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请陛下降旨（2 / 2）

“还有一事。”韩岳从箱底取出一枚铜符，样式古朴，正面刻“钦天监令”四字，“这是我早年从一位老监正手中所得，据说可开启观象台地库机关。你带上它，或许有用。”

赵明郑重收下，悄然离去。

此后半月，韩岳闭门谢客，每日读书钓鱼，看似闲云野鹤，实则心绪难宁。每夜必登后山高处，遥望北方星空，似在等待某种信号。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名渔夫模样的人叩响柴门，带来一封密信：

> “大人：观象台确有地道，深入十余丈，内设石室三间，有炊烟痕迹，似有人居。赵文清每月初七深夜必至一处暗哨与人密谈，对方身形瘦小，戴帷帽，疑为女流。属下冒险靠近，听见一句??‘祖父遗诏尚在，时机一到，自当昭告天下’。现已确认，赵文清确知自己身世，且有意发动。形势危急，请速决断。”

韩岳读罢，久久无言。

他终于明白，赵文清不是被动的棋子，而是主动的布局者。她??是的，她，那个一直被当作男子教养的女子，竟然早已知晓一切，并开始联络旧部，准备掀起一场颠覆性的风暴。

问题是：她是想恢复建文正统，还是借机夺取权力？

她是要还天下一个公道，还是制造新的混乱？

又过了七日，赵明亲自归来，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大人，我查到了更多。”他声音沙哑，“那位与赵文清密会的女子，名叫柳含烟，原是建文朝大学士柳贯之后。其家族世代守护一份遗诏，据说是建文帝临终前所立，指定后代若逢‘永乐子孙衰微’之时，可‘代掌神器，重正乾坤’。赵文清计划在明年春祭大典时，联合部分退役老将、民间义士，突袭太庙，公布遗诏，逼迫陛下退位，另立新君。”

韩岳听得脊背发凉。

这不是复辟，这是政变。

而且是以“正义”为名的武装夺权。一旦成功，固然可洗刷百年冤屈；可若失败，必将引来血腥清洗，无数无辜者陪葬。

他缓缓起身，走到院中，仰望苍穹。乌云渐散，星河璀璨。

“赵文清……你可知，你父亲赵承乾宁愿辞位也不愿动刀兵，为的就是不让百姓再遭战火？你母亲默默隐忍一生，只为保全你的性命？如今你要做的，却是让他们所有的牺牲，化为一场新的腥风血雨吗？”

良久，他转身回屋，提笔写下一封信，密封后交予赵明。

“你带回京中，设法交给赵文清本人。记住，必须确保是她亲手开启，不可经他人之手。”

信中仅寥寥数语：

> “汝祖藏身滇南三十年，未尝举旗；汝父忍辱负重二十年，不肯称尊。今尔欲以一纸遗诏，撼动社稷，试问：天下苍生，何辜承受再乱？若真为正道而来，请先放下了仇恨二字。否则，汝与陆昭，有何区别？”

数日后，赵明离开太湖。

三个月过去，京城毫无动静。春祭大典如期举行，风平浪静。赵文清依旧低调行事，未见异常。

韩岳渐渐松了一口气。或许，那封信起了作用。

然而，就在冬至那天，他又收到一封匿名来信，无署名，无印记，唯有一页黄纸，写着一行墨字：

> “她说：我知道他是对的，所以我走了。从此江湖不见，山河两忘。”

韩岳握信良久，终是苦笑一声，投入炉火。

他知道，赵文清选择了退隐。她放下了复仇，也放弃了身份。或许此刻，她已改名换姓，远走西域，或隐于苗疆，再不问世事。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翌年春，朝廷颁布新令：赦免建文旧案所有牵连者，追赠方孝孺、齐泰、黄子澄等人官爵，允许民间修祠祭祀。虽未正式追认建文帝庙号，但此举已昭示官方态度转变。

十年后，当今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年号“启元”。登基当日，颁下第一道诏书：正式追尊建文帝为“恭愍惠皇帝”，列入太庙，享四时祭祀。天下震动，万民称颂。

消息传至太湖，韩岳正在湖边垂钓。听闻诏书内容，他微微一笑，将手中鱼竿轻轻放下，取出一壶陈酿，斟满一杯，洒于湖面。

“敬过往忠魂，不负此生清明。”

渔夫问他：“老爷，这雨……什么时候能下啊？”

韩岳望向天空，云层厚重，却始终不见雨滴落下。

“也许，”他轻声道，“它已经在下了，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