔仔细地帮他擦拭着脸。

他愈是镇静,愈是包容,宁绥便愈是委屈。他从夷微怀抱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一直跑出KTV,跑到人迹罕至的小巷,找了个昏暗的角落坐下,不再压抑泪水和抽噎。

夷微很快追来,半跪在他面前,安静地陪着他。

“如果你不想让我看到,我可以回避。”

“……很狼狈吧?”

“嗯?”

“我说,我这个样子很狼狈吧?”宁绥抬起头,泪中带着自嘲的笑,“……好歹也是个读过书的,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呢?”

夷微没有发表意见,缄默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发泄也似地恨道:“我怎么会知道当律师还有那么多的脏活啊?我尽心尽力地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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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委托人,结果他们在法庭上背刺我;我知道新人律师不容易,我也尽我所能帮助引导他,为什么他犯了错还要拉我下水?”

“是赵方吗?”夷微问。

“你要事后诸葛亮了吗?”宁绥情绪正低落,想到以往夷微故意给赵方下绊子的情景,他更觉得讽刺了。

“是啊,是啊,你是神,你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可我做不到,我只能用真心一个个地试,一个个地赌,赌他们愿意回报给我同样的善意,可我几乎就没赌对过。”

出乎意料地,夷微没有指责他识人不清,也没有被他带刺的话惹恼,反而付之一笑:

“我也没看穿他,捉弄他单纯只是因为爱玩,这么说你会满意吗?”

宁绥忿忿地斜睨了他一眼。夷微继续说:“他刚入行不久就禁不住诱惑堕落了,可你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不管怎么说,狼狈的人都不该是你吧?”

“那是我道心稳固,是最基本的。”

“可就是有太多人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夷微说得很认真,声音略沉,“我刚来到人间,死缠烂打地求你收留我,你以为我不是在赌吗?”

“可是你赌赢了。”

夷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戏谑道:“赢了的人不止我吧?”

听出他意有所指,宁绥抬眼瞥见他五官都滑稽地皱在一起,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了就是承认了,哎。”夷微理所应当道。宁绥的笑意凝结在眼角眉梢,目光落在夷微额边的碎发,落在他狭长的眼睫,最后落在那鲜红的唇瓣上。

酒壮怂人胆。

“你离我近点,我有话想告诉你。”

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切正常。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直接说就可以。”

虽然这么说着,夷微还是配合地把脸凑了过来。宁绥顺势勾住他的脖颈,嘴巴在夷微脸颊旁边一滞,便贴上了那双唇。

他感受到了夷微一刹间的战栗。

可他顾不了太多了。宁绥几乎是在用蛮力按住夷微的后脑,却又不敢撬开牙齿深入探索。匮乏到完全为零的经验让他自己先喘不上气,也只能稍换一换气,又迅速仰头吻了上去。

“你动一动啊。”宁绥心里也在打鼓。

夷微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迎合他。不知是不是太过震惊,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毫无反应地承受,直到宁绥实在忍不下去放开他。

“宁绥。”他的脸色冷淡下来,甚至浮现出些许戾气,“你这是僭越。”

沉默半晌,宁绥偏着脑袋,亮出自己的动脉:

“好啊,那你杀了我吧。”

“怎么跟块滚刀肉一样……”夷微蹙着眉头发牢骚,气息听得出凌乱。两个人尴尬地相对无言,宁绥心一横,又一次欺身靠近,吻住他的唇。

然而,这一次,夷微没有消极抵抗,而是粗暴地将他的两手反剪到背后,用一只手控制住,另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反守为攻。宁绥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每一下啃/咬、吸/吮。柔软的舌头袭进口腔,完全无视了他的挣扎,强迫他配合所有的攻掠。

怪异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抵触这种粗暴的强制,反倒很喜欢。

目的达到了。宁绥餍足地舔舔嘴唇,眼中含着得逞一样的笑。

夷微两颊潮红,他烦躁地重新扎了下头发,没好气道:

“回家。”

第34章 溺情 亲吻我,揉碎我,和我一起抛下所……

宁绥是被夷微横抱着回家的,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向夷微索吻,索不到就耍赖皮继续。夷微原本一直在躲避,可也不是次次都躲得掉, 最后也不再反抗,任凭他在自己脸上、颈间留下印记。

“怎么会这样呢?”宁绥自己也在想,“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样。”

好在凌晨的马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路人,两人影响市容的举动没被其他人目睹。耳鬓厮磨着回了家, 夷微将他安置在沙发上,蹲了下去,宁绥立刻伸手要拦他。

“换鞋。”夷微无奈道。

宁绥悻悻地缩回手。

被抱回了卧室,宁绥还不打算放过他, 紧紧搂着他的脖颈,认真道:

“我得去洗个澡。”

“你现在的样子, 能自己洗澡?”

