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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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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宁有些讶异:“他最近心情不好吗?”

林勋话刚出口便发现自己多嘴了,眼下只支支吾吾地回了句:“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感觉……”

说完,人立马接了句:“时候不早了,沈小姐我先回去了。”

等他一走,诺大的卧室便只剩下她和顾衍两个人。床上的人面色有些泛红,眉头紧拧着,极不舒服的样子。

沈岁宁只看了眼,起身到浴室拿了条热毛巾出来。刚碰上他的脸,床上的人“唔”了声,紧跟着将脸别到了另一边。

无法,她只能探过身子去,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定住他,边低声说:“哥哥,你喝醉了,我帮你把脸擦一下。”

醉酒的人模模糊糊应了声,果然不再动了。

沈岁宁给他擦完脸,又顺带着将手也擦了擦,这才将毛巾又放回了浴室。

这么晚了,不应该一直在他房里待着的,可从浴室出来后,脚步又不听使唤地走到了床前。沈岁宁重新在床边坐下。

她很少有这样可以光明正大打量他的机会,眼下在这个无人打扰的深夜,视线忍不住从他脸上寸寸掠过,经过那紧抿着的唇时,思绪不受控制地就飘远了:看着这么薄的唇,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她被这个大胆的念头吓到,立马心虚地将视线从他唇上移开。

慌乱间,视线落在了顾衍的脖颈。

他大概是真的醉得太厉害了,衬衫扣子都没解开,只将领带扯松了些,此刻就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

这样睡觉,会不舒服的吧?

沈岁宁只犹豫了会儿,很快便起身,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到他的扣子,指尖刚动,便被人扯住双手紧扣在了身前。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沈岁宁只觉大脑顿时空白一片。耳边是顾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混着他身上的红酒气息,让她恍惚间像是一脚踏进了幻梦之中。

同样坠入幻梦的还有顾衍。

大脑被酒精侵蚀,过往那些恶心的记忆在此刻又开始冒头,扰得他头痛欲裂,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处,是清醒着,还是在梦里。

眼前是纷乱的光景,身前好像不停有人凑近,在用什么擦着他的脸颊,还和他说话,声音轻得像是羽毛一样,不停地挠着他的心脏。

他仔细辨认了好久,也还是难以分清到底是谁。

直到鼻端涌入浅浅淡淡的玉兰香,他才终于确认,是沈岁宁。

除了她,没人身上有这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宁宁……”他忍不住低喃出声。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沈岁宁终于从他身前抬起头来。眼前是顾衍近在咫尺的眉眼,过近的距离,让她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硬着。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出声叫他的时候,顾衍忽然抬手扣住了她后脖颈,随即一压,她重重压向片刻前肖想过的唇。

轰的一声,心底某个角落骤然坍塌,沈岁宁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可眼前除了顾衍放大的、紧闭着的双眼,别无其他。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像根木头桩子一样趴在他身前。

直到顾衍忽然动了动,将两人的鼻尖交错开来,微微张唇。

温热的,潮湿的,绵软的。

尾椎骨像是猝然过了道电,让她整个人瘫软般,彻底压在他的身上。

是梦吗?还是她也醉了?沈岁宁再无法分清。

整个身体,灵魂,好像都被他的手禁锢住了,让她做不出任何的反抗,只是闭着眼睛,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张开自己的唇瓣,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吮吻。

身下的人和她一样,彻底陷入迷乱,低声呢喃:“宁宁……宁宁……”

“嗯……”

两人意乱/情/迷,谁都没发觉房门被人推了开来,直到一道冷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第64章 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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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算高的音量, 却让处在失神状态中的沈岁宁骤然惊醒,猛地将紧揽着自己的顾衍推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慌乱中用的力道很大, 顾衍被她这么一推, 也终于从那朦朦胧胧似真似假的梦境中挣扎出来。

入眼是沈岁宁明显惊慌失措的一张脸,唇瓣嫣红, 还泛着水润的光泽。他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身,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 下一秒视线却触及到门边站着的顾恒远。

