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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时不逢春 只要任务需要,他便存在、扫……
裴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男孩刚刚偷塞进他衣兜的纸条, 一下下撕成碎片,指尖捻了捻,扔进垃圾桶。
“他们派你来警告我, 监督我?”裴野把男孩从头到脚看了看,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组织喜欢从小培养人才这点, 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男孩无动于衷道:“你还没向组织说明你断了汇报的原因。”
“猫眼一切正常, 没什么可汇报的, 频繁通讯我怕暴露不行?”
男孩显然无法被这个理由说服:“参谋长得到消息, 警备部接到了一项绝密任务,他们刚刚从西京开完会敲定。”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裴野同志!”男孩声音微微拔高, 这样的孩子一本正经地喊他同志,裴野感到一股强烈的荒谬,几乎想笑出声来。
“裴参谋长有指示,第一, 要你尽快恢复通讯;第二,尽快获取绝密任务的情报,”男孩定了定神,恢复最开始漠然的语调, “另外,裴参谋长要我带句话给你。”
“斗争是残酷的, 为了胜利, 须不惜一切代价。”
裴野单手插兜,一只脚鞋底蹭着地面的灰,低着头揉了揉鼻子,轻蔑地笑:“什么代价?”
“牺牲同胞的代价,以及牺牲自己拥有的一切的代价。”男孩说。
裴野侧过身子不经意地望了一眼, 从这里远远还能看到傅声的身影,在小摊旁边站着,一手拿着柠檬茶,似乎在和摊贩闲谈。
拥有的一切——他拥有的东西太少,承受不起生命中再有任何的一点失去。
“……裴初想要我怎么做。”
男孩略一沉吟:“据说警备部的任务是保护一个重要的领导人物,猫眼是首都特警局的干部首席,他必然有第一手资料。”
裴野面色逐渐阴沉下来:“他承诺过,不准对猫眼动手。”
“这是自然,”男孩满不在乎地说,“你只管把情报拿到手,他们的任务失败,猫眼顶多受点处罚降职什么的,无伤大雅。”
他一直觉得男孩就是个裴初的传声筒罢了,却被男孩像在谈论菜价一样谈论草菅人命的事情的语气小小惊讶到,目光里多了些额外的审视:
“你的任务又是什么?”
男孩不假思索道:“协助你,以及保护你的安全。”
裴野嗤笑:“扯淡。”
“你是觉得我做不到,还是觉得你不需要?”
男孩犀利地反问,“你根本不知道猫眼让我们造成的损失有多大,更不知道这些年我们要面临多少危险!斗争早就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够了,”裴野冷冷地瞪他一眼,“我还不用一个小鬼教我这些……你可真是裴初豢养的满分机器。他栽培你花费了不少心血吧?”
男孩噘了噘嘴,不搭腔。裴野稍稍收起凶巴巴的神态:
“说说刚才提到的那个绝密任务。”
男孩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道:
“参谋长说了,亲军派计划通过立法将组织定性为危害社会治安的非法党派,议会原有的席位全部逐出,还要开展大清洗。亲军派和国外一些势力勾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怕动手的时候遭到地方战区的抵抗,所以要将高层送出国外避难,也方便远程指挥行动。”
听一个孩子操.着专业术语流利地讲出这么一大篇子硬核的话其实蛮诡异,可裴野也是从这个诡异的时期过来的,早就见怪不怪:
“也就是说,亲军派要先下手为强?”
“是,”男孩哼了哼道,“多少情报人员出生入死搞来了这些重要的消息,可你呢,你却在这里高枕无忧,完全没有一点紧迫性和间谍的专业素养……”
裴野嘴角抽了抽:“打住,老弟,你知道你口中组织的这些出生入死的同志,都是谁从零开始指导、一点点带起来的吗?”
男孩一惊:“难不成是你?”
