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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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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咬器

电脑屏幕发着幽幽蓝光。

过于宽大的镜框从司晴的鼻梁上滑下来。她咬着烟, 猩红的烟头明灭,她深深吸了一口,含着烟猛得灌了口酒。

“咳、咳咳。”酒液从唇角溢出,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 靠在椅背上放空。

电脑已经快要报废了,是很老旧的型号,显示屏碎了好几块,勉强用胶带拼了一下, 开机花了快五分钟, 在满屏蓝色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时不时还有一些杂乱的黑色竖线在上面错乱出现。

在刚连上网的瞬间, 自动登录的账号里瞬间塞满了未读信息, 全部来自被她标记为【害虫】的账号。

称呼顶头上司为害虫,她大概是独一份的。

全世界范围内都对菲力公司发明药剂的善举感动不已, 可谁都不知道, 在外人的眼中的大善人会私下威胁司晴, 要是她将药剂的缺陷公之于众,就把司晴供出去挡灾。详细的科研资料全部被记录在案,每一份都签着她的名字。

结局不会是两败俱伤, 而是司晴永无翻身之地。

司晴害怕了。她扛不住铺天盖地的唾骂,她肯定活不下去的。

但好像也无所谓。按照这个活法,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烟灰掉到了手背上,烫出一小块红印。她刮了刮手背, 刮下一层被烫开的皮。

混乱的作息让她的身体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加上抽烟喝酒, 阎王每天都在向她招手。

司晴命不好,但命硬, 硬生生挺着不算康健的身体,绞尽脑汁阴奉阳违。

尽管下不了贼船,用尽全身力气摆烂,她还是能做到的。

她点开后台的观测器,跳出的弹窗很快显示出睡死的牧舟的身影,圆珠笔在虎口上转了个圈,她推了下快要掉下的眼镜。

身体素质不错,比他自己描述的还要好很多。也还年轻,更没有不良嗜好,可以适当加大训练和药剂浓度——

她的思索中断。

在牧舟的思维反应速度上打了个圈。

牧舟看上去是条脑子不太灵光的傻狗。但对外界的变化很敏感,尤其在兽化的刺激下,拥有了和狗共通的快感,必须斟酌药物的选择,不然会造成不良后果……

笔记记了满满当当的十张。等到她搁下笔,头痛得都快裂开了。

窗帘的缝隙里依稀可见熹微的晨光。

司晴匆匆洗漱,缩回了床里。

眼前阵阵发黑,她努力忽略过快的心跳,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意识瞬间遁入了黑暗,身体仿佛被压了重重的东西,死命地扒住她,不让她上浮。司晴出了一身冷汗,睁开双眼,面前杵了一个灰棕色的发顶,睡得乱飞的呆毛翘起两根,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牧舟的下巴压在她的手上,扒着床边看她,见司晴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身后的尾巴欢快地摇了两下。

“下午好,姐姐。”

司晴下意识去看手机,揉着发疼的额角坐起,“没让你上楼,快下去。”

她明明把门锁住了的,这狗是怎么进来的?

牧舟委屈地撑在床沿:“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才上来的。”

破得快成抹布的T恤被洗得发白,他往前一倾,宽大的领口兜不住的胸就全部袒露出来。裤子还是湿的,半夜被他洗了一次,没有干透,散发出一股潮气。

他跃跃欲试想要扑上床,和昨晚一样来蹭她,在司晴凶到马上要捅人的视线里,缓缓将手规矩地放在了大腿上。

他吸了吸鼻子,“你昨天又抽烟又喝酒,今天还能好好工作吗?”

他用那种忧虑的声音问:“姐姐,你不会治死我吧?”

