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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想到,凤霈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大王……大王……”杨泉手足无措,端了茶水,他不喝;想去捶肩,他甩开;最后递了一块手绢,晋王才接过擤了擤鼻涕:“我们兄弟怎么这么命苦啊!”
杨泉没办法,对门口的丫鬟一使眼色:“叫燕国公主来劝劝大王吧。”
没想到,凤霈见到女儿凤栖,越发哭得捶胸顿足,连凤栖都被他狼狈的模样惊到了,到身后抚背安抚了半天,凤霈才缓过气来,指着凤栖对杨泉说:“我这女儿在冀王温凌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了,要是冀王知道她还活着,不知会有怎样的雷霆之怒。我如今身边只有这个女儿了,要是落入他的手中生不如死地被折磨着,我还不如现在就陪了她去了!……”
原来是爱女儿而不忍。
杨泉劝道:“不会的!”
凤霈却不依不饶:“怎么不会?即使不会,我能拿女儿的性命来赌么?赌输了谁赔我个女儿么?”
直视着杨泉。
杨泉被他盯得发毛,心想:得嘞,反正温凌也不知道你女儿还活着,乖乖投降后,瞒住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不然看凤霈这疯子似的神色举止,只怕要拒绝投降?那城破之后我作为守城疆臣,我还有命在?还是花花轿子人抬人罢!
于是他说:“大王放心,既然冀王不知道公主活着,那就好办!我们开门张鼓乐投诚,靺鞨人肯定不会为难。公主先藏于卑职家的后厨委屈一下,若有机会,再送出城就是。”
他心想:若是靺鞨真让你当皇帝,连送出城都不需要,以后不要公主之名,而有公主之实,跟着你好吃好喝养在宫里不就是了?
他心热极了,觑见凤霈果真慢慢不哭了,也就明白意思了,连连点头:“大王放心!只管放心!”
杨泉极其客气,简直不对劲。凤栖看了看父亲,凤霈向那张诏书和私信努了努嘴。
凤栖拿起看了看,脸色渐渐发白。
凤霈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亭卿,为父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凤栖知道,杨泉必然对投降和投靠新君非常心热,而她是如今形势下最危险的。父亲这意思是要杨泉答应保她。
她眶子酸热,好半天终于哭出声来。
而她的爹爹,只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叹息。
父女俩相对掩涕,直到回到自己所居的公馆,也没有止住泪。
凤霈把女儿带进他最私密的禅房里,打发了其他人,又从门缝往外再三看了看,才坐在蒲团上说:“亭卿,没人愿意乖乖投降,但如今我们已经抗不过局势了。”
抗得过的时候也没见抵抗。凤栖腹诽。
凤霈继续说:“我与官家兄弟一场,虽然彼此关系不好,但总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此刻兔死狐悲,我也为他难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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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忐忑。但靺鞨人说,开城后让我们兄弟相见,我寻思日后只怕天人两隔,再无机会了。另外听说在京的王公贵族亦全部驱赶在队伍里,你母亲和其他姊姊大约也没有幸免,若是我求求冀王,期望他能让我们家人团聚。”
凤栖扭着衣角不说话。
凤霈叹口气看着她,半日才又说:“你呢,则好好躲避起来,只要不被温凌和幹不思发现,命就能保住。什么幺蛾子都不许犯!要知道,这可是全家的性命都攥在你手里!”