顾衍心下一沉, 飞快从床上下来,随即便下意识地将沈岁宁往自己身后一拉, 牢牢将人遮住。

不远处,顾恒远脸色沉沉, 一双眼睛紧锁着他们。

顾恒远对顾衍在公司的动向很清楚, 顾衍平日里做了什么,助理都会向他汇报。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来顾衍的房间, 是知道他今晚有很重要的应酬,而他素来不喜喝酒也不胜酒力,助理早在宴会上就已经和他汇报顾衍今晚被人灌了很多酒, 他便想着来看看。

门敲了好几声, 里头却任何反应都没, 他这才自作主张推门进来,而里头的发生的一切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顾恒远不是不知道顾衍和沈岁宁走得近, 做哥哥的宠着小妹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更何况沈岁宁确实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直到新年时, 老太太特意提醒,甚至带着人到家里来敲打, 他看着当时明显神色不对的沈岁宁,才终于起了点疑心。

只是,也仅限于起了点儿疑心,从未真正往另一方面想。

然而此刻,顾恒远看着床边衣衫不整的顾衍,以及被他牢牢遮住身子,只露出一只手臂的沈岁宁,只觉额角在狠狠跳动,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又黑沉了几分,连声音都染上了从未有过的肃杀:

“简直是胡来!”

沈岁宁被顾衍挡在身后,连他的脸都没看到,光是听着这声音便狠狠打了个冷颤,心在瞬间坠入谷底,死死用指甲抠着自己的手心,嗫嚅道:“顾叔叔,我……”

话未说完,便被顾衍牢牢按住胳膊制止住:“你先回房去。”

沈岁宁心乱如麻,却知这是两个人的事,不能独留下他一人面对,下意识地便拒绝:“我不……”

按着她胳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顾衍难得对她强势:“我让你回去。”

她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被他这么一说,眼泪不受控地就掉了下来,又狠狠吸了下鼻子,强行憋了回去,身子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仍旧一动不动。

顾衍觉得自己的状态糟糕透了,他从未想过要对沈岁宁做什么,别说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合适,就算是她毕业了,他也没想过要那么快转变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今晚,一切都变了。

他在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酒精是多么误人的东西,他在酒精的驱使下做了如此不合时宜又荒唐的事,此刻大脑的运转也因为酒精变得极其困难。思维像是凝固了一般,根本转不过来。唯一知道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沈岁宁继续待在这里了,她根本没办法面对这些。

更何况,做错事的人是自己不是吗?

顾衍叹了口气,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去,按住沈岁宁的肩膀:“听话,让我来解决。”

隔着一层水光的视线里,顾衍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不容抗拒。沈岁宁红着眼眶,在他的压迫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走到顾恒远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下,对方面色冷峻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任她走了。

沈岁宁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明明那样短的距离,她到时却觉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净了一般。

将门关上后,沈岁宁背抵着门板,就如此顺着滑坐在了地上,那些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也在同一时刻从眼眶汹涌而出。

思绪极其混乱,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播放一般,一帧一帧从脑海里略过。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外,她从未想过醉酒后的顾衍竟然会亲自己,这个举动太过大胆,太过亲密。

她在今日之前,在夜深人静之时,所能做的最大胆的想象也不过是有天自己向他表白,而他欣然接受。即便今晚看着他时起了旖念,却也根本不敢付诸行动。

可这些就是如此突然地发生了。

沈岁宁无法将这一切归结在顾衍的身上,他喝醉了无意识,那清醒着的自己呢?难道她没有办法推开他吗?

可以的。

她清楚地知道答案。

她可以推开,可以拒绝的,可她不想。

那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亲近他,所以在他迎上来的时候,她选择了沉沦,放任自己沦陷在他无意识的温柔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亲吻,明明应该要刻在心底,日后在夜深人静时翻出来无限回味的。可现如今,沈岁宁开始不敢回想。

她不敢回想起片刻前那些出格的亲近,不敢回想顾恒远看见自己和顾衍纠缠在一起时的眼神。

那眼神是什么意味呢?

