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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香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
漫天的幽蓝火焰烧灼着北荒清州的天。
巫族神山的宫殿外,重重法阵包围。
“姐姐——!”
滕香脸上都是血,一剑往法阵劈去,陈溯雪手上结印,往地上一按,大地震动。
“哇——!”婴儿的哭声响彻云霄,龙吟之声盘桓在山间,龙影呼啸着从法阵中游曳而出。
滕香抹了一把的血,看着那条小玉龙龙影转瞬又消散,斩开人群冲进去。
床上女子脸色苍白,额心覆着一只手,幽蓝色灵力迅速被吸附走,狱朱脸色越来越枯瘦。
“姐姐!”
滕香几步冲去,渊海灵力化成数十条蓝色火龙,宗铖抬手,以同样的灵力挡去滕香攻势。
神殿被灵力震荡崩碎,两人飞身到高空之中,两道相似的力量对冲,重伤的滕香被重重击落在地。
“小香,你知道你姐姐死前说了什么吗?”宗铖的声音温柔极了,含着些笑意。
滕香倒在地上,肌骨碎裂一般的疼,她仰头看着腾空在上方居高临下如神祗般俯视她的男人,浑身发抖。
宗铖似也有些感伤地回忆,轻轻叹了口气,“她说想见你,可惜,你来得太迟了,不过今后我与她永远在一起了,真好呢。”说到后面一句,他微微笑着。
滕香攥紧了手,脸色惨白。
“我姐姐……我姐姐生的……”
宗铖喟叹一声,却是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抬眼看着大泽方向,语气轻松,“往后倒是不必你辛苦了,我已是入圣境半神,掌天地之力,只需你贡献自身,便可保灵域四海平。”
滕香哈哈哈笑起来,躺在地上咳出血来,“原来是想吃我。”
“你们北巫族真下作,将族中反对的族人驱逐戮杀,又忌惮玉龙力量,你宗铖算什么狗屁大巫主,连巫族的星辰之力都没有,靠那些术咒做出假象骗骗人也就罢了,你还真以为你是半神?”
周围都是渊海之力烧出的火,旁人进不来,一碰就烧成灰烬,滕香脸上脖颈里都是血,她眼底都是烧不尽的恨意。
宗铖身上不沾一滴血,缓缓落地,白色的袍子飘到滕香身上,他蹲下身来,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的脸,“你和朱朱生得很像。”
“别提我姐姐!”滕香咳着血,怒喝道。
可她没了力气,声音弱的像猫。
宗铖的指尖轻轻点到滕香额心,却是忽然若有所思般朝神山外看了一眼,“如此恨巫族,又为何和一个巫族搅缠不清呢?不过倒是比你姐姐好,她竟看上了沈见风那么无用的。”
滕香喘着气,浑身力气被人从额心抽去,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以后我帮你杀了他。”宗铖语调温柔,情人般的呢喃声。
滕香的眼皮越来越重,她使劲睁大眼睛,想再去看看姐姐的方向,可那里已是一片废墟。
风吹过,她脚踝上的铃铛叮铃铃作响。
她忽然有些想陈溯雪。
最后阖上眼睛前,她仿佛看到有人顶着火焰冲上了山,一阵风刮过,她好像落入一道灼热燃烧的怀抱。
……
温柔的水将她浸裹,身体里有陌生温煦的灵力发出莹润的光,她沉睡着,又残留着一点意识。
“我以后不是巫族了,没了星辰之力,我就去南河剑宗了,你不是喜欢剑修吗?”
“我将沈见风和你姐姐的衣冠冢葬在一起了。”
“咳咳,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就来接你。”
湿润的吻落在额头上,滕香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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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西楼九层。
月如酒照旧在外面打探了一下今日有无新鲜事,回来就到九层看一下。
那一日滕香被八擎柱阵眼送出来到现在已是有三天了,她至今未醒,不仅如此,睡梦中脸色苍白,频频流泪,属实叫人担心。
他照旧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这才推门进去。
只进去后一抬眼便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坐了起来,床帏一半是垂下来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她仿佛竭力压抑着什么。
但月如酒却是松了口气,极高兴地上前,“滕姑娘,你总算醒了!”
滕香的脸上还一片潮湿,转过脸时,那双总是冷清清的眼红肿得不成样子,她抿紧了唇,整个人透出一股阴郁,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在辨认月如酒是谁,好半晌后,她环视了一圈四周,才出声:“陈溯雪呢?”
