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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你有感觉到因赛特的气息吗?”她突然问道。
兔子倒是想。但是很可惜,他摇摇头:“没有。”
空气很安静, 他感受不到任何的不属于他的气息。他挤进伊涵的住所的时候,几乎是宣告主权地将自己的气息洒满了整个空间。影子无处不在,他也是如此。
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了伊涵的忙,耳朵沮丧地耷拉了下来。但他很快振作起来。
伊涵的情况有点严重, 经不起一点拖延。
“还是去医院吧。”兔子说,他心急如焚地查找去医院的路线, 打算立马打车去医院。
伊涵的备用机送给他了,最近他在学习怎么使用智能设备, 目前成效显著。
也许这不是医院能解决的。她明显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小小的孔里。
伊涵盯着手指看了几秒,忽然撕开了胶布。
昨晚只有针眼大小的伤口在经过一夜的发酵之后长到了起码有半厘米大小,她能感觉指尖钝钝的,有东西抵在伤口处,像是一块硬掉的老茧。
血肉模糊的伤痂在挤压下流出汩汩的污血,黑红色的血迹在她白皙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无比惊心。
兔子失语:“怎么会这样?”
他刮掉伊涵手心的血。黑色的鲜血没有污臭味,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
他的心脏已经超出伊涵的负荷范围了。人类和怪物的身体有着根本的差别,尤其在他一次次不由自已地靠近后,钥匙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迫切地想要离开她的胸膛,回到这里。
但本不应该这样才对。就算伊涵的身体崩溃,也该是在几十年之后,在那之前他也会想尽办法延续她的生命。
忽然脚边的影子扭动了一下,化作一根长着狰狞倒刺的藤蔓,缠上兔子的双腿,尖锐的刺扎进他的小腿中,桎梏了他的行动。
伊涵不停流淌鲜血的手指在一瞬间冒出了更加尖锐的荆棘,它把她的伤口撑大,伸出了枝蔓往外延伸。狰狞的尖刺倒挂在她的手腕上,像一圈可怖的枷锁,有黑色的气体随之冒出,湿哒哒地凝成立起来的人形。
红色的眼睛霎时间睁开!
伊涵浑身发冷。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猩红凶恶的眼睛熟悉无比,是她在酒店的玻璃窗上看到的那双眼睛!原来那并不是错觉。
在兔子赶来处理下一批因赛特之前,祂已经狡猾地做好了记号。碍于在午夜之前不能袭击人类的“规则”,祂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伊涵的举动,而是藏进了伊涵的影子之中。
果然没有找错。兔子圈养食物,并且在这个人类上花了很多心思。
祂并不只是想要吃掉伊涵夺走心脏,还想趁这个机会把兔子一起干掉。
因赛特被花园压制太久了,久到身边只剩下同胞撕心裂t肺的哭嚎。祂不甘死在兔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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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眼睛抖动着,开始旋转,雾气逐渐变得凝实,伊涵的影子痛苦地扭动着,被胀大的影子里钻出了更多的雾气,从她的脚边,黏滑的液体一直流淌到祂所在的位置。在祂的庇护下,卵鞘安安稳稳地躺在身体的深处。
只要能占据那个人类的身体,祂的孩子就有了世界上最好的温床。
想到这里,祂的眼神更加热切,期盼地看向伊涵。
无数疯狂的呓语钻入她的脑海,如虫鸣般嗡响。
杀掉他……吃掉他……为我们献上钥匙吧……
杀掉他……吃掉他……成为我们的同伴……
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
