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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野拿过一个茶叶蛋,边剥边说:“记得配合医生和护士。一个月后我接你回来,往后我照顾小声一辈子,好不好?”
他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开始碎碎念:“小声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顾承影害过你一次,他的话不可信——算了,我们不提他,扫兴的家伙,小声不需要知道。”
茶叶蛋剥好了,裴野把蛋放到碟子里,往傅声的方向推了推:“闻检查官给我介绍了他的一个很靠谱的朋友。连医生会每天告诉我你的情况的,也许一个月之后小声会好起来,会慢慢长大,变回十三岁,十八岁,二十六岁……那样我算不算重新把你养大了一遍?”
傅声稍微抬起眼帘,盯着桌上那碗热腾腾的馄饨。
他忽然伸手去碰馄饨碗。裴野以为傅声要吃,也伸手就要把碗推过去,二人的手同时触碰到碗,他却感觉到一股相反的阻力。
傅声在把碗往自己的方向推。
裴野懵了一秒,以为对方是想表达自己不吃馄饨的意思,便说:“好,我把它拿下去——”
傅声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给,你。”
他说。
裴野的嘴巴停在张开的状态,瞳孔缩小。
“给我?”他难以置信地重复。
傅声指尖抵住碗沿,把馄饨往对面推动几厘米。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裴野,点头。
终于,傅声说:“馄饨,汤,最好喝。爱喝。”
裴野的脑子里轰然炸成灰飞烟灭,他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身子前倾,屏住呼吸看着傅声的脸。
“小声,”他牙关都在上下打架,“我是谁?”
傅声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二十一岁的裴野的身影。
“你是,小野。”他回答。
时空以小小的一方餐桌为圆心,三百六十度光速抽离、坍塌、崩落,裴野瞳孔失焦,呆坐在原位,却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跌入回忆的四维裂隙,混沌碰撞中,他被甩脱在七年前那个一模一样的餐桌旁,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头发的瘦小男孩把埋在馄饨碗里的脸抬起,对着桌对面十八岁的青葱少年沉声道:
“谢谢你做的馄饨。”
“我没饭吃,靠这几条街上卖馄饨的收摊后给我两碗馄饨汤喝。你做的,和他们的不一样。”
“你做的,最好喝。”
裴野突然猛地起身,疯了一样跌跌撞撞跑去客厅沙发,抓起手机,双手发抖地拨下一串号码。他跪在地上,电话一接通,立刻对着电话那头道:
“不去封闭治疗了,连医生,我们不去了。”
电话里:“裴警官你怎么了?是出现什么情况——”
裴野突然哈地怪笑了一声。
“他刚刚认出我来了,”裴野喃喃自语,“他认得我是小野,他记得。”
他脸上呈现出又哭又笑一样的表情。
“我不能送他走,连医生,”裴野说,“当年他没有送我走,如今我也不能,我更不能……我答应过不放开他的手的。对不起连医生,麻烦你白跑这一趟,对不起,对不起……”
“裴警官你在说什么啊?到底——”
电话挂断了。
裴野把手机放下,撑着沙发站起身。
傅声还坐在那,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说完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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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就再次陷入沉默,对裴野一惊一乍的举动毫无关心。
裴野走回去,在椅子旁蹲下来,仰头看着傅声发呆的侧脸,两手扶上他的膝盖骨,晃了晃。
“哎,不走了,声哥。”他笑道,“我们谁也不离开谁。就像当年我喝了你的馄饨汤后,你就决定……”
他慢慢不说话了,呼吸却越来越重。
傅声像漂亮的仿生娃娃,静静坐着,偶尔眨一下眼帘。
裴野的眼眶一点点变红了。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哽咽起来。
“可那都是假的,是我骗你的!”他像是突然卸下了某种背负多年的包袱,含泪仰望着傅声,“其实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你会心软,会因为我是个连馄饨汤都喝不上的小孩而同情我,一切都是我精心设计好的!我是个,我是个坏小孩,我不该贪图的,可是除了声哥给的情分……”
除了孽缘,他一无所有。
二十多天来压抑的痛苦再也无法忍耐,裴野伏在傅声腿间,嚎啕大哭。
“我不要你走了声哥,”他抓紧傅声的手,抵在额前,“我不想丢了这七年的回忆,我不想余生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我想自私一回,可是用你的命赌一把好残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餐厅里回荡着青年的抽泣声。
自始至终,傅声身体岿然不动,面上无悲无喜,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
*
一天过去。
首都某疗养院内。
“先生您好,我们这里有规定,进入这个房间探视前请先登记。”
裴野说了声好,结果登记簿签下日期姓名,推开门走进屋。
说是疗养院,房间内的陈设却极其简朴,几乎到了只能维持必要的生活所需的程度。
裴野关上门。房间小圆桌旁摆着一把轮椅,一个身影侧对着他坐在里面。
那人慢慢把轮椅转过来,与裴野面对面。裴野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对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是你吗?”他问。
裴野眼色沉沉地盯着他。
“是我,”他看向轮椅上那人涣散、空洞的瞳孔,“我想着,是时候来看看你了,裴初。”
第114章 蜕生之日 属于相爱的人们冲破黑暗的新……
坐在轮椅上的正是裴初。
青年看起来转了性子似的, 心平气和道:“哦,你现在也拥有菩萨心肠了,裴野, 真是慈悲为怀。”
裴野将自己的亲兄长从头打量到脚。
裴初端端正正地坐着,两条腿平放在轮椅脚踏板上。
两张相似的脸面对, 可只有裴野的视线确确实实落在对方失去聚焦的眼中。
裴初淡然一笑:“我说错了, 其实从你那颗子弹没能要了我的命时, 你就已经在践行你那高尚的道德观了, 对吗?”