她的声音沙哑轻柔,和从前提起陈溯雪时语气很不一样。
月如酒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情,柔声说:“溯雪兄弟三日前醒来后就去了八擎柱阵眼,刚好滕姑娘被阵眼送出来,他将你抱回这儿,看了你一会儿,在这儿布下法阵后,便走了……”
“他去哪儿了?”滕香有些不耐月如酒前面说的,打断他。
月如酒踌躇着说:“他说要回离恨墟一趟,很快回来,让滕姑娘在这儿等一等他。”
其实他脑子里正在想如何劝滕香等一等陈溯雪,毕竟按照他们两总是一言不合就吵的架势来看 ,滕香多半是不会等陈溯雪的。
“滕姑娘,我瞧着溯雪是有急事回去,你如今身子感觉如何?要不便在此等几天?”月如酒试探着开口。
滕香却没有看月如酒,她也有事要做,她要尽快去北荒清州,她还要去找沈见风,上辈子,他死得很早,差不多就是在姐姐是宗铖夫人的事一传出来,他便从南河剑宗的无幽牢中出来,去了北荒清州。
沈见风是南河剑宗这一代最强的弟子,手中一把琼风曾经独自一人扫荡上古秘境。
如今北荒清州已经传出宗铖娶妻,时间比上辈子要早些,但沈见风既然听说,那么应当已经从南河剑宗出来去北荒清州了。
从西海酆都去北荒清州要比南河剑宗去那儿路程减少一半。
“从朱玉成为宗铖夫人的消息传出来至今有几日了?”滕香抬头看月如酒。
念出朱玉两个字时,她下意识攥紧了手。
姐姐……
“五日。”
依照沈见风的实力,这么几天时间,应该在这附近的城池了。
西海酆都她来过许多次,周围的城池如今都想起来了,南河剑宗方向去北荒清州,在附近必经的一座城名无锋城。
“陈溯雪大约几日后回来?”
“最快大约还要个七八日。”
滕香又想起前世陈溯雪说让她等一等,他会来接她。
但后来他没来,他死了,而她睡了两百年。
男人的话真不可信!
滕香抿紧了唇,掀床下来,“我要去一趟无锋城,七日内会回来。”
她抬手往自己脖颈里一摸,掌心出现一块掌心大的白玉,她的手握紧了轻轻一揉,白玉化作一枚玉珏。
和陈溯雪左耳上的黑玉珏相似。
滕香递给月如酒,“没回来就把这个给他。”
第35章
无锋城。
奔波数日, 沈见风打算在城内稍作休整,便继续往北荒清州去。
他的剑是用布缠绕起来的,背在身后, 脸上也已经修整过, 不像之前那般满是胡茬, 露出了一张极为清隽秀丽的脸,他在茶馆里坐下,点了些吃食。
北荒清州大巫主乃是当今女修者公认的第一美男子,他忽然娶妻自是叫人津津乐道,茶馆里不乏议论的。
沈见风垂着眼睛安静吃东西, 只是每每那些人议论起“朱玉”时,他握着筷子的手都要紧一些,手背上青筋毕露。
“那朱玉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人啊?以前没听说过。”
“许是哪个不要脸的缠上了大巫主, 大巫主没得办法只得娶了她。”
“我听说那朱夫人是个性子温和的,很是柔顺,平时什么都听那宗铖的。”
“无名之辈得以和北荒之主结成道侣, 要我也柔顺。”
“砰——!”
一碗热汤面忽然砸了过去,方才议论的几人被砸了一身,纷纷站起来怒目冲着那不远处背着剑的男人, “哪里来的浑人, 吃茶都吃醉了吗?”
几人朝着沈见风走去,誓要讨一个说法的气势。
滕香到无锋城时,天刚好下起雨来, 才入城门, 不远处茶馆那儿的动静便引起她注意。
一群修者在那打架, 谁都下了死手,那穿着蓝色细布长衫的剑修背对着她, 身形消瘦高大,看起来像是被围攻的那个,但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剑却是慢吞吞对着招,更像是在慢慢出气,左一下右一下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痕,偏偏那些人又奈何不得他,伤不了他半分。
滕香站在几步开外顿住身形,看着男人偶尔侧过来的半张脸,与遥远记忆里的某张脸对上。
显然此时他看起来要消瘦许多,皮贴着骨,唯一不变的便是秀丽清隽的模样。
沈见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没在意,只垂着眼睛安静地揍人。
那几个修者有男有女,原先开口狂骂沈见风毫无风度竟是连女人都打,到后来是随便骂骂咧咧,嘴里脏得让人听不下去,最后到现在,那几个修者被打得浑身是伤,脸色苍白,再嘴硬的人此时也嘴硬不起来了,最后一个个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纷纷求饶。
“道友,不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不管是什么错,我错了!”