老父亲这样严正地警告,凤栖也知道现在磁州投降是一定的,温凌、幹不思进城也是一定的,自己一己之力无力对抗也是一定的。
父亲的话听着不舒服,但是是正理。她虽然一腔子不平和愤懑,但听话才是理智的。
翌日,磁州城大开城门,吹鼓手陈列大门两边,吹吹打打无比热闹。
守城士卒全部卸甲、解兵,穿着葛布里衣,解散头发,双手抱头跪于尘埃间。
在先头队伍之后,温凌和幹不思均是着铁浮图甲胄,骑着同样重甲的战马,缓缓跟着进城,两旁铁盾拦护,拐子马缓步跟进,刀兵闪闪,令人不敢逼视。
而官家所乘的牛车就在他们俩身后,牛车的青幔被拆掉了,皇帝用黑帻巾裹头,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敢看,蜡黄的脸色和之前那个富贵雍容的模样完全不同。
再后面是皇后和妃嫔的牛车,还算留着颜面:遮得严严实实的,隐隐可以听见里面压抑的低泣。再后面则是民间拖草料的大车,少妇和少女们抛头露面挤坐着,此刻示众一般,所以个个羞得以手掩面。
吹鼓手的曲调一瞬间都走音了。
温凌的目光顿时瞥过去,而几个吹鼓手怕见他那杀气腾腾的目光,急忙重新调整了气息,愈发卖力地吹奏击打起来。
凤霈披一条白帛,与杨泉两人跪于两王马前,见马蹄渐近,眼眶发酸却要竭力忍泪,泥首称臣,还要代谢靺鞨皇帝的“天恩”。
幹不思笑着用马鞭戳戳温凌的胳膊:“你这老丈人倒比你老婆乖觉。”
温凌气恼地别开胳膊,低喝道:“看看场合!谁跟你瞎闹!”
幹不思不屑地笑了笑。
而温凌等晋王和知府两个人跪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晋王辛苦了,磁州谨遵上谕开城迎接王师,乃是顺民,小王自然不会对城中百姓加以惩戒。晋王和知府请起吧。”
凤霈和杨泉见温凌又提缰,估计是要带着表示胜利的牛车游行一番以昭示胜利,亦是示辱,当然也不敢有丝毫反抗,急忙让到一边,躬下身子等候铁骑踏过磁州城中土地。
当官家那敞着棚顶的牛车驶过身边,凤霈抬头瞧了哥哥一眼,以往那些不睦在此刻共同的耻辱和悲怆下已然烟消云散了。他的眼泪忍不住滚滚而下,也忍不住屈膝给哥哥的牛车跪倒,痛呼了一声:“官家……”
官家凤霄蓦然睁眼,扭头看了弟弟一眼,却又绝望地闭上眼睛,低声说:“愚兄,已经是个戴罪的庶人了,九哥(宋代兄弟间口头间均称“哥”)不必如此。”
温凌回头,厉声道:“晋王请起!”
凤霈颤声道:“不……不是为身份,只是……只是为这是小王嫡亲的兄长……”
“起!来!”
凤霈不敢犟,颤巍巍爬起来,抹掉眼泪,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磁州本应繁华的街道即便站满了“观礼”的人,也阒静无声。
狼狈的皇帝,狼狈的晋王,狼狈的知府,狼狈的国家。
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城门口欢乐的鼓乐只让所有人更为悲愤,一个个下颌都是绷得紧紧的。
突然,一个烂果子朝幹不思那里飞过来,被幹不思挥刀打落在地。
他看着果子飞来的方向怒道:“谁干的?!”
那个方向一片沉默。
幹不思冷笑道:“好吧,既然没人承认,那个方向站的几十个人都给我砍了,今日城里没有见血,我心里正堵得慌呢!”
眼见靺鞨士兵气势汹汹过去了,终于有个年轻人站出来:“我丢的。我想丢的是那无耻的皇帝,扔偏了。”
幹不思正打算命令杀掉这个年轻人,温凌在马上摆摆手和声说:“既然如此,你把果子捡起来,当着我们的面扔在庶人脸上,我就饶你一命。不仅饶你,还要赏你。喏,站近些,准头可要好一点。”
那小伙子脸上爬满泪痕,弯腰捡起地上的烂果子,指着牛车上的官家骂道:“我们大梁好好的国家,你却任用章谊这种佞臣,赶走宋相公那样的忠臣!太学生上书请清君侧,你从来不听,营建花苑、信奉妖道,你从来不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过失,唯独你自己不知道!”
“你的过失,害的不是你一个人哪!”他边说边哭,“我也读过书,今日打你个‘独夫’!”
用力把烂果子掷过去,正中官家的脑门,酸臭腐败的汁液流了他一脸。
官家只是瞠目,而那小伙子却“嗬嗬”大哭起来:“汴梁没了,磁州也没了,天下又何在?我今天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我向天下谢罪!”
