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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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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哪能不知道谢律骨子里的恶劣,和他相处日深,他这种爱捉弄人爱看人因为他逗趣发火的坏蛋,也亏得生了这么长完璧无瑕的脸,否则,哼哼,早被人卸掉胳膊打残了。

可卿卿不得不向他低头折节,什么骨气,在被掐住痒痒肉的时候都是次要的,因此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地堆起一朵笑:“我求你了。”

“不够。”谢律却摇头,很不满意。

卿卿瞪大了眼睛:“那你要怎样?”

谢律将她用力一按,彻底压入怀中,肌肤相贴,呼吸相闻,谢律幽幽呼气:“像昨晚那样,求我。”

卿卿面颊更红,可还是听话地哼哼了句:“饶了我。”

谢律再摇头。

卿卿这回真快哭了,憋着声音,委屈巴巴地哼唧着:“修严,饶了人家……”

谢律轻笑,爱不释手地将卿卿打横抱了起来,走向她早已备好软枕厚衾、熏香燃蜡的床帐,卿卿捂着脸,完全不敢看他。

那张不怎么结实的拔步床,吱呀吱呀地摇晃了半宿。

当卿卿力量衰竭地睡去,谢律这次精神出奇地好,并无半分睡意,固然是因为心头揣了魏国来陈的国家大事,更是因为,他想娶的这个小娘子,像只吸人魂魄的画皮鬼,让他明知要被抽干心血,却还忍不住向她靠近。

牡丹花下死,纵死也风流。为了让自己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倌儿,谢律深入双凫楼学了那么几天,此刻唯一还印在脑海之中的,不过就那么一句。

确是至理名言,诚不我欺。

他以指为梳,细细搭理卿卿柔软的长发,她侧向自己睡着,白皙的小脸蛋,香汗潮云,鬓凝春绿,睡觉时和那只狸奴一样,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谢律竟觉得,就连那沉鼾声都是美妙的。

这个小娘子真是哪里都好,哪里都很好。

他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她,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了与人共度一生的准备。

谢律低头,在卿卿汗珠浸湿的一侧发鬓间轻柔一吻,她却像是赶蚊子似的,抬起小手来,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扇在谢律的脸上,他也甘之如饴。

……

次日清早,当卿卿苏醒时,下意识试探身旁的床褥,已经人去床空。

这不稀奇,今日魏国使臣就要抵达淮安,身为世子,谢律有更多重要的事要做,卿卿不是那种会为了一时的欢愉之情,就耽误家国大事的人,听说今日接了魏国使臣,将他们安排在馆驿之后,明日还要接渝国的使臣,再过三日,便是国宴。

赴宴之人都是三国之中身份崇高的贵人,渝国来使是渝国皇帝的胞弟朱友容,而魏国来使,正是如今小皇帝官昱最为倚重信任的左仆射方既白。

眼下多事之秋,自萧氏王朝覆灭,天下割据,群雄并起,欲王于天下者无数,陈王谢玉琅不愿称帝,他膝下的谢律有着萧氏王室血脉,打的旗帜一直是复国,虽然称谓上低于渝国皇帝朱友良和魏国小皇帝官昱,但以一国之尊而立,拥水师十数万,实力之雄谁也不可小觑。

卿卿在陈国多年,也听说过方既白之名,那是北魏的一头虎,羽扇纶巾,言笑晏晏,顷刻间一座城池便灰飞烟灭,在陈国民间有许多关于方既白的传奇。

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想去见他一面。

谢律率军至淮安城外柳下半坡迎接魏国来使,远处风烟俱下,车辚辚马萧萧,一支队伍从卷动的烟尘里如剑般刺透,徐行而至,来到谢律面前。

谢律发号施令,三军肃立,岿然如石。

摇晃的车中,方既白松了掌中蜷成一团的经卷,一个谋算之下亡魂无数的阴沉谋士,最喜读的却是佛经,一旁扎着头巾的书生,举帘探向窗外,只见前方一字长蛇声势浩然,来自陈国的玄甲军队,刀光剑影中凝立,如洪流入海,不动则已,一动则滔天大浪。书生不禁感慨道:“难怪老魏王当年驾崩,弥留之际担忧小皇上撑不起大局,说什么‘生子当如谢修严’了。”

方既白眼帘微阖,一路行来,神色略见疲惫,闻言,掌中一卷经书不轻不重地敲在了书生头顶:“谢律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将帅之才。”

