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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濯是去天宫接受岁星木德真君的心理干预的。
因为祖伊认为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或亟需这方面治疗。
玄濯自己其实也有同感,是以依从了这一安排。
整洁干净的室内以白色为主要基调,能够舒缓心情的轻柔乐声婉转流淌,玄濯坐在岁星对面,高健身躯陷入绵软的椅子,华贵丝滑的黑衣下依稀透出几分疲倦与躁动。
岁星捋着花白胡子,笑颜和蔼:“殿下,今日都做了何事?心情又如何?”
玄濯揉着眉心:“处理了些公文,又去了一趟密州观测民情,把上月的旱灾尾巴收了下,心情……就那样吧。”
“今日有对人发脾气吗?”
“没有,应该。”
“有想念那位离开您的姑娘吗?”
“她没有离开我!她他娘是走丢了!走丢了!!”
玄濯一拍椅子猛然叫喊。
岁星习惯性地保持微笑,丝毫不受影响:“您看,这不就发脾气了吗?别生气,别生气,坐下吧。”
玄濯咬牙切齿瞪他半晌,重重坐了回去。
——臭老头。
他暗骂。
岁星呷了口茶,“还请殿下讲讲您和那位姑娘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不论多么严重的情况,都请不要隐瞒。”
玄濯静了静,将自己和弦汐从相识至今的过往徐徐道来。
讲到某些地方时,他自己都有些开不了口,停顿几许才接着往下说。
“……所以,那位姑娘是被殿下强行占有并带回宫中的,本身并不十分待见您,是吗?”听完全程,岁星捋须问道。
玄濯额角一跳,不情不愿地承认:“是。”
“那您是怎么看待这位女子的?这次胡闹是一时的占有欲和不甘心作祟,还是因为真心喜欢?”
玄濯垂下眼帘,半晌才低声说:“当然是真心喜欢,她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也就有过她一个,我想跟她长长久久过下去。”
岁星一双老眼差点瞪脱窗:“您的第一个??!”龙族还有这么守贞操的??
玄濯阴恻恻望着他:“怎么,我看上去像是很热衷滥交的样子?——不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跟她躺一张床上?”
“哈哈……也是,也是。”岁星干笑两声,随即清咳几下,严肃道:“那就很好理解了。”
他缓缓剖析:“有关太子殿下的成长经历,老身也有所耳闻,您幼时便被当作帝位继承人培养,凤后娘娘在您能力方面的关注远超于亲情投入,天帝大人又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过早用了些……不太温和的手段,让您提前独立强大,这就导致了您的性格也是非同一般的强硬,在感情上又往往没那么细腻。”
“人的感情大体分为三部分,友情,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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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友情方面,殿下身份特殊,自是不会有太过亲密的友人。爱情方面,除了当下落跑的这个姑娘,老身没听说过第二个让殿下这般牵念的女子。至于亲情,虽说在父母那方有部分缺失,但您与其他几位皇子殿下相处还算融洽,而且因为太子身份,常常不得不替您的弟弟们处理各种麻烦事。因此您对周围的一切事务,尤其是对家庭、对年纪小于自己的家人,早已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责任感。”
“不仅如此,您心里还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不安。”
“您现在的状态就是这种不安感的体现。”
玄濯凝神听着。
岁星道:“殿下内心把这位弦汐姑娘当作了伴侣和家人看待,她又是您第一位爱人,这份感情对您来说可以说是很陌生的,连您自己最初都无法识别出来,所以当她对您做出反抗、拒绝、甚至逃离之类的行为时,会不可控地感到焦虑和害……慌乱,”岁星瞄一眼玄濯,把害怕这个词犹犹豫豫地咽了回去,“这种情绪对于殿下估计相当少见,打诞生以来就没感受过几回,这也激发了您本性里的暴躁冲动,造成了如今这幅局面。——这实则是非常错误的,若是不尽早改正,就算您把弦汐姑娘找回来,你们的境地也不会慢慢好转。”
玄濯沉默许久,问:“那你觉得,我该如何纠正?”