“不打了,不打了,饶了我吧!”
“呜呜,不打了,我的脸,呜呜!”
沈见风脸上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听得这几句话才收回了手中长剑,慢吞吞重新拿出布条,一点点将剑刃卷上上,然后低头收拾了一下打翻在地上的桌椅,重新点了份面,便在桌旁又坐下了。
那几个修者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声都不敢吭,灰溜溜地起身就走了。
滕香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缓步上前,在桌旁坐下。
这个时候,沈见风也没有抬眼去看她一眼,只垂着眼睛安静等着面上来。
滕香回忆起上辈子这男人死在了去北荒清州找姐姐的路上,比陈溯雪死得还要早些,就那样从一个天之骄子再到无人在意的陨落,不禁抿了抿唇,轻声叫了一声:“姐夫。”
沈见风没有立刻给出反应,好一会儿他仿佛才意识到身旁的人,再是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刚才说了什么,身体明显一僵,随即一下抬头看过来。
他生了一张秀丽清隽的脸,轮廓要比陈溯雪柔和一些,一双眼黑沉沉冷冷清的模样,此时却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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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轻颤,他看到滕香的瞬间便知晓了她是谁。
他的面色微红,目光却落在滕香脸上没有移开,仿佛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出一点和那人相似的地方。
滕香也大大方方让他看。
但沈见风到底不是什么无礼的人,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低声说:“你与你姐姐有几分相似。”
他的耳朵还有些红,为着滕香刚才的“姐夫”两个字,只不过他为人冷淡寡言,说了这句话后,便不知说些什么了。
沈见风没有问滕香怎么会刚好在这里,只是等着她开口。
滕香来这里,是阻止沈见风去送死的,北荒清州如果那么容易闯,宗铖带领的巫族就不会在那盘踞这么多年,甚至将陈溯雪那一支巫族驱逐在外。
他们手里有巫族流传下来的上古法器,还有各种术咒、法阵这诸多手段,沈见风一个剑修,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进入将姐姐带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何况,她太清楚不过,如今的姐姐,被宗铖下了术咒,不仅是忘记了她自己是谁,还成了宗铖手里的一把剑,她的所有记忆也都是宗铖杜撰给她的。
“我也要去北荒清州救姐姐,姐夫,我们一起吧。”滕香轻声说道。
听到关于狱朱的事,沈见风的反应总是要更激烈一些,他绷紧了身体,似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只缓缓点了头,“好。”
滕香又压低了声音问:“你知道八擎柱下天启禁兽一事吗?”
沈见风一听,眼皮一颤,和她对视一眼,“知道,但听闻没人能召出。”
滕香迎上他的眼睛,没有说话,只眨了下眼,略有几分俏皮。
沈见风曾经时常听狱朱说起过妹妹,此刻见到她这个样子,轻轻笑了声,点了点头。
……
陈溯雪赶回离恨墟,便是召集了所有人即刻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离恨墟。
但不烦村这么多人,显然做不到悄无声息,尤其他们手中能带他们离开这里的通行令是巫族的。
陈溯雪去了祖祠那儿,翻遍了所有法器,找到一件类似小世界的法器,可让人入内躲藏,应当是当初先祖带着他们这一支能一路躲藏在离恨墟的原因。
这法器有次数限制,如今只剩下一次,刚好可以用。
“二狗哥哥,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吗?”小千殊收拾完自己的小东西便跑来找陈溯雪。
陈溯雪刚将祖祠里的东西搬了个干净,全装进了可随身携带的空间法器里。
听到声音,他回头,小千殊活活泼泼站在门口,扎着两只麻花辫,俏丽生动,一双眼明澈,显然不是他在滕香记忆里见到的满身污血的模样。
他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小千殊跑过来,陈溯雪揉了揉她脑袋,“以前天天想出去,现在能出去了还想回来啊?”