陈国三军水师,明尊秦淮景为都督,暗奉谢律为尊,就连秦淮景,也都是谢律一手擢拔,三年便打服了一派水师,除都督一职,在淮安他不服任何人,唯独敬服的就只谢律一人。

陈国地处江南,以水战百战百胜,最为威名赫赫,魏国不敢南下牧马,均忌惮这全权把控在谢律手里的精锐水师。

车马在陈国世子面前停下,方既白稳住身形,一定,车窗外便传来谢律低沉而洪的声音:“魏国左仆射,现身一见。”

书生扭头便看向方既白,愣了愣,道:“他有点不客气。”

方既白笑:“自然,谢律对我,怎可能客气!”

当年正是他撺掇魏国与淮安结下亲事,谢律当时还小,为这桩婚事差点没乔装北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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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宰了他。

方既白将手递给书生:“扶我下去。”

书生连忙恭恭敬敬双膝跪在车中地面之上,双臂前伸,方既白搭了一把手,轻咳一声,苍白的面容浮上来一丝恍如幻觉般短暂不明的笑容,他稳稳地踩上车轩,从马车中跃下。

来自陈国的将士,第一次见到传闻之中那只魏国老狐狸,他身披一身锦裘,厚重绵密的狐毛织成一团围脖,包裹着他细长的脖颈,整个身体都被笼在衣裘里,唯独一颗脑袋露在外边,但也戴了一顶黑边压圈毡帽,一步一咳,似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但他腰背挺立,仪容风度,绝不失半分魏国尊严,径直来到谢律马下,仰头,漆黑的眸漾起一丝波澜,“谢世子,经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

谢律淡淡道:“上次见,还是十一年前。”

彼时他才十岁而已。

而当时,方既白还不到弱冠年纪,便已然是老魏王官沧海身边的一名出类拔萃的谋士。

方既白叹道:“后生可畏。我已是昨日黄花了。”

“……”谢律嘴角抽了抽。

良久之后,他策马退后少许,道:“方使君一路从北魏来陈,车轮已有损坏,不如乘我陈国车马入淮安城,今夜暂且在城中驿馆歇脚。”

方既白手持羽毛扇,微一颔首:“请世子安排。”

谢律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少年风姿,烈烈不凡,但方既白却看不懂他目中若隐若无的敌意,如今两国会晤国宴在即,谢律不该对他有敌意才是,那是因为什么?

谢律勾唇:“淮安不比许都,冬日湿冷,不少做生意的北人在南方都易生冻疮,方使君在驿站若住得不习惯,需要添置什么,只管同下人吩咐,陈国对贵客一向慷慨。”

方既白再一次颔首谢过。

谢律勒缰转马,双腿一夹马腹,这匹身姿矫健的黑鬃马载着主人,在玄甲军有条不紊分出的一条道中徐徐走出。

方既白叹了口气,让车中的书生下来,令他手臂搭着自己,方既白一步一咳地上了陈国为魏国来使准备的马车。

直至入城,书生一直对陈国风物感到好奇,不禁东看看西瞅瞅,但见人烟阜盛,丝绸茶叶的生意,比北国愈加繁荣,更有许多在北地罕见或是不曾见到的物事,书生退回车中之时,不禁感慨:“陈国,不愧膏腴之地,老魏王到死都惦记着。”

方既白偏白的唇弯了弯,“你莫说得谢律听见了。”

书生不服气:“听见又怎样,他还能打我不成?”

方既白经卷先落在书生头顶,些许宠溺,些许告诫:“这位陈国世子,打人可不是稀罕事。他很小的时候,就能独立揍像你这样的大人了。”

书生继续不服气,车马行走在淮安街道,路过几道迂回的长巷,终于停在陈国招待时辰的馆驿前,方既白与书生下马,连同身后的魏国部曲一同拎行李入住。院子前后三进,轩敞华丽,复道行空,其间亭台楼阁虽没有北方拔地而起的恢弘巍峨,但胜在雅致清新,别有股杏花烟雨的朦胧况味。

晚间,便下了一场雪。

方既白果然受不住湿冷,一到雪落时节,咳嗽得愈加厉害,屋内烧着地龙,暖炉不能离手。

窗外密雪声碎,廊檐下却有一道宫灯寂静地冷照着,从绢纱之中透出黯然的光晕。

方既白忽然扭头,对书生道:“听说,谢律养了一个小外室,已经接进府里了。也不知,后日筵席上,能不能有一见的缘分。”