裴野从兜里掏出一个看上去早该淘汰的旧手机:“高枕无忧的裴野同志一直兢兢业业地当着首都的情报集散中心呢……呃等等,我要你看的不是这个。”
他迅速在那张向镜头比剪刀手的十八岁傅声的照片屏保上一划。
“喏,看见名单了吧?”他调出一份文档打开,放大,“你提到的那些人说不定还要管我和裴初叫祖师爷呢,论资排辈这块儿可不分年龄啊。”
男孩不说话了,看着裴野的眼神格外陌生——明明他们也只是第一次见:“参谋长运筹帷幄,唯独对你委以重任这件事让我看不明白。”
“我是好心,小老弟,”裴野上前在男孩瘦弱的肩上拍了拍,“别跟他学得太少年老成,他就是个阴暗偏执狂而已。”
男孩瞪大眼睛,刚想反驳,裴野手一抬揉揉男孩有些扎手的短发,男孩捂着脑袋哎唷了一声,再一抬眼,裴野不知何时踱到花店门口插着的一束白色弗洛伊德旁边。
青年拿起包好的花束转身就走:“这花真漂亮,声……猫眼他肯定喜欢。戏做全套,多谢哈。”
男孩追出门去:“戏做全套,你倒是给钱啊!”
裴野背对着男孩潇洒地扛起那束开得烂漫的鲜花:“这才对嘛,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
*
裴野跟着卖花的男孩儿离开了挺久,傅声等得不着急,一边和路边小贩闲谈,一边在心里规划着等裴野回来后两个人应该怎么顺路去江边吹吹风。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傅君贤。
傅声平素对这个严厉的父亲一向是有点敬畏的。可今晚他很放松,心情又好,接起电话时恭敬的语气里都禁不住沾上一丝小小的鼓舞,尾音上挑:
“父亲?”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大约有一两秒,可就这转瞬即逝的刹那也足以让傅声清醒过来。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地消失了,下意识调整站姿,听见电话里傅君贤声音低沉,道:
“猫眼同志。”
傅声心脏剧烈收缩:“是,局长,请指示。”
傅君贤:“警备部刚刚下发的紧急命令,绝密级任务,部长亲自召开会议。不管你手上有什么事情都立刻放下,马上来警备部,部长点名要见你,有些事需要单独向你交代。”
傅声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指尖泛起微微的月牙色。他没有立刻答是,眉心一蹙:
“局长,是终于到了……要启动那个最终计划的一步了吗?”
傅君贤沉默了一下,语气加重:
“这不是你该问的,猫眼。抓紧时间。”
傅声鼓足勇气道:“局长,情势到了这一步,有些话即便失了规矩我也要说。联邦这些年的政.斗就是少数人的一场权力游戏,新党人也好亲军派也罢,都只是牺牲品,是炮灰罢了!同胞之间打得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义?”
傅君贤那头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谈及色变,语调反而和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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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现在已经没有退出的可能了,”男人道,“不站队本身也是一种站队。更何况,我们是普通人吗?猫眼,想想你的代号,想想这七年我们在民众眼里的形象,现在想撇开,你撇得干净么?”
傅声眼里的光落寞地消沉下来。
傅君贤思忖了几秒:“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你可以不接受任务,但我事先说好,没有你,特警局也会有别的组去做,但他们能否像七组这个常胜将军一样凯旋可就不一定了。你自己想好。”
傅声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对着电话里轻轻道:
“是,局长,我代表第七组接受绝密任务,绝对服从上级指挥。”
电话挂断了,傅声放下手机,远远看见路灯下一个扛着花束向自己大摇大摆走过来的青年,对方高大俊朗的身影在街上格外扎眼。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又迅速垂下嘴角。
明天会怎样他无从知晓,傅声只是觉得遗憾,这样美好的一次散步,就要仓促结束了。
*
三日后。
首都警备部,信息化作战中心。
近千平方米的指挥大厅内,无数面色沉重的警察正穿梭其中,最前方一整面的巨型帷幕下,几十位技术人员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各自在键盘上飞速操作着,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匆匆的脚步声、压低的交谈声交织,构成了指挥大厅内的背景音。
“报告部长!”
如此分秒必争的凝重时刻,一个清脆的报告声从最前排传来。忙碌的人群中有几名警察甚至抬起头,向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特警局第七小组已到位,请求同步开启监控画面,等候部长最后指示!”
说话的是一名小警察。只见年轻人脸微微涨红,敬礼的手都格外用力,精神高度紧绷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位长官。
若不是今天的绝密行动,眼前这些人他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见到。站在最中间听候汇报的警备部长本在和其他人交谈,闻言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同意请求,尽快执行任务吧。”
“——是!”