话已出口,夷微就算后悔也来不及撤回了, 他懊恼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宁绥狡黠一笑,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不能, 你帮帮我。”

这个要求太无理了,宁绥本来也没指望他会答应。不料, 夷微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不由分说地再次抱起他,径直进了浴室。

衣衫被利落地褪下, 水流从花洒倾泻而出, 整个浴室都渐渐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水雾之中。不断升高的温度融化了残余的理智,连同落在身上的水滴都变得粘腻。

亲吻我,揉碎我,和我一起抛下所有无稽的规则, 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然后相拥着跌落。

“阿绥……”夷微同他十指相扣,在他耳边呓语,“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也回不去了。”

*

“他到底怎么回事?”

折腾了半宿,宁绥裹着毯子,愤懑不平地翻来覆去睡不着。

夷微真的只是帮他洗了个澡,手法跟公共浴池里的搓澡大爷没什么两样。

而且,面对宁绥被流水打湿的成熟的胴体,这位大哥的意志力始终稳如泰山,甚至连一点基本的致敬都没有。

焚枝还是不够适合他,他更应该去玩狙。

即便是神,他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神话里写了那么多神仙下凡与人欢爱的故事。宁绥不愿质疑自己的吸引力,那就只能质疑一点:

“他不会是……不行吧……”

比起夷微为什么那么镇静,他更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情动至此,有如被欲望控制了七窍,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虽然没有过亲密关系,但倾慕一类的情感他同样经历过,一直以来向往的也是那种从“我喜欢你”开始的,简单却细水长流的感情。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才是‘喜欢’的本质吗?”

他开始有些厌恶自己,为什么连这点欲望都藏不住,肆无忌惮地发泄出去,对方还不肯接受。可他又忍不住回味那些有来有往的缠绵,回味夷微每一次接下他的吻后,迷离又畏怯的眼神。

“他肯定接受不了。”宁绥胡乱地想,“那他为什么要对我……”

醉意没有允许他内耗太久,很快将他拉入梦乡。宁绥一觉睡到临近中午,醒来后也不敢走出卧室,提心吊胆地躺了一个小时。

“这是你家,宁绥,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他坐了起来,“这是你家!”

他站在门前,接连几个深呼吸,挺胸抬头雄赳赳走出卧室。夷微看上去全无异样,仍旧是那副处处贤惠周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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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了。”

两个人坐在餐桌两边,心照不宣地对昨晚发生的事闭口不谈。终于,夷微主动打破沉默:

“那个……阿绥。”

宁绥直接打断了他,念经一样吐出在心里编排好几遍的话:

“昨天的事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我我喝醉了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一定要怪我我也没办法亲都亲了大不了赔你点钱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做错了事会承担。我承认我对你有点龌龊的心思你觉得恶心也很正常如果实在接受不了我不强留你你可以自行离开我们就当没认识过。”

这一长串一口气说下来,宁绥憋得脸通红,差点背过气去。

闻言,夷微挑了挑眉,垂眼把话里的信息全部消化之后,才说:

“我想说的是,以后我们还是尽量用电子设备交流吧,非必要不要用神识传音了。”

“为什么?”

“咳……不稳定。”夷微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我的肉身这次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会影响通讯质量。”

宁绥略一沉思,严肃道:“解决觋先生之后,我们先回北帝派师门,之后我要跟你一起去一次蠡罗山。”

“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带你一起回去的。”夷微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站起来,背身冷冷说道:

“其他事情我都可以让步,只有这件事,不可能。”

“其他事情?”宁绥很难不多想,“……什么事情?”

如果是以前,宁绥绝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人在彼此坦诚相见交颈厮磨之后还能做普通朋友,但这件事确确实实落在了他自己身上。他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没有冷战,却也无法更进一步。夷微似乎根本不打算提及那天晚上的种种,但也看不出抗拒,冷静得仿佛那一切从未发生过,都是宁绥的一场幻想。

他最讨厌这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状态,哪怕知道两个人之间有如天壤之别,宁绥也想揪着夷微的领子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的这一份心意。

“……你就这么不想直面我的感情吗?”