作者有话说:

男二出现了。

? 第 35 章

魏国使臣来陈, 已在馆驿下榻,当夜陈王谢玉琅亲自与方既白一叙,晚归之后, 谢玉琅在正堂寻得谢律, 同他道:“方既白心计颇深, 我听说当日官昱下旨, 是命林符来陈,而方既白自己却立了一道军令状,愿南下来淮安赴会。姓方的不爱多此一举,打没有把握的仗, 我猜测, 他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谢律一笑置之:“国宴上自见分晓。”

谢玉琅惊奇:“你就真不怕他向你发难?”

谢律回道:“见招拆招。”

那个魏国公主, 正是方既白给官沧海下了迷魂药, 要指给他的,别说那公主跋扈之名之外, 就算她貌若天仙、贤良温淑, 谢律也绝不会多看她一眼。

更何况,后来谢律又已得知,如今在魏国的那个昭阳公主,不过是官沧海报来联姻的筹码,他真正的女儿, 早已被季术的旧部抢去,说不准抛在荒野,让野狼分食了。

谢玉琅极是不信, 听完谢律的一席话之后, 皱起了眉头:“你说那公主是假的, 方既白明知晓这一点, 还让她来与你联姻合婚?”

谢律眉眼微舒,“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婚约已废,他若在国宴上重提旧事,我们也可反击他,陈国不会输。”

这倒是在关键时候,让谢玉琅抓了一个极大的把柄。谢律所言极是,无论如何,现在陈国有了这一把柄,便立于不败之地。官沧海也罢,官昱也罢,以假公主求联姻,分明是不把淮安谢氏放在眼底,以阴谋手段,行以谋逆之实。

谢玉琅道:“修严,后日国宴,为父便称病坐观,由你出席,为父将全权交由你手,你的一言一行,便代表我们陈国。”

“孩儿必不负父王厚望。”

陈国乍定,诸事尚缺处理,这是谢律第一次主掌国宴,连菜品的置备,都需要他亲自过目。北魏与渝国的风俗人情与陈国大相径庭,座椅靠垫、菜色口味、左右席位,都要分派清楚。陈国之人谋事一丝不苟,决不能贻人口实。

在书房中,谢律一直处置到子时过去。

此时雪已将路径埋了尺深,南方的积雪,不像北方那样有沙质,踩上去嘎吱地作响,长靴橐橐的声音,有些闷重,脚印下的雪迅速凝结成块,变成一滩泥水浑浊的冰晶。

谢律回到房中,地龙烧着,屋内一片温暖,甚至有些炙燥,于是便将向南的一扇窗开了半扇,让屋子里稍稍能喘过气。

他向浴房去,兑了一些热水,将自己身体擦洗了一番,再一次回到屋内,撩开床帐,朝里躺了下去。

卿卿睡着,身子向里,只给他一个背影。

谢律怕自己此刻心绪不宁的呼吸声打扰到她,便也朝外,两个人背对背睡着。

窗外是一片细密的落雪声,被北风衔着,卷得楼上楼下、枯枝败叶上到处都是。

门窗阻隔不了那种听着让人瑟瑟的声音,谢律却觉得,睡了一小半会儿,心里已宁静。

或许是因为她在身侧的缘故。

困倦袭来,谢律再一次闭上眼,这一次,却感觉到一只小手,起初带有几分不确定地从身后,如藤蔓般延伸、迂回地试探,像是为了确认他睡着了,她方才一只故意假寐不动,此刻当谢律鼻息渐沉之后,她才敢开始动一些小心思,一遍遍地试探过后,谢律都没有动静,她的胆子大了许多,直接地从身后伸出来,抱住了谢律的腰腹。

柔软的小手,温温热热的,贴在谢律的腹肌之上,唤醒了熟悉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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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不该抬头的地方有了动静,卿卿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不等谢律说话,她就软绵绵地说道:“你装睡。”

已被拆穿,谢律就势翻身,将卿卿禁锢两臂中。

双眸在即将被吹灭的蜡烛斜照间,宛如湖边裸露虬根的老树般黢黑的眼眸,泛着一波波水浪涟漪的光泽。

卿卿一动不敢动,只好求饶:“那你……不许欺负我。”

……

卿卿被累断了腰肢,喊哑了嗓子,眼睛里的水都快要干涸了,紧紧抓着谢律的后背不撒手,他的背脊线条流畅,满蕴力量,原本是一片光滑,却被卿卿抓得都是又细又长的红印子。

谢律还特意让她看,卿卿都不敢看,小声地吸着鼻子:“我……我明儿就把指甲剪了。”

“嗯?”