放弃你的身体……什么都不重要了……睡吧……
她克制不住地发出□□,用力掐住手臂,竭力保持清醒。
像是脑袋里住了千万的人,不同的嗓音说着一样的话,轻柔无比,带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她将脑袋抵住兔子的脊背,嗅着他的味道,才勉强保持几分清醒。
许久没有出现过问题的心脏又在钝痛了。
现在的场面糟糕透顶。昨天温存的沙发全部蒙上了一层看不出颜色的湿乎乎的水,地板也脏得要死,更可怕的是,还有个长得出奇丑陋的东西站在面前,用祂成百上千的眼睛盯着她。
她把自己挡在兔子身后。从伤口蔓延出的荆棘已经缠上了她的身体,伸出的尖端甚至已经抵在她的疤上,跃跃欲试想要将她开放剖腹。
兔子的手指硬生生卡住枝蔓,将它用力扯下,可不管怎样扯断,还是会有新的枝叶从她的伤口长出,蛇一样蜿蜒到心口的位置。
他的双手被刺划得不成样子,血淋淋的肉条挂在那些荆棘上,反倒喂饱了得寸进尺的藤蔓。
“先别管我。”伊涵面色苍白地靠在餐桌上,“把那个东西解决掉。”
柴刀已经被兔子握在手里,尖锐的刀尖划破缠绕小腿的荆棘和雾气,下一秒,它们又聚集在一起。
祂没有实体,光凭柴刀无法将它杀死。
玩偶兔哒哒地抱住他的脚踝,不知道该躲在那里。自从兔子和伊涵一起住以后,它被早就看它不顺眼的兔子扔进了影子里,现在才有机会出来溜达。它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主人杀气乱飙,伊涵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看上去马上要死了。
它伸出手,拽了一下兔子的裤腿,见他不答应,便顺着衣服的褶皱攀爬,直至他的肩头。
它是影子做成的生物,理论上没有实体,但硬生生被兔子塞进了棉花里,当做一只无害可爱的玩偶,陪在伊涵身边。
它从破开的口子里掏出一团破棉花,试探性地朝黑雾扔去,泛黄的棉花落在了身后的地板上。它抖了抖耳朵,又不舍地扔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果冻一样弹弹的,捏在手里还会晃动。
玩偶兔用鼻子抵住黑色果冻,做了个简短的告别仪式,然后瞄准目标,用力一掷——
扔出去的果冻没有穿过雾气,而是在接触的瞬间,和雾气融为了一体,它是影子,在穿越雾的一刹那,长大了血腥的嘴,将怪物整个吞噬了下去。
包裹的两团漆黑宛如在困室中缠斗的凶兽,不舍你我地吞食着。
兔子冷眼旁观,等里面的动静停歇,柴刀勾破薄膜一般的影子,果冻一样的黑影泄了出来,滑到了兔子的鞋边,弹了好几下。
玩偶兔呲溜一下抓着兔子的衣服滑下来,努力将果冻怼进开线的破洞里,顾不上再用棉花堵掩饰,它啪嗒啪嗒跑到伊涵腿边,由于洞还露着风,被塞进去的黑影又漏了出来,被它拖着跑。
伊涵将伤口里的荆棘扯了出来。十指连心,痛得她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但还没有松气,她就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昏沉,心脏处痛得不行,她用力捂住心口,回忆一瞬间涌上心头,她伸手去掏口袋,却摸了个空。
那里没有放药片。她已经不用吃药了。
黑影自上而下包围祂,兔子的柴刀卡入之中,明明是没有实体的怪物,在柴刀的刺激下却发出了非人的尖叫。
“说,你做了什么?”兔子语气中的阴毒是即将喷出的毒汁,“不想变成花肥就老实点。”
祂呼呼地笑了起来,未展开的虫翅振动,卵鞘跟着起伏。
——你不是很强大吗?用你自己去换她啊。
——我和我的孩子并不害怕死亡,相反,你要是失去她的话,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无数细小的红色眼睛顺着黑影爬出,一次次被碾碎,又有无数的眼睛涌过来,虫鞘微微颤抖,伸出了细弱的触须。
兔子的影子将祂们吃掉了。
除非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祂们的实力弱得可怕。
祂所言不假,只要用兔子剩余的力量,就能安抚在伊涵躁动的心脏。