失望?愤怒?厌恶?

她分不清,只知道总归不会是赞同。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会起争执吗?顾叔叔会说什么?顾衍……又会说什么呢?

这些想法杂乱无章地在脑海里纠缠着,甚至让她开始畏惧明天的到来,开始畏惧面对那些反对的声音。

她就这么流着泪,蜷缩着身子,靠在门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打碎了又重组一样,沈岁宁用手撑着门板,艰难地起身,进浴室刷牙洗漱。

镜子里的人瞧着异常憔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整夜未睡好的模样。

沈岁宁对着镜子,狠狠往脸上泼了泼冷水,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

很意外的,下楼时餐厅仍旧空无一人,她一个人坐着,安静地将早餐吃完后便去了学校。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林桑好几次叫她她都没反应,最终惹得人家忧心忡忡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沈岁宁搪塞了过去,说自己昨晚没睡好。等回答完,目光又落在了放在桌底下的手机。

直到放学,手机依旧毫无动静,顾衍什么都没说。预想中的,会来自江愉的质问也没有。

等回到顾家时,沈岁宁站在大门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有勇气踏入那扇门。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徐月在客厅,看见她回来也只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和她说,回来了啊,饿不饿?准备开饭了。

晚餐只有她和徐月两个人,顾衍和顾叔叔都没有回来,那些料想中的责骂、为难、反对……统统都没有发生。

徐月仍同往常一样,关切地问她今天的饭菜合不合口,学习太辛苦了,要多吃点。

喉间始终有那种哽咽感,沈岁宁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主动问她:阿姨,你为什么不责骂我?为什么不问我昨晚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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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又在心底猜测,难道顾叔叔没有将昨晚的事告诉她吗?

这个问题在夜晚很快有了答案。

沈岁宁在房间做作业时,徐月敲门走了进来。她并未一进来就说些什么,而是安静地坐在小沙发上看着她。

直到沈岁宁再也忍不住,将笔放下,转身和她对视。

“阿姨……”话刚出口,她便红了眼眶。

在事情发生后,她最难面对的人不是顾衍,不是顾叔叔,不是江愉,而是徐月。

这个她长这么大,对她最好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很包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比江愉更像她的母亲。

沈岁宁根本不敢想象,徐月在知道自己和顾衍的事情后会如何看待自己,她无微不至照顾着的人,和自己的儿子发生了不该有的行为,她会作何感想?

徐月在沙发那边冲她招了招手:“宁宁,来,到阿姨这儿来,我们聊聊天。”

她顺从地起身,到徐月身旁坐下。

徐月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抚上她的侧脸,有些感慨地说:“阿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婴儿,躺在婴儿床上,小小的,长得跟洋娃娃一样漂亮。那时,你还不会说话,拉着我的手就咯咯笑,咿咿呀呀地叫。阿姨那时候就特别喜欢你。”

她就像往日和她闲话家常一样,沈岁宁的眼眶止不住发烫,挨着她的掌心点了点头。

“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还在我身边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徐月笑了笑,有些感慨,“你妈妈是我关系最要好的朋友,曾经帮了我很多,阿姨也喜欢你,所以她拜托我照顾你一阵时间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你在顾家这段时间,阿姨是真心将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的。你和阿衍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嗯……我知道的。阿姨您和顾叔叔都对我很好。”沈岁宁哽咽道,泪水从眼眶中溢出。

徐月轻轻将她流出的眼泪拭去,继续说道:“昨晚你顾叔叔和我说的时候,阿姨有些不敢相信。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有分寸的乖孩子,不会主动做那样的事的,一定是阿衍他喝醉了酒胡来。”

沈岁宁垂下头,欲言又止:“阿姨,哥哥他……我……”

徐月在这时微叹了口气:“看来我猜得没错,你喜欢阿衍,对吗?”

“是……”这是她第一次在长辈面前承认自己对顾衍的感情,没有那种秘密倾吐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心上压上了块巨石。

徐月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那阿衍知道吗?他呢?他对你是什么感情?”