“这样……”卿卿嘟囔着道,“这样,就再也不划伤你了。”

谢律极为享受这种状态,比之前她和自己闹别扭时每天的胸闷气短,不知轻松愉快到哪里去了,每晚回来,都有她红袖添香,软语嘤咛,半是撒娇半是疼惜地同他说话,说什么话都不会感到厌烦和疲倦。

谢律啄着卿卿粉红的娇靥,薄唇如蜻蜓点水般,点的每一下,都似在卿卿的脸上留下了道道涟漪。

卿卿承受着这细细密密的吻,偏过汗津津的小脸,小手还抓着谢律挂在臂膀肩头,那早已被扯得皱皱巴巴的名贵衣衫,心里很是紧张。

谢律亲吻着卿卿的小脸,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今日去迎接方既白入城的场景,想到那张年老色未衰的白狐脸,哼了一声,卿卿察觉到他的不快,还以为是自己不配合惹恼了他,忽听得谢律翻身的声音,他一下滚到了里侧去,卿卿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双臂一拉,卿卿轻而易举地揣进了谢律怀里,他的胸膛里某个东西跳动得很快,卿卿听得一清二楚,慌乱而有力。

于是她支起脑袋,看向谢律的脸,两只小手捧着他:“修严,你什么事不痛快了?”

谢某人直言不讳:“昨夜你向我提方既白,说想去见他,我没让你见,你是不是不高兴?”

今日的淮安的水师军队出城,目的就是为了让魏国来使见识陈国水师的浩瀚威势,带上卿卿并不合适。

而且,谢律心底总有点泛酸。

卿卿以前无忧无虑地经营夹缬店,被谁轻薄都不爱说,也不喜欢在他面前提起陈慎之,对男女之事一向十分淡薄,可她偏偏在他跟前主动提起了方既白,不止提了,还心向往之地顺带嘴夸了那么一两句,那谢律就受不了了。

卿卿也不知道,事情都过去一天了,他不想让她去,她也听话地没有去,怎么谢律心里还在计较这个,她吃吃地笑起来。

她非但不给个解释,还笑!谢律恼了,一把捉住卿卿的腕子,沉声逼问:“说,他好还是我好。”

卿卿讶异地看向他,她发现谢世子自从说要娶她之后,好像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这是什么问题?

可她又不认识方既白,不过是道听途说,觉得那个魏国的方相公很厉害,怕谢律在国宴上遇到他会吃亏罢了。

卿卿赶紧为谢世子顺毛:“修严最好!”

在红柿居的时候,谢律和她窝在一间小小的寝房里,他对她是言听计从,只要她简单地夸一句“修严真好”,或是说他很厉害,他就会感到心满意足,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此刻,卿卿分明地看见,谢律满足了,他的脚在被褥底下勾了一下卿卿光滑的小腿,在她踝骨上轻轻地碾磨,勾得卿卿心里直冒疙瘩。

“卿卿,后天,你陪我入宴,看看我是如何还击魏国,赢那个方既白的。”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卿卿绝不违逆顶嘴,纵容地点点头,“嗯。那你早点睡吧,修严,你都累瘦了好多了。”

她的小手还箍着他的脖颈不松,谢律将她像揣了珍宝一样搂进怀里,低头吻她蓬松鸦黑色的长发,声音已经含混:“是我该疼你的,卿卿,你可小心点儿,别对我太好了。”

他太迟才开始对她真正地好,迟了许多,该他补偿的。

卿卿这个小娘子,心肠柔软得让他都担忧。

若没有他,她将来可怎么办。

……

卿卿听说,国宴上出席的女眷都是来自三国各位名门淑女,这次渝国的使臣似乎有心为退了亲事的谢世子说媒。

因为那个家世高贵、人才华茂的女郎的到来,岑寂了许久的韶音公主这样对卿卿说道:“卿卿,你在王府中,伤势也快养好了,既然不愿做谢律的妾,便趁此机会离去吧。”