年轻警察又敬了一次礼,退下了。
巨型屏幕上一阵电波扭曲交错,很快显示出画面来。偌大的屏幕被分成若干块,警备部长皱起眉头,正要仔细看去,忽然听见身旁一个声音道:
“部长,这是我们第七组所有成员传来的实时画面,目的是确保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指挥中心都可以立刻知道,随时做出调度。”
说话的正是傅君贤。不仅是他,和警备部长坐在一块的还有军部派来的特别督察员,有几位大人物在指挥中心坐镇,场内无人不敢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联邦内部的派系斗争逐渐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双方都已使了个七七八八,而就在前不久,一直妄图依靠军权上位的亲军派忽然得知,某个和他们唱反调的在野党居然意欲对军部长下手,筹备刺杀。
消息一传出,首都立刻进入戒严状态,可碍于舆论军部不好亲自动手,铲除危险分子的重任自然责无旁贷地落到特警局身上。
显而易见,这次特警局派出的,又是那支战无不胜的王牌劲旅。
警备部长听了,略有思索,拿过桌前的话筒:
“指挥中心全体都有,这次行动不仅是一次重要的任务,更是你们宝贵的学习机会。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
语毕,大厅内一阵无声的骚动。
的确如警备部长所言,今天在这儿坐着的不仅有配合画面中一线特警的技术人员,还有不少特警局甚至武警总队的警察。
按理来说,这么高级别的任务不该让无关人员加入进来。可这次行动被赋予了更多的政.治意义,一旦成功,对军警内部都会是极有利的内宣资料。
警备部长把话筒放好,侧身问傅君贤:
“老傅,猫眼他也在吗?他的画面是哪一块?”
傅君贤眉间皱起一个川字,指指最中央也是占比最大的一块屏幕。
“这个就是。”傅君贤说。
只见大屏幕上被分割成两个部分,最外是一圈面积稍小的正方形,因为佩戴角度的关系,镜头视角只到人胸口的位置,能看到每个人所处位置虽然不同,但大都按作战计划处在隐蔽的草丛、楼顶等地。
而另一部分,大屏幕最中间被所有分画面围起来的那一块,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和其余或静止待命、或深一脚浅一脚穿行的成员不同,中心画面里的人行进速度并不快,脚步却极其平稳,镜头中是一片开阔的港口,数十米的吊车臂占据了场景建筑的最高点,几个零散的大型集装箱稍微遮挡住远处刚化冻不久的江面。
不等警备部长做出反应,作战中心四面墙上的音响中传出一个扩大数倍的声音,声线不算低沉,却富有磁性,咬字清晰、冷静:
“猫眼已就位,全员汇报状态,完毕。”
*
江畔港口的风紧贴着地面猎猎而过,傅声按下通讯器,耳机里很快传出战友们熟悉的声音:
“一号就绪,完毕!”
“二号就绪,完毕。”
“三号就绪……”
傅声活动了一下脖颈,把护目镜戴好,宽大的警用作战护目镜拉下来,几乎将青年本就巴掌大的脸遮住一半。
三天前,他代表整个第七组接到任务部署,新党人为了行刺,试图买通地方军队集结武装力量,而这个港口正是他们走私违禁品,用以筹措资金的大本营。
“首席,我已经找好火力点了,只是从我这看不到港口有多少人,按理说不应该啊!”
耳机里传来赵皖江的声音。
执行任务时他习惯喊傅声首席,一是开玩笑,二来也是想靠自己这个老人带头,怕傅声年纪小立不住威。赵皖江那边传来打开倍镜的声音:
“啧,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大一个‘口子’,居然连个活人都看不见!首席,要不还是让小魏现在抓紧过去,你一个人……”
声音几乎没有延迟地传到数十公里外的指挥中心内,全员哗然!
“什么?一个人!”
“看样子他们是要派猫眼从港口单刀突入……就算猫眼是新党人的活阎王,这么做未免也太冒险了吧?”
军部的督察员早已脸色大变,警备部长也没好到哪去:
“谁安排的作战计划?傅君贤,我看你是疯了,让猫眼一个人正面突破,你这是信任他,还是想让猫眼逞英雄?!”
