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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仙尊这样应允。
而顾识殊没有发表什么反对意见,他应当也是同意的。
天道不太相信这次说动魔尊这么容易,它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却听见顾识殊低沉地笑了笑,他轻轻嗅着怀中人的头发,霜发流淌在他的怀中,一袭黑衣也点染上了月光。
“确实应该谢谢你,酬劳也算是提前支付了,”
简直是欲盖弥彰,但天道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仙尊伸出的纤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阖上。
虽然阖上书它也能看到所有发生的一切。
比如面前的有情人交换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顾识殊的声音嘶哑,神情却是专注的,
“若非……我怎么能得到这世上于我来说最珍贵的宝物?”
虽然理解不了相爱的情绪,但天道脱离被阖上的书册,在他们周遭环绕了一圈,却忍不住勉勉强强地认可,这一幕看上去确实挺和睦。
它本是俯瞰一切的那双眼睛,自然知道顾识殊和傅停雪当年发生过的种种,也知晓他们心照不宣的隐瞒和爱意。虽然无心插柳,但如今结果却像是圆满。
也好。
世界意识不会离开,但它此后的精力要集中在追击系统上。在将视线移开之前,天道决定再送给他们一件礼物。
傅停雪再次打开天道之书,看到了扉页中的“谢谢”二字,便知道天道已经脱离了这本书。此时的黑书摸起来平平无奇,不再像是从前那样隐约有灵力流转。
仙尊有点迟疑,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翻,透过薄薄的纸页,能看见底下的整本书仍旧布满了墨痕。
“你……若是想看,我陪你看吧。”
顾识殊略微带有一点无奈和纵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已经打算在那些写满了被系统所控制下他昏头事迹书页显现的时候亲一亲傅停雪。
至少打断他的注意力,让他知道此时的顾识殊爱他,从头到尾顾识殊都爱着他。
仙尊犹豫着,他没有翻动书页,可窗外却忽然拂过一阵清风,纸张携着淡淡的墨香在风中舒展着,字句闪烁着闯入两人的眼眸。魔尊却微微一怔。
不,内容不一样了。
他猛然按住拂动的书页,却见书中所写,不再是天道预言过的不堪的一切。
他怀中的人也看到了,微怔之下,眸中晕开漂亮的羞色,他似乎有点想要躲开视线,却还是忍不住用目光一寸寸流转过书中的文字。
在黑书中印着的文字记载中,雪衣的仙人和黑衣的大魔在梨花树下亲吻,彼此不能自已,暧昧的气氛几乎要溢出纸页,带有花和酒的清甜。
这不是原来的记载,却覆盖了那些从未发生过的不堪。
书中现下记载的,只是一段美好而缠绵的爱情故事。
他还在愣神,顾识殊的手便隔着薄薄的衣裳按在了仙尊的肩上,轻轻地笑了:
“仙人可愿意和我共读此书?”