司晴:“……现在还在观测期间,不会让你这么快死掉的。你应该要适应我的工作时间,虽然说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但你应该要知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应该出入我的卧室。”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大概是怕牧舟那副蠢样根本理解不了她的话,她居然把话说得这么“无微不至”。

她拽过被子,挡住露出的肌肤,“出去。”

牧舟没有动作,恰恰相反,还壮着胆子想往床上爬。

“我不是人,我可以不走吗?”他腼腆道,“我是狗,你想看我的身体检查报告吗?我是有正规的医院发的狗牌的。”

司晴无话可说。

被打扰睡眠的阴暗批社畜爆发了。她衡量了一下拳头和茶杯的威力,抄起了枕头砸在牧舟的头上,“滚。”

她骂人也有气无力的,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心率过快,头晕恶心。司晴捂着胸口喘息,而牧舟抱着枕头,摇着尾巴看她。

他根本没听进去。

司晴:“……”

她在对狗弹琴。

司晴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无话可说。

而牧舟却从这阵不同寻常的沉默中解读出错误的讯号:“所以,我能留下来了?”

“你说呢?”司晴已经半点脾气都生不出来了。

据说苏牧是最聪明的狗,牧舟和它搭了半个边,但一点人家的智商都没继承。

研究对象应该像是仓鼠一样宅在隔间里,她说什么就做什么。规则限制得了人类,但却拿狗没有办法。

“狗能和人一起睡觉吗?”

牧舟:“不能吗?”

“要看是人是狗。”司晴下床,吸踏着拖鞋走动,捞起了掉在地上的烟盒。

和下面的杂乱相比,上面要干净很多,空荡的白板间,扔了张床和桌椅,就算作她的卧室。角落里堆着喝光的酒瓶,从名贵的洋酒到瓶装的廉价t果酒,几乎都能开个展览会。

她对瓶子情有独钟,洗干净后把它们摆上了柜子,是这个房间里唯一整齐的角落。

她将椅子拖过来坐下,牧舟也跟着她到处转,眼巴巴地蹲在她的脚边。

烟盒已经空掉了,她捏扁盒子。

没有烟,身上痒得很,总想抽点什么。她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在牧舟的尾巴上。

“你觉得你是狗?”

“对啊。”牧舟肯定地点头,“我有尾巴,但大家都说这是病。”

他膝行上前。

司晴的脚翘着,悬在空中,他握住她的脚踝,拉着踩在他的膝盖上,殷勤地说:“踩这里会舒服一点。”

他的裤子是湿的,然而有拖鞋挡着,还算个不错的脚蹬。

司晴顿了两秒,勾手,“你过来。”

牧舟连忙上前,将头放在她的膝盖上。他吃惊地感受到司晴正在揉他的头发,姐姐的手软软的,还带着一股混着酒精的香味,他呼噜着摇尾巴,又将头蹭过去一点。

要是姐姐能每天这么摸摸他就好了。

脑袋上的动作忽然停止,他抬起头,就见司晴把玩着扁掉的烟盒,随手扔到了三米之外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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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帮我捡回来。”

牧舟不明所以,刚想站起来,就被司晴踢了踢小腿,“狗是怎么做的?”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他小声问,不情不愿地趴下。

“你猜?”

止咬器挡着,他没办法靠近,只能用手将烟盒塞进嘴里,嫌弃地用牙齿压着,带回司晴面前,也不主动交出烟盒,就那样看着她,等司晴妥协,伸手去从他嘴里扣。

尖尖的兽牙又抵住她的手指,示威性地留下浅浅的牙印,他故意发出显眼的水渍声,像是不经意地将她的整个手指含在嘴里,像是要一口气吃下去一下,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阴翳。

司晴拔出手指,沉默地在他身上蹭干净,将烟盒扔进垃圾桶,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继续。”

牧舟秒变快乐小狗,心甘情愿低头,头发又被乱糟糟揉了两把,屁股后翘起摇晃的尾巴忽然被人揪住。

司晴的手指夹住尾巴,这时倒是慢吞吞地从中段开始夹,动作一反常态地耐心细致。她按住牧舟的脸不让他抬起,声音冷淡:“你是狗?”

