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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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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淮颔首。

但他保证的,是两份婚约之事,而非不计较往事。

过去的事怎么能就春风化雨了无踪迹了呢?

午休时,他找来竹楦:“收到言修的消息了?”

“回世子,言修从驿站寄来的信今日收到了。他们跟去了,与姚夫人一行人上了回渝州的船。”

他点点头,颇为满意。渝州路远,他抽不开身,言修能代表他的意思。

“世子,您真的相信那毒不是姚夫人下的?万一姚家人互相包庇,查不出真凶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就把姚家整个收拾了。”

顾景淮随口一说,又慌忙向后看了看,见暖榻上的纱幔未动,才放下心,压低声音嘱咐竹楦,

“此事万不可再当着她面提起。”

姚家毕竟于她有养育之恩,最好永远不要让她知道这些事。

不想再见她伤心了。

第84章 第84章

顾景淮置办这些哄人的把戏, 唯有训鸟耗时颇久,不过值得。

那几只芙蓉鸟或许是自知飞走后在这寒冬腊月里活不成,指引女主人的任务完成后, 又乖乖飞了回来,立在金笼里的悬梁上啁啾着。

此次汤泉行宫之行, 顾景淮所为两件事,一是带她散心,二是听说温泉水有疗愈作用, 但所求疗伤的非他红疹, 而是想去去她身上已不重的毒。

可事情不仅偏离了他的设想, 反而拐向了另一种方向。

心意相通后, 不仅是他, 姜初妤也渐渐大胆了些,不再刻意掩饰自己对他的渴求, 便更难收住了。

在第二次把昏倒的夫人捞出泉池后,顾景淮决定不再此多呆了,立刻吩咐备车, 第二次就打道回府。

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浴房水气氤氲中泡久了, 也容易发晕。

姜初妤贴在他身上, 后背暴露在水上,不知是汗珠还是水气凝成的水珠从背上簌簌滚落,她张口喘息着:“头发晕……”

得到信号后, 顾景淮及时退出来,今日的沐浴便草草结束。

他侧坐在榻沿, 面朝累得失力、猫儿似的慵懒横躺的夫人笑道:“寻常来说,这种事不应是做得越多,越习惯么?”

听这话,是在暗戳戳说她体弱,姜初妤抬了抬昏胀的头,反击道:“那寻常来说,反复做同一件事应是愈感无趣才对,哪有人像夫君这样不知疲倦的。”

她还是习惯叫他夫君,只在特殊时刻被逼着叫“茂行”,好好的名字,染上了求饶的意味。

“我就当皎皎夸我了。”

其实比起刚开荤那几日,顾景淮已不算纵欲了,每每只发泄一次便了,只是行的次数越多,单次时间便越长,而她却愈发敏感,这才显得收不住了。

姜初妤瞪他都没力气,昏昏睡起前,忽然想起当初误会他有外室的缘由。

“夫君还记得么,当初你后脑刚受伤的不久,在你大帐中,你曾说过’那种事何必害羞,又不是没做过’,还记得么?”

姜初妤轻掀眼皮,唇边弧度透着玩味,兔子翻身变狐狸,

“当初我以为是……如今倒想替那时的自己问上一句:你是跟谁做的?”

在房事上,一向是他调戏她,乍一被她反扑,顾景淮从容的面具有些许碎裂,不动声色地移开眼,装作在回忆。

“别想装傻,我知你记性很好。”姜初妤来了兴致,坐起身按住松垮的衣襟凑近他,抛却了矜持,反问着逼他回答:

“总不能是与我在梦中吧?”

顾景淮顿了一下,轻轻扬眉,似笑非笑地回望她。

“莫、莫不是…猜对了?”

“对了或错了,皎皎要怎样?”

