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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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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雪 鱼:一觉醒来我成亲了??!……

过深的牵绊, 杂七杂八的孽缘、挂碍……

商宴方才亲口告诉晓羡鱼的话,回响在了自己的耳畔。

他愣愣地望着湿漉漉的少女,水珠顺着她干净秀丽的脸庞滑落, 短暂地凝在下颌,若沾了一粒珍珠。

而她始终眼帘低垂, 似一尊不堪重负的漂亮人偶。

滴答——

少女下颌上的“珍珠”忽而砸落。

商宴飞快地眨了一下眼, 终于回过神来。

倘若这池子没出毛病, 那么此时此刻压在晓羡鱼身上的, 便不是水,而是满身沉重的挂碍。

商宴听闻过晓羡鱼的来历——一条鲤鱼精,撞大运让仙人捡回山,活得无忧无虑,师门上下疼爱。

……她不是人人皆艳羡的“好命”吗,云山上不识愁滋味儿的小锦鲤精, 何以就沧桑成这模样了?

商小公子实在想不明白, 太过震惊,至于生出几分迷茫来。他的目光一滑, 落在那缠着惹眼红线的皓腕上。

另一边水池里。

晓羡鱼低着头, 也在端详着自己腕间的红线。

衣服会湿, 尚且在她预料之中, 避无可避。但对于这道红线, 她自己却毫无头绪。

——红线, 缘结也。

然而这份缘, 想必孽到不能再孽。这么极细的一根丝线, 竟系着那样多的死结。

红线但凡断过一次,已代表这份缘不得善终。

但这上头无数的结,透出的那股偏执强求之意, 简直有些令人生寒。

连带着丝线的颜色也偏深,不是象征着祝福的、喜悦鲜丽的正红,而是透着黑。

天意也诅咒这份缘。

晓羡鱼搜肠刮肚地回忆了一番,她命里何曾与人有过这样的纠缠?

她下意识转动手腕,腕间红线有一瞬的绷直,仿佛隔空连接着某处。

晓羡鱼一顿,旋即反应过来,忙将腕抬高。红线猛然受到牵扯,那看不见的另一端果不其然传来了动静。

——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碰撞声,细碎泠泠。

那声音极轻、极隐约,如同错觉,可晓羡鱼恍惚间竟觉得有点儿耳熟,仿佛曾在何处听过。

她心中古怪,正想再细听,却发现红线骤然紧绷,扯不动了。

就像是有谁从另一端捻住了……不许她听。

晓羡鱼:“……”

岂有此理。

她匪夷所思地盯着腕间红线,还未来得及探究多久,族长的声音便从一旁响起:

“……执意强求,插手命数,是要不得好死的。”他的嗓音阴沉嘶哑,含着沙石一般,“你命里竟有如此阴缘孽债,满身拖累,不配祭神。”

祭坛之下,村民皆哗然。

想必祭品不过关的事十分罕见,族长的神色很难看,他阴森地剐了晓羡鱼一眼,转身从前方祭台上拿起一柄利器——

为平息山神之怒,他要当场杀了晓羡鱼,再另择祭品。

“什么意思?”那头的商小公子终于忍不住,“谁偏执强求?谁不得好死?”

他方才脑中起风暴,思来想去,总算给这事寻摸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云山弟子平日总接触些阴里阴气的东西,晓羡鱼多半也是不小心沾染了什么邪物,才导致如此。

听了族长的话,他更笃定心中猜测。

商小公子理直气壮:“一切与她何干?”

族长要杀晓羡鱼,商宴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若此时出手救她,扰乱了计划,他可就不好去见那“山神”了。

眼下最稳妥的法子,是让晓羡鱼继续做这个祭品。

不料族长冷笑一声,阴恻恻地道:“此女命里有过一段姻缘——至阴的姻缘,一切怎会与她无关。”

商宴:“…………”

晓羡鱼:“…………”

商小公子再度陷入了凌乱。

他瞪着眼看向晓羡鱼,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怀疑人生。

“……且慢,”晓羡鱼也顾不上装害怕了,她抬起头直视族长,“我哪儿来的姻缘?”