面对厉声质问,傅君贤没有面露尴尬,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是猫眼自己决定的,部长。”傅君贤说,“以他对第七组多年的指挥经验,这么做保证万无一失。”
“好一个万无一失。一旦失败,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你这个特警局局长的位置趁早不要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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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备部长冷冷一笑,傅君贤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与大厅内所有人一样,跟随上级重新向大屏幕看去。
“不必。二哥,记得出发之前你们大家是怎么说的吗?”
傅声走进港口,目光在地面凌乱的车辙上掠过,语气却毫无波澜。耳机里,赵皖江顿了顿,笑了:
“啊,当然记得。第七组就是一把枪,而你这个首席就是这把枪的瞄准镜。大伙一块执行上百次任务了,你的指挥从来没有错过。”
越深入港口,距离那几个集装箱便越近。傅声终于走到其中一个深蓝色的集装箱,在背面拐角找好掩体,一手探向大腿,从紧缚的作战服绑带上抽出一把手枪。
傅声偏过头,耳朵紧贴着空荡的集装箱谛听了一会儿,护目镜下琥珀色的眸子眯起。
风仿佛也消失了,整片港口万籁俱寂。
“二哥还记得这话,我就放心了。”傅声打开保险栓,上膛,细长食指勾住扳机,声线突然一凛,“——两点钟方向,火力掩护!”
话音刚落,吊车臂上方衔接的钢缆猛地急剧下落,自由落体般的速度一路摩擦带出迸发的火星,半吨重的钢缆竟直直地砸下来,而预定坠落的下方正是傅声充作掩体的集装箱!
须臾过后,轰的一声!
钢缆垂直掉落,将集装箱顶部砸得严重凹陷下直径数米的深坑,尘埃四散飞扬,又是轰隆隆一片刺耳的巨响,集装箱的四个侧面顿时崩塌,像个被蹂躏的纸盒一样向四面倒去!
整片港口地面都在震颤,疾速流动的硝烟以破裂的集装箱为圆心迸射出数道肉眼可见的气旋,钢缆令集装箱顶像跷跷板一样从一侧掀开。
集装箱内,赫然站着十数个实枪荷弹的雇佣兵!
“有人给新党通风报信!”
指挥大厅内,军部督战员失声喊道。警备部长目眦欲裂,差点拍案而起:
“糟了,这是中了他们的圈套!联系猫眼,让他立刻撤退!”
后排的技术人员大气不敢出,立刻抓过耳机,喂了两声:
“指挥中心,猫眼收到请回答,立刻撤退,收到请回答!”
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诡异的是,大屏幕四周那一圈实时画面全都岿然不动,仿佛压根没人听到猫眼那边的情况,同样死一般的安静。
但此时此刻人们无暇顾及七组的其他人,每个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最中央那块被浓烟笼罩住的方形画面上。
一秒,两秒。
没人知道猫眼是否在刚刚集装箱坍塌的时候就已经遇难了,每一秒的等待都等同于在天平的死亡一端加码。
但也仅仅是数秒过后。
屏幕忽然猛烈一晃,天旋地转之间,缭绕的浓烟如摩西分海一般陡然被劈开,一道天光从缝隙之间泻下,灰色的烟雾以每秒数米的速度飞速向后退去!
刷的一声,某个凌厉的身影冲破奔涌的尘雾飞出,一个利落的后滚翻起身,作战靴擦过地面,整个人俯身贴地向后嗖滑出近五六米远!
画面得见天光的一刹那,遥远的指挥中心内有人忍不住惊叫道:
“猫眼还活着!”
港口内浓雾四散,傅声一身漆黑的□□,单膝跪地,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起身,一掀眼皮望着还未散开的烟雾弹后影影绰绰的人群。
“就知道他们耐不住性子。”傅声轻轻一哂,“集装箱是空的,里面居然还有活物的动静,果真有诈。”
耳机里传来赵皖江的询问:
“能顶得住吗?”
港口附近就有军事区,新党人的雇佣兵轻易不敢先开枪,傅声看着集装箱里的人走出来慢慢向他靠拢、包围,左手移到腰后,抽出一柄开刃的短军刀。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远处一栋低矮的平房。
“他们的大本营应该就在那个旧的交易中心。”他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圈四周的敌人,嘴唇瓮动,“十分钟之内我会突破进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其他所有人按原计划行动。”
耳机里赵皖江轻松地笑了:“得,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同一时刻,雇佣兵群仿佛得到某种统一的指令,十几把明晃晃的刀刃登时一齐袭来!