这几日谢律流连归雁居,两人关起门来,行夫妇之实,恩爱非常,怎么会没有半点风声落入韶音公主耳目,她隐忍多日,是因看在卿卿救治过谢律的份上,但她既然不愿做贵妾,那么也没人拦她,自去领了金子出府去,这些钱对于她将来经营生意也大有裨益。

韶音公主开了这口,就希望卿卿能做一个知情识趣之人,莫再多做纠缠。

往昔她不愿做谢律贵妾,姿态高傲,韶音公主不明白,已过去月余,她为何还恋栈不舍。

卿卿想,谢律大概是没有对母亲提起他想要娶她这件事,卿卿也不怪他,她自己也有所感,谢律最近已几乎被抽成了陀螺,而他的母亲,又一时半会恐怕很难接受自己,处理起来愈发麻烦,再过两天,等魏国与渝国的使臣都走了,他腾出空了,就可以带她正式地面见父母。

既然决定嫁给谢律,对于未来婆母就要尊重,卿卿恭恭敬敬地向萧子胥行礼,“卿卿的腿脚快好利索了,世子说,想带卿卿见一见世面,等国宴会后再做决定。”

萧子胥冷哼了一声,何尝看不出来谢律和卿卿两个人唱双簧,推脱敷衍,不过就是为了那短暂的鱼水之欢。

谢律是自己生的种,他什么脾性自己再清楚不过,少年气盛,贪那床笫之欢不肯放手,对卿卿说了些蜜语甜言,就把她哄得晕头转向五迷三道。殊不知将来他终究要成婚,让他未来世子妃知晓卿卿这么个存在,这不是在宠爱她,而是在害她。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卿卿愿意在这蜜糖陷阱里深陷由她,终归谢律翻脸无情,是要将她一个耳光抽醒的。

“既然你和律儿都商量好了,也罢,国宴在即,我也倦怠处理后宅的琐碎,你就先留下吧,现今局势波谲云诡,你见识见识也好。”

见识了,就会知道了,她和谢律是究竟如何的云泥之别。

卿卿觉得公主是好意提醒,便福身谢过。

一晃两日过去,三国宴会,因设在淮安双柳桥畔,故而又称“双柳之宴”。

宴会开始之日,尚且叫作“双柳宴”,而宴会结束翌日,便已成了“两城宴”。

作者有话说:

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章甜蜜,且看且珍惜吧咱们。

? 第 36 章

为了赴宴, 卿卿在衣柜里挑了又挑,可是那些衣物都是养病用的,太素净了不大好看, 卿卿想回自己的红柿居去挑,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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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

抹云突然来了归雁居, 带来了一套华服。在卿卿正更衣的窘迫之际, 抹云也不打招呼就进来,吓得卿卿捂着光溜溜的身子窜到了屏风后头。

抹云不客气地道:“这身裳,娘子速换了,筵席就快开了。”

卿卿忙不迭点头“嗯嗯”两声, 直至抹云她们除去, 她才松了一口气, 慢悠悠从屏风后试探转出来, 看到抹云搁置在案头的一套丹罽华服,伸手取来, 这条配以豆绿垂苏宫绦的牡丹裙艳丽华贵, 上面用金银缠丝穿缀成云卷云舒的形,襟边嵌着粒粒细腻的触手软滑的珍珠,长而轻盈的杏子色披帛停在臂弯中,揽镜自照时,卿卿几乎不敢相信镜中之人是自己, 这是她此生穿过的最奢华的裙子,当她穿上这条本不属于自己的裙子时,也像是一个公主了吧。

其实卿卿一直以来都很羡慕那位魏国的公主, 可以光明正大地, 不受阻扰地, 成为谢律的未婚妻。

云头绣履, 华衣美服,当卿卿拉开房门的一刹,在王府中行走多日,几乎日日与卿卿打照面的抹云,都不禁眼前一亮。

素日中她和翠微姊姊一样,认为卿卿美貌有之,但实属中上之姿,在王府里有的是品貌风姿在她之上的美人,卿卿出身低微贫贱,又无人教导,自然畏畏缩缩,美得小家碧玉。然而当抹云看到这样的卿卿时,她却身不由己地直了眸光,一动不动,近乎执迷地望着。

她这才发现,当平日里素衣荆钗的卿卿打扮起来,竟有倾国之姿。

王府中美貌最为出众的当属翠微姊姊,此刻她虽不在,但抹云敢断言,即便此时翠微姊姊与卿卿骈立,美貌也当逊色一筹。

抹云竟有一种不敢逼视的怯弱,匆匆向卿卿行了一礼,“请。”

