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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务是历练出来的,不是听出来的。”辛随道,“你才多大年纪?在我身边听上个一年半载,下放到县里经经事就懂了,莫要妄自菲薄。”
萧景姝真心实意弄不懂为什么辛随颇为看好自己。她已摸透辛随也是个不喜欢打机锋的性子,于是干脆便问了出来:“节帅,您这样赏识我,难道在您眼中我竟是个聪明人么?”
辛随颇为意外地看向她:“福寿堂的大夫与教你们书的先生这些日子难道没夸你么?”
明明在自己面前都夸了,总不能没在她面前夸。
“她们的确夸我学东西快一些。”萧景姝蹙起眉,“可那不是因为我曾经学过一些,有了底子么?”
若不是她自己问上这么一句,辛随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是这般想她自己的。辛随道:“医毒之术或许是因曾经学过,学问又怎么说呢?教你们的先生同我说,你读的书不多,却总能问出些剑走偏锋的问题。”
萧景姝茫然道:“不正是因为我不够聪明,才问得多么?”
以往公仪仇教她时,她从来是不敢多问的,提出疑问容易暴露自己的真正想法。
这些日子在节帅府读书,她便想着来都来了,磋磨时日岂不可惜,便将自己不懂的问了个痛快。
“问题不在你问得多。”辛随道,“而是你的年头没被看的书框住,总能从意料之外的角度发问。”
——她怎么敢被学的东西框住。
初见公仪仇时她只是小,又不是蠢,难道会在察觉他对自己的厌恶后还尽数听他教习的东西么?装得听话不过是小孩子的生存之道。
萧景姝问:“这很重要么?”
“是,这很重要。”辛随颔首道,“做不为世俗所容的事,便不能被困在世俗的书里。我们学它、用它,却不能尽信它,必要时候还要篡改它。我们读的书,其实早已被无数当权者改得面目全非,可改书的不是我们的当权者,因此我们更不能被框在里面。”
萧景姝自知有一身反骨,可如今扪心自问,仍旧不觉得自己全然没受到公仪仇教授东西的影响,不禁摇了摇头:“可节帅,这太难了……因为书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对的,掩盖了其中细枝末节可能让人觉出不对的东西。”
这和她说谎的道理是一样的,大多数是对的,便几乎能让人尽信了。
辛随笑了笑:“你看,你这不是很聪明么?”
蠢人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面对她这样直白的赞赏,萧景姝心中一时有些复杂难言。
其实她在剑南节帅府这些日子,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只是未曾预料到辛家的身份。
其实她看得出,辛随是真心赏识她,只是一直不愿去信。
她是萧家的萧景姝,是公仪仇教养的卫七娘,是萧不言安插进来的乌皎。
辛节帅人很好,只可惜识人不清。
第26章 贵妃怨 这与公事无关,这是男女相处之……
萧景姝心里对日后有了计较,便不会作终日郁郁之态。毕竟成日烦心也烦不出好结果,还不如放宽心。
端午节庆已过,思远百戏班子跳完了大傩,被辛芷以病中解闷为由请进了节帅府,倒无需一直差人盯着了。
萧景姝与终于得了闲的巫婴手牵着手回山庄,路上同她说起于天盛帝的手稿中读到的趣事。
临近山庄时,巫婴忽然停住了脚步:“院子里有人。”
院子里的确有人,在发觉她们停下了脚步后主动推开了大门。
是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女人,容貌见之即忘,肩头站着一只鹰——萧景姝顷刻间便知晓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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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这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属下奉君侯之名,来提醒乌小娘子写信。”
巫婴茫然地看向萧景姝——写什么信?她怎么不知道?
萧景姝看着这个明显是个女人的暗哨,面上的微笑登时变假了:“这位姐姐想来便是君侯安插在蜀州的暗哨之一了?”