“……嗯。”
傅停雪失神之下,又觉得自己的应允不够诚挚,再次低低地回答他。
“我愿意的。”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些什么,都是我心之所向。
*
少女执剑出鞘,剑身如水,在残阳下划开一段温柔的潋滟之色。
但她眼中却坚定而勇毅,卓荦地立着。
今日,所有事情都应该走向一个结局,她只需要携着她和弟弟的回忆,未来便有无边的光景。
掌门手中执着乾坤珠,他望着立于台上的沈柔,心中不禁暗赞。
在掌门的身后,从遥远的城邑跋涉而来的那户人家也在看着这一切,那家的夫人已经忍不住哀哀地再度啜泣起来,而她的丈夫温声安慰着她。他们为了心中的执念赶赴此地,此刻要来抚平心中抑制不住的愤懑和哀伤。
抚平不是遗忘,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交代。
她还记得自己的孩子从童稚到青涩的每一个瞬间,却在某一天迎来了永诀,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放下?他们希望犯下罪孽的人能够得到惩罚,而这惩罚能够让他们亲眼看到。
青城派的人告诉他们,台上的少女也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这几日沈柔时常过来陪伴他们,同样的伤痛能够得到分享,彼此之间多了几分共情和信任。
她来执剑,是他们放心得下的。
乾坤珠中的魂体在长期的折磨下,已经疯疯魔魔,说不出人话了。掌门将珠子的外壳打开,强行驱逐出外来者的神魂,便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滚下台阶,匍匐在地上。
但凡在乾坤珠中,就没有一日不受到炙烤灵魂的痛意。此时“沈念”乍一离开这种痛觉,虽然仍旧处在极度的恐惧和不安中,却有了力气,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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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消散的魂体,跌跌撞撞地要往外爬。
却被剑光带来的寒芒击退,只得停留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脸一阵扭曲,魂体的容貌就是“沈念”最真实的容貌,此刻滑稽丑陋,仰起来试图看清阻止他的人是谁,便看到少女燃着暗火的眼睛,刺得他不由得低头躲避。
但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是不是要死了——不,不,这是他难以接受的。纵然他被折磨时无数次想要死去,但当死亡在面前向他咧出狰狞的笑时,他还是心生畏葸,被巨大的恐惧驱使着,试图挣扎。
“沈念”急急忙忙地探看了身边的一圈,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人,他惊声求饶,毫无形象地试图向他们磕头讨饶,却只见到了这些人眼中的厌恶之色,甚至还有浓重的恨意。
他感到一阵刺骨的严寒,不禁缩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这是……他占据的那具身体的姐姐。
涕泗横流之下,“沈念”忽然想起自己和她的弟弟有一样的名字,而她也是场上唯一一个他知道身份的人,在他的记忆里,对方十分脆弱,总是哭哭啼啼,甚至晕倒。
他算是病急乱投医,毫无底线,竟跪在少女的眼前喊出了一声“姐姐”。
或许这会让柔弱的女子回心转意呢?
可他打错了算盘。
在“沈念”这一声“姐姐”出口后,场上的其他人立刻向台上的沈柔投过了担忧的目光,却见少女神情坦荡,只是眼中的暗火烧成了一片炽热的火光,更加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
她低下头,剑已经抵在神魂的胸口:
“你不配叫这个称呼,”
沈柔一字一顿,剑身毫不犹疑地将内刺去,
“你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魂飞魄散,以此来祭奠我失去的念念,场上另一个家庭失去的至亲,还有尚未被找到的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沈念”只剩一个魂体,自然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他疯狂地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失言,但一切都于事无补。剑尖一寸寸将他击碎,精纯的剑意能够除去一切污秽。
他的魂体开始一点点溃散,那是无法挽回的崩解,将他送向他最恐惧的死亡。
不应该这样的,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恍惚地想,却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
他眼中柔弱的女子,正在杀死他。
随着最后一声痛苦的哀嚎,“沈念”的魂体终于完全破碎,在不属于他的世界立刻被分解殆尽,什么也没有留下。
