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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裳把桐油斗篷挂去墙壁上,走近大沙盘,垂目注视错综不明的战局。
“至少没有坏消息。”
“等坏消息传来,只怕迟了。”严陆卿从长桌镇纸下取过一张书信,递给谢明裳。
“臣属职责在身,不得不每日催促。娘子,主上手书在此,娘子何时启程?”
书信随着押送辎重的十名王府亲卫回返,当面呈交给谢明裳。
前线战局紧张,力透纸背的一笔狂草,只来得及写下四个大字:
“即刻出京。”
谢明裳把书信又压去镇纸下头:“再等等。”
*
轰隆! 天边银蛇狂舞。大地忽明忽暗,山林阴影如鬼影。
大雨混杂着鲜血冲刷地面。无名山野成战场,无数个声音同时大吼!
“冲!冲!杀过去!踩过去!”
弓弦声齐响,箭矢如雨互射,鼓声震天,喊杀声动地。双方骑兵同时发起冲锋,谁也分不清劈头盖脸落下的是雨还是箭。
滚雷震响,紫电撕裂天地。
双方冲锋骑兵在大雨里混在一处,长枪捅穿人体,刀劈马踏,滚落地面的骑兵嘶吼着扭打,被马蹄踩进泥里。
身后战鼓声如雷,杀红了眼的骑兵们大吼:“冲!冲!”
瓢泼大雨浸透铁甲。萧挽风策马立在山坡上,注视着雨中混乱战局,神色近乎冷酷。
远离战场之外,几列重骑矗立在山林重影之下。人披铁甲,马披皮甲,长枪如林。一骑人马,仿佛一座铁山。
雷声轰鸣,闪电光映亮大地,地面开始震动。
激战缠斗的骑兵感受到异样,无数声
音震耳欲聋高喊,“重骑!重骑!”
前锋营激战当中的众校尉队正齐声大喊:“儿郎们左右闪开!!变阵!变阵!压住左右边翼!”
重骑兵方阵出动,仿佛铜墙铁壁洪流,碾压过激战阵地,持续推进,不可撼动,不可抵挡,把突厥轻骑往河边驱赶。
突厥轻骑战意大溃,呼啸着往两边溃散而去,又被左右边翼等候的前锋营骑兵驱赶回来。
三面合围,唯一的开口在河岸边。突厥轻骑被分割成几块,一步步驱赶向河岸。岸边负隅顽抗者,长枪扎死;跳河逃亡者,弓箭射死,溺死。
喊杀震天的山野逐渐安静下去。
暴雨后的大河水深而阔,满河尸身浮沉。失去主人的战马漫山遍野地哀鸣。
顾淮身披重甲,翻身下马,大步急奔山坡。
“殿下,一战全歼突厥左军两千四百余人,只剩下跪地投降的八十余人未杀。擒获战马千五百匹。左军领兵的是一名突厥小王,人已投降生擒。如何处置。”
萧挽风不回头地吩咐下去:“战马编入前锋营。战俘不留。突厥小王的头割下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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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令。”
河边响起一阵凄惨哀嚎。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送上山坡,交由萧挽风看过,收入木盒,以石灰镇住,挂去马鞍边。
“伤亡如何。”
“战死弟兄三百八十余人。重伤者五百余人。轻伤还能上阵者未计算。”
萧挽风目光居高临下,扫过山坡下的战场。
前锋营将士们冒雨在战场留下的数千尸首间徘徊,一一翻检,没断气的突厥人补刀,替阵亡的弟兄收尸。
前锋营以少胜多,两战大捷。士气足而人疲惫。
战力只剩半数,对方主力大军紧追不舍。
“原地修整。半个时辰后出发。”
半个时辰就走?顾淮震惊道:“阵亡弟兄们的尸首来不及入土为安……”
萧挽风牵过战马缰绳,站在山坡前方,凝望向不远处奔流汹涌的大河。
流水涛涛,水广而深,一视同仁地容纳了护卫家国的儿郎和入侵中原的敌人。
他牵着乌钩往山坡下缓行。一路前行路过之处,疲惫不堪躺卧休息的前锋营将士纷纷跳起行礼。
面前这位年轻的主将,身为宗室贵胄,与将士们同吃同卧,同样尘沙满身。以精准敏锐的洞察力,坚定作战,带领他们以少胜多,两战两捷。
关外的传奇人物,关陇四大捷战功在身,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毫不怀疑,他会带领着前锋营奔赴下一场大捷,立不世战功。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满是狂热和敬意:“殿下!”“殿下!”