“我没有告诉哥哥。”沈岁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想的。”

徐月沉默了会儿,看着沈岁宁止不住往下淌的泪水,没有告诉她,顾衍昨晚已经在他爸面前亲口承认了对她的感情。可她的年纪还太小,有些感情并不是时候,更何况……

“宁宁,阿姨很高兴你能和我说实话。但是,也请你给点时间,让我好慢慢接受,好吗?。”她摸了摸沈岁宁的头发,“不论如何,这件事终归是阿衍的错。他比你年长,理应要更有分寸才对,阿姨已经教训过他了。现在,阿姨想替他和你说声对不起。”

“你现在年纪还太小,还不是考虑感情这种事的时候,应该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等你走出高中的校园,你会发现你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也有很多,阿衍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沈岁宁流着泪摇头,心说,不一样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顾衍在她心中的存在,就算别人再好,再有趣,也与她无关。

徐月爱怜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苦笑道:“傻孩子,哭什么?阿姨不是要反对你们在一起,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等你长大,见识过了更多的人,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阿衍,阿衍也刚好喜欢你,我们再来考虑这件事,好吗?”

徐月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岁宁不知道自己除了点头答应还能作何选择。

她在朦胧的视线中,看着面前始终微笑着的人,咽下自己所有想说的话,点了点头。

“乖孩子,那眼下,我们先将面前这一关过去。”徐月说,“今天,我已经和你妈妈说了你和阿衍的事。”

骤然听见有关江愉的情况,沈岁宁心里一咯噔,感觉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审判。

果不其然,徐月的下一句话印证了她的猜测:“你妈妈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你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和我说,她过段时间就回来,陪你参加高考。”

她下意识掐紧自己的手心。

重锤落下——

“最迟十天,下个月初她便会回来。”

第65章 离开

耳边“嗡”的一声, 一切声音好像都在瞬间消失了,只能看见面前的人唇瓣张合的动作,耳边却什么都听不见。

直至徐月起身从房间离开, 沈岁宁仍旧没回过神来。脑中恍恍惚惚的, 只剩下那句“最迟十天”。

只剩下十天了吗?

刚来时,她日日夜夜都想着江愉能够早日回来接自己离开。可那些渴望, 早就在日夜的相处中化为了虚无,甚至被不舍所取代。到今时今日, 甚至化成了浓烈的恐惧, 让她开始抗拒那一天的到来。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畏惧时间的流逝。

沈岁宁几步走到床边,抓起自己的手机。聊天列表里, 顾衍那一栏仍旧什么消息都没有。心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包裹着,让她迫切地想抓住些什么。

顾衍……哥哥……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 行动已经先大脑一步, 干脆利落地拨了顾衍的电话。

漫长的一阵忙音,电话始终没人接通。

眼前大雾四起, 直到通话因为久无人接而自动挂断,沈岁宁对着空空荡荡只剩下自己的卧室,终于不堪重负般垂头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不多时, 安静的室内低泣声响起-

江愉回国的那日恰好是周六。

沈岁宁自早上起床心就没定过, 在客厅坐着时视线也时不时看向门外。如此宽大的一扇门, 有人来来回回地进出,却始终不是她想见到的人。

她沉默地垂下眼帘, 在午饭过后回了房间。

行李早就在前几日便已收拾妥当, 此刻就摆在衣帽间里, 满满当当的四个大箱子。她来时,不过就两个箱子。没成想短短一年多的时间, 竟多了这么多新的东西。

前几日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心里是麻木的,只是机械地将东西都收进箱子里。可此刻,沈岁宁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就觉得心头好似也被抽空了一般,石子丢进去,能听见回声。

她拉开凳子,在桌前坐下,用指腹摩挲着上头浅浅的纹路,眼前忽然就出现了很多画面——

顾衍俯身站在她的椅边,垂头给她讲题的;他倚靠着桌沿,修长的指尖翻阅着她的书本的……他认真的时候,会显得有些严肃,喜欢抿着唇,眉头也会微微皱起,低垂的眼帘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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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情绪,讲话的声音冷冷清清的……

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记得很清楚。

可是……

沈岁宁觉得自己的眼眶又开始发烫了。

她没有午睡,只是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缓慢将屋子里的东西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脑中关于在顾家的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循环往复地在重复播放着。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才起身,将行李箱推出去。

顾衍便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风尘仆仆的,充满倦意的一张脸,撞上她推着箱子出来还愣了下,随即神色一冷,问她:“推着行李箱准备去哪里?”

