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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陷落 不可思议的情动。
岑稚许对餐厅的品质和等级并不挑剔, 哪怕是街边小店,能做出让人惊叹的味道,她也乐意做回头客。
不过她对食材新鲜程度非常在意, 储存太久的肉类,她很难说服自己接受。好在装穷的她,谢辞序倒是很大方, 带她去的地方环境不错, 一顿晚餐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总体还算愉快。
谢辞序身上保留着许多传统的特质, 比如食不言寝不语, 她现在领教到了前半句, 后半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验证。
用完餐, 谢辞序抬眸询问:“待会送你回学校?”
都毕业好久了, 学校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我晚上一般住晗景那。”岑稚许找了个借口,从逻辑上看, 也算是前后呼应了。
谢辞序不疑有它, 他本就是寡言的性子,没说什么, 将她送回了庄晗景那。
岑稚许下车时故意磨蹭,谢辞序倒应了司机的职责, 亲自为她拉开车门。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罕见,两人颜值又很顶, 哪怕是在模糊的夜色下,也让人能够脑补一万个偶像剧情节。等谢辞序淡声说了句注意安全后,庄晗景才凑过来,眼里跃动着八卦之色,“你们这是在约会?”
“普通吃个饭而已。”岑稚许将钥匙递给她, 上了司机早就候在附近的车,“帮我跟你哥道声谢,顺便让他放心,我没搞砸。”
刚跟庄缚青吵完架,庄晗景这会不太想当传话筒,顺势坐了上来,她今晚也不打算回家了,就赖着岑稚许不走。
反正要是庄缚青问起来,还能怼他几句,“你自己跟他说吧,我最近一周内都不想见到他。”
说完,她又强调了一句,“线上也不行。”
岑稚许早已习惯两兄妹这样的情况,反正庄晗景不用哄,过几天自己就能调节好,至于庄缚青,他始终将庄晗景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事实上,不管在什么样的矛盾中,都只有庄晗景一个人在闹别扭。
“你们俩就不能多消停几天啊。”岑稚许笑。
“是他先凶我的,没给我道歉,还想让我听话,想得真美。”
岑稚许对庄晗景的情绪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很理解她的做法,毕竟她也很不喜欢庄缚青那副嘴硬心软的毒舌。好好说话会死吗?非得气死人。
“小姐,今天回景苑吗?谈总最近老念叨您。”
司机是她们家的老人了,如今五十多岁,看着岑稚许长大,她也客气地叫他一声林叔。
“我明天中午回去吃饭。”
岑稚许顿了一下,“林叔,先别告诉我爸。我得先问问他助理,看他哪天行程不紧才行。”
林叔笑笑:“谈总嘱咐过,您哪天有空,他的行程都能为您挪出来。”
这下换岑稚许说不出话了,她爸一个孤家寡人天天呆在家里,妻子和女儿都是闲不住的性子,时间长了听起来莫名有些心酸。苦肉计这出也不是第一次用,岑稚许败下阵来,温声道:“那麻烦林叔转告他,我接下来一周都在家里住。”
“谈总知道肯定高兴。”
缓缓驶入车水马龙的四车道后,庄晗景升上窗户,压低了声问:“你最近没别的安排怎么不回家,该不会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谢辞序了吧?”