说罢,突然一头向牛车的硬木车辕撞去,饶是被一旁的靺鞨护卫拉了一把,还是撞得头破血流,当场昏了过去。
啜泣声在四边响起来,温凌目光环顾,缓缓道:“我说话算话,给他治伤,赏绢帛一匹。”
又眯了眯眼睛:“哪个再哭,就拉出来祭刀。”
杨泉忙对四周道:“别哭了!别哭了!”
第 135 章
杨泉强颜欢笑, 吹鼓手强作欢声,在周遭硬憋住的悲声中,官家一行到了城中悯忠寺里, 寺庙自有僧田, 僧庐也有几百间,靺鞨士兵把主持和和尚、沙弥等都赶了出去,然后把官家凤霄一行全部安置在僧寺里, 外围用用牛车团团围住, 再用士兵层层把守,滴水不漏。
杨泉的知府衙门此刻最为“热闹”, 冀王和察王, 带着他们的亲卫已经把衙门团团围住,但脸上都带着笑容,对杨泉说:“一路从汴京行军过来,人困马乏,欲向杨知府讨一碗酒喝。”
杨泉受宠若惊:“有,有有。”
急忙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又问:“侍酒的歌舞伎, 两位大王喜欢什么样的?”
温凌看了幹不思一眼。
幹不思听得懂大部分汉语,但不大会说:“我们有的是女人,不劳你费心。”自有翻译把他的靺鞨话译了。
酒席上,幹不思大声吩咐:“今天轮到‘庶人’后宫的张美人和罗美人侍奉我了, 再挑二十个漂亮宫人,换上舞伎的衣裳进来伺候。”
又问:“阿哥还是原来选在帐下的那些?不腻么?不要换些新样儿?”
温凌最讨厌他这副看着为人着想,实则看笑话般的语气与模样, 因而冷冷道:“不必换。叫她们也不必换舞伎的衣裳我觉得还是褙子、裙子看着悦目。”
等待侍酒女子的时候,不妨捧着酒杯先谈正事。
温凌对凤霈说:“庶人背盟誓在前, 我父汗废黜他也是不得不为之,但既非谋求南梁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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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我们也不打算久留此地。”
凤霈忙捧杯称谢:“多谢贵国大汗!多谢冀王、察王!”
“不忙着谢。”温凌手虚按了一下,“降书里说得很清楚,两国以后是君臣之邦我君,你臣。”
凤霈愀然色变,然而仍然很卑微地拱手:“是,是。官家降表已上,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温凌说:“既然是君臣,自然要进贡。这回犒军的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绢帛一千万匹,基本没一件达到的。”
他掰着指头:“送来犒军的金仅仅二十一万余两,银仅仅七百十四万余两,绢帛和生丝一千五百万,另有宫中法驾仪仗、珍玩珠宝、州府地图等,三馆书籍、画院书画,再加上折算为金银的后妃、宗室男女、贵戚男女四五千人,教坊三千余人,加上各色内侍、工匠、民女丁男等不值钱的,也远不抵犒军之费,更别说贡品了。”
凤霈听得面色灰暗,半日才说:“这样高的价,鄙国国库十年也还不起。”
“还不起,慢慢还。”温凌起身,背手踱步到凤霈面前,居高临下,盯得凤霈背上冷汗淋漓。
“还要请晋王辛苦,接下来十年、二十年,慢慢替你哥哥偿还。”
凤霈手抖得连筷子都握不住:“臣是顶顶无能的人,实在……实在没有能耐做这样的事。”
温凌冷笑:“你现在只是晋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然有难处。但若成了一国之君,国税厘定,解送于京,这么富庶的南梁,难道十年二十年也还不上这点子金银?还不上,诸王就多努力生子女,男的送来牧马执炊,女的送来充洗衣院(官办妓院)为歌舞伎,依然按公主、王妃折价于一千锭金,郡主、宗妇折五百锭金来算。怎么样,童叟无欺!”
幹不思听得哈哈大笑,啃着手中一只牛腿肉,“呜里呜噜”说:“阿哥,你对你老丈人未免太好了些!这样的好差事也交给他!”