萧挽风冒雨站在前锋营将士中央。他的命令,向来是简短而铿锵有力的。
“收敛阵亡将士铭牌,尸身水葬。等退敌之后,来河边招魂。”
“原地修整,保持战力。”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众多疲惫而激动的年轻面庞:
“大战还在后头。前锋营儿郎们听好了——血战到底。”
河水涛涛,一道道沙哑而激昻的呼喊响彻云霄。
“血战到底!”
*
谢明裳半夜猛地惊醒过来,心跳狂剧,仿佛预感到什么大事要发生。
有模糊的呼喊声传入耳朵。兰夏推开窗户,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便清晰了几分,呼喊声来自王府外,老少都有,不约而同带出喜悦意味。
她趿鞋下地时,院门外正好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娘子,醒一醒!军情急报!”
“前锋营洛水大捷!一举歼灭突厥左军两千五百人!斩杀突厥小王,首级已送入京师!”
兰夏和鹿鸣急打开院门。
严陆卿领几名王府亲兵站在门外。
相比于众亲兵脸上的狂喜,严长史此刻的表情,过于凝重了。
“宫里也传来消息。天子闻战报毫无喜色,急招林相入宫议事。”
“林相今夜奉诏出城。逢春公公听到几个字眼,据说,林相出城的目的是,‘犒军送行’。”
犒军送行四个字,隐藏的含义,太多了。
前锋营出征半个月,后方大军,原来始终未出京畿大营。
天子急招林相入宫议事。林相亲自出城,犒军送行。
“林相和河间王府,始终站在敌对两面,各为其主,敌意不可消解。”
严长史慎重说:“京中恐有变故。娘子收拾一下,奉殿下手谕,即刻送娘子出京。”
谢明裳站在院门边想了想,道: “牵我的得意来。”回去屋里拿弯刀。
兰夏几乎惊哭了,追在身后喊:“娘子,我们、我们当真要走了?我们去哪儿啊。”
谢明裳穿过庭院进屋的功夫,人已经想清楚了。
她扬声叮嘱鹿鸣,把大长公主府带回的两笼信鸽子从厢房取来。
“你们只管安心地住。”她把信鸽子交付给鹿鸣和兰夏。
“河间王府的亲兵各个好战力,披上重甲,关门闭户,足以抵挡一两个时辰。有突发急事的话,把信鸽子放出去。大长公主府亲卫兵力一刻钟便赶到,端仪郡主会照看你们。”
“谢家同在城西,谢家护院会来得更快。”
谢明裳抓着弯刀出门,拉过得意的缰绳往外院方向走。
“库仓准备的辎重粮草搬出来装车。我今夜跟车出城,问问消息。”
城外有阿兄谢琅在兵营里。
留在城内,消息迟滞,出城总能问出个究竟。
严陆卿跟在身后追问:“娘子的箱笼呢?换洗衣裳不带几套?娘子出城还打算回来?”
谢明裳听得笑了,反倒催促他:“你有空管我,不如赶紧准备辎重大车,多装几匣子金。”
穆婉辞好用的很。入了一趟宫,又去了一趟庐陵王府。轻言细语,不露痕迹地,从庐陵王妃手里抠来五千两金。
庐陵王妃抱着庐陵王在大狱里撕下衣袖匆匆写的“血书”,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庐陵王还真富裕。上半辈子兜拢进账的钱财,这回全吐出来了。怎么说呢,感谢庐陵王替前锋营大军筹备辎重。”
庐陵王府现成兑好的金铤,一根二十两,在库房码得整整齐齐,装箱利索得很。
谢明裳交代完毕,确认出城,轻松地把弯刀收在腰后。
梦里全身甲胄的男人站在深渊边缘,洒下鲜血,和深渊互相凝视的场面,让她心神难安。
出城打探消息的决定反倒让她呼吸都顺畅了。
她叮嘱严陆卿:
“跟常将军那边通个气,我们早去早回。”
第114章 第 114 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京城东郊。临时驻扎大军的军营, 辕门半夜敞开。
裕国公亲自赶去辕门,迎进京城来的贵客。
“现成的高台和美酒。只等清晨列兵完毕,林相便可犒军送行。”
林相被引入中军大帐, 裕国公小心询问:“这次犒军送行, 圣上可有什么话,交代给老臣?”