“是正事。”岑稚许屈指轻轻敲她脑袋,“再说了,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哪里能全部都用在男人身上。”
她几个月前拖朋友找到的那批古画,最近刚过海关送回来。东西是从一位西班牙收藏家那买来的,应该是明朝时期某位商贾之家的当家主母的陪嫁,有金手镯、嵌络子翠鸟簪、绫罗绸缎,以及一枚由欧洲传教士仅限给达官贵人的怀表。
很明显这位收藏家并不懂这些物品的价值,绸缎和古画、书籍类藏品赃污破碎严重,瓷器倒是保存得挺完整,不过他要价也高。
本来说好了将这一批都转卖给岑稚许,临到签合同时,有位古玩爱好者出了更高价,他突然反悔,将其中两对瓷器收走,只留下一堆“破烂”给她。
岑稚许听完他的形容,不禁冷笑。
“我靠,好奸诈啊。临时后悔本来就违背了商业道德,他看你没有瓷瓶也愿意收剩下的,竟然还沾沾自喜,就这还自称收藏家,呸,收藏没有门槛是吧?”庄晗景愤慨道。
岑稚许:“那几件古画被虫蛀得很严重,要修复确实难。不过他大概不知道我们地大物博,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也不少。”
海关那的检疫也不好过,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才勉强送进来。岑稚许并不擅长纺织品修复,好在京北大学的师姐正好是研究这个方向的,除虫熏蒸的机器前年换了一套,后来岑稚许又捐了两套除尘设备,后面的整形和针线修整,考验的是知识储备和细致能力。
至于剩下的三幅画和怀表,都送到了她那。修复古画对绘画功底要求很高,岑稚许只能做到简单的修复,真正描绘形神,仍旧需要国画届的泰斗。她正巧认识几位老先生,双方都有过合作,想必对方也会欣然接受她的请求。
庄晗景见过岑稚许跟着刘教授的团队做过类似工作的样子,在研究室里一泡就是大半个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对着那堆她看不明白的东西研究。慢工出细活,细到什么程度,她这个外行人除了开始和最后的完成阶段,中间完全看不出什么区别。
“完了,阿稚又要失联了。”庄晗景长叹一口气,“希望你能记得和我一起逛街的约定。”
岑稚许坦言:“逛街可能难,你来我工作室网购倒是不错。反正楼上都是给你预留的空间,你把快递盒子堆爆了都没人说你。”
“拜托,谁没事拿豪宅当仓库啊,暴殄天物吗这不是。”
“哦?”岑稚许笑容柔和,打趣她:“也可以做个规划,一半堆快递盒,一半用来展示你的作品。”
“来参观的人会怀疑设计师的审美吧?”庄晗景摆手,“简直就是拉低档次!”
“你不想被拉低,我给你抬上去呗。”
“正好星顶酒店的奢品珠宝联名还没定,你要是肯做自己的独立品牌,我就把和其他品牌的合作都推了,所有的资源都留给你。”
岑稚许口吻轻快,仿佛只是随意开的玩笑。
但庄晗景清楚,她是认真的。
岑稚许向来这样,对人好的时候,从不计较得失,也不在乎回报。因此在各种亲密关系里,也不会内耗。
身边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可以忙,留学的留学,在家里公司历练的历练,唯有庄晗景是货真价实的无业游民,甩着手无所事事。要她跟那群只会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玩,她又嫌别人庸俗。
现在岑稚许也没空陪她,庄缚青又恋爱脑上身,庄晗景察觉出几分疯玩放肆过后的无趣来。
但她还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怕自己做不好。也怕浪费了岑稚许的一番好意。
庄晗景没心没肺地抱住岑稚许,“算了,我还是安心当个米虫。反正有你和我哥两座靠山,你们倒不了,我就饿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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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靠不住的。”岑稚许说,“但姐妹可以。”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几位大师的名号震天响,每日几乎都是户限为穿,为了减少他们的工作量,岑稚许代为先行处理脏污的部分。至于怀表,比起那些复杂的镶嵌技艺来说,精密度不算太高,可以先搁置。
着手修复后,岑稚许暂时断了社交,朋友圈一条都没回复,日子过得极其枯燥,但也有趣。
中式庭院的布景古色古香,她不疾不徐地判断完整幅画的状态后,开始了托画心和托料之类的基础工作。画作的完整性太差,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进度不快,却也在节奏把控中。
师姐杨琳的电话打过来那会,岑稚许才把第一幅画表面的虫蛀和腐蚀清理完。
“阿稚,IIEU-900的除尘出了点故障,厂家说设计图纸在前任工程师离职的时候没交接好,现在派来的人没办法修,你对参数有印象吗?”