温凌笑意凝结,余光盯了幹不思一眼,说:“燕国公主叛逃殒命,所以谈不上丈人不丈人。公事归公事。”
他见凤霈闷头喝酒,似乎没有为女儿之死生出悲痛之色。虽有些奇怪,但旋即听见他们叫的那帮南梁贵妇贵女们到了,也就丢开这瞬间的疑惑,而打算进一步逼迫于凤霈了。
幹不思先笑道:“张美人,今日这打扮很是漂亮!”张开手:“来,坐我腿上来。”
张美人畏畏缩缩,拉了拉舞伎那露出半边胸脯和半边肩膀的绡纱舞衫,一脸难看的苦笑,却一点不敢延迟,碎步上来,乖乖坐在幹不思腿上。
幹不思在她后颈亲了亲,笑道:“今日的熏香也好闻!”手便滑向她的胸脯,肆意捏.揉着。
张美人强颜欢笑,一声都不敢发。
幹不思又说:“来,罗美人,跳一支舞。”
宫中妃嫔,虽是低位,也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四德俱全,但不会学习歌舞之类讨好男人的末技。但罗美人丝毫不敢懈怠,跟着舞乐的节拍,拙劣地跳了一支舞。
她是个丰腴的美人,幹不思盯着她的胸看着,最后笑道:“阿哥,你看这像不像一只鲜嫩的小母猪?”
凤霈低着头不忍心看。
幹不思开始吹嘘:“阿哥,你知道我怎么样让这些小娘们乖乖听话么?其实简单得很!刚进汴京时,后宫三个小娘子不肯从命,我当着所有女人的面剁了她们的脑袋,用头发挂在帐篷顶上,脑袋随着头发飘荡着,血随着脑袋飘荡着,飘到谁脸上谁就擦下来舔干净,尝到血的滋味,还有哪个敢不服从?敢忤逆我的意思,譬如叫脱衣服脱得慢些,就是一顿皮鞭,打到晕死再用水泼醒,还有哪个敢不听话?”
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对跳舞的罗美人说:“衣裳解了。”
罗美人含着一眶泪,但丝毫不敢怠慢。
凤霈别转头说:“大王,这原是臣的嫂氏……此刻,留些颜面吧。”
温凌道:“四弟,你看,我叫的人来了。”
又笑道:“晋王,怎么不抬头看看,是你的熟人呢!”树茨
凤霈抬起头,看了一眼,就“呼”地站起身。
温凌就在他身边,顿时用手一按他的肩头,冷冽笑道:“坐下!”
凤霈觉得他手劲极大,身不由己就跌坐在椅子上,欲要再起身,肩上似乎有千钧力道一样,动弹不得。
“冀王!”他流着泪哀求道,“你不要这样!你要辱我,辱我一身即可;你要恨我,杀我一人即可。”
温凌笑而不语,另一只手对来人勾了勾:“大娘子,扶你母亲过来吧。”
凤杨噙着泪,扶着母亲周蓼慢慢走过来,步子越来越慢;倒是周蓼,始终昂着头,一脸不屈,走到近前,对晋王躬身道了万福,平静地说:“大王,好久不见了。”
温凌说:“晋王错了,小王怎么会杀您?虽然做不成翁婿,但也不意味着就不能合作。”
他指了指凤杨:“晋王爱女,可以归还,也可以归士卒、兵丁、乃至民夫们享用,只看晋王肯不肯合作。”
周蓼眼睛缓缓一轮,看了得意忘形的温凌一眼,然后转头问自己的亲生女儿:“扶桑,你告诉母亲,他侵犯了你没有?若是侵犯了”
她努嘴对着桌上切肉的解手刀:“你是已嫁的女儿家,有家庭而遭辱,将来以何颜面再见自己的夫君和子女?既然不能无耻地苟全性命,则立刻可以自裁你不畏死,就不会受那些比死还可怕的罪。”
凤杨抖抖擞擞,看了面色开始难看的温凌一眼,摇摇头说:“他没有。”
“不要撒谎!”母亲锐利的目光射过去,“你在他帐下那么久,他没有犯你?!”
凤杨哭起来:“真的没有,女儿没有对不起夫家的地方!”
温凌此刻冷笑一声:“晋王,我的善意也就到今晚为止。想拿死死活活来吓唬我,我可还真不怕!”