“圣上自然有口谕转给裕国公。”林相意味深长地转述。
“洛河渡口大捷, 洛河二度大捷。河间王的前锋营威风不小。却不知裕国公领主力出征,打算点多少兵马, 北上增援河间王的前锋营?如何个增援法子?”
裕国公试探道;“前锋营伤损不小。老夫打算点五千精兵, 点一员猛将领兵,北上增援。”
林相:“呵呵, 五千兵倒也罢了。增援的时机如何?”
裕国公眼神闪动:“圣上觉得,眼下不是增援的好时机?”
“裕国公乃是军中主将。”林相似是而非地道:
“增援的最佳时机, 自然由裕国公定下。”
言语间伸出手,官袍大袖下递过一张手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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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国公急接过手谕。天子朱批的笔迹,他认得的。这封朱批只写了八个字:
“驱虎吞狼, 虎狼齐灭。”
裕国公心头急转, 抓着手谕小心收入袖中, 笑容满面道谢:“多谢林相提点。圣上之意,老臣领会了。”
林相矜持地微微颔首, 赞许道:“裕国公,国之重器也。明日出兵增援、剿灭虎狼之事,一切仰仗裕国公。”说罢坐在中军大帐里, 闭目养神起来。
裕国公几次试图提起话头, 从林相嘴里多套几句都未得逞。
四更末,天边泛起鱼肚白,断断续续的夜雨停下了。
“雨停日出, 这个秋天难得的好天气啊,此乃出征吉兆。”林相假寐了一场,微笑捻须走出中军大帐,往准备好的高台方向行去。
裕国公停在中军大帐外,面色阴沉,取出袖中的手谕,借着微弱晨光打开细看。
“驱虎吞狼,虎狼齐灭。”
“这老匹夫。” 裕国公磨着牙骂,“动动嘴皮子,黑锅全推给老夫。”
当他在城外不知?
林相家里唯一剩下的幼子,林三郎,早几天就被求去圣上面前,静悄悄从诏狱里捞出了人。
“他的儿子不声不响接出来了,老夫的儿子还在诏狱里吃苦。这老匹夫一句不提。”
轻轻巧巧“国之重器”四个字捧来头顶上,就要裕国公府揽下所有的脏活计。
要把突厥人赶回关外,要大胜,还要‘虎狼齐灭’。
河间王十日斩获两场大捷,战场距离京畿只有三百里,万众瞩目,突厥小王首级传京,他如今在民间的威望正盛。
朝野瞩目之际,把领兵栋梁在战场上灭了,稍微露出点马脚,他裕国公府上下都得被人戳脊梁骨骂一辈子!
裕国公沉着脸色走出几步。
骂名都还是虚的。他的爱子头顶的罪名,可是“涉嫌行刺河间王”的重罪!
如果河间王完好无损地回京,当面小惩大诫,事情也就过去了。如果河间王死在战场呢。
为国战死,马革裹尸。他会成为万民眼里真正的英雄。
顶着“行刺河间王”的重罪的自己儿子,蓝孝成,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裕国公的脚步忽地一个急停。
手指隔着衣袖抚摸天子手谕。
驱虎吞狼,虎狼齐灭。
灭的意思,倒也不必河间王身死。
他想到增援的最好时机了。
——当然要选前锋营和突厥主力双方搏杀死斗,前锋营全线溃败,突厥主力元气大伤的时机。
届时,己方主力冲入战局,扭转乾坤。驱逐突厥人出关,前锋营死绝,河间王只身幸免。
中军大胜,前锋营大败。自己身为主将回京领功,河间王押回京城,定战败之罪。
战败之将,即使活着,虽生犹死,谓之“灭”。
晨光照亮裕国公老谋深算的脸。
阴沉了整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笑容。
*
谢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投奔河间王,领一个行军主簿的职务,分管后勤物资。虽说行军主簿的铭牌在军营出入方便,但进不得城!
