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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Wkeup 2
原来人无语到了极点是真的会笑的。
范意自己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收拾, 洗被单换褥子,多余的东西没碰过,干干净净, 连护身符都放在床头, 就是为了有一天等他回家。
洗过澡可以直接回自己屋睡。
叶玫本来住在范意楼上。
家里有很多空余的客房, 范诚不会吝啬安排,他找了间最大最干净的屋子, 还亲自给叶玫铺床。
结果叶玫嘴上应着好,晚上就偷偷地抱着被子来敲范意的屋门,神神秘秘的,聊事就聊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非得跟他挤一个屋。
范意盘腿坐在床上,头疼地扶了扶额, 提醒叶玫:“你进来记得锁门。”
叶玫说:“锁着呢。”
说完,他“啪”地关掉了范意房间里的灯。
范意:?
他出声:“你关灯干嘛,几个意思?”
叶玫煞有介事:“我们要聊的又不是什么阳间的话题, 见不得光。”
范意:“……所以这和关灯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见不得光!
叶玫:“搞点气氛。”
范意:……
“我就说今天怎么没有下雨, ”范意一把拍开床头的台灯, 冷笑出声,“原来是你给我整无语了。”
叶玫摇头:“真是,你一点都不懂我的幽默。”
瞧起来非常遗憾, 唉声叹气。
范意看着叶玫。
叶玫刚刚似乎拿手挡住了眼睛。
怕光?
可是当范意盯着他的时候,叶玫的手就已经放了下来, 指腹抵着手背,似乎想消去上面被烫出来的伤痕。
“……”
范意把台灯的亮度调低,随后把一直搁在床头的护身符往外拿了拿,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再玩抽象就离开我的房间。”
“好嘛,”叶玫举手投降,“那我在你屋里打个地铺,不介意吧?”
范意:你都进来了说这些。
他小声嘀咕:“有床不睡来铺地铺。”
像极了范诚说他“有家不睡去住酒店”时的模样。
叶玫对他微笑。
“……行了行了,”范意说,“我们来聊正事吧。”
“关于怪谈,我今晚要找你聊的。”
叶玫问:“你是指哪个?”
“是A市高铁站的调查结果,还是如何干涉正在进行中的怪谈?”
范意都想知道,于是先挑着第一个问了:“高铁站,你已经调查完了?”
叶玫:“还没,这几日天气太好,G4444号列车有潮湿的特性,要等后天下雨。”
“不过天气预报也不一定准,如果不下雨,还得往后推。”
范意想起了当时车窗外那久躯不散的雾。
浓浓地包裹着。
“其实这也和你哥哥是事情有关,”叶玫说,“一般而言,除非怪谈主动地继续接纳活人,否则,正在进行中的怪谈是没有办法轻易闯入的。”
“不过你也知道,凡事总有例外。”
叶玫抬手,朝范意坐了个小动作:“我记得我有和你讲过,关于怪谈的本质。”
“它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因强烈的情感而诞生,看不见摸不着,一个活人无法踏足的阴间世界,是暗物质沉淀的地方。”
“正因如此,活人如果被牵扯进去,灵魂就会被打上烙印,成为通灵者。”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地注视着范意:“你知道吗?怪谈的世界,实际上是相连的。”
叶玫比了个手势,作“切”的动作:“一个大区域,分割成无数块小区域。”
“就像水上乐园和Cold Cemetery一样,因为两则怪谈有因果性关系,它们相连,所以能够相互进入。”
“这两个怪谈的位置,离得很近,近到肉眼可见。”
范意这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其他怪谈,进入另一则怪谈里?包括在进行中的?”
叶玫:“对,而且两则怪谈距离越近,越容易找到。”
“就是风险太大。”
叶玫补充:“强行闯入另一则怪谈,需要打破两层壁,这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得依靠天时地利人和,可比我们平常的工作费劲多了。”
他耸肩道:“很难,说不准等你成功的时候,你家里人早就从他被带入的那则怪谈里活着出来了。”
范意没回答。
叶玫顿了一会儿,知道他的脾性,继续说:“要不这样。”
“如果后天下了雨,A市将会诞生一则新的怪谈,名叫‘镜子里的你’。”
“我到时会通过这则怪谈,借用古店的权限,前往G4444号列车,你呢,要一起来吗?”