只是——
原来,一辈子这么短,说的是他啊。
柴刀扔在了地上,他膝行向前,跪坐在伊涵身边。
她的状态很糟糕,和初见那次病发时好不到哪里去。兔子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生命再一次从她的身体中流逝。
他听到了“钥匙”呼唤他的声音。
兔子从他的上一代手里继承了花园,钥匙选择了他,所以他是兔子,而不是因赛特。强行将钥匙给予伊涵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已经失去了永恒的生命,也变得容易受伤,但他并不后悔。
爱促使他像是盲目扑火的蛾子一样奔向她所在的地方,这份感情曾经让他痛苦不堪。心里破了个大洞,风从里面灌进去,会听到某些类似恸哭发出的声音。那时候他还不太了解伊涵,发自内心地懊悔将钥匙赠出的举措。
她是个讨人厌的小女孩,只会一声不吭地忍受,不知道该怎么挥动拳头,争取养料。
然后,她长大了,用再多浮夸动人的词藻也形容不出兔子眼中的她。
见证一株玫瑰从病恹恹至完全绽放的模样是一件很让他触动的事情。起码他从未这么仔细地观察过种在花园里的吃人植物。
她喜欢穿三厘米跟的鞋,穿裙子的时候会搭一条披肩,有时候睡得晚了会来不及吃早餐——这不是个好习惯。
他知道她喜欢笑,也知道那双明媚的眼中投出的并非是专注的目光,也许她在温柔地回答,但心里绝对在想该怎么摆脱眼前的麻烦人物。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帮她收拾杂乱的房屋,或者给加班的她提供一顿热乎乎的晚餐。
日积月累,兔子的胸膛里长出了一株玫瑰,浓烈的香气让他想到那日见到的她眼中的世界。比起只有和因赛特共度的无边黑夜,他更加渴望陪伴在她身边。
人类的身体是温暖的,他想知道拥抱她时,盛放着曾经待过他的胸膛的那颗心脏,到底是什么温度。
也许所有的故事都要有个结局,他还未实现曾经无数次幻想的未来,他们之间就要迎来终结。
花园会选择出新的代行者,但伊涵只有他一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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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心脏没用了,那就再创造一个新的。
柴刀对准他的胸膛,尖锐的刀尖没入□□,像是撕开一团布料那么简单。
伊涵费力睁开眼睛,看到了满腔如血般鲜红的颜色。
花枝横斜,零落的花瓣洒出,遮盖了她衣服上的血迹。
馥郁的芳香盈满房间。
她伸手,触碰到了玫瑰。
“这……是什么?”
“是我的心脏。”
也是你埋在我心口的种子。经过不知多少个春秋的蛰伏,在他的剩余力量的催熟下,它终于开花了。
“我想听真话。”伊涵咳嗽几声,“你想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有任何后果。兔子想:只不过他要提前离场了而已。
“你看。”兔子的声音依旧温柔,“它是红色的。”
这颗心脏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因为兔子对一个人类的爱情而长出了花朵。怪物的身体并不能养出有生命的植物,可它慢吞吞地长出来了。
看,他也是有心脏的,并不比她的同类差。
“我看到了,”伊涵的手无力垂下,因失血过多,她的眼皮已经要睁不开了,“快点……把它塞回去。”
“不需要了。”
兔子将玫瑰摘下,胸膛中空洞一片,他能感到力量在逐渐流逝,影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玩偶兔软绵绵地趴下来,从洞口中流出的黑影一动不t动地趴在原地。
“等等……你要做什么?!”
兔子双手握住她的手,“不要难过,我是你的兔子。”
我的玫瑰是你的。
我的心脏也是你的。
他已经得到了她的回应,再次为她献出心脏也是理所当然。
黑影从兔子脚下慢慢迁移,伊涵的影子和他的交叠在了一起。
浑身上下都在痛。她新买的睡衣已经报废了,来不及惋惜打水漂的钱,她惊怒抓住兔子的手,“不要!”