他伸手把周蓼脖子一掐:“你教养的好女儿,果然是三从四德俱全呢!”
周蓼脸很快憋红了,但瞪圆眼睛,一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凤霈急得抓着温凌摁在他肩头的手,求道:“大王,大王,您不要这样!我国重视女儿家的名节,慢慢谈,慢慢谈!”
温凌锉着牙齿,看着周蓼脸色渐渐发紫才撒手,恨恨道:“名节?凤栖要是有名节,今日翁婿相见,怕要欢乐许多。哼哼,你们所谓的名节,就是男人争相投降,女人争相私奔?!”
周蓼剧咳了半天才缓下来,扭头说:“亭娘嫁于你,原是为折冲樽俎,可是你们背誓在前,反而诬赖我的女儿!不错,我一直教导她三从四德,教导她女儿家最大的贡献就是为两国和平牺牲自己的幸福。但是如今,她的牺牲是白牺牲了,我只为她不值!为她悲痛!”
她两行泪下,眼睛依然瞪得极圆,毫不害怕此刻眸子幽绿的温凌:“你杀我吧。如果说亭娘是第一个不屈于敌而死的女娘,我就当第二个!”
“你当不了第二个!”温凌色厉内荏,说完这句,陡然觉得自己内里的虚弱。
南梁投降的男人不少,顺服的女人也很多,但也有宁死不肯屈服的,比如柳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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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曹铮,比如凤栖,比如周蓼,比如不屈于幹不思的几个后宫嫔妃,比如那个敢跟他当面硬杠的高云桐。
他恨他们拉长了他攻克南梁的时间,但内心深处又是佩服他们的勇气和硬气的。
凤霈被摁着站不起身,此刻恐惧至极,索性周身往下一溜,从椅子上跪倒地上,哀求道:“大王,别理这些妇人之见!今日是磁州投降的喜宴,不要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投降的喜宴”确实是个叫人发噱的说法。温凌比幹不思理智,尤其是看见幹不思啃着牛蹄,笑嘻嘻看戏一般的模样,温凌就知道自己克制不住情绪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让别人看笑话。
他伸手扶起凤霈,终于重新笑起来:“晋王别怕,我只是试试王妃和郡主的胆子。”
看了凤杨一眼:“我从未打算犯晋王家任何一个人除非今日谈不拢,亲戚朋友做不成,就只好做敌人了。”
他终于把最重要的一句话抛了出来:“你哥哥被废为庶人,但凤姓在南梁仍有威望,我父汗的命令、朝臣的举荐,要请你来做这个国君。日后纳贡、征役、安排和亲,都由你来筹措了。”
这种傀儡“国君”岂是好当得的!
凤霈连连摇头:“臣一直被称为‘纨绔晋王’,朝中这个诨号我只佯作不知而已,但天下谁不知道?臣无法服众,徒增笑柄,也多半会误了汗王的事,还请大王另择高明!”
幹不思冷笑道:“阿哥,他好像不肯听的你的话诶?!”
温凌说:“晋王,咱们要是撕破脸了,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阴沉沉的眼睛瞟向凤杨,看得她恐惧得啜泣起来。
周蓼道:“扶桑不要怕,死国是节烈。”
凤霈颤声说:“大王……不必如此。但这事来得太突然,我实在一时无法决断。”说完,掩面“嗬嗬”大哭起来。
凤杨和另两个官家后宫的美人,颇感共鸣,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
只有周蓼面色如铁,撇着嘴一言不发。
温凌想了想说:“好吧,给你一晚上思考。”
第 136 章
愁云惨雾中, “迎接王师”的晚宴结束了,温凌最后总算给了个“恩典”,让晋王夫妻、父女团聚, 然而也是愈显得珍贵, 愈叫人不忍放弃。
凤霈在妻子女儿面前抱头痛哭,说:“我何尝不知道做这皇帝是极大的耻辱,生生世世都翻身不了, 永远被史官和后人嘲笑!可如今凌逼上来, 我又能怎么做?”
周蓼冷眼看着他哭,终于说:“今日家人虽然不全, 也勉强算个团聚。在人间团聚极难, 耻辱极盛,我们何不相逢于地下?靺鞨人再强硬,难道能推着死人上御座?”