“一样的,你可以通过‘镜子里的你’,到怪谈‘影子’中去。”
范意静了静。
叶玫说得不无道理。
寻常的怪谈,他们总是被锁在一个区域里面,很难离开。
要么逃出去,要么解决怪谈,除了Cold Cemetery,他没在怪谈里见到过通往其他地方的路。
那一定非常艰难。
范意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于是他说:“你的提议,我晚上想一想,明天给你答复。”
叶玫:“后天的事,不急。”
看来这两天是不用出门了。
叶玫说:“那就这样?剩下的我再多说也没用,还是得看你。”
“嗯。”
鬼使神差地,范意应完话,又多喊了叶玫一句:“等等,老板。”
叶玫:“嗯?”
范意抿了抿唇。
他的目光扫过叶玫,移到他一直压在手背上想挡住什么的食指,脖颈上夏天也不肯摘的围巾,以及那怎样都晒不黑的过白肤色。
漂亮得不似活人。
范意忽然闷声笑笑,他闭上眼,冲叶玫摇头道:“没事老板,早点睡。”
叶玫:?
范意拉掉了台灯,周围陷入漆黑。
……很痛吧。
和这枚护身符待在一起。
范意按照记忆去床头够,把护身符攥入手心。
趁着黑暗,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放了放,随后又觉得不够远,下床塞进角落。
即使叶玫从来没和他提过,范意也能猜到——叶玫身上的怪异,是因被怪谈过度入侵而导致活体诡物化的特征。
消不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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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尚且如此……
范意在刚进入通灵古店的时候,就问过叶玫一个问题——
既然阴间和现实是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世界,那么源于阴间的怪谈,是怎么开始入侵现实的?
那时候叶玫没有正面与他回答。
只是模棱两可道:“因为憎怨啊。”
“强烈的恨意、情感,是无法被肉眼捕捉的巨大能量。”
“被言语编织,重构,描成思维的颓渊,于是成为了怪谈。”
范意又问——
究竟是什么人的恨意,滔天到可以打通两个世界,而且延续至今,愈发严重?
叶玫当时回答:“不是一个人哦。”
“怪谈的诞生,是对人类恶意的反抗,对既定命运的悲鸣。”
“所以我们牵涉怪谈,解决怪谈,因其而死,都是在付过往的孽债。”
当时的叶玫没有再与他多提,而是以一段低语作结。
【Judge witches with rumors, burn witches with flmes.】
*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过度思考,一向少梦的范意,罕见地连续两天都在睡梦里听到高铁呼啸时穿过隧道时的隆隆声。
他梦见了G4444号列车,四个月以前的过去。
分明只有四个来月,范意却觉得,那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故事了。
那趟列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范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刻入骨髓的恐惧,惨重死亡的冲击,给他的记忆深处,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梦境的开头,就是他战战兢兢地坐在高铁座位上,怀着满腹的惊慌,等待着乘务员来检查他的身份证。
范意努力过了,他同那日一样,借用了别人的身份证蒙混过关。
四下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前排的人无一幸免,死相残忍。残肢断了一地,范意不敢看,也不敢再听。
眼睛可以闭,耳朵却捂不上。
即使用手盖住,嚼碎骨头的声音,依旧令他心惊肉跳。
在这一轮被验过身份证后,整节车厢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六个人。
车厢头顶的灯似乎坏了,扑扑闪烁两下后,彻底熄灭。
范意软在座位上,下意识去摸手机,打算给家里人发个消息。
可碰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被扔掉了。
半天没有回过神。
原本平静祥和的旅途,骤然发生这样的变故,想必谁也接受不了,车厢内部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沉默。
外面是浓厚的雾,昏暗里,范意只能听见周围活人的急促呼吸,与自己过速的心跳。
还没完。
所有人都被牢牢钉死在了座位上,不能动弹。不久之后,先前那个来查过身份证的乘务员,再次推着餐车,出现在这节车厢里。
它的脸上挂着如死尸般僵硬的笑容,一点一点靠近,餐车上贩卖的不是水和面包,而是一块块冰冷的木牌。
在贩卖木碑。
墓碑?