所有雇佣兵无一例外全副武装,透过覆面,其中一人对上护目镜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见那其中寒光一闪,却反倒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笑意。
那人持刀的手一顿,就这犹豫的分毫中,当啷一声,刀刃旋转着踢飞到高空!
电光火石之间,傅声一个矮身,一拳击中正面的雇佣兵下腹,趁着对方痛到直不起腰的刹那侧身躲过一刀,闪至失去行动力的人身后,手肘勾住其颈部狠狠一拧!
砰!
子弹射入肉.体,噗嗤一下爆出近一米高的鲜红喷泉——却是那个已被扭断脖子的雇佣兵的血。
“二哥,开枪!!”
傅声低吼的同时将充作人肉盾牌的雇佣兵的尸.体向前用力推去,翻身猛地侧踢将背后偷袭的人踹翻在地,反手一刀割破又一个雇佣兵喉咙,长腿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记双腿绞剪跨上试图近身的家伙,劲瘦的腰肢一拧,对方的脊椎骨令人牙酸地“咔嚓”脆响,男人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挥动便噗通跌倒下去!
本在收缩的包围圈顿时僵持住了,下一秒,一发狙击弹划破港口湿润的空气,嗖地打穿了最后一个还不知天高地厚、意图靠近傅声背后的雇佣兵的头盔,钢铁碎片四散飞溅!
“目标不止一个,快隐蔽!”
有人吼了一嗓子,其余还活着的雇佣兵纷纷后撤,傅声从已经凉透的尸身上站起,收了刀,迎着所有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抬起左手,摊开手掌翻来覆去看了看破损的手套,然后将它脱下,随手一丢,皮手套掉在已经咽了气的某个雇佣兵脸上,盖住那张眼球外凸、死状凄惨的面孔。
港口太空旷,除了几个集装箱之外根本没有适合的掩体。雇佣兵中一个看似为首的男人冷不防又摸出一颗烟雾弹掷出去,嘶吼声都打着哆嗦:
“摸清狙击点的位置,呼叫增援!先撤退到楼内!”
明明对方只有一个人而已,贴身肉搏哪怕一人一拳都足以致于死地了,可偏偏对方就是从人堆里活了下来,还杀出了条千军万马般的血路。
散开的白烟暂时屏蔽了狙击的视野,男人没等喘口气,瞳孔却蓦地紧缩,震惊地瞪大双眼向烟雾深处看去。
“不必了。撤退到哪里,你们都是死路一条。”
那道声线很轻,却清晰地字字凿在一众人耳膜上。
干练挺拔的身影从烟雾弹深处走出,身上还裹挟着萦绕不去的烟气,深黑作战服包裹住那具身轻如燕的清瘦躯体,青年的眉眼被护目镜遮住,只露出尖削紧致的下颌与那一小截苍白的颈。
傅声摘了手套的左手抬起,指尖在耳畔通讯器上叩了叩。
“全体都有,”傅声面无表情,“行动。”
平静的声音如丝弦轻颤,却于顷刻间在整片死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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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和远在后方的指挥大厅内卷起一场无形的飓风!
不过一霎,巨型屏幕上周围那一圈卡顿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画面突然齐刷刷开始移动,画面从模糊的树丛、建筑中腾挪而出,无数个不同的视角对准了同一个方向,连带着将屏幕外所有人的视线随之牵动。
——汇聚的焦点,正是港口上傅声与敌人对峙的地方。
“是反包围圈!”
大厅内一阵惊呼,“他们早就设计好了——猫眼居然是整个行动中的,诱饵?!”
回应这惊诧的,是扩音器里赵皖江的一声令下:
“他大爷的,这帮孙子不敢开枪,老子可忍了很久了!给我上!”
砰的一声枪响宛如号令,子弹顿时从四面八方射来,堪比死亡之雨!