暗哨不知是被萧不言叮嘱过还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很是肃穆道:“属下是三年前与夫君以行商的身份定居蜀州的,这期间没显露出什么才能来,不是很符合剑南节帅府选人的要求。君侯嫩个遇上二位小娘子相助,实乃天时地利人和。”
萧景姝理智上明白她说的一切都对,情感上却觉得这狗屁的天地人都在针对自己,只在房中拿了只甜瓜给暗哨解渴:“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要报,辛苦姐姐跑一趟了,后续有什么我会自己唤信鹰的。”
甜瓜在掌中散发着幽幽的果香,暗哨抿嘴笑了一下:“没有要紧事,小娘子可以写一写读了什么书,遇着了什么趣事——男人家出门在外,就想知道这些东西。”
好了,这又是一个和周武有同样想法的人,萧不言手底下这么多人,不会都是这种脾性罢?
萧景姝其实已经察觉到萧不言对自己的态度不对了,以往可能意思意思传个信卖个好脸色,可三日前刚吵完,按她的脾性绝没有可能传信。
想来萧不言也是知道的,不然不会吩咐暗哨上门来催。
于是她只取了炭笔和纸,潦草写了“无事可报”四个字,卷起纸条塞进了信鹰腿上的信桶里。
暗哨瞧见她写了什么,倒也没再置喙什么,只看在一只甜瓜和几声“姐姐”的份上,又多提醒了几句。
“我们夫妻给君侯做事有七八年了,也摸清了他的一些脾性。”暗哨道,“倘若他直觉某件事闹成什么样他都能解决,便连前因后果都懒得摸清楚。倘若某件事可能超出他的掌控,他非得亲力亲为将所有事一一查明。”
来剑南便是如此。这个地方太不同寻常,即便暗哨们传出一些消息他也放心不下,非得亲自来看一看不可。
萧景姝其实看出来了一些,此时经她点拨,更为明悟了。
暗哨继续道:“小娘子今日也便罢了,下次再传信还是要卖他一点甜头吃。君侯行事作风不似常人,若娘子一直让他堵心,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萧景姝托腮看向暗哨:“姐姐可真是个妙人,这种话可不像寻常下属说上峰的话。”
暗哨笑了笑:“这与公事无关,这是男女相处之道。”
说这种话还是很有必要的,上峰过得顺风顺水了,底下人才能好过是不是?
虽说君侯不是喜欢难为下属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她总觉得,倘若乌小娘子一直不传信说些什么,君侯怕是要命人跟着她了——这倒霉差事还最有可能落在自己头上,谁让自己是个女人呢。
乌小娘子可是时常进出节帅府的人,这样的差事可不好做,还是提前解决后顾之忧为妙。
萧景姝倚在罗汉床上,目视着暗哨离开,心中觉得这一切实在是荒唐可笑。在节帅府读书学习是世事荒唐,被萧不言手底下的人教男女相处之道是滑稽可笑。
乌梢从花盆里探出脑袋,见萧景姝的手搭在一侧,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这些日子两人都忙,都不方便带着它,它咬下去的力道颇具怨气。
萧景姝被疼痛唤回了神,对上巫婴含着些许忧虑的双眼:“刚刚那些话,什么意思?写信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这些日子她也没离开,怎么就看不懂事态的走向了呢?
萧景姝将前几日萧不言离开时的事尽数告诉了巫婴,惹得她直皱眉头:“他居然凶你。”
“是啊。”萧景姝摸着乌梢冰冰凉凉的身体,“他对我有脾气了。”
萧不言此人,看似没有什么君侯的架子,实际上却极为傲慢。
他不在意以往自己对他的不喜,因为那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在剑南做的这些事,其中她或不情不愿或别有二心,可大体上都是按着他的想法走的。
她的数次针锋相对,在他眼中或许就像狸猫亮了亮爪子,根本无甚可在意的。
可这次他却在意起来了,萧景姝究其根本,觉出是自己给了他好脸色,让他发现这只狸猫不是只会亮爪子,竟也会乖乖让摸的。
萧景姝心道,归根到底,还是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好脸色。虽尚且摸不清他为何开始在意这个,但眼下是他有求于她。
那这一局,就是她胜了。
……
接到第一封信时,萧不言等人已经距离剑州很近了,正在客栈落脚休整。
萧不言解开信鹰腿上的信时神色还算正常,待看完信里是什么后,察觉到他心情不对的田柒已经闭口不言躲得远远的了。
周武却依旧头铁地追问:“君侯,乌小娘子写什么了?”