“那这里是我家呀,家门前的那棵结香树都不能带走。”小千殊噘着嘴小声嘀咕着。
陈溯雪又去掐她脸,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有什么,把那棵树带走就是。”
小千殊想了想,高兴起来,又忽然想到一回事,歪着头问他:“阿香姐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啊?她是不是不要你啦?”
说到最后,她有些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又似在嫌弃陈溯雪没用,连阿香姐姐都留不住。
陈溯雪一听这话就不服了,抬手掐着她鼻子道:“她怎么不要我了?她很要我的好吧。”
小千殊不信,“那阿香姐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陈溯雪瞥她一眼,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下次带她来看你。”
小千殊很懂的,也不乱戳二狗哥哥心窝子,认真点了头。
回了家,陈溯雪就将那棵结香树挖了出来,放进了法器里。
傍晚时分,离开不烦村的时候,他回头最后看了一遍夕阳下静谧的村子,转过身去,奔向天缝。
离开西海酆都前,他问月如酒拿了东洲三山的通行令,虽说东洲三山和巫族已经结盟,但拐了这么一道弯,总是能放低人的警惕性。
顺利离开离恨墟后,陈溯雪带着族人行了两天两夜,寻到一处隐秘山林,布下防护法阵,留下了几件法器,交代他们隐匿气息躲藏在这里等他回来,便离开了。
离开时,小千殊爬在树上高高地看着他。
陈溯雪若有所觉,回头看去。
小千殊手拢成喇叭,朝他喊着:“二狗哥哥,我等你和阿香姐姐回来接我!”
陈溯雪唇角抿着笑,收回视线。
这回一定回来接她,和滕香一起把她养大。
……
陈溯雪紧赶慢赶回到西海酆都时,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两天,他本以为这个时间,滕香一定等不及他,独自去了北荒清州。
所以在见到朝西楼里只有月如酒时,脸上没有多少意外。
月如酒见到陈溯雪则是松了口气,赶忙几步上前,“溯雪你总算回来了,这一趟回去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陈溯雪摇头,问:“滕香走了几日了?”
他连续几天奔波,灰头土脸,低头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一饮而尽。
月如酒愣了一下,忙道:“滕姑娘一直在等你回来呢,她这会儿去八擎柱那儿了,这几日她每日都要去一趟。”
陈溯雪听到滕香一直在等他,愣了一下,随即低头一笑,放下茶碗就要去八擎柱。
月如酒拉住他,将那枚白玉珏拿出来递给他,“之前滕姑娘叫我给你的。”
陈溯雪见到那枚白玉珏,嘴角翘得更高了一些,捏过来看了看,他摘下了左耳上那枚压制封印星辰之力的黑玉珏,将这枚白玉珏戴上去,偏头问月如酒,“好看么?”
月如酒:“……”
陈溯雪看他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月如酒面无表情不想搭理他,东西是他转交的,他还能不知道?
陈溯雪微微一笑,不介意细细解释给他听:“这是滕香的鳞片,拿着这个能与她联系,她还特地做成这样的耳饰给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心里有我。”
第36章
陈溯雪摸了摸耳朵上的玉珏, 唇角含笑,心情愉悦,他抬腿打算去找滕香, 但是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又回了房间,准备沐浴一番。
月如酒还想跟他说会儿话,比如如今情况之类的,但跟到门口就吃了个闭门羹,鼻子差点被撞飞。
他在外面轻轻叹了口气, 又觉得有些好笑,摸了摸腰间的笛子,站在扶栏那儿走了会神后, 取出了胸口的一封信。
信是这几天他写好了的,还未给师妹寄回去的。
跟在滕香和陈溯雪身边,他已是知晓了诸多北荒清州做下的事, 虽说那一日已经与师妹说好再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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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事,可事到眼前,却又无法坐视不理。