姜初妤用鼻音吐了一声“哼”,就背过身去抱着锦被不理他,悄悄盖住笑意难掩的下半张脸。

看来他所言非虚,还真于很久之前就觊觎她了,假正经。

不,也不能说是“觊觎”……

姜初妤若身后有条尾巴,定在被中一下下扫着,暗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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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然有股力量卷着她翻了个身,双肩被不轻不重地按在榻上,她迎着他忽然逼近的俊脸,忍笑眨了眨眼。

“说来这事,我也要问,你误会我有外室,是从何时?又是何事造就的?”

姜初妤嘴角慢慢放平,不再刻意收着笑,都不需细细回想张口就答:“谁让待我那般冷漠,春蕊上街听到了外室传言,我怎能不信?况且某日你回来,我还闻到了你身上有股脂粉味,有些呛鼻,我从未用过那种味道的……夫君自诩清白,那这事怎么解释?”

顾景淮眉尖拧起:“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总之是你我成婚没多久的事。”

成婚没多久就有这样的误会,她竟忍了那么久……

顾景淮想骂她傻子,可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和落在她额间的一个怜惜的吻-

翌日,韦大夫如约上门看诊,把了脉,换了药,临走前私下对顾景淮说:

“差不多了,最后这七天的药去去根,就不用再喝了。”

韦大夫的医馆是兴业坊最大、也是最有名望的医馆,每日求医者络绎不绝,故而他足不出户,行医时就能知道街坊里的许多故事。

思及此,顾景淮并未立刻放走他,拦下人想打听,却不好意思直说,模棱两可问道:“您数月前,可否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传言?”

韦大夫愣在原地想了半天:“未曾。”

在他后面拎着药箱的沛儿忽然插话:“恕民女多嘴,顾将军该查查下人,指不定其中就有在背后乱嚼舌根还往外传的人。”

此言一出,顾景淮直了直身,目光从佝偻的韦大夫移到了这个不太起眼、拄着拐却脊背直挺的姑娘身上:“你知道些什么,说。”

……

沛儿将自己所听到的如实告知,不去探究外室到底是真是假,这世上之事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人在其中不过循声问路,着眼于眼下才是最要紧的。

韦大夫并未回避,自然也听见了,生怕顾景淮降罪于他的医馆,可又不能生生去捂住沛儿的嘴,只好躬着背,假笑着赔罪。

沛儿所说的,是阿肆的情信风波时,医馆里有人信誓旦旦从在镇国公府做事的亲戚口中听说,定远侯不回府,是生夫人气,要休妻之事。

时间对不上,但既有此事,是该重视起来。

“多谢。”

顾景淮客气地送他们出门,还没走过街角,韦大夫就拉着沛儿的袖子拍了她一下,恨铁不成钢:“哎呀呀,你个小丫头,说这些做什么?”

“我看定远侯不像是会大肆宣扬,做出损毁医馆声誉又不利已之事来。”

“那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沛儿垂下头,低声道歉:“对不住。可顾夫人数年前有恩于我,我只是想报恩。”

韦大夫也不知说她什么好了,摇头叹气:“我看中你,就是因为你是个诚实孩子,可如今,也该学学怎么适当说谎了。”

二人刚要上马车,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转身瞧,竟是顾景淮追了上来。

“府中仆役众多,一一查起来费时费力,我还是先去贵馆,听听那抓药的人如何说吧。”

韦大夫搓这手,想拒绝也不敢,只好陪笑请他上了车。

这下好了,想回去串供的机会也没了-

顾景淮有事出府后,姜初妤反而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简直被他黏怕了。

她给芙蓉鸟喂了食,转头抱起地上躬身欲起跳的滚滚,一下下为它捋毛,指着金笼说:“这不是你的猫食!”

滚滚在她怀里总是很乖,呜呜哼着,不抓人也不蹬人,而且看着毛长,却不怎么掉,着实可爱。

午睡时,滚滚就在脚榻上垫着的蒲团上睡觉,缩成毛茸茸的一团球,任人怎么摸都不醒。

“你在干什么呢?”