“嗯……我是。我是姐姐的狗……”

很少有被这么玩尾巴的机会。他忍耐着声音,只小声哼了几下,脸已经红透了,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隐晦地上前挡住自己的下半身。他不断地舔着牙,想咬住什么。喉结滚动着,不断吞下即将泛滥的口水。

司晴在撸到尾巴根的时候忽然停住,只夹着尾巴尖尖。

他今天的表现比昨天好了很多,但她一碰尾椎,他还是会绷不住,甚至还流了几滴眼泪。

“狗呢,只会捡东西就够了,”司晴把人推开,嫌弃地擦着被弄湿的睡袍下摆,“他是不会对着主人发情的。”

“现在清醒了吗?”

牧舟保住了自己唯一一条裤子,蓝眼中全是没有被满足的水光。跪久了,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他崴了一下,又恢复了自然。

“是,姐姐。”

司晴欣慰无比。

正常的说理他听不进去,把人弄哭之后居然就听话了。她感觉自己成长了不少,居然懂得训狗了,也许辞职之后的某天,她真的可以养只狗看看。

前提是她活得到那时候。

牧舟自言自语道:“我是狗,不对,我是人……”

他仿佛陷入了混乱之中,一会儿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去抓自己的尾巴,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是……”

他安静下来,似乎想通了什么,欺身上前,膝盖分开司晴的双腿,往上一顶,撑着椅子扶手低头看她,他咬字坚定无比,甚至小小地吠了一下。

“汪。”

姐姐把他带回家了。

姐姐要养他。

姐姐给了他一个房间。

姐姐给他快乐。

所以不管姐姐对他做什么,在姐姐不要他之前,他都是姐姐的小狗。

要是没有止咬器的遮挡,他会马上扑上去,用略长的舌头一寸寸地去舔她的脸,尾巴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我是狗。”

止咬器

司晴没有办法继续吐槽牧舟顽固的自我认知了, 她看着抱着她的腿似乎要继续发表衷心狗狗宣言的牧舟,只想火速干掉公司早点下班。

比工作更难的是和同事之前的交际,比和难缠同事打交道更加让人崩溃的是遇到可怕的甲方或乙方, 还有精神不稳定的小白鼠。

“去去去, ”司晴刚起床,又想倒回床上,“吵死了。”

“但是你该吃点东西,”牧舟说, 他摇着尾巴, 笑容很灿烂, “我很会做饭哦!”

在被调职之前, 她用为数不多的假期短暂地放纵了一下, 一睡就是一整天,晚上喝酒抽烟, 于美好的夜晚干得烂醉, 全然没有之前谨小慎微, 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

以前的同学都惊讶于她的堕落。

变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第一次尝到尼古丁,尝试喝到神志不清,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至养成习惯,把自己变成糟糕的模样。

与她而言,堕落并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在潜移默化间早已渗入她的生活。

她疲惫地问:“我不饿。”

“等下可能会给你个体检, 今天就结束了。明天恢复正常时间上班,我会很忙, 你没事做的时候可以去外面转转,我不限制你的行动, 但不要被警察发现。”

能被公司选中的病人,危险程度一定不低。大部分都是需要被政府强行送去安置所关押的存在。兽化一旦开始就无法扭转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哪怕无法得到非常好的成效,菲力公司出品的药剂也被人争前恐后抢购。

更可怕的是,哪怕药剂只对五分之二的人起效,菲力也选择将试剂的浓度冲淡,逼迫他们不断购买,产生依赖性。高昂的医药费使得无数家庭在铁索上苦苦求生。

但说实话,周围实在没什么能逛的地方,周围只有一个加油站和便利店。

她强迫自己振作精神。要是研究能成功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她得尽快从这种颓废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她终于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下楼。

只是一晚上,楼下的状况完全变了个样。牧舟花了一个上午的功夫打扫,地砖光鉴照人,垃圾统统被扔到了外面。

司晴沉默了一瞬,“你做的?”