沈岁宁的诧异不比他的少。

面前站着的,仍旧是那个熟悉的人。就在今天,她还曾无数次翘首以盼,希冀着能够再见他一面,哪怕什么都不说都好,起码……再见一面。

可是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要离开的事表露出毫不知情的模样。她以为,他是不想再管自己了,所以这么些时日来,一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她要离开了,都不回来送自己一程……

可原来,他竟毫不知情。

沈岁宁的心头倏然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力压倒。

就算他回来了,她也还是要离开的。

她仰着头看他,嘴唇艰难地张合了好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

顾衍越过她,径直推门走进她的房间。看见里头空荡荡的景象时,转过身,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按住她握着拉杆的手:“说话,沈岁宁。你要去哪儿?”

沈岁宁垂下头,低声:“我妈妈回来了,要接我回去。”

顾衍深吸了口气,却还是难以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开口时的声音都带着冷:“要离开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如果我今天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没有……”她辩驳着,极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哭泣的欲望,话语声变得很慢,“我给哥哥打过电话,哥哥没接……”

他没接,也没联络过她。所以,她再没有勇气找他。

顾衍闻言,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果真在通话记录里看到一通沈岁宁的未接电话,时间在十天前。

他开始回忆那个时间自己在做什么……

那晚她离开后,顾恒远在房里冷冷地看着他,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能和自己的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来。是他主动的,还是沈岁宁主动的,还是他们早就苟且在了一起。

已经被亲眼看见,顾衍也不想再隐瞒,坦言是自己对沈岁宁蓄谋已久,是他酒后失格,强迫妹妹。

顾恒远被他的说辞气得眼睛发红,痛心疾首地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任由顾恒远指责着自己,一句未辩驳,甚至希望顾恒远最好将一切的错误全部归咎在他的身上,觉得他是个对自己妹妹下手的禽兽,这样沈岁宁就不会受到任何责难了。

更何况,错本就在他。

这段谈话并不算久,两人都不是多擅长沟通的人,最终顾恒远冷声吩咐:“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回家,也不许再和她见面,好好给我冷静冷静,想清楚。至于宁宁那边,我会让你妈去和她沟通。”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第二日他刚到公司,助理便过来说国外临时有桩谈判,需要他去一下。他知道这是顾恒远的安排,没多异议,当日便动身离开。

她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刚好在飞机上,下了飞机才发现。

当时是想着晚点回去再回给她的,只是诸多事务耽搁,他几乎分身乏术。没成想,最后居然忘记了这回事。

他为自己的疏忽懊恼,深深叹了口气,和她解释:“我这段时间太忙了。”

沈岁宁努力装作懂事的样子:“我知道,哥哥这段时间都很忙,没关系的。”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很害怕。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连一句话都没留下。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只能选择拼命学习、做题,一刻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多念头仍旧不可自控地冒出来。那晚他到底为什么会忽然亲自己?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男女之情?顾叔叔和他到底说了什么?会不会因为那些话,他决定要放弃她?

太多太多的猜测,没有一个能够得到答案。每次想到最后,都会想到自己即将要离开。

同一屋檐下,即便他不喜欢自己,起码她还能够经常见到他。可若不在一个屋檐下,他的身边有那样多的人,自己会排到何处去?褪去兄妹这层关系,他们会不会就此成为陌路人……

这些想法,夜夜充斥在她的脑海,搅得她无法安眠。

沈岁宁痛恨自己的无能,亦痛恨自己的软弱。明明有那样多的想法和问题,隔着距离时都不敢问。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更加没有勇气,当着他的面刨根问底地索要一个答案。

直到顾衍松开按住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沈岁宁心头一沉,立马联想到那晚的事。

他根本不知道,她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害怕他用一句对不起,来告诉自己,那只是酒后荒唐,无关于任何感情。

从小到大,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自我欺骗。只要不听不问,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攥着拉杆的手猛地收紧,她抬起头,问道:“哥哥为什么忽然和我说对不起?”