姜初妤睡得轻,隐约感到近处有人存在,却不像是熟悉的人,迷迷糊糊睁眼,就见一个侍女正蹲在地上,一手摸在滚滚身上,另一手抓着几撮黑褐的毛发。

“夫人赎罪!”

眼看败露,侍女顺势跪下来磕了个头,姜初妤更不解了:“你先说你为什么要收集滚滚的毛?”

她看清了,侍女的动作只是从滚滚身上捋下浮毛,并非刻意拔下,不然滚滚早叫起来了。

“……”

“我身边留不住心怀不轨之人,往后你去别处当差吧。”

世子对夫人的宠爱谁没看在眼里?于侍仆而言,能伺候女主子,拿的月钱多,地位还高,谁愿意放弃这美差?

于是侍女为表忠心,连忙说了:

“是世子叫奴婢收集来给他的。”

姜初妤险些被逗笑,以为侍女在说谎:“夫君与滚滚犯冲,躲还来不及呢,怎会要它的毛?”

侍女低头,紧抿双唇。

姜初妤忽然转过弯来,俯身捞起滚滚,看看猫又看看侍女,不可置信:“难不成,他是故意让自己身上起疹的?”

她想起那晚顾景淮小腿上的起的红疹,就是因这,才要去汤泉行宫的。

那天晚上他闯进来,手掌肯定摸过床榻,为何无事,只有腿上起了呢?

她当时就有些纳闷,虽然滚滚踩过,但她睡前清理了毛发,怎么会致使他那么快就起疹?

如果说,是他故意起疹,骗她去汤泉行宫,那短时间内布置那些哄她戏码的事,也说得通了。

他早在计划了。

他又骗人。

可这一次,她竟生不起气来。

等顾景淮回府,迫不及待要将消息告诉夫人时,却先得到了她一记眼风。

那一眼,气恼一闪而过,更多的是了然的自信,与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媚。

“夫君回来了。”她说。

像往常一样迎接他,却又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第85章 第85章

姜初妤坐在贵妃榻上, 金线织成的软垫垫着腕下,正拿着不入流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见顾景淮回来, 合起书来随手置于几案上,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目光打量他。

顾景淮不觉有他, 只觉她看过来的瞬间,眼神还未从书中抽离而迷蒙,不禁叫他忆起那日她在这里独自喝着闷酒, 迷迷糊糊说着胡话的样子, 那憨态当真可爱得紧。

他迈着大步走近她, 弯下腰顺势想温存一番, 一只染着冷香气的手忽然抵住他的唇, 将他推远了些。

顾景淮只以为她害羞,舌尖润了润干涸的唇角, 又想过去,可一见夫人手中的东西,却登时顿住了。

那是一只形似香囊的素色锦袋, 他眼熟得很,是用来存滚滚毛发的。

这锦袋就像一张黄色道符贴在了他额上,阻止他接近她。

姜初妤拎着锦袋晃了晃:“夫君怕什么?难不成知道这里面是滚滚的毛了?”

这下,他已来不及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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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好认下。

“夫人搜我的房了?”

他叫夫人时, 要么是说正事,要么是服软博她原谅,此时明显是后者, 于是失了反问的气势。

“我午睡时捉到影秋在偷滚滚的毛,问出来的。”

影秋便是那侍女, 被她打发去做别的活了,疑人不用。

姜初妤丢下锦袋,站起身步步紧逼:“若我没猜错,那晚你腿上生的疹,是早就故意弄的吧?为的就是引我去汤泉行宫。”

顾景淮无可辩驳,只好微抿着唇随之后退,直到后腰抵上桌角。

他不说话,姜初妤露出果然如此的笑,细长的食指一下下戳在他胸膛上,恨铁不成钢:“直说不行么,非得绕这个弯,我看你是骗我骗上瘾了!”

这话给了他辩解的机会,顾景淮趁机反握住她作乱的手,叩在心口处,姜初妤挣了一下无果,也就卸力随他去了。

顾景淮轻轻摩挲着她柔腕,安抚般辩解道:“我若不使些苦肉计,你那时正在气头上,会乖乖答应随我去吗?”