乘务员无视掉了车厢中满地的鲜血,踩着一节倒在车厢过道的手臂过去,推车咕噜噜地滚过人的血肉,来到了范意面前。
范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无边的恐惧笼罩住他,教他说不出话来。
他害怕自己与那些人一样,成为下一个死去、被踩着尸体践踏而过的其中之一。
“先生您好。”
乘务员不能探听范意所想,也不会给予任何生灵垂怜,她依旧保持着面部如刻上去般的微笑,给范意拿了一块木牌。
“抱歉打扰,这边想请问一下,本站列车将在下一站,dh∓$(无意义的不明字句)站临时停靠,您是否有下车的打算?”
它盯着范意,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
范意的声音颤抖:“我,买的是终点站的票。”
“您误会了,”乘务员笑着,把木牌往前推了推,“我的意思是,您是否有购买车票的想法?”
“列车会等待您七分钟的时间,在此期间,如果您拥有车票,可以在中途站点任意上下车。”
“下一次车,消耗一张车票。”
范意闷着声,支支吾吾地往后缩。
乘务员重复了一遍问题:“请问,您需要车票吗?”
求你了。
不要再问了。
乘务员冲他笑,嘴角咧得更开,到了耳根,还在往眼角爬:“看来,您不需要车票。”
刹时间,一股极为危机的预感用力撞上了范意的脑门。他感到手脚冰凉,灵魂似乎与肉/体分离开来,仿若死亡的镰刀就悬在头顶,下一秒就要落下。
“不……”
范意赶在最后一刻,从嗓子眼里挤出声来。
他听见自己说:“不……我要……我该用什么方式来支付车票?”
第92章 Wkeup 3
“我死我生。”
*
列车在惨叫声里呼啸。
范意没有想到, 自己误打误撞问出的一句话,竟然再次救了他一命。
当他问出,自己该以什么方式支付代价时, 乘务员的笑容明显淡了下去, 混浊的眼睛冷冷看着范意, 似是想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它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您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
范意口袋里除了身份证, 就只剩几枚硬币,和一包口香糖。
哦,还有张名片。
是个在高铁站咒他可能会死的家伙塞的,忘了扔。
……当时那人和他说了什么?
“天生灵体, 易招鬼怪。”
“字面意思,你可能会死。”
范意心中发凉。
真的被说中了。
死人是真实的,鬼怪是真实的, 他有可能会死也是真实的。
范意十分确定,他的精神没有出现问题,车窗外的雾气也绝不是幻觉, 某种他理解能力之外的东西正在他的认知里生长, 打破他固有的观点。
乘务员打断了范意的思绪:“那么, 您打算用什么东西,来交换车票呢?”
范意犹豫片刻,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口香糖。
他忐忑着, 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乘务员的反应。
好在乘务员没有与他多纠缠,它收下口香糖, 从餐车上取下了一块木牌,继续保持着固定不变的微笑:
“您的车票,拿好。”
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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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务员便推着餐车, 往后继续了。
询问下一个人。
初晴就坐在范意的后面,她看到范意的表现,也有样学样,用一支笔和乘务员换了木牌。
看来购买木牌是没事的。
范意垂下目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抱着蒙混过关的侥幸抹掉冷汗、松一口气,下一刻,后座陡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听声音是个陌生的男性,范意心中一乱,可他无法挣脱座位,也不敢回头看。
只能听着接下来的声音,他今天听到过无数次的撕裂声,数着剩余的人数……
是人首分离,不少没能幸免于难的前排是这样死的。
新死的那人离范意不远,血流到范意脚边,似乎还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沿着走到滚动,碰撞到厢壁。
范意闭住眼,把头圈进了膝弯里。
他咽住卡在喉间的抽泣,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反胃似地干呕了好几下,眼睛又酸又涩,头脑有些发晕。
对方临死前,和乘务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也要一块木牌。”
乘务员把木牌给他后,就直接扯掉了他的头颅。
砰地发出闷响。
为什么?