岁星和缓道:“定期过来接受治疗,并且接受弦汐姑娘会离开您的事实,不要再抗拒。”
“……”玄濯一时没说话,良久,才道:“我会按时来治疗,但让我接受她离开,不可能。”
岁星刚露出为难的表情,就见玄濯抬起头,目光冷而沉:“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她离开我。”
——
接受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治疗后,玄濯心绪平静不少,恰好天色已晚,他回到龙宫,准备休息。
寝殿已被修复得与原来无异,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略比以往冷寂了些。
玄濯坐在床沿,凝视宽阔却又空无一人的床,良久也未躺下。
他不想一个人睡。
身边和怀里都空落落的,让他感觉心也空了一半。
他现在不抱着弦汐就睡不着。
尽管已极力避免想起弦汐,极力模糊脑海中她的身影、面容。
可这样长久地凝望床褥,桌椅,游廊时,那纤细单薄的轮廓还是会控制不住浮现在眼前,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然而等他走近,那幻影与现实却又分辨得清明。
弦汐现在在哪里?
她又在做什么?
她过得好不好,住得暖不暖,下雨会不会被淋到,又能不能自己找到食物吃?
她会不会遇到危险,遇到心怀不轨的坏人,像他一样把她囚禁关押起来胡作非为?
玄濯思索着这些,几乎难以入眠。
弦汐究竟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他不明白,明明在他身边待着她可以过得很好。
弦汐为什么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她想要什么补偿,他都会给;她想要他好好对她,他也可以做到。他不会再对她发脾气,也不会再大声对她说话,她想要他怎么样都可以。
他只想弦汐回来好好跟他在一块儿。
眼眶不由一阵酸热,玄濯站起来在屋内踱了几圈,闷声低喊了几句:“弦汐,弦汐。”
没有回应。
“弦汐。”
带了点乞求和撒泼。
“……”
抬袖狠狠一擦眼睛,玄濯拔高了声调喊:“弦汐,弦汐!弦汐你出来!”
在寝殿里喊还不够,没得到回声的他又推门出去,再度提高声音:“弦汐!你给我出来!”
守夜的宫人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吭。
偌大的龙宫里只有玄濯的喊声:“弦汐!弦汐!弦汐你出来弦汐!弦汐!!”
远在千里之外的弦汐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出了一身冷汗。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玄濯叫她的声音。
真吓人。
弦汐惊魂未定地发呆半晌,有些睡不着,索性披衣穿鞋,下床出门散步。
晃晃悠悠,来到后院湖畔。
幽美月辉洒了满湖,晚风一吹,揉出一圈圈潋滟的波光。
弦汐站在湖边欣赏许久,余光流转,却发现白晔正在不远处的凉亭下,静静看着她。
第54章 第54章 弦汐今天要成婚?
隔着湖光水色对视良久,谁也没说话。
弦汐想了想,还是主动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白晔,你怎么在这里?”
白奕懒洋洋倚着阑干:“这是我的院子,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睡不着。”
不等弦汐解释完,白奕便说。
弦汐顿了下,道:“哦。”
她无措地站了一会,转身想走。
白奕眼睛跟着她:“你去哪?”
弦汐回头,“回屋子,睡觉。”
“别回去了,看你这么精神,就算躺床上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觉,过来坐着陪我聊会天。”白奕拍拍身侧的位置。
弦汐心想也是,左右无事可做,索性就在他身边坐下,“你想和我聊什么?”
“随便聊聊。”白奕斟了杯酒给她,“喝吗?”
弦汐婉拒:“我不喝这个。”
白奕也料到如此,胳膊一收,仰头自己喝了。
视线起落,划过夜空星月与涟漪阵阵的湖面,漫无目的地转悠一圈,落至身旁白皙容颜上。
鹅蛋脸,杏仁眼,娥眉细直,琼鼻挺翘,朱唇一点。清丽而秀气,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就是太木讷寡淡了点,话少情绪也少,没什么趣味。
白奕最关注的,还是弦汐那双乌亮如黑曜石的眼眸。澄澈清透,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却又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平静远甚亭外波纹起伏的湖泊。
以及很稀奇的一点——待在弦汐身边,心境似乎会格外沉稳安定。
譬如现下,仅是这样看着她,就有种岁月静好,海晏河清的感觉。
有些奇怪。
白奕由此想到,莫非正是因为这个,玄濯才会这般喜爱她?