牧舟的尾巴甩得欢快,几乎要飞起来,他期待得到她的夸奖,低着头,将毛茸茸的脑袋拱到她面前。

然而司晴只是一言不发,从抽屉里抓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我不喜欢有人动我东西,”她说,“下次别做了。”

要是换成更狠一点的话,就是“再动就剁了你的手”。司晴习惯将东西胡乱放,她的记性很好,就算乱扔也能记得它放在哪里,但牧舟的好意变成了破坏,脑海里的空间顺序全部被打乱了。

牧舟忐忑:“重要的实验数据不会被我弄丢了吧……”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把资料放在这种地方,”她眉头锁得紧紧的,“你打乱了我的暗杀名单,我找不到我最讨厌的人了。”

翻遍了整个记仇名册,有关【害虫】的那一页都不见踪影。

牧舟呼吸都变轻了:“姐姐,以和为贵,暗杀什么的有点过分了,给他套个麻袋就够了……”

害怕自己某天不小心惹恼了司晴,也被莫名其妙做掉,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司晴,没有从她脸上找到发怒的神情,牧舟松了口气。

司晴:“……”

她虽然记仇,但真正记下来的都是一些真正该死的混蛋,还没到杀人狂的程度。

司晴:“算了,先去实验室吧。”

她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暗门,这之后是一台老式的电梯。牧舟顿时想起了不知多远以前看到过的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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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电影,他挨在司晴身边,拽着手铐东张西望,“实验室在底下?”

司晴推上眼镜,白大褂服帖地顺着腰身垂下,哪怕被她洗得皱巴巴的,也自带着几分矜持高傲的威严。眼镜后的黑眼圈很深,如烟熏妆似的挂在丧丧下垂的眼尾下,她的睫毛很长,几乎触碰到镜片。

她的面孔看上去很憔悴,有种吸血鬼的冰冷的美丽。

牧舟舔了舔唇瓣。

他有点想咬她一口。

不知道她的血是不是热的。姐t姐身上有一股很浓很浓的酒香,仿佛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酒,从薄薄的皮肤下自然而然地发散出来,哪怕只是站在她的身边,他都被熏得醉呼呼的。

颓废的烟香是其中夹杂着的特殊调味品,酒烈,而烟使得她身上的品味变得更加复杂,缭绕着让人放松神经,毒药使得麻醉在飘飘然间。

狗对气味的变化很敏感。

他可以做到分开司晴身上的每个部分的味道。比如头发和锁骨处的香波味更浓,嘴唇和手指上有烟酒的气味。他不喜欢烟味和酒味,但越是不喜欢,越想试试她的味道。

对于食物的好奇几乎烙印在每只动物的基因之中。生存依靠食物,品尝食物也能满足口欲。牧舟忍不住咕咚一下,在狭窄的电梯之中格外清晰。

牧舟身体一僵,几乎不敢去看司晴。

司晴心不在焉地玩着打火机。牧舟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她见过不少丧失理智的人类,发病时撕咬着路人或者是自己的亲属,完全沦为了野兽。

牧舟的反应很正常。

电梯停下,她走出,命令道:“跟上来。”

真正的实验室安排在地下负一层,哪怕许多仪器看上去还是破烂,也比上面的情况好了不少,起码这里没有那么多垃圾。

牧舟弯下腰,盯住控制台上一块可疑的深棕色,他伸手去刮,指甲里残留了同样红棕色的碎末,轻嗅,有一股铁腥味。

是血。

电压不稳地跳动两下,身边看起来像是牙医道具的仪器发出刺耳的鸣叫声,牧舟被吓了一跳,夹着尾巴去贴司晴,却被她嫌弃地捅了一胳膊肘。

他锲而不舍,试图将整个人埋她怀里,如同受了委屈呜咽的大狗,低低地控诉:“姐姐,我怕。”

司晴无语:“你应该害怕的是我。”