“……我生气也是因你骗我,你还在我身边安插心腹,我难道不该生气?”

两件事并作一谈,她本来没真的生气,说着说着有些失控。

顾景淮看准机会,迅速倾身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啄了一口,随后复位,一脸无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就像是不知从哪溜进来一阵风,将那黄道符纸从他额上吹落在了她唇上,室内骤然陷入寂静。

顾景淮又轻啄一下,微微退开,薄唇似贴非贴着她的,喃喃道:“最后一次,不会了。”

说完张口含住,像捻揉一株花蕊般轻柔细腻。

姜初妤被他吻得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不过甩脸给他看的目的也达到了,便不再想东想西,闭上双眼沉溺其中,安静的房中响起暧昧的水声。

吻毕,顾景淮倒是找回了自己要说的话,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兴业坊中最大的那家胭脂铺的掌柜,叫王硕,你认识他么?”

现在那张符纸一分为二,分别推着这两人的旖旎柔情回到各自心田,作为封纸贴在了上面。

姜初妤不认识这个人,遂摇头。

既然不认识,便可以排除王硕因某事记恨她才传谣的嫌疑。

顾景淮眸色冷了几分:“那果然只是个嘴碎的贱民而已。”

“他是谁?惹了什么事吗?”

“我之前送过你的那一箱脂粉,你是不是没怎么用过,是否还能收集起来?”

那是成婚后他第一回送她的礼,自然印象深刻,不过……

“可不止一箱,我一人定是用不完的,分给了春蕊她们……还有小妹。”

姜初妤双眼不自觉向上瞟,不免有些心虚。

果然。

顾景淮也想起来了,他曾撞见她与顾舒芸坐在庭院纳凉,见一木盒,随口问了句,她说是采的鲜花。

那时她脸上闪过的局促,他不是没看到,只是当初不太在乎,就没多追究。

现在想来,盒里装着的都是他送的妆品吧。

“抱歉了,我也骗过你。”姜初妤扁扁嘴,虽不想承认,可也瞒不过他。

顾景淮拉过她的手,短叹口气:“是我的不好,只以为女子都喜这些,便买了许多送你,不知也不在乎你所好。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日便是你生辰的,本想在当日搬出顾府作礼,不料提了前;后来准备了汤泉行宫,可为了哄你,又用掉了。本以为寻不到合适的生辰贺礼了,结果峰回路转,今日打听到了散播我有外室之谣言的根源。

“皎皎觉得,惩处那人作礼,可还有诚意?”

姜初妤听完这一长段话,凑近他嗅了嗅,抬头一脸纳闷:“未饮酒,说什么胡话?”

胭脂铺掌柜?谣言?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没在说笑。”

他大致讲了随韦大夫和沛儿走后,这大半天都忙活了些什么,“……查过了,医馆里那个抓药的没有什么亲戚在顾府当差,她那样说,只是以讹传讹,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真罢了。不过她将功赎罪,倒是提供了几个传言的出处,循着这些人查了查,就查到了那个王硕身上。”

“所以夫君回来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是想搞清楚我们是否曾有过纠葛,他为报复才传谣的?”姜初妤稍一细想,就跟上了他的思路。

“皎皎聪慧。”顾景淮颔首。

“那就更奇怪了,无缘无故,他为何这样做?真没查错人?”