这两天各方都有消息传来,真的假的都有,军情流言,泥沙俱下。他感觉苗头不对。
正如坐针毡时,城内增援的十辆辎重大车缓慢行驶进辕门。
严陆卿坐在大车前头,远远地招手:“谢大郎君!”
谢琅眼前一亮,几步奔过去,不等车停就疾速道:“林相夜里来了。清晨大点兵,裕国公点五千精兵,号称北上增援前锋营。”
“但他点的领兵大将,是他自己心腹!”
“前锋营只有两千人马,增援兵力五千。增援会师之后,军中到底哪方说了算,说不准!”
严陆卿开口道:“谢大郎君冷静些说话——”
谢琅如何能冷静?他还听闻了更大的消息。
“凉州那边的军情传来京城了。报说凉州无突厥人踪迹!”
谢家在军中积攒的人脉不少,以他谢家长子的身份,在军中打探消息容易。
“朝廷已经知晓,突厥三路发布的消息不实。裕国公说道:调兵令已下,急调父亲回京。”
“等父亲领凉州大营精兵,回返京城,”谢琅浑身发冷。
他想起了萧挽风临走前的那句“腹背受敌”。
倘若父亲奉命袭击河间王……
“朝廷调兵令已下。等父亲回京,也不知朝廷会如何调派父亲用兵,对战哪方……情况更难测了!严长史,想想办法!”
垂下的车帘子从里头掀起,露出小娘子雪白的下颌。谢明裳递出一个水囊:“阿兄,冷静些说话。”
谢琅:“……你怎么来了!”
谢明裳的指尖缓缓拂过后腰刀鞘:“我不来,如何亲耳听得消息?多谢阿兄告知。”
“对了阿兄,河间王在出征第八日给我写了封手书,让我即刻离京。我现在觉得,可以听他的了。”
谢琅:“……”
严陆卿大感不妙:“娘子,你出城前还说早去早回?即刻离京可以,你要去何处?”
谢明裳不答,拎起半截车帘子,望向谢琅:“阿兄,你身上这身布袍软甲不错。有没有最小号的,给我两身?”
谢琅:“……”
谢琅接过水囊,咕噜噜喝了一通水,人冷静下去。“布袍软甲有得是。你要去做什么?”
谢明裳倒也不瞒他,把自己的打算坦坦荡荡说给兄长听。
“我在城里等待战况这些天,时常夜里惊醒,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听到阿兄刚才几句,我便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朝廷调兵令已下,父亲接令便会返程回京。我快马往西北,一路沿着驿站急追信使——拦截调兵令。”
严陆卿听得眉头大皱。
“不必娘子亲去。河间王府亲兵点一队,上路追赶便是。”
谢明裳晃了晃手指头。
河间王府亲兵上路追赶,只能拦截信使,抢夺调兵令。
如果来不及,调兵令已经送到爹爹手里呢?河间王府亲兵又能做什么?
“如果来不及拦截,我还可以见爹爹,当面劝说他:缓行军,慢归京。”
缓行军,慢归京。
短而有力的六个字,叫严陆卿沉默下去。
轮到谢琅摇头了。
“劝说父亲轮不到你去。我去。”
谢明裳趴在车窗边,借着晨曦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兄长。
有个疑问,她心里藏很久了。
“阿兄,你投效河间王府的事……爹爹知不知情?”
谢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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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空白了一瞬。
短暂的不自然神色,即刻叫谢明裳看出端倪。 “爹爹知道了,对不对?”
谢琅默然不答。
如果谢明裳不追问,这件事会被他藏心里一辈子不提。
上回冒雨追出城外,被父亲谢崇山当面质问:中秋军营喝醉,他脱口而出的一句“主上来了”,什么意思?