他看着她好像又尖了不少的下巴,哑声:“那晚的事……以及这段时间没联络你的事。”

“咚——”

她的心在瞬间沉底。

沈岁宁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不需要,哥哥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她有些哽咽,心痛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可大脑却在飞速转动着,试图寻求一个可以继续维系两人关系的理由,甚至很善解人意地为他开脱,“哥哥当时不是喝醉了吗?不过是……”

她无法轻飘飘地说出亲吻这个词,索性略过:“没关系的,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你不用为此觉得愧疚,或者觉得要对此负责。不需要的……”

她想要的是他也喜欢自己,不是他的愧疚,更不是他出于愧疚的负责。

说完后,她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和他继续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丢下一句“我先将行李箱搬下去”,便逃也般地转身离开了。

因为太过急切,行李箱碾过厚重的地毯,竟还被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沈岁宁却根本顾不上,只是匆匆拉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她离开得太快,以至于他还有很多安慰的话都还未说出口。

他忽然想到很多:老太太、顾恒远、徐月、她的母亲、暴露的感情、不合时宜的年纪、即将到来的考试……

眼下,有太多太多的人和事横亘在他们之间。

顾衍看着她消失在电梯口的身影,突然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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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离开这里,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没关系的,他可以等。

第66章 高考

五月的北城, 气温渐升,白天时已经有了些微的燥热感。

沈岁宁吃完午饭后睡了个午觉。

睁开眼睛时,屋子里漆黑一片, 卧室的窗帘关得严严实实。她伸手在床头摸到遥控器, 将窗帘打开了个缝隙,这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在玻璃窗上, 留下蜿蜒的水痕。

她从床上坐起身,对着窗外仍旧有些陌生的景致发了呆。

刚睡醒的大脑也和这雨水一样, 迷迷蒙蒙的。

眼前仍旧残存着梦中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隔着层层的浓雾, 宽阔的背影看起来疏离无比。不算远的距离,她张着唇, 叫了那人好几声, 却总不见回应。

直到再也耐不住只能这样等待他回头,她小跑过去, 伸手想触碰,却什么都没抓住,手心空荡, 那人化作一团雾气, 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

沈岁宁记不清自己到底是第几次梦见这样的场景了, 自从从顾家离开后,她就总做这样的梦。

十次里, 有九次都见不到他的脸, 少数的能见到的时候, 他也总是一言不发垂着眼帘,冷冷地看着她, 眼神和过往她见过的都不同。

梦中那种追逐和抓不住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她每次在清醒后仍觉心头在一抽一抽地疼痛着。

每当那时,就特别想联络他,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在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都好,可等那阵疼痛过去后,那些念头又会被迅速按捺回去,只等下次再次重燃。

如此循环往复着,折磨了她将近一个月。

或许是人在下雨天时总难免感伤,又或许心头的想念已经堆积到了快要倾塌的程度。她抓起自己放在床边的手机,点进和顾衍的聊天框,主动编辑了一条消息:

哥哥,我今天梦见你了。梦里叫了你好几声,你一直没理我,到最后一眨眼消失不见了。

即将发送前,她的视线停顿了会儿,扫到了两人前一条的聊天记录。

是在半个多月前,她从顾家离开后的好几天,他问了句“最近还习惯吗”,而她的回答是“挺好的”。

对话就此结束,再无下文。

而在那之后,顾衍再未联系过她,好像转瞬间,他便从那个处处关心她的温和兄长变成了和路人无差的陌生人。可明明当初她离开顾家前,他还特意将她拉到一旁,叮嘱道:

“回到你妈妈身边也要照顾好自己,学习的事不能落下,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就算搬出去了,我们也永远是一家人。”

那时的她只觉得庆幸,他还将自己当成家人。

可如今,她对着那样久远的两句对话,又慢慢将后面那句话删了,只留了那句:哥哥,我今天梦见你了。

消息发出去后,她的心跳猛地加速。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顾衍的消息迟迟未至。

沈岁宁从床上坐起,打开卧室的灯,从书架上抽出试卷,开始做题。怕错过他的回信,她甚至特意将消息提示音打了开来。手机断断续续地响了好几次,可每次拿起,都不是他的。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破灭。

直到一张真题做完,沈岁宁再次拿起手机,聊天框仍旧没有任何回信。她看着自己发出去的那条信息,忽然就觉得,现实的顾衍好像也和梦里的他一样,成了一团她怎么努力也抓不住的雾气。

她匆匆从两人的聊天框退出,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不敢再看一眼。

晚上她吃完饭后,江愉才回来。敲了两下她的房门后,便推门走了进来,凑到她桌前问:“吃过了吗?”

沈岁宁合上课本:“吃过了。”

江愉微笑着问:“味道怎么样?我今天订餐的时候问那边的人,他们特意推荐的,说是新出的菜品。”

“挺好吃的。”她的反应不大。

酒店做的东西,都大差不差。

江愉似乎也习惯了她这样不冷不淡的平静态度,又看了眼她摆在桌上的课本,摸了把她的脑袋:“那你继续复习,妈妈先不打扰你了。家教说她明天会早一点来,妈妈那个点可能不在,你记得去给她开门。”

她应下:“好,我知道了。”

第二日,沈岁宁背着书包走出酒店,司机早已等在了外面,见她出来立马下车将后车门打开。

从顾家离开后,江愉就带着她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包了套房,还专门请了司机接送她上下学。她问过一次,为什么不回家里住,江愉对此的回答是家里离她学校太远了,不太方便。

于是她便没再问,顺从地接受了这一安排-

进入五月后,沈岁宁越发不敢松懈,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冲刺上,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想其他的事情。

她在酒店的房里放了个笔筒,专门用来装自己用掉的笔芯,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笔筒便插了满满一把。

日子就如此在无尽的学习中重复着。

江愉这次回来后,对她比先前上心了不少,每晚从外面回来甚至会在她房里坐上一会儿,安静看她上课或是复习。

母女俩偶尔也会聊聊天,大多都是琐碎的事,江愉偶尔会问起她在学校里的事,只是沈岁宁的回答总也差不多——没什么很特别的事。

而关于顾家的一切,两人却都默契地没有提过。只是性质不大一样,沈岁宁是忍着不去回忆,江愉是有意不在她面前提。

大概是怕给她压力,江愉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高考志愿的事,像是随她考哪里都行,沈岁宁也从未主动和她提过。

她一直以为江愉对她的志愿没有任何想法。

直到五月中旬,两人一同吃晚餐的时候,江愉忽然就说了句:“宁宁,你有没有想过出国留学?”

沈岁宁愣了一瞬,随即将筷子放下,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没想过,我想留在国内上学。”怕江愉还会有这样的念头,她又补了句:“国内的教育也很好,我喜欢这里,不想出国。”

江愉点了点头,很快便笑道:“没什么,妈妈只是随口一提,到时再看,先吃饭。”

沈岁宁狐疑地又多看了她两眼,见她真的像是随口一提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饭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胃口全无。

顾衍在这段时间仍旧没有联系她,如同彻底消失在了她生活里一样,好在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

如此到了六月,学校在考前让学生将所有的东西带回家,将教室腾出做考场。沈岁宁抱着半箱子的书走出教室,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平日里堆满课本习题册的课桌变得干净又空荡,她忽然就有了自己真的要毕业了的实感。

手机就是这时候响起的。

她将箱子放在地上,而后从兜里掏出手机,看见联系人的那刻手忽然就顿住了。

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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