那个人明明和他,还有后面的女孩做了一样的事——问乘务员要一块木牌。
为什么只有他死了?
范意控制不住地去回想,越是想忽视,就越是循环,对方刚才和乘务员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里,在短短几秒内反复回响,如此清晰。
死者说:“我也要一块木牌。”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是索要木牌的行径,还是……少了些什么?
范意回想着自己最开始说的话。
他问:“我该用什么方式来支付车票?”
乘务员说:“您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
而初晴和乘务员交易的时候,也主动拿出了自己的东西:“我用这支笔来和你换木牌,可以吗?”
他们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换。
包括身体部位。
不说代价,它便自取。
范意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正确,他生怕自己误人子弟,有些犹豫,也不敢发声。几次想开口讲自己的发现,都被他闭了回去。
直到下一个拒绝木牌的人同样被扯了脑袋,尖叫刺进耳膜,死不瞑目的双眼和头颅一起滚到他身边之后,范意再也承受不住了。
不要再死了。
不要再以这种方式死去了。
“东西……”
范意捂住嘴,努力抬高声音,声音从指缝里艰难地漏出,短短一句话,要了他全身的力气:
“你们要找乘务员换木牌,换的时候,记得说……”
“记得说,要拿什么东西,来做交易。”
“可能是这样。”
就在范意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
列车的显示屏上,红字跳动。
【Plese get off t the next sttion.】
【请在下一站下车。】
这行字只出现了片刻,紧接着画面闪烁,又跳回了原本的字节。
【Crrige No.18】
【18号车厢。】
【Get off t Crrige NO.1】
【在1号车厢下车。】
【You will rrive in heven.】
【你将抵达天堂。】
红字在最后一句话上做了片刻的停滞。
须臾,它再度缓缓变化。
【Now, you re free to move round.】
【现在,你可以自由行动了。】
座椅上紧抓着范意的力量,骤然松开。
*
所有的站点都需要有人下车。
列车缓慢停止,停靠在了不知名的下一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雾,浓浓地包裹着,伸手不见五指。
这节车厢里还活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来到车门前,和另一节车厢的幸存者一起汇合。
范意有些头疼,听不清他们的讨论声,好像还有人在抽泣,他茫然地看着车门外的雾,探出了一点手。
好痛。
等范意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被身旁的少女拉住,对方冲他摇摇头,皱着眉说:“你受伤了。”
是坐在他后面的女孩。
那时的范意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可现在是在梦里,他轻而易举地,就在心中呢喃出声:初晴。
南诗情。
范意把被割破的手指往后缩了缩:“没事。”
他在嘈杂的相互询问声里,突兀开口:“是车门。”
初晴:“嗯?”
范意看着外面的雾,无力地往后退了两步,软得几乎站不住:“刚刚割破我手的,是车门。”
车门明明开着,往前踏上几步,就能离开车厢。
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投过视线问他:“怎么回事?”
范意不太会组织语言,有些语无伦次地捂着手:“这个车门,在假装自己开着。”
……
如果放在平常,肯定会有人去笑范意,说他在讲无稽之谈。
但是他们现在的遭遇,本身就是一种荒谬却无可辩驳的事实,谁都无法保证这里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一个个神情严肃,往远离车厢门的位置退了半步。
何况……
在16号车厢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范意两次带头,做出正确的选择,还出声提醒他们,他们很难意识到如何破局。
不,现在应称为不该存在的18号车厢了。
初晴很清楚这一点,她有些在意范意的看法,于是转过头,让其他人安静些:“停一停,我们也聊了一会儿了,要不听他说几句吧。”
范意:……
什么?