宁绥望着夷微逃也似地回房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拳头。

他想要狠狠地发泄心中的怨愤,于是,他狠狠地删除了当初在电影院发出的那条朋友圈。

感情这种事,自己想再多也只是钻死胡同,有时候也该和别人聊聊,换个思路。可要是跟师父师兄说自己差点和捡来的野男人擦枪走火,宁绥又实在抹不开面。思来想去,思想素质开放到能迅速接受这件事诡谲走向的人,也就只有那个谁了。

然而,他忐忑地用断发召唤来祈,旁敲侧击地将事情透露给对方之后,祈只给了一个字的评价:

“操。”

那副面具上的笑脸都充斥着杀意。

“他睡了吗?”祈亮出扇子,咬牙切齿,“吾必杀之,吾必杀之!今天一定要跟他决出个胜负,谁给他胆子拱我家的白菜?西王母吗?”

“哥,算了算了,是白菜去拱的人家。”宁绥拉住他,“你打不过他,把他惹急了,我也拦不住。”

连拖带拽地把祈控制住,宁绥连忙换了个话题:“我交给你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那老头已经很久没现身了,我也摸不清他在干什么,看样子是攀上高枝了。”

“那两条龙的底细你清楚吗?”

“他叫溯光,他的妹妹叫墨玉,都是来自不周山的龙族,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但必须承认,或许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俩都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祈这次没有三缄其口,“实话实话,我本想借由你找出关于吾主的真相,但从重新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那么做了,我开始理解大鸟的举动了。”

他似乎无比疲惫,把脑袋抵在宁绥的肩上,颇有些撒娇的意味,语气却深沉坚定:“放弃吧,小绥,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恩怨,不应该落在你的肩上,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就不爱听你们老家伙说话。”宁绥选择一意孤行。他望了望窗外,道:“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吧,外面在下雨,天亮以后再走——瞽呢?”

“我在这里,你脑子里还在想他?”祈半开玩笑道,“他躲在地下洞窟修他那把琵琶呢,前两天不小心摔坏了。”

“坏了就换一把呗,我出钱。那处洞窟是你们的地盘?怎么会被觋先生占去?”

“那里是我们处决斗氏罪人的地方,渐渐无人可杀之后便荒废了,手上总沾血,我俩也烦。也许他是被丢进去之后没断气,就躲在那里养伤了吧,你也知道,那里都是吾主的气息,特别滋补。如果不是他主动跳出来,我还真记不得自己杀没杀过这个人。”

这话说得,真叫人毛骨悚然,宁绥想。原来洞窟里的骨头是这么来的,可那三个意欲袭击夷微的尸傀,又是怎么回事呢?

“尸傀?还是三个?”祈也大惑不解,“我们是正规组织,不干那个缺德事,不是我们做的,用孩子献祭也不是我们做的。你们人族自己捅出的篓子,别什么都赖给吾主。”

宁绥暗暗记下了这一异样。他把床让给了祈,自己打了个地铺。祈觉得好笑,一手支颐,问:

“你不会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吧?还是怕大鸟看见了误会咱俩的关系?”

“他?”宁绥冷哼一声,“他可不在乎。”

祈转了转眼睛,猜测说:“有没有可能,他是害羞呢?他老巢可是蠡罗山,那里可不是什么大城市,被他锁了那么久,思想很封闭的。”

“害羞,害羞他也不能……”宁绥实在难以启齿。祈早已看透,轻笑道:

“你应该知道,肉身有三尸吧?三尸主欲念,他现在只是没有三尸的一缕神识,自然无欲。”

确实,自他们认识以来,夷微向来都是没什么欲求的样子。一直不肯吃东西,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呢?

宁绥的眼里重新焕发光彩。

“只是个猜测而已。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喜欢他。”祈唇边扬起一抹笑。他把脸埋进宁绥的枕头里,合上眼睛,自语道:

“……儿大不中留咯。”

第35章 同衾 夷微分辨着他的呼吸声,确认已经……

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祈很快便沉沉睡去。宁绥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手机备忘录将几起案件的信息一一排布出来,试图从中找出些许端倪。

支教大学生韩士诚误闯入蠡罗山, 发现与世隔绝的文明,并带出了邪神钩皇菩萨的神像,引来觋先生的觊觎,因而丧命, 随后进行研究的学者们也相继死于非命。得到神像后,觋先生仿着蠡罗山的习俗,诱使鬼迷心窍的商人单磊为自己搜罗幼童献祭续命,制造了儿童连环失踪案。

但很明显, 白青青以及乔兆兴的死与韩士诚、庞净秋都不同,他们不是被钩皇的怨念折磨而死的, 是另一支势力的手笔。宁绥把怀疑投向了溯光,如果觋先生是溯光的一枚棋子, 他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勾结在一起?