那日的晚膳是君侯吩咐他准备的,他都做好过上一两个时辰再会后院的准备了,怎料约莫一刻钟就回来了——前院那门摔得响震天,一听就是吵架了!
回来一问,果真,连饭都没吃上!
不过越是这般,周武反倒越觉得这两个人有戏。想当初,他娘子也是这么对他的。
萧不言并不回答。
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并在找自己不痛快的缘由——明明以往一些挤兑争吵他丝毫不在意的,怎么这次便不行了?
只这般一想,便忆起她唇角微抿,笑意盈盈道:“自在蜀州见到您后,还是头一次这般高兴呢……”
是了,是以往没见过她高兴时这般顺眼的模样。
既然见过更顺眼更合心的,又怎么能忍受她同自己生气?
萧不言心情平复了些。
找出缘由了便该想如何应对,他略过了不中用的田柒,对更通人性些的周武道:“这些日子,我总想起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一直支着耳朵的田柒见君侯大有长谈的意思,又腆着脸凑了回来。
“她总同我置气,但还是不置气时看着更顺眼。”萧不言道,“就没法子让她不生我的气么?”
周武强压了一下翘起来的嘴角:“君侯的意思是,乌小娘子还是对您和颜悦色、对您笑时更可怜可爱一些是么?”
萧不言眉头微蹙:“你言辞莫要这般轻浮。”
——轻浮?
一旁的田柒险些险些咬了舌头——五哥这句话里哪个字轻浮了?
只这么说一句却不反驳,说明君侯您心里还是认同我的话的嘛。
“人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完全不生气?”周武道,“要紧的是人生气了该怎么哄。”
田柒头点得如同鸡啄米:“是啊君侯,以往乌小娘子不也和您吵过几次嘴么?那时候您不都哄好了!”
以往几次,不外乎是给银子,允诺保住她的性命,上次是让她看了满山蝴蝶……这样想来其实她再好哄不过了,左右不过是让她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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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识些新鲜玩意儿。
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田柒与周武齐齐露出个欣慰的神情。
然而周武犹觉不满足,趁热打铁地追问:“不过君侯,若不是出了剑州的事,我们已经该离开剑南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到时候仍旧要把乌小娘子留在剑南节帅府么?”
萧不言下意识道:“自然不会。”
她总与他置气的原因,不就是觉得在剑南麻烦事太多,一有不慎便伤及性命么?他在剑南兜底尚且如此,若他不在,自然也不能留她在这里。
而且她们已经帮忙试出了剑南对皇室、对西北的态度,知道了这些,其余的消息有没有也不重要了。
周武笑得颇为荡漾:“那君侯是要带乌小娘子回西北么?”
不去西北还能去哪里?萧不言很是莫名地看着这个问了句废话的下属:“她让我允诺保住她的性命,那自然要带她回西北。”
这天下难道还有比西北、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么?
收到了信自然要回,周武已很有眼色地备下了笔墨,萧不言却迟迟落不下笔,问他们:“剑州有何独有的物产么?”
他虽对剑州颇有了解,但实在觉不出这里有什么稀奇东西。
田柒兴高采烈道:“我知道我知道,剑州的豆腐乃是一绝!”