几秒过后,电灯恢复了光明。

惨白的顶灯罩在她的身上,有种令人发毛的鬼片的既视感。镜片反着白光,她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真有疯狂科学家的模样。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套,乳白色的橡胶在她手背上崩得紧紧的,

她弹掉落了灰的仪器上沾着的毛发,“去那里坐好。”

昨晚勉强收拾出一份针对牧舟的方案,但还得根据他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牧舟生理性抗拒会将他四肢全都束缚的操作台,但在司晴的强硬要求下,还是不情不愿坐了上去。铁锁从挖空的凹槽下弹出,锁住他的喉咙和双腿。

司晴有些犯难地盯着他被铐住的双手。在离开的时候,保安似乎忘记了给她打开手铐的钥匙,不过问题不大。

她放轻了声音,安抚一动不动铐在台上的人:“不要动,牧舟,只是为你检查一下,很快就会结束的。”

她的话音刚落,机械臂上卡住的灯打开,刺得他泪流不止。牧舟恐慌地去寻找司晴的身影:“姐姐?”

“我在这里,”她将牧舟乱动的手按在他的腹部,“放松,看着我。”

他太过紧张了,眼皮一直在颤抖,瞳孔收缩着,几乎观察不出任何结果,好在仪器靠谱,自动打出了报告,在滴滴乱叫的仪器中,他僵直了身体,尾巴都夹在腿间,不再乱甩了。

止咬器挡住了他的嘴部,司晴抽出消过毒的镊子,“张嘴,我看下你的牙齿。”

刚把镊子伸过去,就被牧舟死死咬住,不肯松口。他威胁性地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声,又哀求着说:“我不喜欢这个。”

“只是看看你的牙齿。”

“不要……!”

司晴失去耐心了,纤细的手指卡入铁丝之中,强行捏住他的下颔,逼迫他松开镊子,“乖一点,姐姐喜欢听话的小狗。”

他被弄得呜呜叫,不情不愿地吐出了镊子。冰冷的铁器在他的口腔内巡视,敲敲他的犬牙,又顶起舌头,触碰下面迸起的青筋,或是压住舌苔,捅得他快呕出来,整个人好像不能控制自己,任人为所欲为。

牧舟不知不觉地抓住了按在手铐上的手,汲取温暖似的缠上去,拽得越发用力。

机械臂拍到了足够清楚的画面,司晴终于停下动作,把镊子泡在消毒水里。

手臂被牧舟不知道控制的力气抓出一圈红印子,她揉着手臂,按下按钮放开了牧舟。

兽化人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就像是猫狗打针需要被人控制一样,稍微流露出一点放松的意思,就会冲人哈气乱跑,捆住他们的四肢是最省力的做法。

牧舟出了一身汗,丧气地坐了起来,他的声音已经哑了,不复少年的清亮。

“喉咙好痛。”

司晴给他抛了一罐润喉糖。

铁罐里的糖块只剩下底下浅浅的一层,他心不在焉地摇晃着罐子,扣开顶端,倒出来一粒塞进嘴里。

清凉的金银花缓解了恶心的感觉,他咬碎糖块,囫囵咽下,拖着尾巴跟在司晴身后。

“有别人来过这里吗?”

他闻到了很多人的气息。

松鼠、猫、老虎……残留的气息混杂着,尽管消过毒,但是不经意间残留的毛发和血液还是极大地激起了他的领地意识,尤其在极度敏感的情况下。

他刚经历一场不亚于噩梦的灾难,几乎尾巴毛都要支棱起来,去将其他家伙的气息消抹出去。牧舟更加关心司晴的回答。

“这是个实验室。”她正在看报告,分心回答她的问题。

大型犬站在她的眼前,声音绷紧,“那其他人也睡过那个房间吗?”

“忘记了,”她往后翻了一页,“也许吧。”

经手的样本太多,哪怕这个基地去年才成立,在菲力的安排下,她依然接触了一些兽化程度各不相同的病人。

牧舟握紧了拳头,又发出可怖的低吠声:“他们也叫你姐姐?”