毕竟玄濯那脾性。
发觉他观察的目光,弦汐问:“你看我做什么?”
他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又一句话都不说,让人搞不明白。
白奕淡然收回眼,轻笑:“欣赏我未来妻子的美貌。”
“……”弦汐别扭地将手揣进袖中,颇感不自在。
——虽然,白晔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想娶她,可她貌似从未在白晔身上感受到过爱意。
以往和玄濯在一起时,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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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玄濯最初未曾说过喜爱,那打骨子里散发出的浓烈需求与占有也十分强势而直白,如同燎原之火般附着在她的肌肤上,让她完全无法忽视半点。
可白晔却像和她隔了一面疏离无形的屏障,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她感受不到白晔的情感,也看不清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酒杯重新满上,白奕浅啜一口,闲散道:“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年纪。”
“我今年十七。”
“以前住哪儿?”
“琅琊,清漪宗。”
白奕挑眉:“清漪宗?那可是个大宗门。”
看来是被玄濯从下凡游玩的地方挑中的。
他接着问:“琅琊离西海甚远,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突然被问及这些,弦汐不免微微紧张,她绞着手指道:“我,下山游历,走着走着,就……”
白奕斜看一眼她嗫嚅支吾的样子,无声笑了笑,并没继续为难下去:“这样啊。”
“嗯。”弦汐有些坐立不安,于是主动换了话题:“那个,你今晚为什么睡不着?”
白奕没马上回答。
沉默片刻,他反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看不惯的人?”
“?”弦汐迟疑道:“没有吧?”
“我有一个。”
白奕仰望苍穹闪烁的星辰,“那人是我的兄长,自小到大处处胜于我,明明我们拥有同一个父亲,年岁也相差不多,可他就是……高我一等。”
弦汐不太能感同身受这种被手足打压的痛苦,但隐隐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沉闷。她稍作思索,小声安慰道:“可你已经飞升了,这很厉害。”
白奕轻嗤一声,喝了口酒,不语。
弦汐揣摩他的脸色:“难道,你兄长也飞升了?”
“飞升?”白奕喃喃重复一遍这个词,捏紧杯子,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他哪里需要飞升,他生来就在云端。”
“……”
弦汐觉得,今晚的对话在逐渐趋向不愉快。
她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等局面,是以开始思索起要如何辞别。
见她不说话了,白奕打住这个话题,眸光幽幽看向她:“弦汐,你以前有过男人吗?”
弦汐猝不及防:“……啊?”
白奕放下酒杯,倾身向她靠近,神情中多了些不明的意味:“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我想知道,你以前有没有过相爱相守的伴侣?你与他又有没有行过亲密之事?你现在,又是否还惦念着他?”
清隽高挑的男子身躯不断压近,乌发与阴影一同垂落,幽冷檀香不由分说地侵占呼吸。弦汐双手撑在长椅上,被逼迫着缓缓后挪,“我,这……”
她慌乱半日,唯诺地问:“可是,我们成婚,不是假的吗?”
这一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白奕挑起她的下巴,俯首欲吻。
——要不,就让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被玄濯找回去好了。
瞳孔映着那放大的俊秀面容,弦汐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排斥感,她猛一抬手挡在两人之间,让吻落在了掌心。
弦汐眉尖微蹙,偏过头,低声道:“你不要这样。”
温热唇瓣触碰到软嫩的肌肤,白奕凝眸注视她少顷,在掌心轻轻一亲。
“啾。”
“!”弦汐猛得打了个寒噤,仿佛触电一般乍然甩手跳了起来,她连退两步,眼神惊愕又诡异地看着白奕,用另一只手搓了搓手心。
这举动好比一个巴掌扇在白奕脸上,令他感到一阵火辣辣的难堪。白奕沉下脸,不快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弦汐不知作何反应,生硬地说:“我、我没有讨厌你,但你也、也不能随便亲我。”
白奕起身走到她跟前,面目温柔:“弦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我——”
“没有。”弦汐直愣愣道。
白奕喉头一哽。
相对无言半晌,弦汐转身往回走,闷闷咕哝:“我……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白奕没应声,眼皮抽搐地盯着她后背。
眼见那身影即将没入黑暗,忽然又顿住,折了回来。
白奕:“?”