与此同时,沈柔平静而温柔的表情终于崩塌,少女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却始终没有让它落下,而是一点一点地蹲下来,低下头,台上传来悲伤的哭泣声。
最后让姐姐哭一场吧,念念。
沈柔想,
姐姐为你报仇了,若你在天上看到我哭得这般难看,可不要笑我呀。
最后哭一次吧。夫人的呜咽声越来越重,那家的老爷本想安慰他,却也禁不住流下泪来,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了,泪水还打湿了胡子,斑斑驳驳,看起来真不像话。
他们越哭越大声,却哭的痛快,哭的无所顾忌。
仿佛有什么横亘在他们心中的堤坝,这次终于土崩瓦解,情绪肆无忌惮地流露。
哭完了这一场,无论死者如何留在了时间的某一角,生者还是要承载着离去的人的期望,好好地走下去。
*
场上的人们并不知道仙尊和魔尊也在此处。
顾识殊想要给这些失去的人足够的空间,因此,他和傅停雪在更高的地方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们都能听见人们的哭泣声,却也知道这是积攒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是事情好的一面。
他们又是何其有幸,才没有彼此失去,而是终于重新走到了一起。
仙人是霜雪,是梨花,是月亮。
他几乎要成为自己心中永远的可念不可说,可是爱意不会消散,就算不是数百年,再过一万年,他们还会缄默而坚定地爱着对方,选择对方。
傅停雪浅色的瞳孔映照着所见的一切,他的眼睛那么漂亮,顾识殊不禁温和地拥住他,吻了一下他的眸子。
没有什么旖旎的意味,只是两个灵魂轻轻地相触。
他真好。
两个人都曾这么想过,如果错过这么好的人,恐怕会永远后悔下去吧。
但他们也曾都为了给对方许下一个美好的期望,而主动放弃了对方的手,只希望他能永远明亮,永远自由,活得潇洒漂亮。
他们是一样的人,都觉得对方对自己的爱可以少一些,再少一些。
无论如何曲折,再多艰辛,世人诽谤,彼此陌路。这份喜欢不是负担,绝无羞耻,甚至不期望得到回答。
我想要你永远自由。
我想要你永远孤高。
可是回答却终究如期而至,不再失去,不再错过,不再会有分离。
我想要……你。
此生不悔,怜我怜卿。
第34章 番外·红绳
1、折花
魔尊重新拾捡了一个良好的习惯, 每日晨起后折花一枝,聊以赠美人。
他摘花的手法熟谙,利利落落地就是一只覆雪含露的花枝。
这个习惯能够溯源到很久以前,在傅停雪还是他师尊的时候, 他就常为他折花妆点仙宫, 毕竟仙人的居所看上去太素了, 少了些颜色。
在他们分别的数百年间, 那只他拿来的羊脂玉花瓶并没有挪过位置,也没有积灰,像是被人照料着,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却始终空空落落,再也没有人折花枝相赠。
若是瓶中有花, 瞩物思人,多么难堪。
可是瓶中空落,却无时不刻不提醒着傅停雪, 那个为他折花的黑衣少年已经不在了。仙宫那样寂寥,仙人的视线孤寂若雪, 多少次轻轻落在花瓶上,却始终做不到填补那个空白。
那时他想, 顾识殊已经不喜欢他了,这是事实;他没能放下,也是事实。
仙尊从来不自欺欺人。
直到那个清晨睁开眸子, 他的睫毛微颤,窗外的绿意和清风穿过仙人宫室的窗棂,照亮了瓶中那枝琼堆玉砌的梨花,还有梨花边笑望着他的人。
他墨色的衣裳还带着一点外头的凉意, 分明刚从小竹峰走了一趟回来。
顾识殊察觉到仙人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花瓶,凑近了他,两人挨得很紧,傅停雪清醒过来不久,眼中还雾蒙蒙的,也不知这情绪有几分算在他头上。
顾识殊凑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身上带着晨露和花枝的清爽味道,微微发冷,却很是好闻。
傅停雪的手顺着他的领子往上摸索,本来仙人的身上偏冷,此刻却因为在殿中待久了,比才到小竹峰外头的魔尊身上要暖些,只是轻柔地攀附着,肌肤相触,却弥漫出点点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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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魔尊不得不更低了些头,这样就恰好吻到了傅停雪微微启开的唇齿,含住他濡湿的吐息,唇舌交融之间,就像是在品一池清甜的春水。
仙人本来已经半倚在榻边,又被亲的浑身没有力气,腰也被眼前的人搂住。
“停雪,你怎么这么好,”
他在耳边低低地笑,手指划过仙人的腰窝,抵着皮肤上的红痕碾磨,
“看到梨花了吗?”
就是看到才想亲你的。傅停雪这样想,却颤着声音有点说不出话来,怕一开口话音就融成破碎的喘息,他的发丝零落着浮在对方的衣襟上,也恰似一树梨花。
索性就把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任由他采撷。
除了顾识殊身上冷冽的气息,傅停雪这个角度,还恰好能看到那只羊脂玉花瓶,温润的颜色逐渐浸透了仙人的眼睛,氤氲出漂亮而朦胧的光泽。
魔尊的声音嘶哑,却有点蛊惑之意,
“喜欢的话,以后日日都给你折花,好不好?”