谢琅闭嘴不答。
然而无论他答不答,答案早已昭然若揭。无形的沟壑横亘在这对父子当中。
谢崇山当场暴怒,一记耳光把他打翻在地,四处找马鞭子,被耿老虎领几个老亲兵扑上来死死把人抱住,谢琅这才仓促脱了身。
他脸上那道肿起的巴掌印,三四天后才消退了。
谢明裳看他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兄别去。爹爹见了你,你言语劝说只怕无用,反倒让爹爹火气更大。”
谢明裳扳着手指头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们都知道的,爹爹看在我生父的面子上,对我格外容让。我当面劝说,他老人家总能听进去几分。”
“再说了,”她竖起第二个手指头:“快马急奔西北,论骑术,信使不见得跑得过我。运气好的话,能提前拦截了信使,免得爹爹为难。所以——”
白生生的手掌在阳光下摊开。
“阿兄,拿几套换洗衣袍子来,干粮水囊多多备下。”
“严长史,你得自己赶车回京城了。跟车的十名王府亲兵跟我走一趟。”
“就这么说定了。晌午准备,午后出发。”
***
整夜小雨断续。夜风呼啸刮过桦树林,木叶飒飒而落。
大河岸边,疲惫的将士横七竖八地合衣躺倒在滩涂上休息,兵器就枕在后脑下。
带有人体温度的薄册子从怀里取出。篝火光下,萧挽风把薄册子翻去末页,划上重重一横。
前锋营出征第
二十天。末页记录下完整的四个“正”字。
前锋营两千人,减员七成。保留战力的,还有六百余人。
后方增援大军前日已至,就在约莫二十里外的山丘驻扎。
此刻,领军增援的将领或许正驻马山头,隔一条河,往前锋营这处遥遥眺望。
不靠近,不接应,不远不近的尾随。
前锋营昨日一日三战,二十里外的援军毫无动静。
好个“驱虎吞狼,虎狼齐灭”。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殿下。”
顾淮满眼血丝,强忍疲惫:“探哨回报,东北、西北方向,两面出现突厥轻骑踪迹,人数两千以上,追着我们包抄而来。天亮了,河边不可久留,殿下,我们该走了。”
萧挽风并不动身,反倒传令下去:“叫醒儿郎们起身,埋锅做饭,杀羊。”
顾淮一惊。
前锋营一直都在急行军,辎重车跟不上,随军的活羊只有五头。
埋锅做饭,宰杀羊肉,将士饱餐一顿,这是大战前奏!
萧挽风盯着篝火光。
七日前的洛河边,前锋营三面包围,一面开口,把突厥左军两千五百人尽数驱赶去河岸歼灭。
今日,前锋营驻扎河边滩涂,对方优势兵力自东北、西北两面合围,显然抱有同样的打算。
往南躲避围堵,死路一条;往北突围,还有一线生机。
东方升起鱼肚白,晨光映亮河岸。萧挽风熄灭篝火,起身吩咐:“取铁甲。”
“准备桐油,点火烧林。”
*
天光大亮。今天是个多云天气,头顶浓云聚集,天色虽然暗了些,好歹没下雨。
裕国公策马停在山丘高处,极目远眺北面山林。
二十里地,这个距离不算近,以今天的天光看不清晰动静。
“前锋营又在和突厥人交战?”裕国公眯着眼,视野尽头有黑影摇晃,看不清那黑影是树木还是旗帜。
“剩下那丁点的兵力,他还能怎么打。”
裕国公自言自语道,勒马准备下山坡。“多派几队探哨,再探虚实。”
身边几位亲信将领忽地惊呼起来。 “大帅,看远处!”
裕国公勒马猛回头。
二十里外的视野尽头,他看不清树影还是旗帜的地方……正在熊熊冒出火光。
*
油助火势,桦木林陷入熊熊大火中。
河边滩涂驻扎的前锋营将士把最后一块羊肉捞起吃干净,踩蹬上马。战马在火光里不安地嘶鸣着。将士们纷纷用布蒙住爱马眼睛。
今天白天刮西风。
大风从西往东,山林间的滚滚浓烟带着烈火吹往东面。烈火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秋雨天气,山火烧不久,下一场雨便浇灭了。但这道短暂的山火屏障,可以阻隔东北而来的追兵。
萧挽风撕下布条,蒙住乌钩的眼睛,拨转马头,往山火未起的西北面山坡上走。
他今日披的不是明光铠。身披铁重甲、肩吞,披膊,头戴兜鍪,长枪挂在马鞍边。乌钩披挂起马甲。
在他身后,百名重骑兵列阵跟随,披甲重骑,一组人马仿佛一座庞然小山。
朔州大营的铁甲军天下闻名。边地重甲军无诏不得出朔州。如今却出现在中原战场。
前锋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无人提出质疑。
数百前锋营骑兵毫无异议地拨马追随,跟上前方重甲军,仿佛本该如此。
战场追随主将,本该如此。
熊熊大火裹着浓烟往东面吹过,热浪扑面。东北面的追兵被山火拦阻,西北面的突厥轻骑正呼啸而来,来自草原关外的奔马快若闪电,相隔数里旷野,可以看到一个个小黑点急速逼近。
萧挽风玄甲兜鍪,长枪握在手中。铁枪尖指西北。
后有豺狼,东有烈火。前有悍敌,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的声线沉冷而坚决,毫不退缩,毫不避让:
“儿郎们,冲杀过去!随我突围!”