什么听他讲几句,他要说什么?
初晴注意到范意的窘迫,先开了话题,问他:“你刚才为什么要把手探出去啊,那样做挺危险的。”
范意蜷住手指,往旁边让了让:“因为我觉得……要下车。”
他想起红色显示屏上的那句话。
【Plese get off t the next sttion.】
一句令人不安的提示词。
“一定要下,”范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却连他本人都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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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这节车厢下不了,就换一节。”
“还有三分钟。”
范意回过头,不自觉望向车厢内部,最上方的显示屏。
【Dnger.】
【危险。】
上面的字会变。
仿佛在提醒着他们该做的事。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和记忆都被自动过滤,变得朦胧模糊,范意去听,听不真切。
梦里,他想不起来自己都说了些,做了些什么,连旁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都无法分辨。
只知最后,自己推开一道道车厢门,带着所有人,往前去寻找可以离开的车厢。
他赶在最后一分钟,挡住其他人,顶着大脑疯狂跳动的不好的预感,率先在显示着“Sfety”的车厢口下了车。
他说:“我先试一试,没问题你们再来。”
那是范意第一次切实体会到死亡的感受。
浓雾比杀人的刀更加锋利。
梦里是会痛的,车厢外的浓雾在范意下车的那一瞬间,绞住他的脖颈,抽干他的力气,让他窒息。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范意急忙往回走,他只是下来看看,压根没有离开多远,而车厢门近在咫尺,眼看着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诡物却在最后一刻,亲手把其打碎。
在范意即将触碰到车门的一刹,浓雾中,不知有什么,从后往前,直接穿透了范意的心脏!
胸腔血液喷涌,溅入雾色里,他嗅到了浓厚的血腥气,属于他自己。
范意睁大眼睛,慌忙捂住心口,疼痛支配他跪倒在地,血液捂也捂不住,洒在最后几步路上。
他死了,倒在车门前。
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感。
心脏停止跳动,呼吸逐渐微弱,疼痛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连肾上腺素都无法支撑他爬到终点。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范意手里的木牌“咔”地碎了一条缝。
他猛地在车厢内睁开眼,跌跌撞撞往后退。
其他人赶忙上前,问了他好多东西。
死过一次的余痛还停留在身上,范意一个人也没回答,只惊疑不定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无措地往角落缩,害怕里面会凭空出现一个血洞来。
他没有死?
范意确认自己下了车,浓雾吞噬了他,把他杀死,那真实又绝望的感受,他绝不会想再体验第二次。
初晴说:“你们等一下,让他缓一缓。”
她挡住其他人,蹲下朝范意伸手:
“慢慢来,不要急,我拉你一把?”
范意脸色惨白,视线恍惚了好久,才聚焦在初晴抬在半空的手心。
他慢慢反应过来,虚弱道:“不用了……谢谢你……”
这时,范意终于抬起眼,看到了不远处的车厢顶部,跳动着文字的显示屏。
上面闪烁着他下车前没有看清楚的鲜红字节。
范意没站起来,他反而沿着车厢壁滑得更低,跌在地上,捂住嘴拼命地咳,撕心裂肺。
【Plese get off in the correct crrige.】
【请在正确的车厢下车。】
【Otherwise, you will be punished.】
【否则,你将会受到惩罚。】
正确的车厢……
不是安全的车厢。
【Getting off from the sfe crrige while using temporry ticket properly cn offset one deth.】
【从安全的车厢下车,并使用临时车票,可抵消一次死亡。】
原来刚刚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被杀死过。
我死我生。
第93章 Wkeup 4
【Crrige No.13】
【13号车厢。】
【Get off t Crrige NO.1】
【在1号车厢下车。】
【You will rrive in heven.】
【你将抵达天堂。】
范意坐在座位上, 抬眼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文字。
【Crrige No.13】
【13号车厢。】
【Extremely dngerous.】
【极其危险。】
*
“怎么样了?”