萧不言言简意赅:“出去。”
田柒很是委屈:“我没说错啊,这里的豆腐就是很好吃。”
周武道:“物产的话,剑州的根雕乃是一绝,名胜的话,最为人称赞的乃是剑门关。”
这些东西他都是见过的,可也未觉得有何可称道的。
萧不言写信本打算“先礼后兵”,可礼不算大,动兵怕只会更添嫌隙,于是落笔的话稍显气力不足。
伺候笔墨的周武看到了信里写的什么,嘴角险些飞到天上去,气得只敢扒着门框偷看的田柒重重哼了一声。
——他也想知道君侯到底写了什么!
……
萧景姝并不知晓带着信的鹰正从剑州飞往蜀州。
她正收拾了书房里的东西,准备陪着辛随一道去听戏。
早些年时,百戏班子是不会唱戏的,只会跳大傩,以及玩些杂耍之类的把戏供人取乐。
据传是天盛帝年幼时看志怪故事,道“何不辅以乐舞,让乐人将故事演出来”,戏剧方才兴起。
“这倒是真的。”辛随忙了几日终于得了闲,带着萧景姝穿行在花园间,心情颇好地解释,“大帝生而知之,自小便有许多新奇点子,这不过是其中之一。”
萧景姝心头一动:“所以传言《木兰新编》那出戏是显圣帝自己写的,想来也确有其事了?”
显圣帝是天盛大帝的母亲,龙朔帝的皇后。当年显圣皇后仙逝时,大帝一意孤行,为其加封帝号,惹来诸多非议。直至先帝隆庆帝登基后,才将这在世人眼中于礼不合的封号褫夺。
以往公仪仇教她时,只说“显圣皇后”,还是来到剑南后她听辛府诸人称“显圣帝”,才知晓还有这么一桩旧事。
《木兰新编》改自乐府,有个诨名叫《木兰偏用尚书郎》,是流传于世的第一部自编的戏曲,据说刚出时引来了士林中人口诛笔伐,甚至骂到了朝堂上,说此曲“不孝不义”。
最后还是被二帝一句“民间取乐的东西也值得在朝堂上吵成这样,看来诸卿还是太闲”给挡了回去。
“是啊,这也是真的。”辛随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最初传唱开来的几曲戏目都是显圣帝亲自批示过的。”
若不是有前期这些润物无声潜移默化的筹谋,大帝登基之时民间哪里能这般欣然呢?
戏台子已搭好,就等着辛随来点戏。
萧景姝远远瞧见许多脸生的夫人娘子,知晓这是因为有戏可听,加之能借机同节帅府攀交情,所以来了这样多的人。
辛随驻足看了一眼,召开了侍女问:“是因为齐家夫人来了,三娘才不在么?”
萧景姝又细看了一眼,果真没瞧见辛芷。辛英辛茂都有公务要忙,按理说辛芷作为主人家该在这里待客——戏班子还是借她的名头请来的呢。
“节帅,三娘子不是刻意躲的。”侍女回禀道,“今日天热,是以戏台子周围放的冰多,三娘子身子受不住才回房的。”
辛随叹了口气:“罢了,让她好好养着。”
萧景姝以学生的身份跟在辛随身边与诸人见礼,而后拿起戏单子看。
《木兰新编》《女驸马》……《贵妃怨》?