用于文物修复上的设备不同于工业品,所需要的风量、过滤精度乃至温湿度都需要精细控制,这两台机器是岑稚许跟在厂里盯了一个月,才敲定的设计,算得上是国内外独一台。除了岑稚许,恐怕就那位工程师最清楚了。
不过人家都已经离职了,又过去了这么久,不好重新联系。
岑稚许放下棕刷,指尖落在桌台边缘,“背后的铭牌上应该有。”
“已经磨损了,看不清。”
“刘老办公室第二个档案柜的18格,有纸质版资料。”
师姐风风火火寻找过后,无奈道:“他柜子里全是一些残片。”
“等我半小时。”
岑稚许打了个车过去,进校门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她回过头搜寻一圈,却无所获,从小到大都接受着各种目光注视,她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太在意,
跟工厂派来的工程师交代完大致的参数,最后拆开发现是几个小零件磨损严重的问题,排查完故障后,顺带还发现接地线也松了,算是因祸得福。
“幸好它今天坏了,要是哪天漏电,没准还会弄伤人。”维修的师傅说。
事情解决完,天色已然暗下。
另外几位同门都跟着刘老去六朝古都做调研了,只有师姐一个人在学校里,还得帮忙检查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岑稚许担心她晚上又要熬夜,也就没多留。
今天是周末,外面哪哪都还算热闹,雨丝飘下时,岑稚许从便利店买了把伞。
或许是雨天,京北大学,入夜,场景的适配度让她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好几天的谢辞序。
她给他发了条消息,很直白,没有任何寒暄的开场白。
[(定位)发起了位置共享]
这记直球有没有将谢辞序打懵她不清楚,她握着手机,沿着石板路走了一会儿,位置共享的界面出现了熟悉的捷克狼犬头像。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消息都未曾发过,此刻却不约而同地望着屏幕。
共享着同一个世界下的月亮。
谢辞序距离京北大学并不远,岑稚许站在原地不动,静默地倒数着秒数。
“辞哥。”
她轻轻挽唇,仰头从雨伞的缝隙里寻找月亮。雾气朦胧,连朵乌云都看不清,哪里还能看见月亮。“我刚才倒数第三秒的时候,你的电话就打来了,是不是很巧?”
谢辞序听到她那边嘈杂的车流声,沉吟一阵,才道:“你突然给我发一个共享定位,也很巧。”
共享定位当然是钩子,引着他主动来找她。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岑稚许没有做过多解释。
“回学校就下雨了,没有伞,怎么办呢?”
她抛出一个问句,尾音勾着调子,听起来有些为难。但这为难是装的,成分明显到根本不用拆穿。
谢辞序:“我离你很近。”
“今晚没有月亮哎。”岑稚许语气慢悠悠地,在说着跟他全然无关的话题。
“所以?”谢辞序低沉着声音,在这场饭局里的意兴阑珊消散一些,耐着性子在这跟她浪费时间。饭局上的都是重要人物,连平时极少饮酒的他,今夜也不可避免地卖了点面子,浅酌了小半杯。
“据说,没有月亮的夜晚,可以许一个愿望。”
岑稚许在胡扯。
哪个神话故事里都没有这一条,她确信。
谢辞序的声线比平时听起来更醇厚,像是被一杯高浓度的酒浸泡过,从电流声里渡过来,鼓噪着耳膜。
很欲。
“你想许什么愿望。”
听到他的声音,她承认,此刻竟有些不可思议的情动。
她想吻他。
描摹他的眉眼,看他陷入这个吻里,眼里溢出浓郁的清潮。想听他粗重的呼吸失序,让清冷孤傲的月亮也坠下来。
“我可以在下一秒见到辞哥吗?”