战鼓如雷,战意如虹。主将悍然无畏,当先赴战场,身后将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
“冲杀过去!血战到底!”
兵力悬殊的两军遭逢于旷野,仿佛滚滚洪水当中两股奔腾急流,轰隆,撞在一处。
第115章 第 115 章 血战到底。
嗡——!
斜刺里一支冷箭, 角度刁钻,扎进铁臂甲缝隙当中。顾淮忍着钝疼,扯下冷箭, 扔去地上。
血水飞溅。顾淮抹开满脸鲜血, 大喊:“护卫亲兵,跟上殿下!”
漫山遍野都是突厥轻骑。叫嚣着听不懂的呼喊, 自四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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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潮水般涌来,打掉一波又涌来一波, 西北路的敌军远远不止两千人!
萧挽风冲得太前, 人马背影消失在顾淮的视野里。
周围都是呼啸来去的突厥轻骑,四面八方都是冷箭和刀锋。顾淮奋力打马往前冲。
“嗡——!”又一支冷箭迎面射在额头, 被铁头盔挡住,未扎进皮肉。但巨大的冲力冲得顾淮在马上一个踉跄, 眼前发黑,死死勒住缰绳。
他恍惚间起了幻觉,视野尽头, 似乎有大片烟尘滚滚, 不知是东边燃烧的山林火转了风向, 还是突厥人马又添增援?
不止幻视,还起了幻听。他的耳边传来一阵雷鸣般大喊。突厥人身后传来的喊杀声居然是熟悉的中原腔调, 有无数嗓音嘶吼:“冲!冲! ”
四面八方围拢的突厥人被冲散出缺口,有快马飞奔近前,似曾相识的嗓音大喊:“哥!”
魁梧高大的铁甲军勒马急奔身前, 头盔一把扯下, 露出顾沛焦急的脸。
顾沛远远地高喊:“哥!清晨大老远地看到山林起火,我就猜这处有战场。你受伤多重?满身都是血——”
顾淮嘶声大吼:“头盔戴回去!去寻殿下!他孤身陷在阵中!”
顾沛大惊,匆匆戴头盔, 拨马便往厮杀最猛烈处急奔。
“儿郎们,跟我冲!”
铁蹄滚滚,大地震动。上千铁甲重骑,组成铜墙铁壁方阵。
突厥轻骑的阵脚压不住,被轻易撕裂几处大口,重骑如洪流滚滚涌入缺口。
萧挽风四周都是悍勇敌骑。各个方向围堵的重压汹涌,一波又一波涌来,无数的刀锋冷箭叮叮当当砍上他身上重甲各处。
乌钩长声嘶鸣,高高腾跃起,惊险之极的避开砍向马腿的弯刀。
对方突厥将领看打扮是个部落小王,大声喊什么,似乎要“抓活口”。
不等那厮喊完,两马交错,挽风手里的长枪直接把那突厥小王捅翻马下。
大地震动,铁蹄声响震耳欲聋。来自四面八方的重压忽然消散了。
无数个嗓音齐声大喊:“殿下!”
当中有个格外响亮的大嗓门,顾沛疯狂打马横刀,杀穿一条血路直冲过来,“殿下受伤了没有!”
萧挽风抖去长枪尖的血,勒马往回转半圈,接过顾沛递过的黝黑铁扳指,抹去血迹,戴回拇指虎口。
“回来了?带来多少人。”
顾沛:“带来五千精兵,一千铁甲重骑。卑职护卫殿下去后方休息。”
“不必。” 萧挽风调转马头,视线遥遥注视开始后撤的突厥轻骑,“机会难得,随我冲锋。一举全歼的时机,就在此刻。”
山势缓慢起伏的旷野上,咚,咚,进攻鼓声响起。
两路精兵会师战场,各路校尉队正队副们齐声大吼:
“冲,冲!跟重骑往前冲!冲散他们的阵脚!一举全歼,就在此刻!”