“应该没错。许多人都听见过,他在与友人饮酒时,信誓旦旦说我来铺子买双份胭脂,一定是养了外室。也是因这人做生意诚信,又有’证据’,大家渐渐才都信了。”

“……”

姜初妤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些无地自容,又为她这么久的心结而愤懑,一时失语了。

顾景淮拢着她后脑,托着她倚在自己怀里,外衫上的寒意早被暖室内融得一干二净,她只觉得安定宁和。

“无妨,我会帮你报复回来,只要你想。”

“好。”

她话里含着委屈,冲着他心口说。

顾景淮深深地抱紧了她-

姜初妤送出去的胭脂一一找回是不可能的了,但好在大多数她还未用过,收集起来重量不小。

还要再找一个侍女配合演一出戏才行。

被从近身侍女的队列中踢出去的影秋等来了机会,主子说什么她就去做,于是在众人合力之下,她大变了样。

能选入镇国公府的侍女都有几分姿色,影秋生得水灵,尤其为清透的肌肤自以为傲,然而在上了几层粘腻的脂粉后,她的脸变成了一张大黄烧饼,不仅面色暗沉,还坑坑洼洼的,简直像要孵化蛆虫一般让人恶心。

影秋看了一眼镜子,差点昏过去,咬着舌尖忍住了。

姜初妤也乔装打扮了一番,穿了件不起眼的杏色衣裙,戴着帷帽,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怎么啦?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她听见身后有人问。

“我也刚站下,听旁人说,那人就是定远侯,带人来闹事了。”

“啊?为啥?”

“听说是掌柜卖出的胭脂出了问题,府里的丫鬟用了脸烂了,他要来讨个说法。”

“定远侯这么仗义,还会为一个丫鬟出头?”

“笨!一看就是他夫人顺手赐给下人用出事来了,他这是为自家夫人出气呢!”

又有一个声音加入进来,应是发问人同行的友人。

姜初妤听着身后说书似的几句话,忍不住轻笑了声,悄悄撩开半边帷幔,透过细缝清晰地看到一出好戏。

顾景淮的马车停在胭脂铺门口,里面放着几箱妆品,其中一箱已经空了,里面的东西被人砸碎在地,影秋就瘫在地上半捂着脸哭哭啼啼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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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硕膝盖微微弯着,想跪又不能跪,扶着门柱欲哭无泪:

“将军,侯爷,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民吧。这货确实是从我这儿拿的没错,但我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小民做了十余年生意,从来没遇过抹了烂脸的情况啊将军。”

其实是有的。

只不过多是来闹事,他让人打盆水来一泼就知是真是假,可……这位他有九条命也不敢泼啊,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景淮也不恼,双手背在身后,泰然笑笑,却无端让人更感压迫: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来找不痛快?”

“小民不是这个意思!小民只是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些误会?”

“误会?影秋,你说呢?”

影秋猛地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仁嵌在大黄饼里,别扭得王硕不忍直视,别过头去。

“你这无耻之人,是想污蔑我,还是我们夫人?我告诉你,是夫人多得用不完才分给我们这些下人的,我以为是好东西,弃了旧妆粉只用这些,谁知没用几天就变成这样了……还怎么见人!”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硕大冬天的后背直冒冷汗,他擦了擦鬓角,对着顾景淮不好发泄,对一个侍女倒有些硬气了,憋出一句:“你、你空口无凭!”

“我竟不知,原来掌柜竟也知道空口无凭这几个字。”

顾景淮双手抱胸,倚在马车车厢侧面,仿佛只是路过般游刃有余,对上王硕战战兢兢的目光。

他抬步,走到影秋旁边,也是众人目光所集的正中央,气沉丹田,声传数丈远:

“可我尚有人证证明你的货有问题,你倒是说说,我多买一瓶胭脂赠予家妹,怎么就变成养外室的凭据了?”

他森冷的视线直直射向王硕。

人群有些骚动,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王硕终于撑不住,骨头发软,本就弯折的膝窝彻底倒塌,扑通一声磕在了地上,大拜着:“小民酒后胡言,小民知错了…!”

“胡言?你酒醒后,可还觉得这是胡言?”