“你的愿望恐怕有点难以实现。”
岑稚许眼睫轻抬,将雨伞顺手送给晚归家不得不用书包顶在头上的学生,得到一声谢谢后,她微微软声,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那真的有点遗憾。”
“下一秒不行。”谢辞序低眸看向腕表,“但二十分钟后可以。”
第22章 陷落 “是在透过我,看谁的影子?”……
岑稚许没想到在里还能碰见老熟人。
她向来谨慎, 察觉后,没有刻意往人少的地方走,对方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 等她打完电话,才从阴翳里钻出来。
他大概是想从她的身后偷袭,岑稚许恰时转身, 冷涔涔的视线凝过去, 男人僵愣半秒,手中冰凉的匕首就这样暴露无疑。
鸭舌帽下是一双抑郁的眼, 蕴着黛青色的乌黑, 卫衣和长裤将瘦弱的身形罩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颓然的气息, 同几年前那副浮花浪蕊的气质大相径庭。
“家里父母落马后, 你现在改行抢劫了?”岑稚许率先打破平静, 表情涌出几分戏谑的嫌恶。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男人的痛处,眼里迸发出几分阴狠, “要不是你当初检举我爸, 又把事情闹到网上,我他妈根本就不会混到现在这样!”
他情绪激动, 险些破音,显得歇斯底里。
岑稚许冷静地瞟了眼四周的情况, 见他没有帮凶,此时距离隔得又远, 对方三脚猫的功夫,对她造不成太大威胁,才放下心来扫视他。
“钱是他自己贪的,受益人是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在, 就怪到别人头上。你有手有脚还活成这样,除了废物我想不到别的词,别说得好像天底下只有你最可怜。”岑稚许嗤笑,“被你逼到精神崩溃的那几个女孩,你有想过吗?”
道路尽头,远光灯照过来,刺眼到白茫茫一片。
男人被岑稚许三言两句激怒,握着刀刃向她逼近,岑稚许后退半步,本想来个过肩摔,余光瞥见熟悉的车身,正是前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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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她才坐过的那辆魅影。
她突然改了主意,没有选择进攻,而是避开了锋利而冰冷的刀锋。
四周惊掀起一阵冷冽的寒风,沉闷而强劲的坠地声扑落,谢辞序高大挺括的身影仿佛从白昼跨向黑暗,将那男人踹翻在地后,顺势将他踩在脚下。
动作干脆利落,带了狠劲儿,男人在谢辞序面前犹如毫无还手之力的蝼蚁,脸在地上摩破了皮,疼得呲牙咧嘴。
谢辞序明显才从饭局上过来,高定西服穿得严正冷肃,纤尘不染的手工皮鞋本该踩在柔软的羊毛毯上,此刻却以一张脸垫着,周身阴沉到吓人。
连主动为他提供了这出英雄救美戏码的岑稚许都微微心颤。
他发起怒来,可比不说话的时候恐怖多了。
谢辞序专程过来接她,饭局上剩下的场面交由宴凛待会打理周旋,身边除了司机,没有再带其他人。
岑稚许站在原地,轻咬着唇角,纤薄的身形像冬日里的雾凇,脆弱到一折就断。
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夜里要是遇了害,后果不堪设想。哪怕这地方不算偏僻,总有路人和车辆经过,但对方手里有刀,随便划伤哪里,都容易留下疤痕,以及心理上不可磨灭的创伤。
一股后怕从心底浮出来,谢辞序冷然的目光落向她,故作冷漠,“你等我,就不能挑个咖啡厅或者购物商场?”