“他们的增援怎么先到了?!快、快走——”
惊恐地尾音化作一声哀嚎,人群顿时群龙无首,纷纷拔枪准备组织反击——可已经晚了。傅声站在不远处,注视着面前的枪林弹雨,反光的护目镜上倒映出一片血肉横飞,自始至终青年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冷酷得像个等待指令的机器人般。
猫眼声名在外,可这个名号从来都不是他傅声单打独斗得来的,而是上千个日夜里整个第七组共同磨合锻炼出的结果。如赵皖江所言,他是这把枪上的瞄准镜,是战斗中突破先机的信号弹,是无数场战役中浴血淬炼出的不朽刀刃,只要任务需要,他便存在,扫荡,无往不利。
而今天的这次机密行动,不过是猫眼无数高难任务中即将翻开新的一页的、众多史诗篇章中无甚新奇的一天罢了。
于是傅声冷静转身,背对着倒在血泊中的人群,向最后的目的地走去。
*
旧的交易中心只有两三层高,门口把守的人远远窥见外头的交战,早就吓得跑路了,傅声得以光明正大地从一楼直接走正门进到楼内,倒是省了不少事。
交易中心里有不少新党人,但战斗力远不如外面那一拨受过专业训练——当然,从最终战绩来看其实相差无几——的雇佣兵。
在随手解决了几个异想天开到以为靠着lph的体格差距便能阴人一手的蠢货后,傅声终于厌倦了。他最后折断了一个负隅顽抗的新党人的指骨,平静地来到一扇紧闭的门扉外。
整个走廊里呻.吟声不绝于耳,傅声百无聊赖地敲敲门:
“不管你是谁,准备干什么,所有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外面的人是什么下场想必你已经听见了。你自己把门打开,或许还能少遭点罪。”
屋内一片静默。
与此同时,指挥大厅内,久久没有从七组神兵天降般的行动中缓过神来的人群里,总算有几个先回过神来,窃窃私语:
“新党的资金、情报一定都在这里面,要是开了门,他们不知有多少人都要完蛋了。”
“万一里面有炸弹,有秘密武器怎么办?也许他们想同归于尽!”
“傻了吧你,十多个精兵强将都没杀死猫眼,你指望这屋里还能发生什么‘奇迹’?”
门外,傅声一手握住门把,试着下压,突然听到咔的一声触底音。
门没有锁。
傅声眉心动了动,没有说话,腕骨用力,缓缓将门推开一个极细的缝。
他想往里探探情况,忽然一只手从门内伸出来,一把攥住傅声的手,将他往屋内一拽!
那只手出现在门板后的盲区,趁着他稍微放松警惕,傅声当真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可那只手的力道太小了,傅声只是稍微往前扑了一步,很快镇定下来,高强度的战斗形成的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用上半身抵住门板,狠狠撞上去!
砰的一声骨头磕在硬物上的闷响!
“啊!”
盲区是一把双刃剑,越是隐蔽的地方越是易被包夹的死角。傅声感受到那只手剧烈一震,松开自己软绵绵地滑了下去,他直起身,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推门进屋。
他绕到门后蹲下来,看清倒在墙角的人的一刻,忽然愣住。
是个女人。
“你莫非就是那个亲军派的走狗,猫眼……”
随身携带的微型摄像头照不到傅声的脸,却清晰地将蜷缩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女人拍了个一清二楚。女子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头长发,看着傅声的表情惊恐中带着仇视。
傅声把护目镜摘下来,以真面目对着她。
“你是被迫的吗?”他问,“这里很危险,新党人怎么会留一个……”
他观察一番,略一思索,“……一个女性omeg保护存放交易资金和情报的场所?如果新党人有威胁过你或者你的家人,可以告诉我,特警局可以为你提供帮助。”
女人捂着被撞伤的手臂,往后退了退,身子抵在墙角,忽然咯咯地笑了,声音尖细渗人:
“呵、哈哈哈哈……!”
她仰头大笑到快喘不过气来,傅声望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怪异,像是在看她这幅癫狂的模样,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她背后的空气,甚至某个更遥远的角落。
女人笑得嗓音嘶哑,忽然抬手冲着傅声背后满屋的资料和大大小小的保险柜一挥,咧开嘴角。
“你想抓的人不是我,”她说,“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我猜最想见的人应该是信鸽,对不对?”
傅声觑起双眼,审视地看了女人一会儿,伸出手。
指挥大厅内,所有人,甚至包括傅君贤都以为傅声要一视同仁地对这女人下手了,谁知傅声的手竟反常地向自己胸口的位置探去,紧接着覆上了摄像头,屏幕上顿时一片漆黑。
警备部长皱眉:“猫眼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下一秒,傅声摸索到按钮,果断按下了电源的关闭键!