应泊一直在跟进案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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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并实时同步给宁绥。据他在公安和市检的人脉透露, 单磊自从上次离开派出所后便不知所踪。宁绥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公司的对接人员,对方却表示不影响公司运行, 后续活动依然会如期举行。

“老板都跑了, 还有心情去海边玩。”宁绥默默嘲讽。

此行不仅是出游,也是一次秘密探查。以防万一, 宁绥在行李箱的底部塞了一沓符咒和几样法器, 昭暝剑放在了衣物的上面。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之下,乔嘉禾终于同意了跟他们一起出游。宁绥邀请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希望能带她出门散散心。

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三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登上了前往东疆海滩的班车。

望海市位于平原九河下梢,东侧临海,但往往用来航运,旅游业并不算发达,很少会有外地游客专程来到这里看海。宁绥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泼洒进来,让他忽而很想小憩一会儿。

自他十年前揣着师父师兄的谆谆叮嘱,独自坐火车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他好像一直都没抽出时间触摸过这里的一砖一瓦。大学时为了省钱,个性还闷,四年都是深居简出;工作后忙于办案与应酬,忙忙碌碌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又一年。虽然户口和经常居所地都在望海市,但他和这座城市都没有给彼此留下多少痕迹,仿佛只是各自历程中的过客,我不要记住你,你也不必记住我。

究其原因,还是这片土地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罢了。他像是一粒蒲公英的种子,随风而动,落在哪里就在哪里野蛮生长。

午后总是容易困倦,班车发动后,车上的喧嚣很快平息,乘客们大多昏昏欲睡,只是偶尔有几声幼童的哭闹打破沉闷。宁绥戴上蓝牙耳机,侧头望向窗外,短暂地放空思绪。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大脑像一块用久了变得干硬的海绵,浸泡在如水的悠闲中,又渐渐变得松软。宁绥闭上双眼,倚靠着座椅靠背,头不受控制地向窗边欹斜。

就在他即将撞上玻璃时,一只手垫在了他太阳穴边。宁绥懵懂地睁开眼,目光正好对上夷微含笑的眼瞳。

那一对金色的瞳孔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视线坦然地在宁绥的面庞上流连,似乎是在描画他五官的轮廓。眼尾稍稍上翘,却不是揶揄的意思,反而多了些新奇和爱怜——很像人发现睡成一团的猫猫狗狗后会露出的表情。

真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啊,宁绥不由自主地想。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毕竟还在尴尬的冷战期间,宁绥迅速挪开了目光,坐正身体。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要是再这样对视下去,夷微很可能会直接上手揉他的脑袋。

“在听什么?”

夷微也不见外,伸手取下他左耳的耳机,给自己戴上,宁绥不动声色地切了一首节奏欢快的歌曲。歌声流入耳中,夷微眼前一亮,惊喜地瞪大眼睛,随着音乐节奏摇头晃脑。

要是在以前,要是对其他朋友,宁绥大概会嗤笑一声说“跟傻子一样”,但这一次,他把尖酸刻薄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下车记得还我。”

到达下榻的酒店时,已经临近傍晚了。宁绥和乔嘉禾陪着兴奋的夷微在海边的夕阳下疯跑了半个小时,才来到酒店大堂办理入住手续。大堂门口摆满了宜元生物科技的广告,宁绥留了个心眼,上网查了下这家酒店的底细。

不出所料,也是宜元公司的产业。

沙发上坐着一个高个子的长脸男人,穿一套合身的灰色西装,两三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畏怯地候在他身边,脸上还挂着泪,看样子是刚挨完骂。见他们进来,长脸男人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迎上前来:

“哎呀,您好您好,是来参加我们宜元公司活动的吧?”

“嗯,对。”宁绥点点头,“他们是家属。”

“好好好,您这边请。”长脸男人带他们到前台,“我是公司的总监,各位叫我小孙就好,这是我的名片。吃的住的有什么不满意,随时可以跟我反映。”

“麻烦孙总监了。”宁绥礼貌地接过名片,又转向前台工作人员,取出自己的身份证。工作人员面露难色,说:

“我们这边只剩一间大床房和一间双床房了,您几位看看,能不能协调一下?”