虽然知道这是在关心她的安危,但岑稚许听不得受害者有罪论的话。语气淡淡地回:“我在哪等你都是一样,哪怕在酒吧等,也没有值得诟病的地方。”
这不算反骨,岑稚许并不觉得自己深夜外出有什么问题。
她瞥向几分钟前还处在癫狂状态的男人,眼里没有半分温度,“重点是在于,阴沟里的老鼠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臭婊子!我他妈知道你是谁!岑稚许,你别以为有人撑腰我不敢动你,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就算砸了后半辈子,也要拉你下地狱。”
他语速极快,念及她的名字时,岑稚许面色微变,好在只是多一个轻音节,听不出太大区别。
这男人实在经不起炸,亏他曾经还是二代圈子混得开的人物,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岑稚许哪里会怕这种小喽啰,不过碍于谢辞序在场,她还是得装一下心有余悸,下意识抓住了谢辞序的手。先前淋了点雨,掌心是湿潮的,被谢辞序宽厚的大掌罩住,暖意很快沿着四肢百骸钻进血液深处。
谢辞序用力地扣住她,指腹轻点,极有节奏地安抚着。粗粝的纹路仿佛透过手背,如同丝线般探进来,倘若她此刻真有他以为的那些情绪,也被这份缱绻驱散了大半。
可惜情绪作了假,她明明游刃有余,却要假扮胆战心惊。
“闭嘴。”
谢辞序只吐出两个字,薄凉的音色如同寒冰砸下,腿部发力,威慑力可见一斑。
当然,岑稚许并不清楚,究竟是气势上更强,还是谢辞序更擅长用敌人的疼痛来减少浪费不必要的口舌。
男人的喉咙被鞋底扼住,连个单音节也发不出来。
谢辞序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提到了地点,剩下的话没什么可解读的。岑稚许隐约察觉,他的动作不会这么简单,回去后,肯定会把这个人的身份来历查个底朝天。
“待会警队会过来处理。”
解决安排完后续后,谢辞序撩起眼皮,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明明只是在检查她身上有无伤口,岑稚许却觉得这目光犹如实质,带着热与灼,勾起她本就算不得正经的旖旎心思。
他做事似乎很注重逻辑与顺序,确认她没有外伤,也没有磕碰的痕迹后,才缓着嗓问:“是你得罪了人,还是他犯了事?”
岑稚许眼瞳转动,思索几秒,试图揣摩他这么问的含义。
她那斟酌再三的样子,落到谢辞序眼里,自然成了不知该如何开口。料想到她可能也是过错方,还是个在校学生,要真牵扯到警察,心里肯定惧怕。谢辞序抬起手,用指腹摸了摸她冻得苍白发冷的面颊,“别怕,如果你是过错方,事情也不会追责到你这里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那就好办了。
岑稚许低眸,静静听他说完,颈线仰起,同他对视。
她本就生得漂亮,皮相和骨相都没有缺陷,从这个角度望过来,像初获双腿后刚从深海潜上来的人鱼,染着不谙世事的白。明亮的眼瞳如同坠了星子,澄澈干净到没有杂质,让人无端想将她染上自己的气息。
谢辞序收回侵略的姿态,克制地心底燃起要吻她的欲念,声线放得更低,“现在好点了吗?”
岑稚许摇了摇头,“他这人就是咎由自取,我还嫌报应不够。”
“他是我朋友的校友,家里有点门路和关系,爸妈职位都不低,靠着收贿敛了不少财。明里暗里都不干净,高二的时候就骗了不少女孩的初夜,得手以后就借用权势逼人家取卵、代孕,他做中间商,吃了高额差价,那些女孩退学的退学,个别不甘心想要报复的,又被校园霸凌。”
岑稚许谈及这些事,只觉得胃里一阵一阵泛着恶心。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些女孩也已经被妥善安置好,后来岑女士还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用以帮助不慎误入陷阱的女孩调理身体,她还是本能地感到愤怒。
谢辞序听完,眼神逐渐深冷,握住她的骨掌绷紧。
“后来?”