……
然后就是这样一天,傅停雪睁开眼睛。
今天的花和往常不同,那是一枝并蒂的梅花,既有梅的清冷寒香,又展露着殷红的花瓣深藏的秾艳明媚。两只花倚靠着彼此叠在枝头,多了一丝暗示意味的旖旎。
也不知顾识殊是从何处摘来,想来应该图谋已久。
“停雪,”
他的手腕不知何时交缠上红色的丝线,这是灵物,并不真正在肌肤上留下痕迹。傅停雪抬眼看向红线尽头的人,他的衣裳完全还是凌乱的,顾识殊却已经一袭墨色衣袍,周身魔气肆虐,只在仙人面前温和。红线在黑衣上竟称得上融洽。
魔尊眼中藏着笑意,向他伸出手,
“今日是我们结为道侣的日子,仙人对此情此景满意否?”
2、典仪
结为道侣这件事,还是掌门旁敲侧击了两人,才得出结论的。
数百年前,傅停雪就曾经准备过和顾识殊举行结契的仪式,甚至于在情不能已时,早已经交换过心头血,神魂相互联系。
但是变故来的太快,顾识殊的魔族血脉觉醒后,他一身的仙骨被更替成了魔族的血肉,此前所立的契也被强势霸道的魔气所冲散。
再改立两心契固然可行,可惜那时的他们都来不及有这种心思,只是昼夜不停地想着如何解决顾识殊的问题,一直到分离。
这件事不得已之下,便搁置了。
直到今天却又再次提上议程。
或许他们不打算公开——
虽然有这样想过,但掌门却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无论是魔尊还是仙尊,都不像是讳言情爱,要隐瞒这段感情的样子。
他也想不太出这两个人物地下恋情的样子,这对爱人简直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表现的。
两界领袖宣布在一起结为道侣,当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掌门为两人操碎了心,在召开道侣大典之前便设想了各种各样的狗血戏码,愁的连觉也睡不好,思来想去还是去请示仙尊。
直到这时,傅停雪才知道,掌门大概连他们道侣大典举行时该用什么地方产的玉杯招待宾客,都已经考虑好了。
仙人纵然对除了顾识殊以外的世事大多都没什么情绪,此时却也有些失笑,他笑时是春风化去冰雪,好看到让人心惊。
顾识殊显得对掌门的提前筹划很是满意。
两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犹疑之色,掌门反而更加胆战心惊,试探性地询问道:
“不知魔尊和仙尊打算……打算请哪些人来?”
“掌门以为呢?”
顾识殊本是随口一问,却见胡子花白的掌门还真从袖口掏出一份长长的名册。他果然考虑得周全,每一个宾客的名字旁都带有细细的朱批,魔尊随意挑拣了几个看,觉得很是不错,并无问题。
他便递给傅停雪过目。
仙人稍读了读,也是颔首。
“可。”
掌门本来还在试图读两人的表情,眼见得两人都无反对之意,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您……您的意思是,这些人都邀请么?”
他瞬间觉得是自己亲自给自己挖坑,虽然名册上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结果,但掌门的本意其实是让两位尊主从中挑选出一些到场的人。毕竟两界尊主结契,也不是谁来都合适,万一有些什么争执,岂不麻烦?
掌门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却听见魔尊缓慢地笑了笑,他周身的威压之势更重,使得这位仙门的掌权者一惊。顾识殊的魔功,甚至比传闻中还要高出几分。
“若是有人有所非议,打出去便是。”
倒、倒也是。
天下虽大,谁想和仙门第一人傅停雪作对,谁又敢同魔尊为敌呢?