卿卿客客气气地走在抹云前面,出府乘车。

双柳桥于王府有一段路程,卿卿自从入府之中,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外间的空气似乎流通得更畅快些,卿卿一出来,便觉得往日里纠缠自己的沉疴痼疾好像都化为烟灰了。

她兴致颇为高昂,随车驾来到双柳桥。

国宴的规格不同凡响,从昨日开始,淮安的水师和陆师便已经将场地清扫出来,此日更是层层把守,连一只鸽子也飞不出去。卿卿也需要抹云先向守备递上王府的玉符,才放他们进去。

卿卿来到席上之际,恰逢钟鸣奏响,卿卿的一袭红裙干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国的宾客,当瞥见场中那一抹夺目摄魄的丹朱色时,均目露惊艳。

卿卿毫无所查,只是向着高台之上执盏而坐的世子谢律走去。

一步一步,丈长的裙尾如傍晚西天的流云般铺在踏跺之上,云蒸霞蔚,堪为幻景。

方既白停了杯杓,目光未在卿卿身上移开一瞬。

卿卿还没有真真正正地步入登云梯踏跺,一道拉长的响声,突然传入了在场所有之人的耳中:“吾闻谢世子风流,退与魏国昭阳公主的姻亲,原来如此!”

谢律神色未变,卿卿脚步一收,仔细看向谢律,这才发现一点。

今日出席国宴的谢律,用了一张新的假面,这张假面形容苍白秀逸,有弱质病态之感,但因为覆盖了真实的面部肌肉,才显得他整张脸的神情相对往日而言不那么生动。卿卿这才懂了,谢律平日里习惯了以假面示人原来是真的。

卿卿不理那人的调侃,低着头匆匆地走上台阶,来到谢律身后。

今日陈国是东道主,陈王谢玉琅称病,主位上由韶音公主萧子胥坐镇,谢律在旁侧,与渝国使臣位置相邻,与魏国方既白诸人相对,谢律将一侧红案让给卿卿,卿卿落座之后,目光便立即和对面的方既白相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方既白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应该的确是错觉,魏国的宰相,怎么会多看她呢。

但谢律的感觉不会错,方既白,似乎觊觎他的卿卿。

早在卿卿出现的那一刹那,韶音公主稳重端方、淑仪和畅的脸便出现了一丝裂纹,今日是何等郑重的场合,谢律竟如此不知轻重,将卿卿带来这里,还打扮得如此艳丽庄重。这里群狼环伺,呵,说不准一会儿便有人相中她,将她带走。

韶音公主宣布开宴,美婢如云,自双柳桥后走出,衣袂飘拂,与冬日琼枝相映衬,犹如雪顶美葩。

美人斟酒,更是妙处无穷。

一行人舟车劳顿,旅途疲倦,来到陈国之后也无心闲逛,了解陈国的风土人情,此刻见了陈国这些肤白腰细的美人,方觉天下之美莫过于吴越,乃是一句大实话。众人都眼前一亮,那朱友容更是装也不装一下,直接上手,摸了摸美人如玉的皓腕。

“王爷住手……”美人嗓音也细,像枝头的黄鹂鸟。

朱友容伸臂一拽,将美人嘤咛扯入怀底,美人娇躯轻战,花容失色,朱友容堂而皇之地揩油,直至韶音公主不悦地将她叫退,美人如蒙大赦,从朱友容怀中起身逃走了。

看着美人轻似烟儿消失在柳树之后,朱友容十分不满,直接朝萧子胥嘟囔:“韶音公主,我不过是碰了她几下,你这……忒小气了些!”

韶音公主笑道:“陈国美人众人,她不过是中人之姿,待酒宴结束之后,使君在馆驿下榻之处,要求只管提,下人会为使君置办妥当。”

这渝国朱友容不愧是个急色之人,筵席才开始,他就开始惦记起姬妾了,陈国也是大方,那美人已算得上罕见,还有更漂亮的,居然能随便塞给朱友容?