“我把他爸妈贪污的证据投到了纪检委那,又雇了几个营销号和职业撰稿人,曝光了这些事。他爸妈被判了无期徒刑,他也被退了学,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
事情当年在网上小爆过一阵,岑稚许将其中的细节删减了部分,再讲述给谢辞序听。这人是京市的地头蛇之一,家族关系盘根错杂,寻常人要是敢举报,肯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她那时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处理不好背后的关系网,最后还是谈衍出面解决的,岑琼兰也为此费了不少心神,家里那年的生意也屡屡受挫。
不过岑琼兰并没有责难她,只告诉她,在为别人出头之前,需要先想好退路,有十足的把握,才能一击毙命、斩草除根。
岑稚许那时候心软,想着他还是未成年,应该留有一丝悔改的机会。
现在看来,人性的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怜悯不过是多余的徒劳。
谢辞序没想到故事的源头竟然是这样,看向岑稚许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她不似表面那样脆弱,需要让人时刻怜爱保护,骨子里藏着柔软与坚韧,会共情受害的女孩,也能在众人皆畏惧强权之际,勇敢地站出来,薄冰亦有盔甲般坚硬。
“阿稚。”他低声,“你做得不错。”
他的反应跟岑女士一样,眼里不无赞叹。
岑稚许心情好了一点,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是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附近的警队密集程度相当高,两人说话间,数辆警车依次闪烁着停下。为首的人警徽款式耀眼,显然是高警衔级别的领导,同谢辞序微微躬身,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清正,“谢先生,您没受惊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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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序侧眸,长臂自然地揽上岑稚许的肩,不言而喻的姿态,也让在场的人明白,刚被扣押的男人冲撞的是谁。
岑稚许简单讲完来龙去脉,给自己留了个正当防卫的说辞。末了,才平声说,“我没事,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出警,辛苦了。”
警队的效率很高,将这段路附近的监控调入数据,又给岑稚许做了笔录,接下来的事也就不用她操心,也免得总是往警局跑。
客套话带过后,该表明的要点也清楚了,在场的人都是明白人,自然不需直言。
路段又恢复了清净,雨已经停了,湿漉的地面沾着水渍,仿佛黏在胸口,正如同今夜的糟糕事。
谢辞序站在她身侧,背后是掩映在繁茂树丛中的霓虹灯火,影影绰绰的,将他的轮廓也染上几分浮华的冷意。两人牵着的手还未松开,岑稚许握住不肯放,谢辞序为了迁就她,也没有抽回。
彼此的体温在这场寂静的夜里燃烧,摇晃的火光似乎要直往灵魂深处。
谢辞序捉住她的手腕,细细地摩挲着,继续先前未曾说完的话题。“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
他不是会思忖字句的人,现在却因她而变得郑重,“提前告诉我。”
岑稚许哦了一声,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她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温淡地融进乌木香气里。
谢辞序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就连饮酒也很克制,绝不贪杯,因此哪怕沾染酒精,味道依旧很好闻,冷清地像是天上孤高的月亮。
岑稚许对酒的品类包容度很强,威士忌、白兰地、香槟、各种果酒,乃至市面上的鸡尾酒饮料,都有各自让她喜欢的特点与风味。他今夜大概饮了一点香槟,加上小半杯的白酒,这点酒量尚不足以使人醉,恰到好处的微醺正好为花前月下铺垫。
她挺直了脊背,细眉弧度微弯,“告诉辞哥,比告诉警察叔叔更有用么?”
似是对叔叔这个词感到不虞,谢辞序掐着她的腰,垂下脸,眼神犹如一汪深潭。
“都有用,但区别不同罢了。”
抵在喉结处的领带是配套的浅金色,是他今日庄重的穿搭中唯一的鲜亮。隽冷的轮廓染上几分疏懒,尽管如此,修长的指骨根根用力,几乎快要将她完全掌控住,不得不让岑稚许怀疑,他藏匿于这副皮囊下的凶悍让她根本招架不住。
岑稚许知道他还有铺垫好的后半句没说,扬眉看他。
“警察做事公事公办,我存有私心,只会偏向你。”
这句话像是平白扔进湖里的一颗石子,声响并不扰人,惊起的涟漪如有余韵般,经久不绝。
凝神看了她半晌,谢辞序察觉到她的指尖仍旧泛着凉意,敛起眉梢,问她,“冷不冷?”