前头辛随的声音响起:“《贵妃怨》?以往倒没听过。”
戏班班主出来道:“是小人半年前偶有所得新排的戏,此前还未在人前唱过。”
是偶有所得还是有人蓄意引导便不得而知了,辛随掸了掸戏单,笑了一下:“那便先唱这个罢。”
第27章 拜新师 “孩子。”辛随道,“你愿意拜……
《贵妃怨》唱的是韦蕴,扮韦蕴的毫无意外是玉容儿。
玉容儿面上上了妆,倒不似素面朝天时更像韦蕴,让萧景姝心里的荒谬之感稍稍散了些。
可仍有自嘲针一般扎在心里,拔不出。
韦蕴是她的阿娘,可她对她的了解却与旁人别无二致,在世人的口口相传中,在戏班子新编的戏文里。
她听戏里唱韦蕴出身小官之家,却才貌双绝美名远扬,惹来崔家郎君倾心,一时间郎才女貌传为佳话。
只叹男情女爱比不过滔天权势,在知晓先帝有意寻美充实后宫时,崔郎却把未婚妻送进了京城,还将意图接回女儿的韦氏夫妻囚禁逼死。
崔家因献美受赏,一时之间风光无两,韦蕴非但不能怨恨崔家,还要感念因其才得以进宫侍奉陛下。
报不得仇,解不得怨,她只能求先帝赐一个父母进京为官的恩典,以慰藉孤苦无依之恨,思念父母之情。
直至那时才知,父母亲眷俱亡矣。
戏台之上,玉容儿锦衣华服作宫妃装扮,却俯地痛哭,恨逢薄幸郎,恨未到双十的年纪却要侍奉在年已半百的君主身侧,恨没见到被逼死的父母最后一面,而后起身作势撞向一侧梁柱,却被宫女拦下。
自那以后,她身侧再未离过宫女“伺候”,先帝甚至威胁说她若自戕,便将她父母的尸骨挖出挫骨扬灰。
她自此后再无笑颜,先帝却又效仿周幽王费尽心思搏美人一笑。
“妖妃”之名逐渐响亮,直至隆庆三十年,崔氏伙同大奸臣康禄谋逆,“妖妃”前头又添了“祸国”二字。
隆庆三十三年,内忧外患,长安城眼见被攻破在即,先帝携百官南下避难。行路前,百官跪求先帝处死妖妃。
最终先帝“顾念旧情”,并未处死她,只将她关进了皇陵。
戏的最后一幕,是已经气息奄奄的韦贵妃于先帝皇陵中遥望着天盛大帝陵寝的方向,喃喃自语:“倘若是女帝在位,我这一生,是否不会这般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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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闭上了眼睛。
幕布缓缓落下,这一出戏,唱完了。
萧景姝僵坐在原地,听见周围声音嘈杂,有人在掩面低泣,有人在骂崔氏郎负心薄幸,有人在嘲讽先帝早年得位不正晚年昏聩无能……
她看到最前头的辛随起身寒暄了几句,而后又走向了书房所在的方向,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跟了上去。
辛随看了她一眼,示意身边侍女递上帕子:“哭成这样都不知道擦一擦么?”
萧景姝抬起手碰了碰,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
她知晓自己此刻应当接过帕子擦干泪,说一句“节帅见谅,是戏唱得太好”,可在意识到自己在哭后,眼泪却更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节帅见谅。”萧景姝哽咽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到自己以往身不由己的日子,一时感同身受。”
辛随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她与萧不言的“旧事”,摇了摇头道:“你该开心才是,太女卫做的事,便是想要世间女子不必再身不由己。”
于是萧景姝对着她挤出一个微笑。
终于等到了顺理成章开口问韦蕴的机会,萧景姝竭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节帅,找到韦蕴后我们该做何打算呢?”
辛随瞥了眼她:“你定然不是想问那些稍稍动脑子就能想出来的蠢问题,有话直说。”
萧景姝定了定神:“韦蕴一看便是别有用心之人推到剑南搅浑水,即便她真育有一位皇女,背后人又怎会好好教养她成才?如果没有……”
她喉头动了动,继续道:“听闻皇族之中也没有什么聪明伶俐的公主郡主,我觉得剑南的最佳选择,便是待今上再得皇女后由节帅扶持登基。”
“这般想来,韦蕴其实于剑南没有什么大用处。”萧景姝垂下眼睫,不想让辛随看清自己的情绪,“那节帅那个时候会放她走么?”
会让这个一直身不由己的人去过几天属于自己的日子么?