王硕说不出话来,连磕了三个响头。

顾景淮侧身,遥望着人群中面容不清的妻子,唇角无声勾了勾,确保她看见了,又压下,肃然冷声道:“掌嘴。”

王硕以为他这是要自己向众人澄清的意思,为了日后生意能继续做下去,只好抛却脸面,一边扇着自己巴掌,一边喊着:“是我造谣生事,传了谣言,大家不要信我……”

乱哄哄的人群中,谁也没在意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离开。

一旁也做妇人打扮的春蕊忙跟上,小声问:“小姐为何不继续看了?不解气吗?”

“解气,当然解气。”姜初妤拢着纱幔,略略低头掩面,却遮不住声音里的喜气。

“我只是怕我忍不住笑出声。”

她停住,揉搓着双手,声音有些发抖,拼命抑制着:

“春蕊,他向我看来的时候,我好欢喜。”

昨日,听完了顾景淮的计划后,姜初妤有犹豫过,试图劝阻,她不想将这事继续闹大,甚至不追究就不追究了,反正她现在已不介怀。

可顾景淮却装模作样恶狠狠地咬了口她,不肯罢休:

“好夫君就要为夫人出气。”

第86章 第86章

话是这么说, 可顾景淮此举更多的是为自己出气,气王硕,更气他自己。

他清晰地知道, 即使没有谣言作祟,他们也注定会把夏和秋都蹉磨过去。好在, 冬天还漫长,他就像期待新年一样期待将来。

那,她也会么?

顾景淮端视着王硕, 看他脸颊上两个对称的红掌印愈加明显, 甩巴掌的速度慢了下来, 疼得龇牙, 又咬咬牙继续打, 万不敢停下。

他失了兴致,转头去人群中寻夫人, 可来回巡视了两遍,不见人影。

那瞬间,他忽觉身上皮肉发紧, 好像冷风与热流在他身上对撞一般,产生一股汹涌的麻痹感。一吸一呼之间,不安从鼻息中溢出,仿佛在空中凝结成了实体。

顾景淮不再理会王硕投来的苦苦哀求的目光, 提步迈向人群,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让开身,开出一条狭窄的通路。

确认她当真不在这里, 顾景淮循着来时路走,越走越快, 索性跑起来。她方才还好端端站在那里,才一会儿没看见人而已,应该就在附近。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有贼人神不知鬼不觉掳走人,她应该只是不得乐,先行回府了。

可即便理智地劝告自己,顾景淮在沿路遍寻不得,恍然发觉早超出女子脚程后,还是慌了神,见路旁停着一匹马,马主人正蹲在小贩的摊前挑拣瓜果,想也没想去牵马绳:

“借用。”

“哎?你——”马主人没想到有人大街上抢马,反应慢了,没抢住缰绳。

顾景淮眨眼之间已跨坐在马背上,钱袋眼看就要甩手而出,马主人见钱袋鼓囊囊的,立刻闭了嘴。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如穿云箭射来:“夫君?!”

顾景淮握着钱袋的手猛一收紧,转头望去,入眼的是两个头戴帷帽的女子似两只蝴蝶一前一后飞跑而来,前面那只,便是他苦寻片刻而不得的蝴蝶。

马主人眼巴巴地看着快到手的钱袋又被塞了回去,不禁出声提醒:“哎,你怎么又不用了啊?我这马跑很快的。”

顾景淮闻所未闻,翻身下马,迎向她奔来。

姜初妤刹不住,蝴蝶翅膀扑在他身上,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夸张地拥住了他。

提着箩筐走街串巷的小贩止住了吆喝,路过时侧目看过来,姜初妤用来遮面的白纱在奔跑时被风吹开了,承受不住旁人的视线,羞得一个劲儿将脸往他怀里埋:“有人看着呢。”

顾景淮置若罔闻,溜溜地抚她的背,仿佛对待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心有余悸地问:“你去哪儿了?”