她可不记得自己上哪儿沾染过这样一朵……黑桃花。

族长死死盯着她,目光缓慢下落。

晓羡鱼一愣,顺着他的目光俯首看去——

涟漪轻荡,浅不及腰的池子里,水面清透得能瞧见池底石砖的纹路,却竟清晰映出她的身影。

唯有面容隐在水光微波后,模糊不清。

晓羡鱼望着水中的自己。

她穿着祭神服,水中的影子亦一身繁复华丽的红衣,因此她乍一眼并未察觉不对,直到过了几息,才蓦地反应过来——

水里的她,穿的是嫁衣。

然而手中握着一柄断剑,浑身染血。

商小公子抻长

脖子,也瞧见了那诡异的倒影,他花容失色:“你还真成过亲?!”

晓羡鱼转过脸,与他大眼瞪小眼。半晌,她摇摇头:“我……”

湿发甩落水珠,滴在那倒影之上,顷刻将那一身凄艳血色晕开。

整片“神池”突然间红了。

晓羡鱼一愣。

“咚”地一声,族长手中利器落地。

他睁大了一双老眼,震惊而恐惧地高呼:“山神大人息怒——”

山间飞鸟不知被什么惊动,扑簌簌离开密林,惊惶不安地盘旋在上空。

晚霞早已烧尽,金乌于这一刻沉落西山,余晖从狭长的一线天寸寸抽离。

四野忽暮。

与此同时,晓羡鱼身上的祭神服开始变得异常沉重——

双肩的“挂碍”死死压着她,腕间的“孽缘”也滚热发烫。

她不受控制地往下溺去。

这浅池本还不及她腰身,然而转眼间,赤红的血水竟然已经淹到了她锁骨处。

水下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攥着她,她挣扎不得半分,转头望向商宴。

商小公子猛地反应过来,上前伸手欲拉她——

却来不及了。

最后时刻,晓羡鱼启唇,匆匆对他说了两个字:“山神——”

血水顷刻间吞没了她。

*

猩红的颜色褪去,神池恢复了一汪平静透彻的清漪,只有少女的身影消失无踪。

祭台上,族长惶恐敬畏,伏跪在地,口中不断念着“山神大人息怒……”

底下村民也纷纷跪倒。

商小公子盯着那片粉饰太平的清池,气笑了:

“不是说什么‘不配祭神’么?怎么我瞧着,你家山神对她稀罕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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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啊——祭神典还没到,就急着把人抓了。”

“神池”闹出的动静,自是与“山神”脱不开干系,晓羡鱼最后也在提醒他。

族长听他语气如此不敬,猛地抬起脸怒视着他:“住口!怎可容你出言不逊……”

商宴冷哼一声,将头上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帽子掀掉,然后手指抵在唇边——

吹了一声清哨。

哨声回荡在山谷间,不多时,一只黑乎乎的小胖鸟摇摇晃晃地飞出密林。

商宴抬手悬在半空,那煤球似的小胖鸟落在他指节上,伸出一只同样黑乎乎的小爪子。

爪子上勾着一枚精巧的戒指。

小胖鸟勾着戒指,熟练而体贴地嵌入商宴的尾指。

那是一枚乾坤戒。

商宴挑了下眼帘,戒指里飞出一道流光,落到他掌心,转眼化作一柄镶嵌宝石的漂亮长剑。

潜入盈山前,商宴将武器存入戒指里,交给他的灵宠保管。

他头一回干卧底的活,经验不足,忘记将身上一些贴身零碎也摘下,叫村民搜了出来,知晓了他仙门子弟的身份。

商宴原以为出师未捷,任务还未开始便要因他的粗心失败了——没成想,这些人胆大包天,并不顾忌他的身份,照样将他抓了回去。

在底下一片慌乱的惊呼声中,商宴将锋利冰冷的剑刃抵上了族长的颈项:

“说,如何能见到你们那劳什子山神?”

——“劳什子山神”。

族长气得面色又红又紫,他咬着牙:“你……”

商宴指节微微用力,锋刃顿时划破皮肉,渗出一线血痕。

族长吃痛,眼中终于浮出几分畏惧。

“不愿背叛你家山神?好,那本少爷换个问法,”商宴道,“往年祭神典,你们会把祭品送至何处供它享用?”