第25章 烧灯续昼 那双眼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
大屏幕最中央, 属于猫眼的核心画面霎时陷入一片漆黑。
“发生了什么?”
“猫眼把摄像头主动关闭了?”
大厅内爆发起海浪般的一阵喧嚣。警备部长的脸色都铁青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般的严重事故,他怒气冲冲地回过头:
“这是怎么回事!猫眼他难不成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包庇新党人?!”
就连一旁的军部督战员也坐不住了, 探身向傅君贤看去:
“君贤同志,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赶紧让他的战友尝试联系他, 趁现在一切都还说得过去, 否则若是我们首长问起来, 着实不好交代啊……”
傅君贤额间渗出些冷汗来。
“不会的, 部长, 督战员同志。”
傅君贤心里其实也没有底,他是了解自己亲生儿子一直以来对于国内形势的倾向性的, 可越是了解,他越是深知这里面的不确定性,“第七组从来没有这样对外全程直播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些东西本来就不便于让太多人知道……二位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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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再给猫眼一点时间。”
或许是刚刚打了场漂亮的胜仗让傅君贤这番话变得具有说服力,警备部长抱着胳膊靠坐回去,沉思良久,对身后的技术人员道:
“三分钟, 强制恢复通讯。”
技术人员敬了个礼:“是。”
以防万一,所有特警配备的专用记录仪都被设计配有卫星遥感的备用电源。傅声关掉记录仪时是否还记着这回事不得而知, 可傅君贤清楚, 三分钟一到,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何画面,将比这次任务成败与否更加深刻地影响青年的前途和命运。
然而现下,他也只能束手无策地同其他人坐在这里,忐忑不安地等待这度秒如年的三分钟。
*
交易中心, 三楼房间内。
傅声凑近了些,琥珀色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的脸。
“信鸽认识你?”他问。
女人脸上的笑得意又莫名的悲凉。
“斗了这么多年,你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从没有真的抓住过他吧?”她挑衅地问,“新党内部都说,你就是我们的克星,凡是正面战场见到过你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可你不也一样,除了信鸽这个代号,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傅声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仿佛沉着一片冰湖。
“我可以为你破例。”
傅声说。女人嗤笑:“想多了,我不是信鸽。”
“与那无关,”傅声静静道,“我不对女性动手。”
女人怔了怔。
“我带你回去见我们局长,你把这里的一切向他坦白,再告诉所有人你是被迫的,如今风声紧,他们顶多把你关上三两个月就会放出来,到那时你可以远离这一切纷争,安安稳稳过你自己的生活。”
傅声注视着她说道。女人看他的表情像见到什么天方夜谭,甚至震惊到方才身上那股疯劲儿都消减了不少。
傅声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模样,略一颔首:“考虑好了吗?同意的话我就把记录仪打开了,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不知道违反了多少条纪律,足够我的上级把我开除十遍。”
女人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身体蜷缩起来。
“好,好吧,”她似乎有点动摇,“那你扶我起来,刚才我的肋骨好像被你撞坏了,一吸气就疼……”
傅声点头,挪到她身侧,伸出胳膊:
“行,你抓着我肩膀,靠着我——”
一把寒光森森的水果刀忽然从他肋下划过,直冲着傅声心脏的位置刺来!
傅声浑身一震,条件反射地抓住那刀柄,就势朝着人体骨骼相反的方向一掰,另一只手松开女人的身体,使劲一推!
噗嗤——
两个人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来,傅声一翻身灵活地爬起,定睛看去。
那女人仰面躺倒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水果刀。
而刀锋早在刚才被傅声亲手掉转过来,无法阻挡地刺入她自己的小腹之中。
傅声的脸顿时僵住了。
他站起来,身子晃悠了一下,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得以站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上嗬嗬地吸着气的女人,后者嘴角正不断流淌出暗红的粘稠血迹,身下也汩汩地凝聚起一小片血泊。
那女人已经放弃挣扎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球一寸一寸转动,最终锁定在傅声的脸上,吐出一口血,断断续续地笑了。
“你这个联邦的罪人,宪政的,叛徒……”
女人声音越来越小,瞳孔开始不可抑制地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