她指了指沙发上的一个年近六旬的女人:“那边的阿姨是一个人来的。”

一旁孙总监的笑容更加谄媚:“通融通融嘛。确实是我们的问题,我刚刚还因为这茬把他们训了一顿,来之前没统筹好人数。”

三人面面相觑,夷微一把揽过宁绥的肩头,率先开口:“那就我们两个睡一张大床嘛,嘉禾和阿姨睡双床房,刚刚好。”

宁绥耸耸肩膀:“我没意见。”

乔嘉禾宽慰地向孙总监笑笑:“我也没有。”

“好,那咱就这么说定了,您多担待。”总监大喜过望,“来,我帮你们提行李。”

他弯腰拎包的动作带起了西装外套和衬衫,露出了腰部的皮肤。宁绥歪歪头,发现那里竟鼓起了一簇黑色血管,不仔细看,竟像是什么特别的印记。

而这个印记,方才班车上的司机也有,只不过是长在了后颈。

“……企业文化么?”宁绥自言自语。他没多说什么,一行人跟着总监进了电梯。半小时后,三个人又乘电梯回到一楼,目的地是海滩的一家大排挡。

虽然已经立秋,炎夏的余威仍未完全退去,空气里还是弥漫着潮热的闷感,只有不时吹来的海风能稍微缓解。大排档室内的座位已经占满,宁绥只好在室外挑了个空桌,坐下来点单。

乔嘉禾兴奋地向他们推荐:“烤牛蛙好吃,我们学校里面有一家专门做牛蛙的,我经常跟舍友一起去吃——因为老板会给学生打折,你们尝尝。”

“我不吃,我怕它在嘴里蹬我。”夷微看着菜单上牛蛙矫健丰硕的身姿,唯恐避之不及。

“你不吃我吃。”宁绥嗤笑一声,“喝点吗?”

上次酒后的阴影似乎依旧笼罩在夷微心间,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把问题抛了回去:“随你。”

“那我来两瓶啤的。”

夷微却又谨慎地出言阻拦:“你喝酒上脸,还是少喝一点吧?”

宁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你害怕了?”

“害怕……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夷微偏过头,赌气也似地说,“那我也要。”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正中下怀,但宁绥心里却没那么得意,反倒有一种空落落的酸涩。他并不喜欢醉后那种失控的感觉,他习惯了一切都尽在掌握,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总有些事,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比如他的心。

“算了。”他改了主意,“还是喝饮料吧。”

这两人之间不太对劲。乔嘉禾看看宁绥,又看看夷微,隐约猜出来点苗头。她识趣地没有声张,埋头苦吃凉拌菜,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观察两人的表情。

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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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连烧烤都变得索然无味。宁绥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望向远处的海天相接,说:

“还是年轻的时候纯粹,那时宿舍四个人出来吃饭,省十块钱都能开心一晚上。”

夷微沉默了一会儿,说:“有点羡慕你的同学。”

“羡慕他们干什么?”

“因为他们见过你最纯粹最青春的样子,而我错过太多了。”夷微故作轻松地笑笑,“以后可能也补不上了。”

“其实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宁绥毫不留情地掐灭他的幻想,“他们都嫌我性子太闷、太直、不懂变通。后来走上工作岗位后,带教律师也为此骂过我,我那天晚上一个人喝到凌晨三点,然后痛定思痛,下决心以后要做一个圆滑自私的坏蛋。”

他泄气地把杯子放回桌上:“结果你们也看见了,失败了,我做不到,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

“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在这个社会,不学着八面玲珑一点,就是找不到出路。”

“我问,谁说不喜欢你呢?”

闻言,宁绥愣了一下,心里开始遐想夷微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可他也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自己不是没脸没皮的人,没有回应的主动是会累的。

他如果真的想承认,他早就承认了,不是吗?

“呵,我猜的。”宁绥耸耸肩,没有允许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还是不甘心吧,宁绥。”他想。

*

“你一定要离我那么远吗?”

睡前,宁绥又要了一床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粽子蜷缩在床角。夷微单手支着脑袋,看他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好笑之余还有点怅然。

“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睡,我打地铺也可以的。”

“不用。”宁绥声音闷闷的,依然不肯往床中间挪一挪。

夷微叹了口气,从侧躺变为平躺:“老实说,以前在天上的时候,我从来没跟别人睡过同一张床。”

鬼使神差地,宁绥转了转眼睛,冒出一句:

“我跟别人睡过一张床。”

片刻的沉默后,他隐约听见夷微转身的声音,被单布料轻微地摩擦。宁绥后背的汗毛莫名竖了起来,是感知到身后有人注视才会产生的反应。

夷微的声音轻轻的,收敛了笑意:“是……跟谁?”