凤霈倒抽一口凉气,抬眼见周蓼已经解开鸾带,对女儿说:“扶桑,这段日子你在冀王身边受惊了,与其被折磨而死, 不如寻个自裁,还干净些。娘娘陪你一起。”
凤霈急忙伸手扯住那根鸾带:“等等,等等!”
周蓼怒目道:“你不敢死,我跟女儿自去死!拦什么?!”
凤霈哀告道:“也先过了今晚吧, 总可以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法子。”
周蓼啐了他一口:“过了今晚,人家就要来问你‘思考得怎么样了’,你那个时候还死得了吗?”
又冷笑道:“这个什么‘皇帝’, 连称为傀儡都是抬举的。明明就是靺鞨的‘搜括使’,日后长长久久把国库里的银钱、民间的男女送到靺鞨, 把我们的子民当成他的奴隶,做一个卖国的牙郎(1) !真是想想都觉得羞愤!大王如果实在不愿此刻与妾一道自尽,就请大王赐下休书一份,让妾离了凤家,干干净净做周姓的鬼罢!”
凤霈满脸通红,好半日才说:“离天明还有五个时辰,你就不允许我想想办法?这会儿就逼着我死!我死了,他们就没办法再寻一个姓凤的人来登基?寻不出姓凤的,寻个愿意坐这个皇位的,也不难吧?”
他“嗬嗬”冷笑两声:“若是只剩个我能担此耻辱,这会子应该和官家一样,被严密监视在某处,谨防着自尽,哪有随我散手散脚的道理?”
“爹爹说得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屏风后突然传出清亮的女声,“还有五个时辰,值得从长计议。”
“亭娘?!”周蓼瞪大眼睛。
凤栖穿一身厨娘的旧衣,裹着围裙,一头长发用首帕包着,脸上抹了一层锅底灰,乍一眼周蓼都没认出来。
她用手背随便抹了两下脸,对周蓼福了福:“母亲,一年多没见,哪晓得是这样相逢的。”
脸上两道泪痕,把锅灰冲出两道嫩白,但她却在笑。
“那靺鞨的冀王不是说你死了?”
凤栖说:“他是以为我死了,我那时候和高云桐一起跳入高崖下的湍流,靺鞨人不善水,自然以为人在那样急的河水里是活不了的。但老天垂怜,我没有死。”
她目视着父母,说:“如今已经惨到这步田地了,也不会更惨了。爹爹若肯受这耻辱,倒也不失为‘潜龙在渊’,等收拾完这破碎山河,爹爹可以暗中组织力量加强防务,训练兵伍,日后才可以对靺鞨的无礼要求说‘不’。”
她着重又看了一眼父亲凤霈:“朝中男人,可靠的太少,若不是爹爹登基,换成任意一个谁,只怕都不敢抗衡靺鞨了。”
周蓼冷笑道:“你爹爹,只怕也不敢。”
凤栖说:“不是有母亲在?不是有女儿在?”
“我们不过是妇道人家……”
“那又如何?”凤栖说,“我或许不能上沙场举刀挥杀,但我们有头脑,我们哪里比靺鞨男人差劲?”
周蓼问:“那如今该怎么办?如果你爹爹登基为帝,接下来就是要搜括磁州,然后逼他回汴京主持朝局,签订更加丧权辱国的两国协约了吧?”
“爹爹日后的地位势必尴尬,但也不妨用这样的尴尬。比如,现下不得已继位,凡事均加个‘权知’,帝位也是权且暂代,百官也是权宜任职,协约也是权且订立。将来,只要爹爹还舍得放手这个帝位,一切‘权且’都可以不作数靺鞨侵略我们,难道合乎两国协约?温凌娶我这个和亲公主,一直不肯举办婚礼,无非也是早早就打算了毁约。”凤栖说,“将来,咱们只要实力上够强大,道理上说得通,怕什么和靺鞨撕毁合约?”
周蓼问:“大王,那么你将来坐稳了帝位,可舍得下来?”
凤霈听她语带讥刺,不由双手乱摇:“哪个要当这个狗屁皇帝!”