辛随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的确聪明,可不知是不是过往经历的影响,她的同理心太强了。
这不算什么坏事,可这注定她当不了一个最好的政客,走不到太高的位置。
她在这个时候终于悟透了那句“我只是个普通人”的意味,默然片刻道:“你既明白韦蕴是旁人放下来搅乱剑南的一枚饵,定然也能猜到这消息一定传到了金陵。”
萧景姝微微颔首。
书房已经近在眼前了,高悬的匾额上写着“积健为雄”。辛随落座后饮了口茶:“朝堂不满剑南已久,此次定会遣使来访,甚至会给剑南扣上私藏皇嗣意图谋反的罪名。”
“天下政局瞬息万变,剑南之外的太女卫正在竭力营造对我们有利的局面。”辛随平静道,“但倘若到时候局势对我们不利,我也会献上韦蕴与‘皇嗣’,以换取剑南不会伤筋动骨。”
辛随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白皙的脸色露出一个苦涩的、意料之中的笑,听到她问:“那于节帅而言,什么情况算是‘不利’呢?”
“尚未找到能够扶持的人选。”辛随缓缓道,“亦或者,是刘忠嗣没死成。”
想来剑南已经派人去刺杀刘相公了。后者她无法左右,前者……
刹那间萧景姝想到了想到了仍被太女卫尊称为帝的显圣帝,想到了自己与玉容儿这步明显几年前就布下的棋。
最初公仪仇应当只想将她送来剑南,在她走后才动了阿娘。
那最初,他的计划应该是什么呢?
想要将局搅得足够大,就不能吝啬抛饵,公仪仇显然不是个吝啬的人。
萧景姝推测,最初他的计划应当是让玉容儿这个与阿娘有七分像的人引起辛随的些许警觉,然后顺势推出自己这个真的皇女。
除去让阿娘现身这一种,他应当还有别的手段坐实她的身份——当年开皇陵的匠人?皇陵的出入图纸?某种能代表韦贵妃或是先帝的证物?
但最强有力的手段还是阿娘。
萧景姝缓缓道:“……节帅就没想过在寻到韦蕴之后,借着她的幌子直接立一位有真能耐的假太女么?”
显圣帝,显圣帝,她们称没有卫氏血脉的皇后为帝。
还有大帝的手稿之中,不时提起对生育的忧虑。
传闻大帝做太女时总爱四处跑,一年有大半年不在长安城,就这样持续了七八年。在某次朝臣说东宫无子国祚不稳时道了句“谁说本宫没有孩子”,而后领出了已经五六岁的乾宁帝。
以及乾宁帝登基七年,年富力强、国祚安稳之时,那场先帝发动竟然还成功了的政变……
萧景姝闭上了眼睛:“这么简单的法子节帅定然不会没想到,那是不是以往有人这么做过,但最终还是暴露招致大祸了?”
多么聪明的孩子。
辛随心道,做不成政客又如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白白浪费自己的聪明么?
即便不建功立业,只是看着这样的孩子学到更多东西,不也是一件乐事么?
“孩子。”辛随道,“你愿意拜我为师么?”
在萧景姝错愕的注视下,辛随继续道:“我不是想图你为太女卫做些什么,或是延续我的政治抱负,我只是觉得你聪明又合眼缘——我年纪大了,子孙们又都忙,光是留你这样的小娘子在身边说说话,看你多学到些东西,便觉得欣然。”
萧景姝觉得心里有一场雨在下。
辛随说的越真,她心里就越难过。在此之前,提起“师”这个字,她只能想到公仪仇,想到被幽禁在萧家别院十五年的日子。
可是如今,可是如今……
她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学生拜见老师。”
对不起,老师。
对不起。
辛随笑着拉她起来:“好!今日老师就来给你讲讲当年的那场政变……”
……
金陵,皇宫之中。
“子望。”中和帝闭着眼靠在龙榻上,缓声问侍立一旁的卫觊:“你不要瞒朕,朕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卫觊默然片刻:“只是忧思过重罢了,陛下放宽心,莫要多想。”
中和帝苦笑了一声:“子望啊,你怕是不知道,你如今脸上的神色和当年目睹老师逼死母后的神色是一样的……我们兄弟二人一起长大,你有什么心思能瞒得过我?”