冷冰冰的利器横在颈间,凛凛寒光映亮族长一张恶鬼似的脸。

他怨恨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后山神栖洞。”过了半晌,那一把嘶哑苍老的嗓子不情不愿地开了腔,“你这样,是会触怒山神大人降灾的……”

“少啰嗦。”商宴眯了眯眼,“你来领路。”

*

后山,神栖洞。

一点不知何处来的光亮洒在这幽深的洞穴,映亮一汪碧绿深潭。

水光折在嶙峋石壁上,细碎粼粼、一跃一闪,辗转落在一张白生生的面容上。

穿着祭神服的少女就躺在潭边。

她双目紧闭,唇颊不见血色,似是晕死过去了。

晓羡鱼意识昏沉,迷蒙间只觉得自己像被嵌进了冰块里,浑身冷得出奇。

她蜷了蜷僵麻的指尖。

就在这时,手腕上传来一丝奇异的灼意。

仿佛有一线细细的火焰在燎,却并不疼,反倒很温暖。

晓羡鱼下意识将手贴到心口前,想让这丝暖意驱一驱身上的寒气。

可是甫一动,便又听到了那细碎的撞音。

只不过,这回声音落在了极近处。不似先前,飘渺虚幻得像是梦里响起的。

紧接着,一双手伸来,轻柔地抱起了她。

那手却并不温暖……甚至说得上寒凉,哪怕隔着衣物,贴在她的脊背上,仍叫她打了个寒颤。

叮当几声碎响,那双手将她圈进了一个同样不温暖的怀里。

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她鼻尖,仿佛落了雪。

恍惚间,她侧过了脸,随意地在那人衣上蹭了蹭,试图将雪蹭掉。

可雪的气息更浓郁了。

清冽、疏离的雪仿佛烧了起来,也冷、也灼热。

就这么温柔地囚着她,宁静地将她淹没。

第24章 私藏 “走,我们端了它的老巢。”……

“老东西, 你是不是在刻意绕路?”

夜色浓稠,密林间,一道雪亮的剑光划破沉夜——

镶嵌宝石的长剑“嗡”地轻振, 杀气腾腾横在族长颈前。

商宴眯了眯凤眼,语气不耐:“真当我的‘抱月’没沾过血?”

“我没有骗你。”

族长古怪地哼笑一声,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他拖长了尾音, “山里地形复杂, 路不好走,往年祭神典前去上供祭品,也要从日出走到天黑。”

商宴微微咬紧了后槽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老东西明晃晃地在拖延他,东拐西绕,从天刚擦黑走到现在, 也不知什么目的。

商宴人生地不熟, 在这件事上还真拿他没什么法子。

修仙氏族出身、千娇万宠长大的商小公子,是做不出直接杀了族长、拎着他的头颅回去威胁其它人给自己带路这等事的。

“抱月”也的的确确……没沾过活人血。

在族长脖子上割开那么一道浅浅的口子, 已经是他狠下心了。

想必一路下来, 那族长也看出了这点。形势悄然间反转, 这经验不足的少年人被拿捏了。

商小公子并不心狠手辣、也不杀伐果断, 他明知对方在耍滑头, 却又毫无办法, 只能憋着一肚子气, 硬着头皮装腔作势。

族长瞧他阴郁的神情, 竟微微笑起来。

“孩子,你非要这样吗?”族长慢吞吞地开腔,“我们何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商宴打断他:“闭嘴带路。”

族长便没再说什么, 悠然地继续带路。

片刻后,他指了指一条狭窄的小径:“这边——此路尽头,就是神栖洞了。”

商宴盯着那条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幽径,狐疑的目光落在族长脸上。

他谨慎地命令:“你先走。”

族长没有异议,老眼一挑,往那幽径走去。

商宴脚步一迈,正欲跟上——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的树丛沙沙一阵响动,他猛地回头:“什么人?!”

下一刻,树丛里钻出个瘦小的少女。

族长看见她,顿时瞪大双眼,“……阿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音是一路偷偷跟来的。

她怯怯地瞄了族长一眼,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一咬牙,对商宴说道:“大哥哥,你别再往前走了,那边是‘狩猎场’,满地都是陷阱,很可怕的……”

族长当即一愣,他瞪着她那双不同于以往的、格外有神采的眼睛,怒声喝道:“阿音!你在做什么——”

商宴微微压下眉,手中抱月剑一抽一递,剑尖卡在了他黄糟糟的牙关上。

“再多说一个字,割了你的舌头。”商宴握剑的指节用力发白,“杀人我做不到,这点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但割条舌头,我倒没有太多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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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其实在轻轻颤抖着,但如此坦然承认自己做不到,倒

显得最后那句话十分真诚了。

族长眼中划过惊恐,瞬间安静了下来。

商宴转头,看向十几步外那一脸紧张的小姑娘——方才听这老东西所说,她叫阿音。

她人小步子轻,又熟悉山间地形,再加上商宴全程精神紧绷,注意力全落在手头的人质上,于是丝毫未察觉后头缀着这么一条小尾巴。

他下意识问:“狩猎场?你们还在山里头打猎么?”