“现在是夏季。”岑稚许深谙拉锯战的技巧。面对提问,直面回答很容易陷在这个圈子里,迎来沉默的对视,适当地答案往相近的方向偏离一些,就能展开新的话题。
正如此刻,谢辞序捻了捻指腹,而后意识到掌心不可思议的柔软,眸色黯下几分,语气极轻地说:“上周已经立秋了。”
立秋的那天,她并没有找他,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像是将他遗忘了。
谢辞序不怀疑她有其他的人拿来解闷,若真是多线并行,其他人定不及他有耐力。
岑稚许的唇张了张,反应像是慢半拍,“难怪我总觉得入夜凉了不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他宽大的掌心汲取着阵阵暖意。从前还知道欲盖弥彰地找各种借口,现在倒是明目张胆地诱他沉沦,狐狸眼里没有半分心虚,好似他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裙下臣。
谢辞序并未制止她这样越界的行为,眼眸动了动,“先松开。”
岑稚许不让他抽离,十指如同海藻般缠上来,表情带着几分被纵溺后得寸进尺的乖张,声线却柔得楚楚可怜。“冷……”
她的底气可不虚弱。
谢辞序温声解释:“给你披上外套而已。”
听到他这么说,岑稚许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看他筋络分明的指骨翕动,一颗颗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单薄的衬衣下,隐约可见流畅遒劲的肌理线条,直到残留着他身体余温的西服搭在她的肩上时,岑稚许还在想,他的腹肌究竟是六块还是八块。
从单纯欣赏性的角度来看,六块腹肌更养眼,不过八块也有好处,那就是爆发性很强。
她偶尔也会有选择困难症,比如这种时候,因为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也就无法抉择哪种更好。
按谢辞序刚才一脚就成年男性掀翻的力道来看,应该是属于爆发性强的后者?
出神的想了一阵,正对上谢辞序波澜不惊的审视目光。掐在她腰上的手寸寸收紧,将她往他的反向带,出于惯性,岑稚许身体往前倾,险些撞上他的胸膛。
她及时伸手抵住,可惜人在危急情况下的反应不够快,蜷缩的手掌也没办法辨识触感。
薄薄的衬衣下,体温高得快要将她融化。
酒精的作用混合着炙烫的温度溢出来,让岑稚许有些发晕,一时失策,跌入他编织好的那张大网里,一览无余地被他捕捉、凝视。
谢辞序的耐心程度犹如猎豹,哪怕底下翻涌着滔天巨浪,面上依旧平静。
叫人心脏发慌。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容易走神。”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岑稚许如置险峰,周遭又逢群狼环伺,杀戮和危机暗藏于每一处。
谢辞序浓稠如黑雾的视线锁住她,指腹挑起她的下颔,逼她同他对视。
“是在透过我,看谁的影子?”
语气压着薄怒,动作却很温柔,没有让她生出任何不适。
周身溢出的浓烈占有欲,是骨子里掩不住的强势与掠夺。
岑稚许承认,她在感情上的偏好或许有些不太健康,看到这双向来淡漠的眸中涌出一丝丝疯狂,竟让她迷恋于这种悬钢丝般的精神掌控感。
她伸出手,将那浅金色、代表着禁欲与矜贵的领带亵渎般缠在指尖,这种面料板正挺括,却也极易留痕。
被她这样搅缠,谢辞序以后恐怕很难再佩戴着它出入公共场合。
借着指尖的那点力道,她用了巧劲,越缠越短,谢辞序不得不俯身逼近,俊朗锋利的面庞近在咫尺。
“别人我不太清楚。”岑稚许难得说实话,“但是辞哥永远独一无二。”
他这样强势杀伐的人,眉眼,气质,脾性,世间很难再找出能够复刻的替代。
主动权分明在他手上,此刻如同浮船交渡,那根丝线化成领带,被她牵制。
岑稚许从没有饮过带有乌木气息的香槟。
她阖眼,弦长的睫毛轻颤,等待它自动落入唇中。
铺天盖地的吻印下来。
第23章 陷落 监守自盗的吻。
不同于上次的斯文克制, 这个吻来势汹汹,按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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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腰侧的指骨寸寸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谢辞序吻她没有章法, 慢条斯理地吮咬着她的下唇,他的唇混杂着一点微醺的香槟味,以及玫瑰的淡香。碰到她的软舌后, 蓦然加强了攻势, 撬开她的齿关,不由分说地挤占着她脑中为数不多的清明。