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横跨在他身上,硬生生踩住他的手腕。
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因为先天性的心脏病,她很注意自己的情绪起伏,哪怕后来康复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这么快过。
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谈恋爱。因为对的那个人没有出现,所以她从来都吝啬施舍自己的目光。
这么多年,她真的一点都不孤独吗?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能够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麻烦别人,但是啊,在看到莫名其妙被收拾好的房间时,她忽然释然了。
就这样放弃挣扎吧。
黑暗给她熟悉的安全感。在医院的病床上,在孤儿院窄小的床位上,在回家下班的夜路上,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果然,他和想象的一样完美。
“现在不是——”兔子挣扎。
“你想逃走吗?”伊涵反问,“家里乱七八糟的你都还没有打扫,就这么一走了之?”
“可是……”
伊涵制止他即将出口的话,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为什么,被你叫做“钥匙”的那个东西好像认可我了。我现在好多了。”
她单手朝外张开,霎时间柴刀飞至,她熟练地将刀柄抡了一圈,抵住兔子的喉咙,“现在我们来解决你的问题。”
刀尖在他的喉咙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她用力将他的领带锁紧,直到兔子的呼吸变得急促,窒息感伴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降临。
她撒过很多谎,也并不是兔子看到的那样不懂得争取,但只有面对他时,她从来说的是真话。包括吃掉她的那番言论。
她怕死,但更加害怕没有人给她收尸。尸体会变成在屋内发出可怕臭气的肉块,她会带着所有对于死亡的可怕幻想陷入黑暗。她发自内心地憎恨死亡,直到现在都无法坦然接受。
……她不想看到兔子死在她的面前,正因为知道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事情。
伊涵的侧脸沾着斑驳的血迹,笑容灿烂:“亲爱的,你刚才想做什么呢?”
“不会是耍赖不想做家务吧?”
兔子投降地举起了手,就在他以为会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之时,忽然锁骨处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伊涵将刚才留下的伤痕一点点吻去。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不小心弄疼他。
血染上她的唇,有种妖异的艳色。
她疲惫地倒在他的身上,兔子伸手将她包裹住。
“别再离开我了。”
死也别想。
Bunny Mn
兔子收拾了满地的狼藉。清理碎掉的花瓶花了他不少时间。
做完一切后, 他看向伊涵,终于下定决心:“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伊涵扔掉擦手的毛巾,干脆地站起身:“先等我换身衣服。”
要是就穿着破烂睡衣出门, 绝对会有人报警的。
报废的布料被扔到了一边, 她抚摸着□□的胸口,身体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面色也重新恢复红润,洁白的胴体几乎完美无缺, 除了胸膛上这一处。
要不是垃圾桶里还没处理的碎片, 她还真的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按照兔子所说, 她已经得到了他一半的力量。钥匙承认了她, 也就是说伊涵现在也能使用他的能力了。
最好别。伊涵对拥有超人的力量并不感兴趣, 她讨厌那些丑陋的东西。
她想着,套上了毛衣。
兔子要带她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纸币打了个的。
付钱的时候, 司机师傅叮嘱:“别离那边太近, 那地方邪门得很!”
伊涵:“什么地方?”
“你们难道不是想去那座玫瑰园吗?那些小年轻都是去哪里拍照的,结果一个个生病受伤的,都上了报纸呢。”
闻言, 伊涵瞥了一眼兔子,后者心虚地转过了头,假装无事发生。
“谢谢您,不过我们不是去那里的。”
转身, 伊涵抱着手臂神情微妙地盯着兔子:“本事还挺大啊。”
兔子无法忽视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讨好地去勾她的手, 在触碰到指尖的那一刹,将她的整个手包裹进去。
“是他们自己闯进去的。”没碰到奇怪的东西才是应该庆幸的事情。
铁栅栏将里面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他们站着的地方还是灰扑扑的石砖街道, 而里面被鲜红的玫瑰铺满,几乎克制不住不把视线放在盛放的玫瑰之上。
兔子微微鞠躬:“欢迎来到花园。”
伊涵将手放进他伸出的手掌中,跟着他的脚步探索这个神秘的地方。
鹅卵石被压成一条窄小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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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能供一人通过。玫瑰的枝叶野蛮地生长着,不加修剪,盘错的根节交缠在一起,稍不留心就会划伤路过的人。可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感应到有人通过时,收缩了伸出的枝条,避开了他们的前进路线。
一望无际的红色,红到甚至有些发黑。
越到深处,玫瑰的味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因赛特身上的腐臭味。
这里是花园,是处刑场。
尸骸裸露在地面上,硕大的虫足还在蠕动着。
“你会害怕吗?”兔子问道,“我不是人类,也完全学不会人类的规则,还看守着这样的怪物。”
伊涵反问:“这又是你想要逃跑的前摇吗?”