漫山遍野都是喊杀之声。战局反转,全歼时机稍纵即逝。
顾沛领一队铁甲军,浑身盔甲溅满鲜血,咬死前方一路突厥轻骑紧追不舍。被他追击的突厥轻骑队形大溃,往四周分散溃逃。
身后忽地传来大声惊呼!无数个声音大喊:“顾队正!”“顾队正!”
有人拍马奔来急喊,“顾队副!回去看看队正!”
顾沛大惊,猛地一个勒马急停,长枪挂回马鞍,从远
处急奔而回。“怎么了怎么了!”
顾淮坐在战马上,身形摇摇欲坠,满身满脸鲜血。他身上披挂的铁甲,早已被刀砍得破破烂烂。
铁甲军各个都被冷箭射成刺猬,大部分箭尖射不进甲胄,箭杆歪斜挂在甲上。也因如此,这么久时间竟无人察觉,一支不知何处而来的冷箭,从顾淮背后铁甲的破口扎入后心。
顾淮坐在马背上,身形摇摇晃晃,越来越模糊的视野里,依稀看见顾沛那傻小子打马急奔而来。
漫山遍野的,都是己方将士。山火在身后熊熊山绕。突厥人丢下满地的尸体。最危险的局面已过去了。
顾淮干裂的嘴唇翕动几下,问奔来身边的弟弟: “殿下可安全?”
顾沛的声音在耳边也变得朦朦胧胧的:“殿下身边有上百铁甲军护卫,安然无恙!”
“我们,胜了?”
“胜了,我们大胜!”顾沛带哭腔喊,“大获全胜,前锋营立首功!哥,快下马来!我扶你去后方医治。”
顾淮身体晃了晃,砰,栽倒下马。
顾沛目眦欲裂,冲上去抱住兄长满身鲜血的身体。
顾沛语无伦次:“哥,快醒醒,这次立下大功,论功行赏,你这回必定可以升做将军了,你不是一直想领兵做将军的吗!哥你醒醒,别睡,你知道我没脑子!没你带着我,以后我怎么办啊!”
顾淮勉强睁开眼,带点无奈,看向泪流满面的弟弟,以气声叮嘱:
“没脑子……就长脑子。以后……靠你自己了。”吐出最后一口气,满怀遗憾、不舍,缓缓闭上了眼。
浓云卷过天边,才亮了半日的天光逐渐转阴,雨点又从头顶落下。雨势雨来越大。
东边燃烧的山林火势,逐渐熄灭在雨中。
旷野中的两军厮杀还在继续,鲜血融入雨水,漫山遍野的土壤染得血红。
满山将士大吼:“血战到底!”
*
黑幕浓重。
一行十余轻骑化作小黑影,在崎岖山道间减速夜行。
头顶有什么飘了下来。
谢明裳拍拍得意的马脖子,示意它行慢些,抬手接住一片随风飘来的轻盈小物。触手冰凉,融化在掌心。
啊,下雪了。
东方渐渐亮起。他们连夜急赶四十里山路,成功地绕去前方。
此刻,一行十余骑勒马停在陡峭山崖高处,借一大片茂密松林的掩护,俯视下方山路。
守株待兔。
一日疾行百五十里。七日奔出千里。
前夜他们路过新城驿,这是位于兰州新城县衙的一处小驿站。
他们赶到新城驿时,前方的传令信使一行刚刚启程不久,两边擦肩而过。
得到了准信,谢明裳领众亲兵入新城,好好修整一夜,顺带买了些必要物件。
第二日继续启程,急赶四十里山路,赶去传令信使队伍前头。
跳出松林枝头的一轮深秋日光里,谢明裳解下厚氅衣,在风寒料峭的山道高处吐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
“我们运气不错。”她喃喃地道。
这次朝廷发调兵令,往凉州方向去的传令信使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队伍。
——除了携带调兵令的信使本人,另派了监军随行。
监军,当然来自内廷太监。监军勉强能骑马,但这行进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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