月如酒盯着信封看了会儿, 终于决定寄出。
东洲三山有特别的寄信方式, 他与师妹正好从前建立过专有信道,只不知她还有没有保存着。
月如酒在掌心里绘制法阵,再将信往法阵里一放, 那信便是瞬间便吸入信道里, 转瞬消失。
此时, 东洲三山,云溪竹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滕香那把琴剑, 忽然神色变了变,抬起手来,轻轻一掐,掌心瞬间多出了一封信。
她靠在摇椅上,晃了晃腿,拿起那封信打开。
里面是月如酒漂亮的簪花小楷,他徐徐说着如今的情况,将猜测的北荒清州做下的恶事写上去,并劝她与宗铖解除结盟的状态,无意间还透露了他此时在西海酆都,将要打算去北荒清州。
云溪竹甜美的脸上露出叹息的神情,喃喃道:“师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婆婆妈妈爱管闲事,这灵域中人就算都死光了,就算那须弥洞封印解除,秽雾散开,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站在最高处就行了啊。”
她垂着眼睛兴致缺缺地就要丢掉那封信,却看到后面还有一张纸。
月如酒在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若是师妹还愿意,日后我愿一直陪在师妹身边。”
有些事,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戳破过,月如酒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师妹对他有些超乎师兄妹的绮念,这属实超乎了他能接受的范围,他不能也无法将师妹看作旁的身份,却又对她无奈,便任由她对自己所为,当初也她干的那些坏事也一应由他背负。
而云溪竹也清楚师兄心里守着的那道防线不允许她跨过去,她阴暗地在旁边窥伺着,想要毁去师兄的纯洁,将他从高高在上的东洲三山掌门候选人拉扯下来,将他逐出师门,让他背负恶名。
她以为他会责怪她,怨恨她,却没想到他还是那一幅温吞的模样,叫人生气的温吞,已经这般了都不肯低下头颅跟她说屈服。
她原先想放过师兄,她已经做成了自己想要做的大部分事情 ,杀了对她不轨的师尊,坐上山主之位,令东洲三山听她号令,如今只剩下和宗铖合作,站在灵域之巅了。
只是她对这事也提不起太多兴趣,只是觉得活着总要有个目标。
如今……她盯着月如酒写在纸上的字看了许久,忽的站了起来,唇角扬起甜甜的笑,转身进了屋里,在一堆衣服里扒拉着,试穿了许多件衣裙,终于对一件鹅黄色的襦裙满意几分。
云溪竹拿起纸笔,写下一封信,通过信道传回给月如酒,并起身朝外走,去了长老堂通知那些个老家伙一些事。
她向来任性,又实在是修为是这一代翘楚,别看长得甜美,手段实在狠辣,长老们拿她没辙,听她说要结束和北荒清州的结盟时,联想到最近暗下得到的须弥洞沸腾的消息,都松了口气,没有不同意的。
后面的事情,云溪竹便懒得管了,临离开东洲三山前,想起滕香那把琴剑,又折回去拿上.
陈溯雪仔细沐浴过后,修了面,换上了熏香过的衣服,头发也用金冠束好,才是从屋里出来。
到了屋外,他看到月如酒还在外面等着,倒也没什么意外,只是他喊了他一声,他还低着头站在那儿没有反应,他眉头一挑凑了过去。
便见月如酒手里捏着张信纸,正发呆。
陈溯雪没有特地看,只余光不小心一扫,就扫到了信上的一行字——“师兄我来找你啦,洗干净等我哦!”
“云溪竹?”
月如酒听到耳旁陈溯雪的声音,忙回过神来,偏头看到他,那张脸瞬间红了,有疤痕的那一边更是红得滴血,他赶忙将信纸放下,讪讪道:“确实是师妹……”
陈溯雪哦了一声,显然没有太在意,又或者说,他早就看出来云溪竹与月如酒之间不是寻常师兄妹。
月如酒却有些窘迫尴尬,他低着头解释一番:“如今北荒清州与我师妹结盟,我想着,若是宗铖少了我师妹那边的帮忙,他日,你与滕姑娘也能轻松些对付他……我师妹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与她这般属实是不该,但……我想着试试看,便写信给师妹,再次劝师妹和北荒清州解除结盟,我师妹答应了,所以……”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的,陈溯雪瞥他一眼,低头笑,“所以你就把自己献出去了。”
月如酒嘴唇翕动了一番,似乎想再说些,最后又红着脸什么都没说。
陈溯雪整理了一番衣服,目光看了一眼他那张半毁容的脸,道:“所以,你这脸,是不是该恢复了?”