兔子无力:“我没有——”
“那就够了。”伊涵笑着说,“我不是怪物,就算接受了你的心脏,本质也是个庸俗的人类,喜欢钱和摆烂,而且还经常没空,加班调休是常有的事,你怕了吗?”
兔子:“……”
兔子:“没有。”
但会稍稍有点吃醋。她加班的时候,他无时不刻不想冲进公司把她扛回家。
这就够了。
兔子的小窝搭建在刑场附近。是一间破得几乎要散架的木屋,他对生活品质没有追求,只要能挡雨就行了,因为雨水会弄湿他的毛绒头套。
伊涵几乎一进去就想捏着鼻子跑路。
兔子很久没有回过这里,木屋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臭味。
不过她觉得在这里造一栋新的房子不错。周围是玫瑰,空气也还算清新,主要是面积足够大,她想修个游泳池都够。
兔子听着她絮絮叨叨,等她有些干渴,递上水杯:“那按照你说的那样建个房子怎么样?”
伊涵早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笑眯眯地回答:“好呀。”
兔子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朵,总感觉又跳进了伊涵的圈套。
于是他当真开始动手修建一座“人类能够居住”的房子。伊涵要求要有电线和wifi,他依旧搞不懂为什么现代社会的人会把这些管子当做生活的必需品,但还是照做了。
好在有些事情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影子就能帮他完成。黑色的影子下沉,将木块一排排摆好,砖块条理分明地堆砌起来,不出半个月,房屋已经有了雏形。
原来除了杀虫之外,影子还能这么用。
兔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总感觉之前的几年全都白干了呢。
作为一名合格的家养兔子,在伊涵下班时,他已经做好了晚饭。透明的玻璃杯擦得反光,里面装了橙色的橘子汁。
晚上没事,两人坐在藤椅里晒月亮。
什么都不说是常有的事情。
伊涵却完全不会觉得乏味。
她玩着兔子的手。他的十指很修长,关节处是人偶般的瓷粉色,完美得不像是人类的产物,色气得有种想让人打破的冲动。她按住兔子的手腕根部,拇指顺着弧线压下,朦胧的血管在肌理下若隐若现。
他曲起手指,试图抓住她。
伊涵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别闹。”
兔子乖顺地放下所有的反抗,任由她折腾。
她的拇指滑到他的指根处,像是按下琴键那样轻敲着,指关节宛如真正的人偶一样维持着她摆出的动作。起初,她对这项游戏还有些兴趣,但很快,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头套上。
“你从一开始t就带着头套吗?”
“唔,大概吧。太久远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伊涵跃跃欲试拎住他的两只兔耳,“可以摘下来吗?”
兔子立马伸手,将头套固定在脑袋上,语气带着激烈的挣扎:“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身上你哪里没看过,公平一点。”伊涵直起身,手靠在他的肩膀上,夹着他的领带。
“那是因为……”
兔子说不出个所以然。
让他摘个头套好像要扒光他的衣服去游行一样,看他这副誓死捍卫贞洁的样子还怪有趣的。
之前兔子也不是没摘过,不过可惜的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她什么都看不到。好奇像是不停挠爪子的猫,她没有放弃这个念头,随着兔子的反抗愈演愈烈。
“看了你的脸我会死吗?”她问。
“……不会,”兔子吞吞吐吐地说,“但我……”
他话还没说完,伊涵唰得一下把头套摘下,他受惊地遮挡住面部,阻挡伊涵紧盯的视线。
“别看,不好看!”