周蓼默然沉吟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凤栖,终于说:“亭娘,今晚我们母女一起休息,我有些话要问你。”
凤栖点点头。
凤霈一个人孤零零被留在自己的屋子里,想必一夜叹息、辗转、徘徊、纠结。
但另外母女三个挤在一间屋子里,凤栖仍有些许害怕嫡母周蓼严峻的神色,微微垂头,心想:私奔背夫的罪过是跑不了的,肯定要被道学的母亲骂一顿。如果只是骂,厚厚脸皮也就挺过去了,只希望骂的声音不要太高,别弄到瞒不住温凌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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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蓼却没有忙着骂她,而是先说汴京的情景:“亭娘,所幸你躲过去了。实话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的败局,不仅没有亲眼见过,甚至也都没有在书中读过。靺鞨兵进城就和禽兽似的,抢金银、抢酒食、抢女人……抢了三天才安分。但他们抢,我们也只好当是蛮夷之族,未经教化,且我方战败,有此一劫也在意料中。哪晓得更过分的竟是我们自己人!
“靺鞨兵搜掠了三天,接下来则是为他国家搜刮,却不再自己动手了,把朝廷中的官员召集起来,先杀了几个不服从的祭刀、杀鸡儆猴,接下来就分派任务给这些朝臣,作为‘搜括使’,有的开具宗室、大臣的名单,以供搜括;有的划分街坊,替靺鞨人寻次劫掠;有的负责打扮抢来的美貌妇人,供靺鞨人择选折价。”
她看了嫡长女凤杨一眼,满目爱怜:“你大姊扶桑,那时候躲在家里仓屋,穿着使女的布衣布裤,两天未进水米,也未曾梳头洗脸,显得羸弱病态,希望躲过一劫。哪晓得砰砰敲门的根本就是朝中的小吏,趾高气昂问她那中书舍人的夫君:‘你家有一个新妇,一个在室女,新妇还是晋王家的长郡主,送出来吧,要作价抵准犒师金’。你姊夫王枢挺硬气的,回他:‘你知道我妻子是晋王家的郡主,你还敢如此无礼?’
“那小吏嗤笑一声:‘要的就是王妃宗姬,才能准五百锭金,你那小妹只准银百锭。不过如今实在凑不足钱,百锭银子也好的。一道送出来吧。不然,靺鞨的长官们可说了,违抗者可以格杀勿论!’王枢对他冲脸一啐,结果被一刀柄打掉了两颗门齿。”
凤杨啜泣起来。
周蓼说:“把她们俩强行掳走,送到靺鞨营地,居然还一个个给换穿衣装,涂脂抹粉,插戴鲜花,为的是靺鞨人多看上一个,可以多抵一点金银。当时有个小娘子怒斥那官员:‘你们这些朝廷官吏,作坏了国家,如今却拿我们这些女子来搪塞靺鞨人,你们的脸面到哪里去了?’后来……”
她不忍说下去,长叹一声,半晌沉默。
转而却问凤栖:“你今日说的话,让为母刮目相看。只是我不大明白,你父亲若登上这皇帝之位,该如何救国?汴京都破了,靺鞨人占据了河北各城池,连黄河周遭的军镇都掌控在他们手里,他们打仗如此厉害;朝中正直一些的官员因为不肯听命,几乎屠杀殆尽,无人可用;你父亲的胆子又那么小,他如何在这样的死局里走出活路?”
凤栖说:“我今日偷偷穿着厨娘的衣服,在外面转了一圈。随行靺鞨两王的亲卫,一个个怠懒披甲,只穿里面小衫还在嚷着‘热死了’;有好些不断在风热咳嗽,吐出来黄脓的痰;有的吃完油腻腻的肉,也不食蔬菜,只喝冰凉的井水。靺鞨军千里而来,是一支疲军,现在不适应气候,又有水土不服将要生病的样貌。我觉得撑不住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周蓼好半日点点头:“不错,他们要让你爹爹登基,无非是想全身而退,又有人继续为他们搜括,以保证靺鞨人长长久久不耕不种也能享福。百年前和北卢盟约,有些类似这个意思,只是没有这么可悲的惨败,所以岁币往来,还不算亏。”
“偌大一只肥羊,哪个不想割肉!”凤栖说,“但如今跪着,也没办法好好活命,唯有背水一战,才是唯一的机会。只是现在败局放在这里,不暂时受胯.下之辱也不行了,只能隐忍一时,徐徐再图。”
她想了想又说:“爹爹继位之后,先要暗暗起用宋纲,令他节度河南、江南两地,放兵权给他,等机会到了,就往北收复失地。然后联合晋地曹铮,把控太行八陉,继而合兵。再一个,我看河北百姓民心可用,都不愿当亡国奴,自然可以在敌后不断袭扰,所以,各地的义军要肯扶持。最后一个……”
她犹豫了一会儿,低下头说:“女儿的一个故人,名叫高云桐的,正在北边一带想办法集结力量,若能从西侧包抄靺鞨老家,或断靺鞨后路,我们就更有胜算了。”
“高云桐?”