姜初妤嘴边还有没来得及擦的油酥沫子,在他肩上蹭掉了大半,留下淡淡的油腻,还在想他若看见了会不会洁癖发作呢,被问得有些发懵。

她方才路过一间糕点铺,门童招徕客人入内试吃,就与春蕊进去品了两块。刚要叫人包一些带回府,春蕊朝门口瞧了眼,一愣,拽了拽她的袖子轻声耳语:“小姐,我刚才好像看见姑爷跑过去了……”

她一出来,就看见熟悉的背影越跑越远,紧追几步,见他要上马了才不得已出声阻止。

顾景淮听后,放下心的同时也有些气恼,沉声立下规矩:“下回再这样一声不吭离开我的视线,就一个月不放你出府。”

姜初妤斜睨了眼他,成日腻在府里,当她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么?

她正了正帷帽,隐去面颊上薄薄一层绯红,边向后转身边留头看他:“走吧,陪我回去买酥糕。”

酥糕是春蕊进店买的,他们二人在外面等,正好彼此都有话要说。

“你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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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以为又出了什么事,险些吓出汗来。”

顾景淮整了整她身上有些歪斜的衣袍,收回手时手背擦过她颈边。他手上不安的寒凉尚未褪去,姜初妤不舒服地仰头退了退,活像滚滚被人摸烦了的样子。

她有些讶异,照以前,他这话得藏着掖着到明年。竟就这样说出来了?

顾景淮似是赧然,有意躲她的目光,只留一个侧脸与她。

姜初妤也回想到过去她的两次失踪,一次是从静禅寺回顾府的路上,一次是路遇流民,被逼上山。

想想也有些后怕,她突然不见了,是会叫人担心。

可是,他不是每次都找到她了么?

“往后不会了,你在哪里,我就跟在哪里。”

她给予他笨拙的保证与安慰,勾他回眸。

顾景淮沉沉叹了口气,向她探来的手短暂擎空又缓缓收回,情绪稳下来,再没有于街上搂抱她的勇气。

哪里都不如家中,不必拘谨克制。

“……我们快些回府吧。”

可这话听在姜初妤耳中,便是:回府关起门来,做坏事。

她才不呢。

“别呀,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一起出门闲逛过?不如趁今天圆了我这个愿吧,就当作生辰礼如何?”姜初妤眸中亮晶晶的,任谁看进去,都不忍拒绝。

顾景淮心道,除了少时的自己,谁会拒绝她呢?-

三人一同踏过青石砖地,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顾景淮与姜初妤并肩,而她的另一侧,同作妇人打扮的春蕊退着半个身子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姜初妤忽然噗嗤一笑:“明日怕不是又要有传言出来,说夫君纳了妾呢。”

“您快别打趣我了。”春蕊赶忙道。

顾景淮:“……再有闲言碎语,通通按今日处理。”

“对了,那胭脂铺掌柜呢?不会还在自扇耳光吧?”

“竹楦他们有数,能妥善处理好,放心。”

姜初妤点点头,倒也不是生了恻隐之心,那人口舌生非,活该严惩。

只是,再不想有第二次了。

“烦夫君稍等片刻,春蕊,你随我来。”

姜初妤不由分说把他顾景淮扔在街上,朝成衣铺走去,进门前,忽然心尖一动,回眸看去,见顾景淮孤零零面向她站在原地,瞧着挺……乖。

她隔空回以莞尔,转而去沿街吹糖人的摊贩钱留了串铜钱,嘱咐了几句话,才挽着春蕊进了成衣铺。

她撩开帷幔,拦下掌柜问道:“敢问可有适合我这身形的男装?”-

顾景淮等在成衣铺对面的桥头边,折了枝光秃秃的枝干在手中把玩着,用指甲甲片抵在枝上,修去凸出来的细枝,如在打磨一柄宝剑。

他正无趣地打发时间,余光忽瞥见不远处有人走来,不动声色地斜眼看去,是个干瘦男人,有些佝偻,举着根橙黄的糖人向他走来,站定:“是位夫人给您买的,她说,怕您等着急了。”