话音一落,他自己便忽然反应了过来——

盈山这样深的大山里,村民们哪怕全是病弱伤残,想要自给自足活下去,多多少少也是需要打猎的。

哪知阿音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里的人从不打猎,‘狩猎场’是给外乡人和祭品悦神用的……总之,很危险,你别去。”

她瞥了一眼怒目圆睁的族长,不敢与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去:“里、里边的陷阱都是族长带人布置的,他会害死你的。”

狩猎场……悦神。

此处的“神”享受鲜血与痛苦。

商宴阴沉地剐了族长一眼。

不料那族长气极之下,再不顾其它,利剑还卡在牙关,便含混地斥道:“……你胆敢……背叛……山神!”

满嘴的血溢出来。

商宴握剑的手一颤,忍无可忍,抬手劈在族长后颈,将他打晕在地。

他从乾坤戒里拎出一条丝绢,细致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帮我?”

阿音望着倒地的族长,愣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这话是在问自己。

她瑟缩了一下:“他、他会害你的,而且……我想逃。”

商宴擦剑的动作一顿,片刻,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朵开在淤泥里的、干净的花。

“知道神栖洞在哪么?”半晌,商宴又问。

阿音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不等商宴开口,她便主动道:“我带你去。”

商宴抬头盯着她。

“那个渡魂师姐姐,她在那里,对不对?”阿音被他盯着忐忑,嚅嗫道,“我、我想请她帮一个忙。”

“你知道她是渡魂师,”商宴问,“她告诉你的?”

阿音垂下眼,紧张地绞着手指,“嗯。”

晓羡鱼主动表明身份,说明她觉得这小姑娘值得相信。

那他也信。

“好,”商宴收剑归鞘,“你带我去。”

*

晓羡鱼睁开眼。

她似乎睡了十分漫长的一觉,在幽暗中睁着眼睛发愣许久,才慢慢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是了,“神池”突然间盈满了血水,她被拖拽到此,晕了过去。

再然后……

晓羡鱼在浆糊似的脑子里翻寻片刻,实在没什么印象。只好先摸索着坐起来。

这里明显是个洞穴,似乎极深,却不知从哪儿渗入些许光亮,堪堪足够视物。

这里多半就是那位“山神”的老巢,空气中弥漫着阴郁寒浊的气息,挥之不去。

晓羡鱼却不感到冷——她在这等环境下甚至还睡上了算是舒坦的一觉,简直诡异。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锁骨处——火灵玉正好端端系在她脖子上。

晓羡鱼一愣。

分明先前在乱坟堆时,她已将一身零碎摘下了。

这东西如何回到她身上的?

正寻思着,耳畔忽落入一点轻碎的动静,是铃铛声。

晓羡鱼转头,循声望去,看见了角落里的奚元。

白衣青年倚在嶙峋粗糙的石壁上,一动不动,眼皮微阖,好似在想事情。

他手里握着闻铃伞,百无聊赖一般,懒洋洋地旋转着玉柄,扰得金铃微晃。

潭波映出的碎光从他眉梢跌落,延成雪亮、细极的一线,描摹出鼻骨至唇珠的轮廓。

晓羡鱼瞧着那一剪侧颜。

冷白、精致,没什么活人气。

见惯了倒霉鬼温润乖顺的笑模样,她这一刻才察觉,原来他面无表情时,透出的气质不是冷淡,而是阴森。

访月仙仿佛流露出了几分恶鬼相。

晓羡鱼没来由地觉得,比起白衣,红衣或许更适合他。

“哎,倒霉鬼。”她出声喊他,“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奚元转伞的手一顿。

他侧目望来,身上古怪、微妙的阴森气质悄然间散了,温润玉泽重新涂上眉目。

“你醒了,”他轻声解释道,“我许久感应不到你,便自作主张出来了。”

晓羡鱼点点头,也没多问。她站起来,只觉满身轻盈,祭神服变得干干爽爽。

想必离开了那“神池”,挂碍就不显了,衣服便也不湿了。

晓羡鱼抬起手,腕间红线果然消失了。

她想起什么,“嘿”了一声:“这山神真是个歪神,它的池子也歪得很。我今天下去一验,你猜怎么着——它说我成过亲!”

少女笑意盈盈,语气轻快,就像在分享日常小趣事一般,似乎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奚元顿了顿,笑起来:“竟有此事?”