弦汐跑回他面前,低头默了片刻,双手往前一递——
送了他一朵小黄花。
“这是我的花,送你。”弦汐温温吞吞道,“你今晚心情不好,有这个,就好了。”
她的花?
白奕有些愣神地接过来,细细观摩一遍后,面露诧异:“你从哪得来这个的?”
弦汐眨了下眼:“我长出来的。”
“……?”
不等白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弦汐又道:“我不知道你兄长到底有多优秀,优秀到竟会让你讨厌他,但……但是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足够好,即使你兄长现在站在这里,我也不会认为你因此而变差,所以……你不要再因为这个不高兴了。”
白奕静寂着没反应。
“然后,我对你只是没有男女的那种喜欢,朋友还是可以做成的,只要你以后不再随便亲我就行。”
白奕缓缓提起一个笑:“不随便亲你,那可以做别的吗?”
弦汐瞅他一眼,低低道:“也不可以。”
随后闷头跑开。
拿着花的白奕停留在原地,许久没动。
应当是那朵花起效用了,他心情竟无端明朗不少。
白奕垂首端望手里嫩黄的花朵,再联想一下弦汐的话,渐渐想通了什么。
……难怪玄濯喜欢她呢。
他暗自思忖道。
——
接下来的半个月,弦汐感觉白晔对她热络了许多。
并不是以往那种虚假又似是而非的亲热,而是一种自然的、寻常的接近。
他依旧会对她做些亲密举动,却没了以往的刻意,让她不再那么反感。
婚期如约而至,白晔带她坐上马车,行了一段遥远的路途。
终归是第一遭成婚,即便是假的,弦汐也不免紧张,她惴惴不安地问白奕:“今天,我都要做什么?”
白奕笑道:“你只需穿上喜袍,坐在屋子里等人来接你。”
弦汐:“那是不是拜过三拜之后,我就可以走了?”
“别那么急嘛。”白奕眼含促狭,“你还得当着宾客的面进入洞房呢。”
弦汐一呆。
白奕状似不经意地握住她的手,“不用担心,进了洞房之后自会有人接应你,带你从小道离开。”说到这,他认真些许:“我说过,在你喜欢上我之前,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闻言,弦汐信任地点头。
然而白奕却微觉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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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用温柔攻势让弦汐对他动心,可努力这么久下来,发现这榆木脑袋根本软硬不吃,一丁点动心的迹象都没有。
白奕常常会思索,她跟玄濯究竟是怎么过到一起去的?
一个毫无情趣的木头,一个傲到没边的混账,他都想象不出来这俩人日常如何相处。
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到了婚宴举办的地方。
听着外面喧嚣的人声,白奕眼中不清不楚的情愫逐渐消退,覆上一层淡漠。
他微笑着扶弦汐在婚堂后方下车,让侍女带她先行去房间梳妆,自己则去前厅与来客寒暄了一轮。
门口,苍璃带人携礼抵达。
“二哥。”苍璃扬声唤他,“你也是才到吗?怎么连衣服都没换。”
白奕笑着说:“时辰还早呢,不急。”
苍璃抬头看看天色,“这都过申时了吧,你几时拜堂啊?”
白奕:“你是不是压根没看婚帖?”
苍璃抓抓脑袋:“我当时好像喝蒙了,没看清,你等下我找找……”
他在身上胡乱摸索一阵,轻“哎”了声,加快动作又掏袖子又探衣襟,“嘶,婚帖呢?我没带吗?——晨蚩,婚帖在你那儿吗?”他回头问自己的贴身侍从。
晨蚩茫然摇头:“回殿下,婚帖不在小人身上,是不是落在龙宫里了?要派人去取吗?”