顾景淮接过,男子便赶紧走回摊位,继续吹糖逗客。

顾景淮丢了手中“宝剑”,捏着竹签细细打量起这糖人,或者说,糖猫。

冬日的树,干枯萎缩,遮蔽不了金灿灿的日光,穿射过竹签顶端惟妙惟肖的伸懒腰的糖猫,照得它黄澄澄的,好似闪着金光。

与家中那只懒猫,约有两三成像吧。

此时,街的另一面,匆匆换了身行装的姜初妤刚一踏出成衣铺的门,就看见对面桥头旁,自家夫君长身玉立在黑枯的树下,正转着竹签笑。

傻子。

顾景淮也仿佛有感应,抬头看去,成衣铺中走出一对“璧人”,妇人正是春蕊,而她挽着的“夫君”是个身形相对瘦小的男子,穿着翠绿色直缀,外披玄色大氅,头戴黑檐乌帽,一副商人打扮。

还能有谁,他的夫人,给自己也娶了个夫人。

顾景淮收起笑,颇有些无奈地走过去,一手拿着糖猫,一手插着腰拦住她们,无语凝噎。

姜初妤来了劲,清清嗓,粗着嗓子道:“这位郎君作何拦路?是要抢过路钱?”

她眼底尽是得意与狡黠,哪里有怕人抢钱的样子。

顾景淮轻笑,也陪她演起了戏:

“非也,我是来……抢亲的。”

说罢一把将她夺入怀里。

姜初妤瞬间警铃大作,如炸毛的滚滚折腾着想挤出来:“哎!我宁愿你被传纳了妾,也不要是断袖之癖啊!”

“无妨,反正妻也是你,妾也是你……断袖还是你。”

顾景淮冲她挤眼笑笑,目光流出几分神秘,却被姜初妤在手忙脚乱钻出他怀抱时忽略了。

“现在夫人,不……”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男人该如何称呼男宠,心里有些膈应,遂作罢,“现在皎皎愿意陪我回府了么?”

姜初妤有些气结。

说来说去还是执着于回府,今日可是她生辰,都不愿耐心陪她,就这么热衷那事么?不可急色!

她目光落在糖猫上,灵机一动:“我记得刚路过个核桃雕刻的摊子,我想看他现雕一艘小舟什么的,买了再回府好不好?”

那东西虽小,可雕起来也花工夫,算了算时辰,顾景淮想也没想拒绝了:“不行……你撒娇也没用。”

姜初妤甩开拽着他鹤氅的手,“哼”了声,自顾自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问:“那夫君陪我逛逛铁匠铺如何?”

“你若想要刀剑,可去库房挑。”

“你的那些东西,想也不趁我的手。你若不想陪我,就先回府吧。”

“……”他任命跟上。

路过的行人偶然见一个长壮的男子随一瘦矮男子进了铁匠铺,举止亲密,而他们身后却紧跟着个美妇人,简直以为自己眼睛要出问题了。

“京都的风气都变成这样了吗?”他喃喃自语,摇头走开。

店铺内,姜初妤才不管被人议论,看见墙上悬着的刀剑个个寒光四射,不敢去碰,生怕一个不小心碰落了剑,削去她指头。

顾景淮叫来小二,让他拿把最轻的剑来,姜初妤掂了两下,摇头说:“太轻。”

又换了一把,她又说沉,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小二脸上依旧笑容残联,丝毫不敢懈怠。

他每日见的客人多了,一看这二位气质不凡,衣料佩饰皆是上等品,也不问价,想必不缺银两。

姜初妤也非有意刁难,只是迟迟未选到称心如意的,可注意到顾景淮神色似有不耐,在心中叹了口气,随便买了把,叫小二装匣包起来。

顾景淮正向外瞧着时辰,一回神,见姜初妤正从小二手中接过剑匣,顺口问:“选好了?”

姜初妤点点头,兴致打了折扣,提着嘴角笑笑:“嗯。”

“甚好,那我们快回府。”

顾景淮还举着那憨态可掬的糖猫,火急火燎跑去租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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