有几个想要套近乎的确实这么做了。

司晴也懒得去反驳。

多数都是比她年纪大的,优雅而体面地称呼她为博士。

司晴的不在意让他骨子里的劣根性一下子爆发,抵住她的身躯,眼中的凶性翻滚:“不可以。”

她终于舍得放下纸,正眼看他,“研究已经开始了。”

狗的独占欲并不比人差,有些人会很难接受自己并不是某人的唯一。可牧舟想要终止也没办法了。她不会浪费她的时间。

然而牧舟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们不可以喊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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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磨着牙说。

姐姐是他的。

世界上只有他会那么、那么爱她。

“我是听话的小狗,”他的眼睛一眨,晶亮的泪珠马上滚了下来,可怜兮兮又凶巴巴地说:“只有我一只狗好不好?不要去找别的人了。”

止咬器

牧舟的眼型属于圆润型的, 眼尾自然下垂,勾出无辜的神情,要是尾巴摇两下, 滴下几滴看上去很难过的眼泪, 不管他做出什么坏事,只要靠着这张脸,起码能赚到在场八成人的同情,接着被宣判无罪释放。

但不包括司晴。

她觉得牧舟很难搞。

说到底, 他们之间只是研究员和小白鼠的关系。这个承诺没有必要, 也不会实现。

为了避免之后更加难缠的提问, 她敷衍了几句, 拍拍他的脑袋:“好, 只要你一个。”

样本要是不成功,牧舟很快就会被送回去。

每一年, 至少有两个兽化人送到这里。在牧舟之前, 研究室已经空了好几个月, 她不会放弃这项似乎不可能完成的研究,之后也会源源不断接触新的病人。

实验需要各种不同的病例,只专注于牧舟一个绝对是不可能的。况且, 她也不觉得自己会真的蠢到去当他的主人。

傻小狗被骗了个彻底,还在开心地摇尾巴,耳根红红的,小心抱住她的腰, “你说的。”

“不许反悔哦!”他重重地强调,“我生气是很可怕的!会嗷呜一口……”

“吃掉我?”司晴薅住他的尾巴, 估摸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牧舟乖乖地垂着尾巴不动了,还在期待着司晴像是昨天那样摸摸她。

“当然不是, ”他的音调像是在哼哼,咬字模模糊糊的,不知是害羞了还是在斟酌说辞,“我会……嗷呜一口,啵唧在你脸上。”

但他现在就想亲亲她。

牧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拥有主人是这样的快乐的事情。被关在监狱里的两个月,不能出去遛弯,发的营养餐也都是素菜和鸡胸肉,他的心情郁闷到极致,咬了好多好多想要用电棍伤害他的人。

就在他挣扎着想要逃走的时候,姐姐出现了。

有时候感情就是来得那么不讲理,牧舟一见到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摇尾巴。

尾巴是比头脑更加聪明的部位,在他混沌着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直白t地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彻底。

但要和司晴相处要注意很多很多事情。

不能咬人,不能露出危险的一面。哪怕手上哐啷响的锁链弄得他很不舒服,也不能求着她把手铐和止咬器解开。

姐姐不会习惯野兽,但姐姐可能会喜欢狗狗。

她摸了他的尾巴,还摸了他的头,说一生只有他一只狗。

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哦,那可真是了不得。”司晴找准位置,狠心一拔,手里多了几根带着毛囊的尾巴毛。

圈着她的牧舟身体一僵,小声地抽着凉气,哀怨地抱着尾巴看她:“姐姐,下次拔毛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这不是不想打扰你吗,”司晴将从他尾巴根上扯下的带着毛囊的毛发放进仪器,便无情地把人驱赶到一边,“去吧,这里暂时没有你的事情了,休息一会儿吧。”