不过,今日谢律身旁的那个美人,他们也是一见方知,天下间竟有此等绝色,朱友容眼皮子浅,没看出,谢世子的这个外室,才是美人中的范典,大丈夫当倾囊以求之。

朱友容被韶音公主所安抚,坐下吃了几碗酒,腹内宛如烈火烧灼,但那酒水也与寻常酒水不同,越是浓烈醉人,他就越想吃,吃到后来,已是两眼模糊,胖墩的身体稳不住了左摇右晃,得亏一旁之人提醒,他这才醒过神来,哦,这是在国宴上。

相比于朱友容的失态,方既白一直在浅饮低啜,推杯换盏间,眸光却如狼地盯着谢律身旁的卿卿。

就连一旁的书生,都惊讶莫名。

前夜大雪,左仆射突然对自己说,谢律养了一个小外室,听说容色不错,他有见面的欲望,如今见了,左仆射这副神态,莫非……

谢律身旁的卿卿浑然无察,她只是垂眸分着酒水,记得修严爱用梅子佐酒,吃酒之后,用甜品压一压酸冽,卿卿这里,有奶酪,有甘蔗水、蜜豆、油酥、山楂干,还有冰湃西域紫葡萄,她试着给谢律调制奶酪呢,头也没抬一下,纤纤玉手握着觥筹,向上扬起,袖口沿着藕臂滑落,露出更加皎然白腻,宛如春笋般的手臂肌肤。

谢律面具之下的脸已经耸眉。

方既白,尔敢。

方既白还真的敢,酒过三巡,众目睽睽之下,方既白举酒向谢律走来。

当他停在谢律面前的那株高大粗壮的老柳之下时,方既白左手拨开枯藤老枝,言笑晏晏地向世子推杯:“此女容色姣好,甚得我心。”

全场哗然。

方既白老谋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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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近女色,身边从未传出过任何桃色丑闻,多年来孑然一身,这还是头一次,对一个女人感兴趣,甚至冒着得罪谢律的风险,当场说出这样一句话!

谢世子那张脸,看着却似云淡风轻,不改颜色。

卿卿刚才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直至场中一片寂静,她才唰地抬起头,一绺头发不知为何偏在此时落下,恰巧遮住了卿卿耳后的花苞红痕,没有人看见,魏国左仆射眸色暗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初。

后知后觉的卿卿,这会儿才终于咂摸过意思来,刚才魏国左仆射方既白说了什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怔,美丽而清澈的杏花水眸瞪得圆圆的,愣神看向方既白。

柳梢头一点积压未融的碎琼在冬风挑衅之下剥落,正中卿卿的眉心,冰冷的感觉,冻得她轻轻激灵,却也不知道,是雪更冷,还是身前的方既白更冷。

不过,有了上一次谢铁笛开口向谢律索要她的经历,和这些时日的情浓缱绻,卿卿的心坐得稳稳当当的,她相信谢律,不会有意外。

作者有话说:

意外有了。

? 第 37 章

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 上首的韶音公主,扬眉插进来一语:“方使君,此女乃世子外室。”

方既白深感懊丧, 感慨道:“原来名花倾国, 却已有主, 是在下唐突了。”

他向谢律赔礼, 又向卿卿赔礼,卿卿坐得直直的不敢动,目光凝定在谢律身上,方既白微微笑道:“娘子烟姿雪色, 风华无出其右, 方某有幸一睹玉颜, 不枉南国之行。”

谢律取下了案边的剑。

剑为利器, 也为礼器,此际尚未出鞘, 谢律反手持握剑鞘, 以剑柄稳当地托住了方既白下拜作揖的右臂,将他扶了起来,方既白目光清湛,有心穿破谢律脸上裹着的一层甲胄,窥见淮安世子此时真实的情绪。

谢律目光微动, 良久,他用压低喉音的嗓,淡淡一笑:“使君僭越了。”

“是, 是, ”方既白汗颜无比地垂袖, “逐美之心, 人皆有之,在下对世子的外室如此唐突,大是不该。”

他咬死了“外室”二字不肯松口,这两个字上的停顿似乎重些。

一直给卿卿无限压迫感的方既白终于退去,卿卿至此胸中也松了一口气。

谢律不会将她送给别人的。

她将调好的甜品素手捧着,端到谢律的案前,柳眉轻展,眼波宛如荷塘被掀翻的浓叶下泠泠的水痕,清光漾漾。

这乱世,人命有的时候宛如草芥,女人更是像货物一样被随意转送,不论是素不相识,还是床头的爱妾,都可以被赠出,几经辗转,最后红颜薄命,锦囊收艳骨,徒留扼腕叹息。所以,卿卿才会那么在意谢律真正允诺她的名分,只有真正的妻,才是永久稳固的,可以抓在手里的东西。倘若谢律对她是真心,有尊重,他一定能明白她的处境和她的心意,所幸,她还是等到了。