修者想要恢复容颜不是什么难事,月如酒却总顶着一张毁容的脸,想也知道是为了让云溪竹消了心思。
月如酒摸了摸自己的脸,到底还不习惯和云溪竹关系的转变,不过他看着面前花孔雀一般的陈溯雪,若有所思,心道或许他也该好好捯饬一下了。
他正要问陈溯雪一些经验,就见他已是走远了好些,忙跟了上去。
陈溯雪余光打量着跟上来的月如酒,眯了下眼睛。
在滕香的记忆里,有过云溪竹的痕迹,有过商寔的身影,却是从没出现过月如酒这个人,他是因为他才离开离恨墟的,可后来,他有太过个机会离开他和滕香。
可他始终跟着。
陈溯雪摊开手看了一眼许久没动过的蓍草,发现他看不懂蓍草卦象了。
或者说,无法参透月如酒这个人,他仿佛无求无欲,又仿佛心有大求,蓍草给的提示是模糊的。
他收回蓍草,只心里警醒了一番,从朝西楼出来,便御风术往八擎柱飞。
……
陈溯雪到八擎柱那儿时,只有滕香一个人在那儿,没有沈见风的人影。
她躺在柱子最上面,衣裙被风微微吹过,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紧蹙着,身上萦绕着的那股淡淡的戾气始终盘桓着。
“滕香。”陈溯雪眯着眼轻喊她,唇角笑着,显然心情不错。
滕香睁开眼,歪头朝他看来,她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忽然翻了个身从高高的柱子上往下落。
陈溯雪忙飞过去。
滕香落进他怀里,重新闭上了眼睛,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靠在他胸口,她的声音有些淡,“都安顿好了?”
陈溯雪看着她此时安安静静窝在她怀里的模样,唇角往上翘着,道:“以后一起养小殊?”
滕香听完,睁开眼看他,正好对上他低下来看她的视线,她移开目光,轻哼一声:“小殊父母俱在,用不着你我。”
陈溯雪听完低头也笑了,他缓缓落地,看着滕香,试探性地低头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他走了好几日,有些不确定滕香现在还认不认账。
滕香仰头看他,在他离开时,又轻轻碰了下他唇角。
陈溯雪呼吸一顿便要追过来,却被她捂住脸推开,轻声说:“我要重新召唤天启禁兽。”
灵域内现今一共有四处八擎柱,那么理应有四只天启禁兽,但滕香却用平静的语气道:“一共还有两只,西海酆都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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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清州一只。”
如今滕香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她知晓前世的一切,母亲身陨前,曾洞悉巫族与玉龙族的隐秘纠葛,情急之中写下留给姐姐,但姐姐不曾发现。
后来她是在姐姐失踪后查她下落时,慢慢扯出巫族那些事,最后和宗铖彻底决裂。
天启禁兽并不是传言中从须弥洞放出来的祸兽,而是玉龙一族伴生兽,可助玉龙族除秽,封印须弥洞,玉龙死,天启禁兽也会从天地间消散。
当初天启禁兽被封印,也是与巫族老祖有关。
如今灵域只有她和姐姐,所以只有两只天启禁兽。
一只必然在北荒清州,因为他们常年生活在那里的大泽里。
另一只便在西海酆都八擎柱下方。
这些事陈溯雪也知道,他抱着她靠在柱上,道:“何时?”
“尽快,在须弥洞彻底沸腾,秽雾大肆扩散前。”滕香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方才柔软了些的眼睛又空灵起来,她紧抿着唇,又想到那些不高兴的事。
上辈子,她带着天启禁兽是去封印须弥洞,将秽雾消除的,为什么呢?因为高贵的北巫族大巫主宗铖没有得到巫祖传承,没有星辰之力,多年来需要吸收须弥洞里的秽气来增强实力。
所以很多时候封印都是被他揭开的,再有不知道情况的狱朱重新花力气封印。
后来狱朱失忆被他囚禁,这事就成了滕香的责任,再后来,滕香离开北荒清州,须弥洞无法控制,秽雾四散,北荒清州和东洲三山结盟,又寻求南河剑宗和西海酆都帮忙来解决。
滕香那时带着天启禁兽杀入北荒清州,除了封印须弥洞断绝宗铖力量来源,便是救姐姐。
可她去迟了一步。
姐姐被吸干了。
滕香从陈溯雪怀里下来,仰头看着八擎柱上缠绕着的铁链法阵,“陈溯雪,你帮我。”
“我在等你,帮我再次揭开天启禁兽封印。”
第37章
当初巫族老祖给玉龙族下血禁咒时, 也同样施咒将天启禁兽全部压制在四处八擎柱之下。
想要解咒,便只有拥有星辰之力的巫族才可以。
如今这天地间,只有陈溯雪可以。
上辈子是他开启封印放出天启禁兽随滕香踏进北荒清州。
一来封印法阵一重又一重, 暗含三垣四象二十八宿, 极其繁复, 将星辰之力以特地的规律灌入,除非拿到藏于北荒清州的上古姓陈秘图,很难解。
但陈溯雪研究了七天七夜,研究了出来。
当时只可惜解除滕香身上的血禁咒还需要藏于北荒清州的一件巫神器,否则那使用渊海之力会那般脱力的后遗症都可消除。
滕香因为八擎柱中玉龙残魂恢复记忆, 陈溯雪同样也因此窥得了前世诸多事。
“三天,这次给我三天就行。”他低头亲了亲滕香头发,看了看天色后, 道:“天黑星辰出后开始。”
滕香把头往他肩上轻轻一靠,什么都没说,只应了一声, 却是显而易见的亲昵。
陈溯雪不由嘴角瞧着,揽上她的腰,也沉醉于此时,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滕香没有说话,只是睁眼稍稍仰了头看他一眼。
陈溯雪的心跳有些快,垂眸看着她, 没有立即说话, 滕香似是被他乱跳的心烦扰到, 抬手按了一下他胸口。
他立刻捉住她的手,低声问:“从前你什么时候心里有我的?”