伊涵勾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兔子只露出一个过分白皙的下巴,眼部的位置被牢牢挡住。然而他并不能将全部完全遮住,浓密湿润的睫毛在指缝后扇动,淡粉色的下唇有很明显的唇纹,看上去更加像人偶了。
伊涵拖着下巴,没有强迫他把手拿下。
他的唇形很好看,很适合接吻的样子。这么想着,她已经行动起来,将他的手按在脸上,干脆利落地吻了上去。
犬牙咬住他的舌尖,吮吸轻轻慢慢的,等到他开始放下心享受这个吻之时,又故意缠紧,逼迫他张嘴换气。
衣衫已经凌乱了。伊涵身上的温度点燃了他,直至黑暗重新将他们包裹,柔软的床铺向下凹陷,他开始主动回应这个吻。
还真是畏光呢……伊涵漫不经心地想。
身上的人不满于她的分心,故意发出明显的吞咽声。
“好看的。”她忽然说道,凭着感觉捧住他的脸,亲吻他湿漉漉的眼窝,“你很漂亮。”
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她钟意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满足于陷入这样一种关系,她不是某人的装饰品,而是他的主宰,能够掌握一切他的情感起伏。
品尝他迷乱的样子是会上瘾的。有时候又不禁埋怨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害得她心里的怪物被喂得饱饱的,渐渐长出了可怕的獠牙和利爪,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他们的生命已经被完全捆绑在了一起,直到被当做心脏的钥匙脱落之时,他们会一起迎来终结。
她的手腕上圈着兔子的领带,绳结的末端在兔子的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她一伸手,兔子就不得不挺起背向前。
真听话。
她满足地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那天听到的并不是错觉。
真的有心软的怪物降临在了她的面前,掏出了自己的心脏和一切,用生命为养料,将即将咽气的她救了回来。
她真的很过分。不仅想要他献上自己的一切,还要他的本身完完全全属于她。好在,她的目的达到了。
也许她是比怪物更加可怕的存在。
伊涵轻声问道:“你不会走了吧?”
“不会。”兔子追逐她的唇舌。
接吻的次数很少,有时候带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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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做也会觉得有点怪异,但伊涵没有异议,他也就闭口不言。他还挺喜欢接吻的。
她的舌头很软,汁液有股甜蜜的味道。她的一切都让他着迷。
伊涵按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那就好。”
她像是中世纪迷惑人心的恶魔,用着足够娴熟的勾引人的手段,捏着他的后颈说:“约好了哦。”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先离开。”
这份纠缠,死也不会罢休。
直到他彻底被她吞吃殆尽-
花园的房子在第二年来临之前装修完毕,他们在新家过了新年。大年三十那天,他们窝在温暖的木屋里厮混一整天,糜烂的香气被玫瑰遮掩,伊涵肩膀上挂着兔子的衬衫,她踮脚亲吻兔子的头套。
“喜欢你。”
兔子扶住她的腰部,低低回应:“我也是。”
他做了个决定。
新年过后,伊涵恢复了忙碌的状态。
陆经理帮忙介绍的房子没有退掉。木屋离公司着实有段距离。到手的薪水涨了一大截,她终于有底气考虑买房的事情了。
新房子要有足够的空间把兔子藏起来。
这算不算金屋藏娇?伊涵戳了戳水笔,开始发呆。
实习生路过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姐,别惦记你家那位了,现在还工作呢。”
新年过后,伊涵手上突然出现了戒指,明显是对戒的款式,连陆经理也被吓了一跳。好在大家都很有分寸地没去八卦,只在私下谈论伊涵那位从来没有见过身影的丈夫。
实习生却觉得是上次撞见的和伊涵一起出门的带着兔子头套的男人。
“要担心的是你。”伊涵微笑着将文件递给她,“虽然不是实习生了,还是要谨慎一点。”
“这不是学新的东西嘛。”实习生叹气,“我先去忙了。”
伊涵将人打发走,摩挲着硬邦邦的戒指。
款式是荆棘的模样,兔子那枚是玫瑰。
她还记得那天把戒指套他手指上,对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嗯,哭得很性感,声音也很好听。
她有些可惜没有录下来。
今天她加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小区周围安静无比,空气中只剩有气无力的蝉鸣。
她裹紧外套,匆匆地在光下行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害怕走夜路。
扑棱的蛾子在灯罩下发出滋滋的声音,在灯柱之下已经堆了一批死掉的尸体。
忽然电流窜动了一瞬,她如有所感地转头。
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突兀地生出了一片阴影。
路灯将他的耳朵拉得很长,像是两轮尖尖的月亮。
他终于鼓起勇气,趁着夜色还未逃走,亲手将花束递给你。
带着兔头套的青年羞涩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伊涵站定,等着他上前,欣然将手递给他。
“当然。”
和怪物结婚什么的……听上去也不错?