这座皇宫里,怕是只有卫觊一个真心待他的臣子。倘若连他都瞒着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卫觊撩起衣袍跪了下来,声音中似有哽咽:“陛下……陛下中了毒。”
中和帝心中虽有猜测,但闻言脸色还是有一瞬发青,登时咳嗽了起来。卫觊抬头使了个眼色,太监立刻上前替中和帝顺气。
中和帝缓了过来,面上一片惨然:“瞧你的神情,难道这毒解不了么?”
“太医们还在琢磨。”卫觊轻声到,“陛下莫要忧心,此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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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伤及子嗣,不会有性命之忧……”
子嗣,又是子嗣!
是不是当初父皇造的杀孽太多,这些报复才尽数返还到他身上!!!
眼见中和帝气得要倒仰过去,卫觊忙起身厉声安抚:“阿平!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宗室虽人少,但还有有孩子的,倘若解不了毒,过继一个就是了!”
可他这破败的身子,哪里还能亲自看着一位储君长大!
到时候对方岂不是又要走自己的老路,半辈子都被政事堂拿捏,当皇帝还没当臣子痛快!
中和帝闭上眼睛,泪缓缓流了下来。
倘若哥哥们都还活着就好了!倘若自己不是父皇最小的儿子就好了!只要他还有一个成人的兄弟,就可以立下遗诏传位于他……
对了,兄弟!
中和帝豁然睁开眼睛,看向了满面忧色的卫觊。
这不就是兄弟么!即便他是姑母的儿子,可却因为姑母早早和离姓了卫啊!
宗室里还有比子望更有才干的么?还有比他更真心待自己的么?没有了!
中和帝注视着卫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寝殿外的太监通传:“陛下,刘相公求见。”
他的神色顷刻间冷淡下去:“传。”
刘忠嗣并不意外卫觊也在此处,行礼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卫觊一直注意着中和帝的神情,在对方脸色不对时便忙为其顺气。
刘忠嗣禀报的是剑南韦贵妃之事,在那日与母亲商议了该如何做后,他便没有继续封锁消息,而是让其在京中流传开来。
想来是政事堂已经商议出了对策,这才前来禀报。
中和帝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砸懵了。他的手紧紧抓着龙榻一侧的软枕,最终狠狠将软枕砸在了地上:“朕刚中毒剑南就冒出一位皇女,辛随是想要谋逆么?!”
刘忠嗣皱眉看了擅自将中毒一事告知中和帝的卫觊一眼,而后与卫觊一同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果然如此,卫觊心道。
短短几日是不可能查出剑南到底有没有韦蕴的,中毒一事也并非剑南所为,但陛下和老师还是将这些事直接扣在了剑南头上。
中和帝问起政事堂的对策,刘忠嗣回了句要用兵。卫觊一直若有若思地跪在地上,直到中和帝问了一句才起身。
“想什么呢?连朕说起来都没听见。”
卫觊道:“臣只是在想是从山南道调兵合适还是从西北调兵合适,这两地距剑南最近,兵马也强健。”
中和帝微不可察地打了个激灵。
山南道!陇右道!
二十年前,这两个一个是崔氏的地盘,一个是康禄的地盘,天下大乱就是康、崔手握重兵心怀不轨引发的!
而如今,陇右道只听萧不言的,山南西道的军权则握在刘忠嗣的女婿手里!剑南也是块兵强马壮的肥肉,怎么能轻易再落进两只猛虎口中!
中和帝冷静了下来:“这些年朝堂没有擅动剑南,不就是需要辛氏镇守剑南边境么?此时也不能妄动……老师。”
他看向了这个虽为帝师却并不得自己信任的老者:“韦贵妃与皇女一事,可否已经查证了?”