只是魔尊的这般发言,算得上是狂佞不羁,与傅停雪一贯的风格并不相符。掌门的视线忍不住往仙人那里飘,却见傅停雪面上的表情并无一点波动,依旧坐在高台上,像是冰雕雪塑一般——
等等。
他浅色的眸子中,是不是闪过了微弱的笑意?
掌门只能捕获其中的毫厘,但他正对的顾识殊应该看得清楚。此时,魔尊的指节微微勾起,看着仙人蝶翅般的睫毛稍稍颤了颤,又开始觉得心中有点发痒。
这不是仙尊的作风,顾识殊开口之前就知道,但他却不仅默许了,还呈现出纵容的姿态,似乎下定决心和魔尊共沉沦。
要怎么为这爱恋做传?
应值得这世间最盛大的见证。
一生只有一次,飞蛾毫不犹豫且跌跌撞撞,终于扑向了他的火焰。
3、梳发
尽管提前进行了种种预期,但掌门也不得不承认,结契大典进行得比他想的要顺利多了。
最困难的环节反而是发放请柬,毕竟这听起来太像一个荒诞的传言。
还好,掌门提前让两人在请柬上留下了独特的灵力痕迹,这算是做不了假。于是客人们就算不相信也不能不信了,至少打算到现场去看看真伪。
而此时的大典现场,主角却还未上场。
顾识殊从背后用一把凤凰木梳轻轻梳理着仙人的银发,手指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一点点地贴近他霜白的颈子。
亲密的肢体接触对于傅停雪来说也是喜欢的。
今天仙人仍旧着一袭如皎月一般的雪衣,这是最适合他的颜色。
只不过,毕竟是永结为好的日子,还是得添上几分颜色。顾识殊的手指灵活地绕了绕,便系了一条红绳在仙人的发上。
红绳颜色秾丽,与他一身深深浅浅的霜雪相映,更显得明艳脱俗。
就这样取得了微妙的平衡。无论谁一眼看去,都会承认,傅停雪从来不变,仍旧是那个孤高出尘的仙尊。
但若是细看,却无论如何也展露出一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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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
比如他眼中潋滟的颜色,或者他微微发红的耳垂,以及他染上深深浅浅的绯红的唇珠。此时仙人手腕上缠着红线,拉住了顾识殊的衣袖,线的另一头已经缠上魔尊的手腕。这是象征姻缘的红线,也有相思的寓意。
仙界的红绳自有灵性,只要两人心意相通,不论多远,只要心念微微一动,腕上红线的痕迹便会显露出来。
道侣结契的典仪前,更是要求红线展露在众人面前,以此证明两人真心相爱,心念相通。
顾识殊替傅停雪整理头发,仙尊此时坐在榻上,一时间不知道该看些什么,便盯着手腕上的红线,是深红色,像是陈年的红豆。
很漂亮。
也来的很不容易。
凤凰木梳最后缠绵地绕过头发,傅停雪坐着,而顾识殊放下手中的梳子,微微俯下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只是亲额头而已。仙尊的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点失落。不过他们此刻差不多该到典礼上去了,确实也不方便再做些什么。
何况他看见顾识殊的眼睛,眼中相似的情绪流转,黑沉沉的瞳孔像是酒酿,只消凝视着就几乎要人醉过去。
往后还有很多时间,他们可以慢慢来。
4、见客
饮酒的玉杯是上好的和田玉,在日光下莹润欲滴,是掌门的得意之选。
这些客人一个比一个不好伺候,都是三界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却没有什么掌门预期中的不耐之色,只是时不时向高台背后的宫殿投去窥探的目光。
直到雪衣的仙尊和身边一袭墨袍的魔尊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十指交扣之下,暧昧的氛围弥漫开来。
竟是真的!
就算这一幕真实地出现在他们眼前,也抵不住他们满心的震惊。看着这些大人物直愣愣地呆在当场,连酒都忘了再喝,掌门一时说不出自己什么滋味——
怎么说,有种提前知道内幕的愉悦感?