蛇面
最近心神不宁, 恐有大事发生。凌迩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三日后,她果然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老家托关系传话, 远房伯父去世了。
这本来跟凌迩没什么关系, 她和这位伯父只有几面之缘,不算相熟。可这位伯父亲手创立了学校,硬生生在封闭陈旧的山村中给予了凌迩往外伸展的桥梁,对她有再造之恩。就算再不情愿, 她也是要回去奔丧的。
老家的人也吃准了凌迩的性格, 这才想办法让人带话给她。
坐上回程的巴士, 凌迩还有些晃神。直到碧色宛如连天的枝叶, 将整个世界全部拉入含蓄而绵延的山峦之中, 她才有了几分实际感。
她回来了。
回到了逃离了七年的地方。
从山里逃出去后,前18年所经历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站在霓虹灯和光鲜亮丽的招牌中, 她拥有了在无限的勇气和热情, 也因此连回头都不肯。
大巴跌跌撞撞在山路上行驶, 这段路很不好开,因此每周只有一趟车,还只到达山脚。凌迩下车后还需走上三个小时山路才能抵达螣村。
螣村封闭落后, 不欢迎外来者。除了上学的孩子外,男女老少皆在本村落内生活,从不外出,就连每日的采购都有专人负责, 就好像要将所有人圈养起来埋在螣村这个坟墓里似的,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 螣村至今还未通电。
小时候,凌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听挑着扁担采买的奶奶讲山下的人和事。据说螣村以外的世界里, 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流行一种叫做电视机的盒子,三寸的小人被关在盒子里面唱戏,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山下的世界从午后的阳光中跑进了她的梦里。
高中毕业后,她和家里大吵了一家。凌迩不愿意当农民或者是做女工,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偷偷逃走了。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乡下,也幸亏她天性坚韧,靠着打工赚足了学费,随后在城里找了份体面的工作,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到底是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说一点也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还有那个人……
想起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眸,她的呼吸一滞,逼迫自己忘记脑海里的画面。
凌迩站在村口那块古朴的石碑旁,从外往里打量着。t
正在游戏的孩童不说话了,捏着手里的木质玩具悄悄看着她。许久,才鼓起勇气喊住她:“喂!你是什么人!”
这个女人是陌生面孔,眼睛很黑,也很幽深,像是见不着底的深渊,她白得不像话,唇角往上翘着,有着鬼魅的美丽。就算她带着亲切的微笑,小孩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
“我是凌家的。”凌迩笑着说,她把弄乱的头发往耳后别住,宽松的袖子落下,露出一截光滑细腻的手腕。
她的气定神闲让小孩有几分愣神,然后迅速跳下栏杆往后大喊:“凌迩回来啦!”
做完一切后,他继续爬上围墙,“你就是凌迩?”
“你知道?”
小孩撇撇嘴:“当然知道呀,他们说你吃人呢,让我们不要学。”
凌迩忍不住笑了起来。
出来迎接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停在凌迩面前,“姐,快走吧。”
他的领口别了一朵白色的布花,头上带了麻布帽,面容清秀,眼圈还红着。凌迩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出来接人的是你?”
凌越华咧嘴:“就我最闲。我爸最喜欢的学生是你,怎么着也得出来接一下。”
他帮凌迩拎起了包:“本来以为你不回来了。孙老师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的消息。”
“伯伯病逝,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回来的。”
凌越华抿了抿唇角,望着凌迩的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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