“可不是吗,可惜你没瞧见商小公子那脸色,下巴都要掉了,”晓羡鱼也觉得好笑,乐了一会,抬眼瞧着他,“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奚元偏了下头,仿佛认真思索起来。

“也许,”他慢吞吞地道,“这是迷惑你的手段呢。”

心绪起伏不宁,识海不稳固,便易受妖邪侵扰。

“有道理,”晓羡鱼琢磨起来,“那它费这劲将我带到这,为何却不对我下手,还容我在这安然无恙睡了一觉?”

“是啊,”奚元笑着附和,“为何呢。”

“不管了,正好省得我找它了。”

晓羡鱼的眉心只蹙了半息,便不再纠结了。她转过脸,对奚元道:

“走,我们端了它的老巢。”

她这话说得,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奚元却没有半点质疑,他微挑了下眉,来到她近前,配合地将闻铃伞双手奉上。

宛如个专门负责递剑、助威的。

晓羡鱼接过伞,下意识用长伞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刹那间,漆黑的伞身竟好似有辉芒流过,细细碎碎、一星一簇,落到地上,开出几朵转瞬即逝的莲花虚影。

美极了。

晓羡鱼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奚元垂下眸,雪袖轻抬,伸手接住了一点尚未落地的辉芒。

于是冷白的掌心,缓缓绽开一朵小小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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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不败。

他收拢五指,对那朵花似呵护、也似禁锢,就这么攥在手心。

而后雪袖一垂,私藏了起来。

第25章 再会 “有人偷走了它。”

晓羡鱼从奚元那拿回储物袋, 翻翻找找,取出一盏提灯。

唰——

火苗摇曳,暖融融的烛光洒开来。

她举着灯开始四处探索, 奈何此处洞穴实在曲折幽深、弯弯绕绕。

她寻摸不到方向,没过多久, 便又绕回了水潭边。

晓羡鱼茫然地眨眨眼。

——她先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端了人家老巢, 没想到还未等见到那山神本尊, 她的嚣张气焰先要熄灭在迷路中了。

晓羡鱼抬起脸, 和奚元沉默地对视片刻。

“倒霉鬼,我考考你。”她一脸高深,“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奚元:“……”

半晌,青年笑了起来,他识相地接过话头:“我来找路吧。”

说着微微倾身,伸手去拿晓羡鱼手中的提灯。身体相错一瞬, 他侧过脸瞧了她一眼。

距离有些近。

稍纵即逝的瞬间里, 鬼魂的呼吸轻擦过她的脸颊,凉凉的。

晓羡鱼下意识偏开头, 心想倒霉鬼实在不寻常, 会咳嗽、

会吐血、还会呼吸。

一只鬼, 活得……死得倒人模人样的。

很快, 拿过灯的奚元离远了她, 转身往某个方向而去。

晓羡鱼忙跟上。

*

不多时。

经过了七拐八绕的晓羡鱼环顾四下, 迟疑半晌, 问:“……这里方才是不是来过了?”

前头的奚元微微一顿, 温和而笃定地回答:“没有。”

也不知为何,倒霉鬼总是莫名透着一股叫人安心的靠谱感,晓羡鱼听他这般确信, 便放下心来。

直到一鱼一鬼第三次绕回了这处熟悉的位置。

晓羡鱼:“……”

她左瞧瞧、右瞧瞧,最后狐疑的目光落到前方白衣鬼魂的背影上,思量半晌,悟了——

莫非,倒霉鬼是在逞强?

晓羡鱼忽然间想起,在云山上主修课时,好似曾讲到过鬼魂特性,其中就“不辨方向”这一点。

……原来如此。

小倒霉鬼的自尊心还挺强。

晓羡鱼弯起眼睛,善解鬼意地开口,“哎,你分不清方向就直说嘛,我又不会取笑你……”

奚元安安静静,没有回头。

他向来不会让晓羡鱼的话音落空,眼下这般毫无回应还是头一回。

晓羡鱼一愣,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她微微踮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倒霉鬼?”

她这一拍分明不着力道,可轻飘飘落到他肩上,竟传出骨头断裂一般的“喀嚓”声。

晓羡鱼吓了一跳。

落针可闻的死寂中,对方慢慢转过脸来。

他手中提灯的烛光猛地摇曳几下,明灭间,似有一支看不见的笔在那脸上飞速改画着。

高挑的身形也在不知不觉间削去了一截似的,忽然便矮小、纤细了起来;

雪裁的白袍渗出血色,瞬间遍染全身,赫然变成了与晓羡鱼身上别无二致的祭神服。

而那张脸也于这一瞬间改画完毕,变作了一张陌生的女子面容。

晓羡鱼握紧了闻铃伞的玉柄。

那女子扯起嘴角,冲她惨然一笑。

又是“喀嚓”一声。

女子的头颅掉落,骨碌碌滚入了黑暗中。

无头的身体就这么僵立在惨幽幽的烛光中。

——“阿姐”。

晓羡鱼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半步。

她深吸一口气,问:“他在哪里?”