列车正在隆隆地向前进,外面的天色暗如黑夜,初晴捏着一杯水, 整个车厢的地板上铺满碎尸残块, 她小心翼翼地避过, 向范意走来:“舒服一点了吗?”
从车厢外面回来后,范意就一声不吭地缩在角落, 仿佛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谁问都不出口。
其他人看到范意这个模样,本就恐惧的逃避心理再次放大,也没敢再跟着下车。
虽然范意嘴上说了“不用”, 可初晴还是叫上其他人一起帮忙,把范意扶到了最近的位置上。
刚一撒手,他就往里钻, 用回避的态度躲开了所有人。
这么耽搁一会儿的功夫,他们错过了车站最后的停靠时间。七分钟一到,车门“滋”地一下关上, 不等其他人站稳就再次发动, 向着未知的下一站飞驰而去。
堵在车门前也没用, 范意又不讲话,于是所有人都返回最近的车厢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顺便接着讨论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以及下面的对策。
途中有人担心范意, 又特地叫初晴去帮忙看看。
初晴同意了,她站起来。
还好这整车的人,没有一个是进过怪谈的通灵者。
不然, 这种互相帮助的情况,压根就不会存在。
因为生死有命。
除了范意,没有人在第一站下过车。
现在想来,也许他们的命运,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
是死。
包括初晴。
【Plese get off t the next sttion.】
【请在下一站下车。】
然而当时的初晴无法得知,她坐在范意旁边,把热水塞到范意的手心里:“要不要喝一点水缓缓?”
“……”
范意盯着水面的涟漪,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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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语气脱力到仿佛随时都能倒地不起:“……我喝不下。”
见证了那样血腥的画面,这辆列车里的东西,他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再碰了。
初晴没勉强,她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范意往角落里蹭了蹭,没吱声。
初晴说:“你叫我初晴吧,不是真名,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听上去挺莫名其妙的。
他们两个又不认识,彼此之间最大的交集,就是目前同在一辆闹鬼的列车上,面对着生死危机,连共患难都谈不上。
只有他一人体会到了那种死亡的感受。
初晴看出了他的想法,放缓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自来熟,没有边界感?”
范意抬眼。
她笑了笑:“可是,这种情况下,人要想说服自己面对恐惧,总得找到一个支撑点。”
“陌生人也好,约定也好,只要留着一个念想,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
初晴说:“没关系,等离开之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做陌路人。”
这次范意终于肯说话了:“为什么?”
初晴:“什么为什么?”
“……”
范意把手蜷得很紧,看着她:“你为什么选我,当这个支撑点。”
其实初晴只是举个例子,她并没有把范意当作支撑。范意后来也明白了这点。
初晴此次乘坐高铁前往M市,就是有想见的人,有自己的牵挂。
南晓雨。
她只是察觉到范意的状态不对劲,也正好替其他人来问一问。
一个人在角落坐着,不参与别人的讨论,这样下去不行。
而且,当时如果没有范意的回答给了她参考,她不一定能想出合适的措辞与主意,避过乘务员查身份证及贩卖木牌时设下的语言陷阱。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来询问一番情况。
初晴回答:“因为你的意见比较有价值。”
价值。
范意还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听到这个词,不禁觉得可笑,又悲哀。
他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就不自觉想起很多不美好的事。
他撇着嘴反问初晴:“我有什么价值?”
“你们在努力寻找线索求生,我是一个只会缩在角落的胆小鬼,哪来的价值?”
初晴问:“浓雾外面有什么?”
范意倏然失声。
初晴握住热水,手指相互搭着,用以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你看,只有你知道。”
“你很大胆,敢于一个人就走进雾里,也是从雾中回来之后,才变得这样。”
“雾外面是很不好的东西吗?”
死亡的感受,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折磨、崩溃、黑暗、绝望……情绪都还残留在身体里,抓住他的命门,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