话到嘴边, 他还是问得稍微委婉了一些,将那句“你什么时候爱我的?”稍稍改动了几个字。
说这话时,他唇角往上翘着,明显的心情愉悦,前世他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可如今他却知道,滕香必然爱死他了,否则她怎么执念这么大非要回来找他呢?
再说了,她都记起所有记忆了,还愿意和他睡,愿意靠在他怀里,这不是爱是什么?
滕香对上他漆黑的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眼睛,再看他打扮得俊美漂亮的样子,连头发丝都在光下流溢出光彩,和初见时穿着粗布短褐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心底忽然生出些好笑来,这笑意一旦生出来,便是压不下去,她轻哼一声,从他怀里站直了,捏着他下巴迫使他低头,轻吻他唇角。
陈溯雪也笑,追问:“嗯?”
滕香瞥他一眼,扬唇笑了一下,却是警告他:“你不要得寸进尺。”
陈溯雪还想理论几句他怎么就得寸进尺了,很寻常的探知问题罢了,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轻声喊了声:“小香。”
滕香立刻转头看过去。
沈见风依旧穿着那身蓝色布袍,和陈溯雪比起来实在过于朴素,但他那张脸却让陈溯雪不觉得朴素,他皱紧了眉头盯着他看了看。
不怪陈溯雪认不出沈见风,前世他见到沈见风时,他胡茬满脸,不修边幅。
“他是谁?为什么叫你小香?”陈溯雪立刻拧紧了眉,转头问滕香。
沈见风也在打量陈溯雪,因着滕香的那一声姐夫,自然是作为长辈看过去的目光平静又带着一丝微妙的挑剔。
陈溯雪眯着眼看着沈见风,显然心情不悦,那狐狸精商寔亲密的“香香”就在耳边,如今又多了个“小香”。
沈见风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朝滕香走来,道:“他便是你说的人吗?”
滕香嗯了一声,“等他今晚开始解阵,三日后,我便可以召唤天启禁兽。”
沈见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陈溯雪,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对他点了下头,语气平静道:“沈见风。”
听到这三个字,陈溯雪浑身的敌意便散去了。
他自然知道沈见风是谁,是滕香姐姐狱朱爱的人,前世如果不是宗铖,他将会随着狱朱住进大泽旁边的竹屋里,安宁祥和地度过漫长的修道生涯。
但他死了,死在了北荒清州,在狱朱失踪成为朱玉的这么多年里,未曾见过一面。
想起来,比他还可怜。
陈溯雪笑着道:“陈溯雪。”
两个人男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不多时,商寔和月如酒也到了。
要解除西海酆都的八擎柱封印一事自然是要和商寔提一声,这么多年,西海酆都平静安宁,八擎柱稳稳当当压制着传说中能毁天灭地的天启禁兽,一旦开启封印,不提西海酆都诸多长老,就是在这里的修者都不能坐视不理。
商寔是如今西海酆都掌权者没错,可重要决策依然要与长老商议。
灵域上下认定北荒清州说法已经上万年,忽然商寔说要助滕香揭开封印,又说天启禁兽实则是什么玉龙族伴生兽,自然是很难让人相信。
这其中需要商寔稳定住西海酆都的局势。
滕香见他过来,还没开口询问,商寔便迫不及待变成狐狸,摇晃着尾巴要跳进滕香怀里。
只是半道被陈溯雪截走,拎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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