濡湿的舌尖探进来后, 强势地搅缠着, 很快便掀起狂风骤雨, 将她吻得双眸潋滟, 腿根在这场暴戾的进止不住地发软。
岑稚许的双手还抵在他胸膛前, 另一只手抓拽缠住领带,此刻却陡然没了着力点, 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倾踮, 而他像是早有预谋般,覆拖住她的腰, 迫使她不得不坠入他怀中。
她几乎快被吻得断了气,整个人犹如飘荡的浮萍, 全然无法招架他的凶悍与攥取。
设想好的情节全然乱了套,并没有按照她以为的方式展开。上次同他接吻时, 他的反应分明透着生涩,怎么才这么段的时间内,吻技就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岑稚许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在彼此松开的那瞬,平复着起伏的呼吸和心跳。
回退时, 脚后跟崴了一下,谢辞序从容不迫地扶稳她,他的动作仍旧温和,矜冷的面庞隐有青筋爆出,连缠绕在手臂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本来想向你讨教吻技。”谢辞序垂首,漆黑的眸晦暗不明,“后来发现,这种事情本就是无师自通。”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谢辞序却总能猜中她心中所想,疑虑的种子还没种下就被连根拔起,容不得半点沙子揉进来。
这样的安全感很难让人不满意。
岑稚许扬起眉梢,故意嘟囔让他听见,“无师自通哪里比得上老师亲自启蒙。”
果不其然,谢辞序眸色冷淡下来,惩罚似地捏了她的腰窝线,“你还想启蒙谁?”
她的腰本就敏感,除了跟庄晗景玩闹时会互相戳破对方的薄弱地带,平常根本没有人碰。谢辞序的确会挑位置,指腹剐蹭,便找到了她最柔软的位置,惹得岑稚许脸色微躁,色厉内荏地瞪向他。
得不到具体的答案,谢辞序不想轻易放过她。毕竟这些天将他钓着、耍着,连他的梦里都要扰上一局才肯作罢的人,骨子里就透着坏,还能在他面前几次三番提起前任,让他尝过嫉妒的滋味后,又用无辜的神情来掩饰这点恶劣心思。
他食髓知味,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
“说话。”
谢辞序沙哑的声线沾着颗粒感,“别又想靠着装哑巴蒙混过关。”
岑稚许反问:“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抿了抿湿润的唇,晶亮的色泽太过耀眼,谢辞序盯着她红肿的唇瓣,很轻地吞咽了下喉结,而后移开。
他今日似乎分外严苛,并不接受这样的指代,眉梢挑起,还在执着于她的回答。
岑稚许偏不如他意,吸了吸鼻子,作势要缠在指尖的领带取下来。只可惜刚才的吻太激烈,原本系得规整的温莎结也被扯得没了形,松散地垂在他颈侧,更显得凸棱的喉结禁欲而性感。
她先前光顾着撩拨谢辞序了,又被他急促而凶猛的吻罩住,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般发现指端被勒得发红,轻轻一碰便针扎似的疼。
据说人在濒临窒息之际,大脑皮层也会迸生出快感,同性.爱迭至高潮时分极为相似。岑稚许每次刷到类似的东西,都是皱着眉头看完的,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喜好。
现在却好像理解了一点。否则,又该怎么解释,她会蠢笨到手指充血都未有所察。
“你下次……能不能轻一点。”岑稚许怪怨他。
好在发红的指尖被释放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颜色,除了皮肤表面被领带的面料磨得有些疼以外,并没有别的感觉。
莫名其妙背了一口黑锅的谢辞序将她的手揉进掌心,紧蹙高挺的眉骨微动。
“接吻的时候,手不要到处乱放。”
岑稚许听完不高兴了,“我牵你领带,只是想跟你近距离说话,哪里知道你会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