酒吃够了,朱友容那厢里又传出了异动,哗然声中,陈国和魏国众人的注目之下,只见朱友容举酒来到双柳桥下宴客花厅的中央,步履蹒跚而行。

萧子胥连忙道:“使君醉矣。”

朱友容一拨衣袖,放旷豪爽的破锣嗓一股敲得满座惊闻:“谢氏立国,此乃大喜,自萧氏王朝倒行逆施,鱼肉百姓以来,天下苦不堪言!”

一语落,萧子胥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她铁青着容颜,冷冷盯着朱友容。

不止她,参宴之人也兀自暗暗惊悚,萧氏王朝的公主,如今正在席位正面上高坐,朱友容醉成这样,居然如此大放厥词。

不论人如何议论,朱友容浑如未觉,他端着一杯酒,环顾四方,目光一一地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后来季术乱朝,篡权夺政,依仗麾下爪牙之利,欺压四方,天下豪杰皆为十八路反王,合力对抗,终于挣得了如今的局面。反王各自划归地势为政,以魏国和渝国势力雄厚,率先立国,淮安谢氏仗有江东地利,水师悍勇,今日,也在此自立陈国,实乃可喜可贺之事!在此,我提议,诸位切莫忘记初心,当年我们曾为推翻季术而结义,今日何尝不能以天下为盟,大家销锋镝,止干戈,铸铁为犁,互不侵犯,如此岂不和睦为友,则太平之世愈加长也!”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天下苦战争已久,征夫客死异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人世间多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红颜熬成婆也再见不到春闺梦里人,倘若真的有一个领袖能够结束这场乱世,哪怕是三国鼎立,何尝不能行!

就连不通那些家国大义,也不懂得什么谋算的卿卿,都隐隐有了心动。

如果今日国宴上,魏国、陈国和渝国能结盟,大家亲如兄弟,再也不打仗了,各自为政,旨在让所有百姓休养生息,大家都过上安逸富足的日子,为什么不行呢?

萧子胥皱着眉冷冷道:“使君醉了。”

她要复国,要重现萧氏,怎么可能放任篡权的乱臣贼子瓜分走最大的两块国土!

然而萧子胥的声音在众人揣测、赞许、质疑等等的声音之中被湮没,朱友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立刻一转头,脸朝向谢律——今日国宴的东道主,淮安如今称得上话语权最大的人。

朱友容哈哈大笑:“天下为盟,义气壮乎哉?世子以为如何?”

这是在直言质问谢律。

方既白身旁的书生也跪坐而起,小声道:“相公,这人,倒真是有几分狂妄,也不知道那谢世子怎么想,糊不糊涂。”

方既白只是微笑,不动颜色。

当所有人目光倾斜向谢律,在万众瞩目之间,谢律也按剑而跽坐,卿卿瞥见谢律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嘲讽的屑笑。

她的心砰地一动,难道谢律觉得,这是个很糟糕的提议吗?

正当她犹豫不定之际,谢律微笑着咀嚼着四个字:“天下为盟。”

随后,他抛出了一个轻飘飘的问题:“谁执牛耳?”

这个问题四两拨千斤,一下子镇住了在场所有骚动之人,一棍子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打醒,将幻想击碎。

是啊,天下三国若能结盟,谁是盟主国?

魏国以版图之大,以国力之盛,以制度之完备,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之首,然而谁会甘心臣服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崽子?

渝国地处西南,自古以来就是蛮荒之地,君主荒淫好色,更加令人不敢投效。

至于陈国,才刚刚自立,虽然出了国号,但连称帝都畏畏缩缩一步三顾,是以若成为盟主国,也绝难服众。

如此计算来计算去,这结盟一事,看似利在社稷,其实不过是废纸上谈兵,空有个念头罢了。

众人都摇了摇头。

书生也不禁感叹道:“相公,这谢律的确是厉害,一句话就切中了症结所在。”

方既白一柄羽毛扇敲在书生头顶:“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朱友容知道自己的提议已经被谢律击溃,再没有人敢附和,他大笑道:“何必非得分出个甲乙丙丁,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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