白奕稍一摆手:“算了,人都来了,还带婚帖做什么,先进去坐。”
苍璃讪讪道:“抱歉啊二哥,我最近这记性属实不大好……”
“没事。”
——
“——殿下,现如今您情绪已稳定了许多,看来这段时间的治疗还是颇有些作用的。”
天宫,岁星欣慰地看着面前沉稳从容的玄濯,道:“或许再过不久,您就不用再来见我老头子这张脸了。”
玄濯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平和颔首:“这些天麻烦真君了。”
“不麻烦,不麻烦。殿下今日还得去密州处理政务吧,若是要紧的话可以先走一步,不必在下官这里虚耗时间。”
“行,那改日再会。”
玄濯说着,离开天宫,前往北海密州。
上回苍璃攻打魔蛟时引发了大型海啸,殃及北海沿岸诸多城镇,数月过去,现在还剩密州情况最严重。
玄濯忙碌至今也不打算再来回奔波了,准备跟苍璃商量商量后续事宜,让他自己处理去。
然而抵达北海龙宫时,宫里却是空空荡荡。
玄濯探寻一阵,找了个宫人问:“苍璃呢?”
宫人道:“回太子殿下,三殿下今日去雍州蒲宜镇参加二殿下的婚宴了。”
“婚宴?”玄濯皱起眉,“什么婚宴?”
“据说是二殿下要纳一位侧妃……哦,奴婢方才还见婚帖在后殿的桌子上,殿下要过目吗?”
玄濯习惯性道:“拿来我看看。”
宫人离去片刻,捧来一份殷红烫金的庚帖。
玄濯随意翻开,目光略过一排排客套字眼,落在最后的名字上。
那是两个让他极其眼熟的名字。
玄濯目光定格半秒,拿着庚帖的手骤然攥紧——
“这上面……是谁的名字?”话音堪堪从牙缝里挤出,玄濯双目发红地盯着那两个字,几欲在上面扎出个洞来:“……弦汐?”
宫人只觉周身气温蓦地降至冰点,偷眼一瞄玄濯脸色,登时吓得后退两步,两股战战。
“白奕要纳的侧妃是弦汐?……他娘的……他们两个要成婚?!”玄濯脖子上的筋都绷了起来,一个字比一个字尖刻拔高,到了最后,震天响的怒吼轰轰烈烈宣告着半个多月心理治疗成果化为泡影:“操他娘的弦汐今天要成婚?!!她要跟白奕成婚?!!”
第55章 第55章 抢婚
铜镜中映出一张红妆秾丽的芙蓉面。
弦汐看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婚姻,在她认知里明明还是很遥远的一个词,当下却近在眼前。
近到一出门就能直接步入婚堂。
……有些梦幻。
直到这临门一脚的时刻,弦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成婚好像是要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可她这一趟过来既没有嫁妆聘礼,也没坐上花轿,敷衍随意得仿佛她不是新娘子,而是任意一个来参加喜宴的宾客。
即使只是假成婚,也难免令弦汐感到淡淡失落。
叩叩。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没等弦汐回应,两个面容淡漠的侍女便陆续步入,俯首道:“姑娘,吉时已至,该拜堂了。”
弦汐静默一秒,轻回一声:“嗯。”
而后盖上红盖头,被侍女搀扶着走出房间。
周围多了些许喧嚣,欢愉谈笑掺在热腾腾的佳肴芬芳间没入感知,却没有吵得过分,隐隐能察觉出宾客不算太多。
也是,弦汐心想,白晔几百岁的人了,想必也不剩多少亲眷,她又没邀请别人过来,这场喜宴的来客自是不会太多。
她在侍女的牵引下慢慢迈着步子,踏上红毯,前往拜堂之处。
最前排的饭桌边围坐着天族一干皇子。
四皇子螭渊瞥一眼婚堂尽头出现的身影,道:“二哥的侧妃来了。”
赤熘顺势看过去,打量一番,纳闷道:“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苍璃闻言也瞧了瞧,视线在那宽大喜袍包裹的身形上顿住,面色微疑,同样觉得眼熟。
他忽然想到什么:“欸,二哥这回纳的侧妃名字也有点熟悉,叫……叫什么来着?”