宁绥也不清楚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那样说,他明知道那句话是有歧义的。而夷微显然也没有仅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他俩的对话,不然何必变换语气?

可是,夷微的在意和追问似乎让自己心下泛起了一股得意的暖流。宁绥嘴角微微上扬,却还装傻也似地回答:

“特别小的时候跟爸爸妈妈睡一张床,爸妈没了就跟师兄睡一张床,青春期才开始一个人睡。工作之后有次出差跟带教睡一张床,他很胖,常年抽烟,一身烟味儿,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我一整晚没合眼,第二天差点在法庭上睡着。”

夷微好像松了一口气。

“奇怪。”宁绥心里想。既是在说夷微,也是在说自己。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夷微悄悄从背后搂住他——竟然没有被推开。

“睡不着吗?”夷微低声问。

“越想睡,就越睡不着。”

夷微顺从地收紧了臂弯,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宁绥的身体:“害怕吗?”

“没有,只是有一点焦虑,总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放轻松,我在这里。”夷微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我在识海里给你唱首歌吧。”

“你不是说非必要不要神识传音么?”

“现在就很有必要。”夷微低低一笑,轻柔的歌声在宁绥脑中响起。

“葛蘩蓁蓁,若木萋萋。”

“有彼仓庚,同枝相依。”

“有些熟悉……”宁绥呓语着,“……在哪里听过呢?”

夷微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歌唱。声音婉转悠扬,低吟浅唱间,抚平了宁绥的不安。夷微分辨着他的呼吸声,确认已经平稳后,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却又难以自制地一直向下,轻啄他的唇:

“睡吧,梦里相见。”

宁绥的睫毛微微翕动。

第36章 深潜 是两个魂魄在争夺一副肉身。……

他们是被手机振动声惊醒的。宁绥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 接通后,只听乔嘉禾压低声音急急地要他过去,背景音里还有女人呕吐的声音。

“又睡不成了。”他爬起来换衣服。

整个酒店静得出奇, 从走廊一头走到另一头,他们连半点喧嚷都没听见。宁绥紧握昭暝剑剑柄,轻敲了敲房门,低声呼唤乔嘉禾。

“嘉禾, 开门,是师父。”

“啊!离我远点!不要过来!”房内忽地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后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就在夷微马上要抬腿踹门时,乔嘉禾终于打开了房门。

“师父, 我、我也不知道阿姨怎么了。”她被吐了一身石油似的絮状液体。那些液体仿佛有生命,从她身上滴落到地板后, 还会长出根根触手,向四周爬行蔓延。

“带上换洗衣物, 去我们的房间洗个澡,这里交给我。”宁绥把自己的房卡交给她, 快步进入屋内。

那六旬女人昏昏沉沉地坐在床沿,嘴里兀自嘟囔着什么, 脚下积了一滩黑水。二人还未靠近她, 她便猛地仰起头,嘶哑着嗓子怒吼:

“不要过来!”

“阿姨, 你冷静一点, 是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叫救护车?”宁绥尽量与她保持一定距离,手持昭暝护在身前,防止她突然暴起伤人。

“她已经不是下午那个人了。”夷微缓步上前。

卫生间还亮着灯,宁绥循着光望去, 马桶已经被黑色粘稠液体填满,还溢出了很多,几乎覆盖了卫生间的地板。一种莫名的知觉促使宁绥掀开女人的衣服,果然,她腰间也有与经理和司机相同的一簇兰花状黑色血管。

女人再次垂下头,这一次,他们终于听清了她口中所言:

“红白双飞燕,一盲一欢颜。”

“若闻角嘲哳,疾走莫妄言。”

二人还在消化这几句话的含义时,女人又是触电一般悚然一惊,两手拼命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尖叫:

“从我身上下去!离我远点!”

每隔上几分钟,两种不同的神态和语气就会在女人身上交替出现,完全像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待女人暂时安静下来,夷微将手搭在她的头顶,阖眼感知:

“是两个魂魄在争夺一副肉身。”

他捏着女人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重瞳金光微现: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女人无意识地呓语:“我叫……斗梦华……家在蓬河坝。”

“你姓斗?”宁绥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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