周蓼皱起眉:“我记得这个人,我到京时,他已经很有名了,以太学生的身份上书弹劾章谊,人都说狂妄。后来流放充军,怎么又到了北边?”
凤栖低声说:“他是个有报国之忱的人。”
周蓼何等眼毒,已看出来凤栖垂头时眼皮、耳根微微泛红,而眉梢眼角微微带柔情笑意。再联系刚刚温凌的怒气,她已经明白了三分,问:“你很熟悉他?”
“有些了解。”
“不止是‘有些’吧?”周蓼的笑意一如既往冷冽得仿佛没有什么感情,似乎仍是嘲弄鄙视凤栖一般,“你和亲给靺鞨,怎么会与一个充军流放的文人有关联?还很熟悉?你说实话吧。”
凤栖顿时心头火起,想想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敢做就敢当!
于是扬眉笑了笑说:“按冀王的意思么,就是指我与高云桐私奔了。实话说,也确实已经和高云桐做了事实上的夫妻,所以我了解他,信赖他。”
周蓼那里发出倒抽一口凉气的动静。
凤栖等着挨骂。
却等来周蓼说:“反正和敌国皇子也做不成夫妻,换个人倒也没什么。就是身份到底低贱了些,我为你委屈。”
凤栖吐了吐舌头,一直垂眸没敢看周蓼,神色里却有些调皮起来。
周蓼又说:“但你毕竟年轻,经历的事儿少。我问你,那高云桐可有自己的军队?”
“当然没有。”
“那他往北方去,总不至于先落草为寇,再作为绿林好汉来集结力量?这样的草头班子要多少年才能成事?”周蓼一叠连声的问题,最后又皱着眉说,“养军队最花钱,他又凭什么让别人为他卖命呢?”
凤栖只能说:“他肯定不会落草为寇。”
但自己也未免忐忑起来:是啊,高云桐投奔郭承恩去了,郭承恩的人马他该如何调动呢?那样一支唯利是图的队伍,只怕确实一动就是千金之费,他那个穷悭吝又该如何筹措军费?
周蓼又来了一个问题:“还有,他要是在北边投奔了那里的军阀或北卢,混了个一官半职的,他还会愿意回大梁当囚徒么?”
凤栖好半日才回答:“我信他。”
周蓼认认真真看着庶女,最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第 137 章
晋王凤霈忐忑地睁开眼时, 窗户纸上已经透出了鱼肚白。
他觉得浑身酸痛,头也胀,撑着起来一看, 才发现自己是和衣在矮榻上卧了一夜, 大概是昨晚又吓又悔,自我折磨了太久,倦极而眠了。
衣裳上全是褶皱, 他蹬上鞋, 一个人在床边发呆。
俄而想到自己的妻子大概又要死死活活的,又烦躁起来。他望了望头顶的屋梁, 心里直哆嗦, 琢磨着到底是这会儿一索子吊死了干净,还是苟延残喘糊弄着活几年再说?
其实对他而言,最痛苦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决定,甚至心一横想:若是周蓼一定要逼他死,他就去死吧。省得活着还要为难。
正在发呆中,突然听见门枢“吱呀”一响,他浑身一激灵。属呲
扭头看见是周蓼推门进来了, 手中还端着一盏什么大概是送他归天的毒酒。他又是一激灵,刚刚已经准备好与妻女一道死了算了,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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