傅停雪抬起眸子,他身上那般霜雪般清冷的气息犹未散,更何况还是最常穿的雪衣。就算在座的人算得上有头有脸,却也难得见到高高在上的仙尊几面。
他身上有疏离的剑意,凛冽到使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惊。不是说好了青城剑尊数百年前与魔尊针锋相对,清霜被毁了一半,
如今怎么一点也没有残损之意,反而像是剑道还有所突破?
比起表情不那样鲜明的仙人,顾识殊的情绪显然丰富些。对于在座的宾客而言,这位才是真的不能招惹,甚至到了此时,仍旧忐忑不安。
毕竟,掌门所请的贵客中,不乏正道的领袖,听说仙尊要同魔尊结为道侣,第一反应自然是惶恐的。莫非是魔头耍了什么花招胁迫了仙人?但请柬上出于自愿留下的印记又不似作伪。
左右为难下,不愿意推拒,唯恐得罪任何一个人,所以还是来了。
但此时所见——仙人的剑道不仅毫无破绽,还锋利胜过当年,而两人手腕上的红线则为他们添了一分秾艳的颜色,红是红豆般的深红。
道侣仪式使用的姻缘线,情愈是浓重,则颜色越深。仅仅是胭脂般明艳的颜色,已经足够人们挂赞这是一对爱侣,何况如此之深?
一时之间,客席中多少人闪过思绪。不过却都精得很,到头来一点震惊的情绪也没有外露,只是纷纷起身,要敬新结的道侣一杯酒。
玲珑的金杯也被送到顾识殊手上,他只是眸中笑意很深地摆了摆手,便饮尽了杯中物,喉结随着下咽的动作滚动,颇有一番潇洒恣意的气度。随后,金杯酒再度盛满,这都是烈酒,正合适用来添上几分大喜之日的兴头。
酒杯被顾识殊轻巧地递给仙人,顺便嘱咐他慢点喝。他向来不擅长饮酒,况且是烈酒。
傅停雪盯着酒液看了看,没有什么迟疑,便也学着顾识殊的模样咽下酒液。
果然,氤氲出的辛辣使仙人有些受不住,但只有顾识殊察觉得到。他和仙人站的太近了,足以看到他微微漫上水光的眼睛和泛红的唇瓣,还有他暗藏的心思。
他唇齿与酒杯相触,正好落在顾识殊饮酒的位置。
顾识殊的眸子暗了暗。
他接过仙人的金杯,手指摩挲着特殊位置的痕迹,仙人却不像往常那样微微避开他的视线,虽然犹带着羞意,却坦然地用那双浅色的眸子和他相望。
这是他的爱人,顾识殊教过他,对爱人要坦率。
所以你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我爱你。
第35章 番外·契约
5、结契
将要结成道侣的两人饮过酒, 就该进入正题了。
修真界的道侣仪式分为许多种,在两人之间施加的联系也有强有弱。一些风流的修者会选择要求不那么高的链接方式,这样到头来还能好聚好散,不耽误找下一任。
当然, 魔尊和仙尊所选择的, 是以心头血为媒介的最高级别的契约, 又被称为同心契。施下此契者, 不可逆转,两人从神魂开始联系在一起,共享对方的命格。
说到底,原材料并不复杂, 契约也并不要求双方的灵力。传闻中上古时期有一位龙君便和一个凡人成过此契。同心契真正要求的,是对彼此毫无保留, 若是心念不纯,道侣这个名头就难以落实。
据说有些伴侣在结契当天却发现无法结成同心契,只好换一个要求低一些的道侣契约。这些人中, 一部分终成正果,在相处多年后成功立契, 一部分则成了怨偶,貌合神离, 不外如是。
傅停雪微微勾起唇角,他笑起来真是好看,一如明月生辉,
“魔尊,请吧。”
仙人驱动灵识,心脏处微微一点刺痛,这是取了一滴心头血。那滴红玛瑙似的血珠顺着经脉而上, 最终在傅停雪一声轻微的咳嗽中抵达了终点。
仙尊伸出手,轻轻一抹自己殷红的唇瓣,而血珠就这样浮在霜白的指腹上。越是洁白,就越是动人,宛如白雪上的一点红梅。
顾识殊也没有犹豫,他的血并非红色,而是魔族的深黑色,如墨一般。
两滴截然不同的血珠在两人的灵力驱动下逐渐融合在一起,在浩渺的天光下,两人同时在心中催动咒诀,契约逐渐成型,血珠虽然由朱砂般的赤红和玄铁般的浓黑杂糅而成·,却呈现出润泽而通透的金色。
座下宾客此前屏息而待,此刻却终于敢吐出一口气来。