应桀提醒:“弦汐。”
“对对,就是这个!”苍璃连连点头,颇有趣味地笑:“和大哥那个小情儿的名字听起来挺像呢。”
话音甫落,他面容忽而一僵,冒出个不妙的猜想。
桌上一片死寂。
几人齐齐瞄向款款走来的新娘,眼里生出点微妙的意味。
应桀心觉不详地摩挲几许杯子,侧目问苍璃:“大哥的那位……名字叫什么?”
苍璃五官生硬:“……弦汐……吧?”
“哪个弦,哪个汐?”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写给我看过。”
“……”
气氛如同凝结。
良久,苍璃率先打着哈哈:“嗐,可能就是个巧合。二哥和大哥一个在西海一个在东海,隔着那老远距离,他上哪去遇见大哥的情人啊?还娶人当侧妃……哈哈,巧合吧,巧合。”
他越说越没底,虚虚落下最后一个字,眼神游移着拿起酒杯喝酒。
应桀没吭声,螭渊同样低头饮酒,赤熘则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是啊,不可能,太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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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愿承认那个极有可能是正确的猜想。
毕竟那种走向实在有点可怕。
几人默默不语,余光止不住扫向蒙着盖头缓缓前行的弦汐,心里的不安随着她脚步迈近而愈发浓郁。
——今天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他们暗自祈祷。
在满目喜庆的红色中,弦汐一路前行,直至侍女驻足,将她的手交入另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
弦汐仍是不适应这陌生的温度与触碰,指尖微蜷,想要抽回,却被白奕紧紧握住。
“这么特殊的一天,就给我点甜头吧。”耳畔传来白奕略带笑意的传音,“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弦汐动作一滞。
踌躇片刻,她终是没继续抗拒,任由白奕将她整只手包进掌心。
白奕带她转身面朝堂前牌位,躬身拜了一拜,随后从侍者端来的木盘上拿起一块石头。
“这是定缘石,”他对弦汐解释道,“我们在上面各滴一滴血,刻下名字,就算完成婚礼流程了。”
这听起来像是个很严肃正经的仪式。弦汐有些迟疑:“一定要这么做吗?”
白奕安抚地捏捏她的手,笑道:“别担心,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有什么影响。你也不必取下盖头,我来替你做这些即可。”
“……好。”弦汐缓慢点了头,随白奕拉起她的手,用银针戳破指尖。
“砰——!!”
乍地一声惊天巨响中大门霍然向两边敞开,凛冽寒风狂躁涌入,霎时袭卷整个婚堂!
弦汐吓了一大跳,即将落到石头上的血珠就此飞了出去,没等滴落第二滴伤处便已痊愈,她下意识掀起盖头看向门口——
门外不知何时已是飓风四起闷雷重响,遍布乌云的苍穹连一丁点阳光都吐露不出,然而比那黑沉天色还要令人肌骨生寒的,是正提着长剑,一步步登堂入室的玄濯。
他身后跟着数列银铠森寒、肃穆严整的亲兵,阵阵沉重脚步声犹若浪涛汹涌拍击在所有人心头。
堂内宾客刹那间全部站了起来,又唰然跪下一大半,敬畏同喊:“见过太子殿下。”
与玄濯手足同胞的几位皇子倒是没跪,不过皆是绷着张脸僵立在地,一副“麻烦大了”的样子。
玄濯并未理会周遭。
那双瞳仁尖利的金眸,如同在鲜血里浸泡了无数个日夜般猩红阴毒,酝酿着滚滚风暴,紧盯弦汐苍白失色的面容,以及她身上大红的嫁衣。
半晌,视线流转,凝住她被白奕握住的手。
第56章 第56章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呵。”
死寂漫延的婚堂内,响起玄濯极轻的一声笑,冷意彻骨。
弦汐生生打了个寒颤。
——玄濯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他是来抓她的?又要把她关回他的龙宫?