晓羡鱼回忆着之前的种种细节,始终没明白自己是何时与奚元分开、无头女鬼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取代了奚元,竟叫她半点异样也没察觉。

无头女鬼并未回答,只是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没有头颅,笑声是从四面八方响起的。

这声音回荡在狭窄的山洞里,似乎暗含恶意,晓羡鱼隐隐间竟有些头晕眼花。

她定了定神,换了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无头女鬼倏地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那声音才复又响起来。

这回,却不是笑了,而是带着凄凄哭腔。

“我的头,我的头不见了……”她的语气满含哀伤与幽怨,“你能帮我找到我的头吗?”

找头。

此情此景,再配上这样一个听着有些滑稽的请求,实在是诡异得慌。

晓羡鱼试探地问,“我应该上哪找?”

“有人偷走了它,”那声音里骤然带上了恨,好似淬了毒,“一个天底下最恶毒、最不配活着的人,偷走了我的一切。”

无头鬼缓缓抬起宽大的袖子,藏在衣下的手指向了某个方位。

那声音说:“她也来了——”

晓羡鱼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

洞道尽头一片漆黑。

“那个人是谁……”

晓羡鱼转回头,正想多问些东西,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唯有一盏提灯落在地上。

无头女鬼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晓羡鱼原地琢磨了片刻。

倒霉鬼丢了,显然是那无头鬼干的。眼下没别的办法,只好先帮她找头。

晓羡鱼打定主意,捡起地上的灯,顺着无头鬼指的方向而去。

好在这条穴道上没有其它分叉,否则她又要迷路。就这么直走了片刻,迎来第一个拐角。

晓羡鱼敏锐地听到轻碎的脚步声。

她忙熄了灯,将身体贴到旁边石壁上,隐于黑暗中,静静等待。

不料那脚步声很快蛰伏起来,拐角处迟迟没有出现任何影子。

等待的时间比她预料的要长。

——看来那头的人也察觉到她了。

这念头刚起,拐角处便突然钻出一道影子,携着一阵疾风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一道清亮的剑光划破黑暗,直逼她面门。

叮铃——

金铃随之骤响,晓羡鱼手中的闻铃伞稳当当接下了那道剑光。

她手中武器并非利刃,竟也在与对方的交锋间擦出火花似的辉芒。

那辉芒一瞬映亮两个人的面容。

双方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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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羡鱼和商宴异口同声:“是你?”

大眼瞪小眼片刻,晓羡鱼收了伞:“商公子,你怎么上来就动手?”

要是她菜一点,不当心死了,这事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谁让你躲在那鬼鬼祟祟。”商小公子哼哼唧唧地收起剑,想到什么,上下打量起她来,“你没事吧?”

晓羡鱼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被山神卷走这事儿,“多谢关心,好着呢。”

说着,她目光往他身后一落。

昏暗间,瘦小的少女摸着洞壁,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她与晓羡鱼对上视线。

“……阿音?”晓羡鱼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商小公子解释道:“说来话长,她是给我带路的,否则我估计要天亮以后才找得到这里,到时怕是只能给你收尸了……”

晓羡鱼没搭理他的絮叨。

刹那间,她脑海中回响起了无头女鬼的话。

——有人偷走了它,一个天底下最恶毒、最不配活着的人。

——她也来了。

第26章 笑靥 “完美”才是最悲惨的诅咒。……

——无头女鬼口中的“小偷”, 难道指的竟是阿音?

晓羡鱼手中的提灯重新亮起烛火,幽幽照亮阿音的脸。

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肉眼可见的消瘦。她五官生得很清秀, 只是面颊微凹,头发枯躁, 仿佛营养不良。

在这样深的大山里, 养出这般消瘦的孩子似乎并不奇怪。

然而晓羡鱼回忆了一番, 打自她进入盈山村寨开始, 见到的每一个人,身上都透出隐隐的违和感,只是她一时找不出哪里不对劲。

现在她却突然回过味来了——她在这里见到的人,都透着诡异的“富态”,气色红润有光泽,身上也都没什么劳作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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