得到了一个敷衍的摸头。牧舟郁闷地蹲在地上看她忙碌。

数据库里有详细的他的基因链,通过模拟实验,司晴可以观察药物会对他已经发生改变的基因造成的影响。人体实验是第二阶段的事情,目前,牧舟除了定时体检,没有任何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司晴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需要他。甚至过了这么久了,她连看一眼他的时间都没舍得分出来。

牧舟先前还轻轻晃着蓬松的尾巴,后来只知道皱着眉头,盯着她生闷气。

他知道自己只是突然降临在司晴世界里的一个意外。

她没那么喜欢他,

这件事他憋在肚子里,在她表现冷漠的时候拿出来咀嚼两下,尝尝酸味,但不会明目张胆说出来。

狗和人的爱天生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他需要比她爱那么多。他的身体比姐姐结实很多,也跑得很快,只要姐姐往前走一步,他能跨过所有的刀山火海,冲到她面前,做她的乖狗狗。

又过了一段时间。牧舟都快打瞌睡了,还固执地盯着她看。

司晴终于分心关注角落里蹲的一坨,“牧舟?”

他的眼睛一亮,傻乎乎地弯起来:“我在!”

“门口有东西,你去取一下。”

得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不要盯着她看了。他的视线太过炽热,根本无法忽视,司晴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克制不去摸自己的脸。

脸上应该没有奇怪的东西吧……有也可能只是她的黑眼圈。

“是快递吗?我马上去拿!”

她提醒道:“不要拆开,也不要跟快递员闲聊,签收了就走,听到了吗?”

牧舟从地上弹起来,刚才还用力拍击地面泄愤的尾巴又开始摇晃,“听到了,我马上去。”

司晴收回视线。

还真是和狗子一样好哄。

她稍微喘了口气,喝了口凉水,接着又埋在了数据堆里。

牧舟沿着来时的路上楼,斗志昂扬地朝着门口进发。

门外等着的人催促般地按了好几下,接连不断的门铃声吵闹,牧舟加快了脚步,急忙打开门,“来了!放下就好。”

他接过被递过来的快递盒。方方正正两个手就能拿起来的纸箱,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传出了一股腐烂的臭味。随着移交的动作,箱子颠簸两下,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碰撞,发出哗啦的声音。

牧舟举着箱子:“多谢?”

快递员并没有将手挪开。

牧舟用力拽了一下,没有扯动。

眼前的人肤色黝黑,眼中凶光毕露,他玩味地笑着:“新来的啊。啧,司晴真是好运气,这次又捡回来一条狗。”

牧舟:“你什么意思?”

他不快地拉着脸,狠狠将纸箱抢过来,戒备地看着他:“司晴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快递员气定神闲,将回收的面单塞进裤兜里,“当然有关系啊,毕竟我也是被她养过的狗呢。喂,小子,尝过她没有?我劝你趁这个机会赶紧下手,她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拳风忽至。牧舟不动声色,獠牙已经彻底从唇下翻出,死死咬住威胁的吼叫,手背鼓着青筋,这一拳头力道极重,将快递员掼在墙上,脚跟踹在他的背脊,似乎传来了碎裂了声音,逼得人发出一声闷哼。

冰冷的链条在喉间滑动,男人咕咚了一声,听见牧舟问:“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是……住过的又不只是我一个……呃!”

锁链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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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得男人喘不过气,只能发出赫赫的气音。

牧舟的手压着他的后颈,眼中翻滚着凶煞之气,“不管你是她的谁,都跟我没关系。但只要我从你的嘴里听到关于她的一个字,我都会杀掉你。”

锁链绞住,用力往两边拽。

被压制的男人被夺走了呼吸,发出濒死的虚弱呼声。

“听懂了吗?”