弦汐牙关打战地想抽回手逃跑,然而挣了几下,却被“白晔”死死抓着手腕不放。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发现“白晔”面色竟也同样难看至极。
像是紧张,像是厌恶,又像是畏惧。
剑锋划过地毯上空,玄濯挑着阴鸷莫测的笑,缓步朝前方那对喜袍殷红、却表情各异的新人走去。他举剑直指白奕,幽然对弦汐道:“一别数日不见,你看人的眼光当真是低了不少,连这等货色都瞧得上。”
自始至终玄濯没有看白奕一眼,语气里的轻蔑与嫌弃却是明然昭彰,全然不顾周围还有一众天族宾客。
白奕沉沉盯着他,袖下不觉握拳。
他正欲开口回嘴两句,身边却蓦然响起一道小声、颤抖、但又坚强的声音:“……你不要这么说他。”
玄濯与白奕齐齐一愣。
玄濯步伐顿住,眸底怒火无边地逼视弦汐:“你说什么?”
迎着那比火舌烤过的针还要刺人的目光,弦汐强撑虚浮的嗓音,对玄濯重复一遍:“你不许这么说他。”
弦汐实则很想赶紧逃跑,奈何这厢白晔死抓着她不放,那厢玄濯又口出恶言。白晔这些日子里好歹也没亏待过她,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自己而被玄濯侮辱还坐视不理。
玄濯牙都要咬碎了,握着剑柄的手青筋凸起:“你……维护他?”
白奕也有些发怔地看着弦汐。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当着玄濯的面回护他。
而且这人,还是玄濯的旧情人。
白奕一时心情复杂。
方才两句话已用尽了弦汐的胆量,她咽了咽口水,没再开口,移目避开玄濯那几乎能把她瞪穿的视线。却不防瞥见旁边站着的几个人,眼睛忽而又定住。
这婚堂里没几个宾客是弦汐认识的,可这几个人,她却眼熟非常——
是苍璃,赤熘,以及应桀。
数双眼睛相对,皆有不加掩饰的错愕。
甚至苍璃等人的错愕还要更胜弦汐几分,肉眼可见地夹杂些许不敢相信。
弦汐停顿一刹后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白晔邀请天族好友时顺带请他们过来的。她用了些力气扯拽白奕手腕,焦急地低道:“你松手,我不成婚了,我要走。”
白奕被她扯得回过神来。
他看看当下局面,心一横,不但没放手,反而强行拉着她要在定缘石上滴血。
弦汐急得都跺脚了:“我不弄这个了,我要走,你快放开我。”
眼瞅着面前这拉拉扯扯的一幕,玄濯指骨咯咯作响,彻底失去理智,猛然挥出一剑劈烂了那块定缘石:“狗杂种给我放手!谁让你碰她的!”
“轰隆”一声震响,悍然剑气一下将半个婚堂斩成两截,杵在一旁的苍璃赤熘等人见势不妙,立马都冲了上去拦住玄濯:
“哥!哥你冷静点!这是二哥的婚礼!”“有什么话好好说,咱们先回去,先回去!”“这儿还这么多人呢,你想让人看笑话吗?!”
四人急三火四满头是汗,两两一边死命拉着玄濯想把他拖走。
——天族太子在亲弟弟的婚礼上当众强抢新妇,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都够六界众生如火如荼聊上个三五年的,天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苍璃螭渊赤熘应桀四个光体重和力道加一起就有上千公斤,然而竟愣是没能拉住暴怒下的玄濯半点,反而被他一道掀飞了出去:“滚!!”
叮哩咣啷一通乱响,宾客惊呼着躲闪退避,四人接连撞翻了几张饭桌才挨个儿停下。
他们哪个不是自小到大高高在上金尊玉贵地娇养着,从未出过这么大的丑,是以这会子顶着一身饭菜汤水在一众宾客注目礼下爬起来的时候,一张张白净的脸都红了个透。
可尽管如此也还是得认命地低着脑袋,跑过去继续阻拦玄濯。
“都给我滚远点!卫兵,把他们都扣下!”玄濯的厉喝轰然充斥了整个婚堂:“弦汐!弦汐你过来!——你还跑!!”
弦汐差点被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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