“尚未。”刘忠嗣道,“不过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朝廷都不能再放任剑南了。陛下,臣没几年好活了,只有在活着时收复剑南,臣才有脸去见先帝。”
先帝……先帝……老师是父皇的臣子,从来不是他的臣子。
见中和帝神情难辨,刘忠嗣肃穆道:“陛下,女人掌权太久会生乱的。”
中和帝闻言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自己五岁登基,登基前五年被退位为太上皇的父皇扯着当幌子与自立的太子哥哥斗法,甚至连年号都没改。
十岁时父皇驾崩了,可对父皇忠心耿耿的老师还在,把持着整个朝廷。
十五岁时自己年纪大了,不满事事都要老师做主,谨小慎微了一辈子的母后便说尽力去争一争,可不久后却被老师逼死了!
母亲做宫妃时身份便低微,若不是哥哥们死绝了自己当了皇帝也做不了太后。做了太后她也不敢沾染朝政,只有这么一次……只为了自己这个儿子胆子大了一次……
他逼死母后时,也是那么一句“牝鸡司晨,天下大乱”!
刘忠嗣推测中和帝应当隐约猜到了当年太后的死有自己的手笔,因此总会在自己说女人干政不详时神色晦暗不明。
他叹了一口气:“陛下,您知道先帝当年为何发动政变,又为何那么轻易就成功了么?”
以往便从恪敬公主那里听过内情的卫觊酝酿好了情绪。
在刘忠嗣说出“因为乾宁帝要立的太女不是卫氏血脉”时,他露出了和中和帝如出一辙的震惊神情。
……
“乾宁帝只生育过一次,但并不像史料记载的是个女儿,而是个儿子。”辛随道,“生育后,她对外谎称诞下皇女,而后将亲生子秘密送走了。”
萧景姝被这惊天秘事激得毛骨悚然:“那后来乾宁帝想立的太女是……”
辛随低声道:“是从‘凤’部收养的聪明女孩子里挑出来的。”
天盛大帝驾崩前曾紧紧握着乾宁帝的手,说女子登基太过不易,要尽可能保证在位的女帝多一些,直到世人不再因女子为帝而纳罕。
乾宁帝是大帝选出的稳健守成之君,将大帝在世时开创的多种新政一步步落实得更加稳扎稳打,在立储这件事上同样循了大帝的意思,立太女。
只可惜她的手段仍不够周全。
“当时的凤部首座是宁芳菲,也就是先帝的生母。”辛随半眯起眼睛,在记忆中寻找起宁芳菲的身影,“她是大帝的忠实拥趸,也是卫氏的媳妇——她接受不了皇位由没有大帝血脉、没有卫氏血脉的人来坐。”
萧景姝声音微颤:“所以,乾宁帝从凤部中选了人做太女,其实是瞒着太女卫的?”
“怎么能不瞒着呢?”辛随道,“当时的那一批太女卫几乎都是见过大帝的,无一不是誓死效忠大帝之人。即便大帝在世时曾言尧舜选贤禅让才是上上之道,可世上有几人能接受?”
辛随看向了萧景姝:“你也曾说过,大晋的百姓信任皇族,信任卫氏。”
血脉是这个世上最不能割舍、最不会背叛的印证。
所以宁芳菲查到了乾宁帝的亲生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泄露,她的大儿子也知晓了这一切。
先帝晚年虽然昏聩,但不得不说年轻时是个龙章凤姿的青年才俊。许多大儒老臣本就残存着女子不得干政的古板念头,加之要立的太女竟不是皇族血脉,这场由野心勃勃的先帝发动的政变顷刻席卷了整个长安。
其中有许多是忠于大帝的臣子,正是因为忠,他们越不能忍受乾宁帝竟想立一个毫无大帝血脉的孩子为皇储。
政变的结局,便是乾宁帝被逼自戕,亲子与欲立的太女俱惨死。隆庆帝登基,血洗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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