这是关键。血珠变为融贯的色彩,说明两人的感情经受住了同心契的考验,于此同时,契约已然生成,道侣的仪式已全。
心脏微微刺痛,那滴血逐渐化作了溶化在空中的微光,化入了顾识殊与傅停雪的体内。两人都感到神魂的颤动,灵魂的联系已经在彼此之间架起。
还该有个咒纹,但它出现在催动契约之人的心头。
现在还不方便看。
顾识殊对上了傅停雪的眼睛。他们两人对于同心契并无一点犹疑,默契地驱动咒术,完全信任同心契能够顺利结成,不像台下诸人那样对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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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吊胆。
契约成立,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因为他们不仅相信自己足够爱对方,也相信对方足够爱自己。
现在,到场的宾客再也没有理由怀疑了,他们都成了见证,而这些修真界的显赫人物将把仙尊和魔尊的结契传播出去,这是一场坦然而纯粹的奔赴,世界都是见证。
终于……
傅停雪想。
终于有这样一天。
魔尊也如此想,他们都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豁然感,在契约的影响下,明白对方有相同的感受。虽然这一天错过了数百年,但终于实现了。
从今往后,再无隐瞒,再无对立,再无别离。
有两心为好,
唯愿朝朝暮暮。
6、话本
虽然是典礼,但对于魔尊和仙尊来说,昭告的意味反而更浓。对顾识殊来说,旁人怎么想并不是很重要。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仙人结为道侣,交换心头血,从此血脉相连,已经足够。
接下来就是二人相处的时间了。
分明已经很习惯了,也在一起许久,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顾识殊还是觉出一点非同寻常的意味。手腕的红线相牵,却忽然有点不知道对仙尊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是好。
方才定下的契约在心脏处仍旧发烫,他转头去看仙尊,见对方眸中一片柔软的春湖。是共生契的作用吗?他几乎能感受到仙人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些许。
他们都对彼此很认真,所以才会感到紧张。
不过与其说去找些什么事情做,魔尊行到殿后,却看见宾客带来的礼物堆满了屋室。满室光华熠熠生辉,各种珍奇异宝令人辨认不过来。就连顾识殊都觉得赠礼中的一些物什,货真价实是好东西,想来是下了血本。
不过再想想,倒也合理。
傅停雪在青城派时,几近深居浅出,经手之事虽然不少,但只有重要的决议才会真正露面。至于那些庆典仪式,则很少登场。三界之中,多少人经受过仙人的恩惠,却给仙尊送礼都找不着机会。收到的礼物中,竟有许多真代表了真心实意的祝福。
针对顾识殊,则当然不是这种理由。但魔尊本身也不喜欢见生人,试图借由送礼这条路子和魔尊有所接触的人都被魔宫拒之门外。
今天好不容易是两人大喜的日子,若是送礼送得出彩,说不定能得仙魔二界至尊的一二青眼,这是难以用价值估量的收获。虽然肉痛,但也不失为一笔好买卖。
所以……
顾识殊忍不住失笑,指着角落的一叠话本:
“仙尊看看,这是何人所赠?倒真是有趣。”
傅停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轻轻停留在话本的封面,就顺理成章地怔愣住了,
为什么会有自己和顾识殊的名字?