男人拼命点头。

牧舟终于松开力气,从地上捡起落下的签字笔,摔在他的身上,“给我滚。”

男人喘着气从地上站起来。

妈的,他舔舔自己的后槽牙。他还没见过这么凶的狗。

他敢肯定,要是不在司晴家门口,他肯定活不过五分钟。

快递员狼狈地后退好几步,捂着喉咙咳嗽,用嘶哑难听的嗓音说道:“真是一条衷心的好狗啊,也不知道你能在她身边撑过几天……”

见牧舟还要上前,他屁滚尿流地跑了,上了一辆贴着公司logo的车。

牧舟盯着掉在地上的快递盒,站了半晌,把它搬进了屋。

臭味更加浓郁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放在了纸箱上。纸的边缘流着黄色的污渍,分不清是什么液体。他的目光失去了面对司晴时的柔和,变得锐利而冷酷。

牧舟很在意那个人说的东西,那些下流的话,就好像他经历过一样。

真想就那样杀掉他。

荒无人烟的野外,就算少掉一两个快递员也不会有人追究。

可姐姐会发现他身上的血腥味的,所以他放下了这个念头。

鞋底压在地砖上,司晴的脚步虚浮,朝着他的方向走来。牧舟抬头,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姐姐,工作结束了吗?”

“嗯。”

司晴蹲下身,查看了一眼快递的面单,便毫不犹豫地把它推开,抵触之情可见一斑。

她刚想站起身,就被同样蹲在箱子旁边的牧舟蹭了一下,体虚的司晴一下子被顶得坐在了地上。青年跪着,双手撑在地板上,弓起腰凑到她面前,动物似的轻嗅着。

“姐姐,理理我。”

麦色的肌肤性感,他撒娇着在司晴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司晴不得不去撑起他的脑袋,把他推得远一点。

“我理你,快停下。”

她不是很喜欢动。下班之后大多数的活动都是喝酒,面对牧舟这样需要运动来消耗体力的大型生物简直没有任何办法。

她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的铁盒,敷衍地扔了出去:“去捡回来。”

牧舟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捡。”

她没有戒烟,薄荷糖的生产日期是去年。而这盒糖已经快空了。谁在消耗它可想而知。

他的拳头紧了几分,很快恢复了面色,从司晴旁边退开。

“要把这个扔掉吗?”牧舟踢了一脚身边的纸箱。

“对,”司晴疲惫地揉着额角,慢吞吞站起来。

神经一股一股作痛,痛得眼前的世界都天旋地转。

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板药,掰了四五颗吞了下去。眨眼间,烟已经叼在了嘴里,她去找又不知道扔去哪里的打火机。

牧舟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递给她:“我去扔,等我一会儿。”

司晴没有回话,吐出一口烟,半晌才说道:“好。”

牧舟将纸盒抄起,小跑着出门。

等到了没有人的角落,才敢把纸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只死掉的老鼠。散在发臭尸体旁的是用血写出的威胁信,撕得粉碎,猩红的字眼尖锐地如一把把碎掉的刀片。

——死。

——死!

——去死啊!

——杀人犯!

所有被寄到菲力的威胁信,全都原封不动地转寄到司晴手里。

怪不得她会是那种反应。

牧舟垂下眼,把纸箱重新叠好,扔进了垃圾桶,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屋里。

天色已经很晚了。

司晴起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晚上。夜幕中,外形和垃圾回收站没什么差别的废旧破楼耸立在旷野之中,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很浓的孤独感。

司晴坐在沙发上,她没有开灯,眼t神虚无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烟雾从唇中吐出,消逝在指间。

牧舟轻手轻脚地坐在她身边,忽然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姐姐?”

“嗯?”

他的眼中渗出一点水光,轻轻将她的手指塞入口中,安抚似的舔了一下。

“我要一直陪着你。”

止咬器

司晴并不喜欢被人含着手指的感觉, 好像自己是一根没有肉的大骨头,随时可能被当成磨牙玩具咬碎。

而牧舟的举动却像是一只在讨要安慰的大型犬,在博取关注时轻咬, 强迫她将目光投向自己。

他的某些行为确实带有犬类的刻板印象。

司晴尽量把他当成需要被正常对待的病人, 而不是真正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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