不仅有名字,还用墨笔画了两人的肖像,可惜纸质粗糙,作画人的画工也不甚精湛,连形似都几乎不沾边。傅停雪微微回神,忍不住伸出手翻动书页。
他很快后悔了自己的举动。
可顾识殊显然不那么打算轻轻放下,他按住了仙人要阖上书册的手,笑意更深,偏要仙尊说些什么感想,傅停雪完全招架不住,只好微微偏过头不看那些文字,虽然余光还能读到:
“我……我不知,”
他抿住唇,漂亮的眼睛看顾识殊,不看墨迹,
“分明我们没有——我没有不喜欢的意思,但是……”
仙人稍稍喘了一口气,他终于从不知所措中暂时脱离了,正在下决心重新读一遍那些文字。
摊开的书页中恰好是两个角色在激烈的情绪下缠绵,文字虽然不至于露骨,却还是令人脸红心跳。两人被作者安排了恨海情天的对立关系,却偏偏要在床上打破这层禁忌。
看着用着自己的名字之人在话本中做出各种反应,傅停雪作为正主,只觉得热意滚烫地烧着自己的指尖和脸,小声地说:
“我们不是这样的。”
“不是什么样的?”
说实话,话本中的两人和现实中的他们完全大相径庭,这也是顾识殊看了一眼只觉得好笑,又想用它逗逗仙人的原因。
他当然不像话本中那样疯狂偏执,甚至被几分下笔过重的渲染刻画了邪肆;而书中的仙尊更是和他完全不符,怎么别扭怎么来。
总而言之,确实除了名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要仙人挑出一点来,他想了想,却道:
“……例如我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我喜欢你。”
明明有这么多显而易见的不同,傅停雪最在意的却还是这样一个漏洞。顾识殊顺着压住的书页覆上他的手,手指纤长,颜色霜白,却被拢在原处,像是被擒获的白玉蝴蝶。
手腕上的红线无限地接近,颤颤地重合在一起。
“话本确实不像,但我却觉得不止这点,”
魔尊慢条斯理地说,漆黑的眼睛中一点火星灼烫,傅停雪觉得被他罩住的指尖也是热的,
“不如找个时间实践一番,仙人让我看看,不像在哪里?”
……
后来,顾识殊在一大串长长的赠礼名册中找到了送这些话本的人。
倒也不算完全出乎意料。
妖皇乌绥。
他当然还送了其他的很多贺礼,但是对比他的位置,显然还是寒酸了点。这大概归咎于当初顾识殊打劫他时下手毫不留情,再要妖皇重复这等规模给仙尊重新送一份,或许真有些逼人太甚。
送的好不如送的巧。
乌绥不愧是一只比他哥哥脑子好用些的狐狸,用了些心思搜罗来话本,又挑了坊间好评度高的让属下筛选了送去。不过,他看着眼泪汪汪被话本感动,感慨爱情艰辛的属下,感到完全不能理解,心里再次坚定了自己不谈感情专心搞事业的决心。
说到底这个礼物究竟靠谱吗?他也有一点怀疑,但后来和魔尊再次合作时,却听到他对自己的送礼品味表达了满意。
不愧是我,在这样想的时候,乌绥也有些忧虑,这不会是暗示他继续给仙尊送东西吧。
——真是诡计多端的魔族。
7、符纹
等到天色渐暮,宾客各自安顿,醉意却借着夜色越发袭来。
仙人的寝殿点了几只红烛。
红烛的光是暖的,满室都被映照得透出朦胧的温度,烛火本身则悠悠地燃着,偶尔跳一跳,但还是稳定。在这光下,什么都莫名带有一点旖旎的气息。
顾识殊告诉仙人,人间嫁娶都在洞房时点这样的烛火,而傅停雪却真的找来。仙人屋中原本的照明灵器被移开。他想着顾识殊幼时在人间长大,那段经历虽然算不上美好,但人间的那些旧俗,他或许还是感兴趣的。
就是洞房这样一个概念,修真界都少有,道侣大典只是一个将两人从神识角度联系起来的仪式罢了,不同于人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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