裴野皱眉, 不语。
裴初推动轮子,往他的方向挪动:“你的枪法很好。一颗子弹, 却能伤到不同的神经,让我变成了一个看不见又半身不遂的废物。”
轮椅停在裴野面前一米处。裴野说:“因为你活该。七组的阿顺哥因为你,一只眼睛失明,韩景谦的一条腿瘸了, 被迫提前退役。所以我要你一双眼睛,一双腿,双倍偿还。”
“余生每一日,你都会在这个疗养院度过, 囚禁终生,这是你的报应。”
裴初哂笑:“取走眼睛和腿, 是因为我罪有应得, 还是因为我其实罪不至死?”
裴野不说话了。
裴初闭上了眼睛:“不过你其实已经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了。作为我的好弟弟,还有谁比你更懂得怎么折磨自己的亲哥呢?”
裴野冷哼:“没错,让你亲眼看见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被毁灭,可比一枪崩了你更绝望——哦,我忘了, 你现在看不见。”
裴初居然被这句话逗笑了。
“真是个比死亡更残酷的刑罚。”他感叹。
裴野深望着他。明明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被监控在这,但有一瞬间他忽然还是生出了熟悉的忌惮感,那种冷意让裴野霎那间萌生出对自己决定的怀疑,可也只是须臾,便被打消了。
“这没什么稀奇的,”他道,“我们都是一脉相承的坏种,我能对你做出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
裴初:“是么。我倒是越来越难以界定你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了。”
“有些事情,民主派做不得,就需要我这个坏人来做。比如惩处你。”
裴初摇摇头。
“我看未必。”
裴野以为他在冷嘲热讽民主派:“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我和沈辞都清楚,水至清则无鱼。只有好人是没办法统领一个国家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裴初说,“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也不像你口口声声说的‘坏人’。”
裴野愣了愣。
裴初双手十指交叠,搁在大腿上,与从前开会时习惯性的姿态没什么不同。
“好人和坏人,这种概念听起来太可笑了。这世界上只有好得不纯粹,和坏得不彻底的人。”裴初幽幽道,“让我半死不活地困在这,不就是你心狠却又不够狠的结果吗。”
裴野眼里的光慢慢沉下来。
“往后我或许不会再来看你了,裴初。我有考虑过留着你的命,会不会等同于留下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不过就算真的有打开盒子的那一天,我也有的是办法应对。”他说。
裴初轻蔑地哼了哼:“我无所谓。”
裴野想问这句无所谓是针对那句话回答的,可是他忍住了。他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裴初在他身后问:
“猫眼现在怎么样了?”
裴野搭在门把上的手一紧。
他回过头:“你在疗养院里听到什么消息了?”
“我猜的。如果猫眼平安无事,你至少会带着一些耀武扬威的情绪来找我,可你没有。”
裴野脸色更加阴沉。裴初看不见,却也不在乎,呵呵一乐:
“有些秘密,想必你早就知道了。被亲哥最后摆了一道的感觉怎么样,裴野?那药一定让你很头疼吧。”
裴野脸颊肌肉微微抽动,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夺门而出。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裴初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向后靠在椅背里,感受着窗外冬日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庞。
他仰起头,把手搭上轮椅扶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
“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良久,男人勾起唇角,自言自语地说道。
*
日落月升。
裴野把客厅的灯关上,将日历撕下一页,丢进垃圾桶。
今天是傅声苏醒后的第三十天,顾承影宣判的死亡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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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最后一晚。
他把冰箱冷藏层里小心存放了一个月的解药拿出来,放在桌上。幽蓝色的液体让人无端联想到一种未知的危险色彩。
傅声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腿,身上披着薄毯。
这些日子青年身体一直忽好忽坏,裴野除了应对他不断倒退的精神状态,还需要照顾他的身体,防止傅声旧伤复发。
裴野拿着解药,走到客厅。砸坏的电视已经换成了投影仪,墙上挂着幕布。
他在傅声身边坐下,对着貌似神游天外的青年道:“小声,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把药喝了吧。”
傅声没动弹。裴野一早就猜到如此,如今傅声和会动的植物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他把解药打开,轻轻扳住傅声的下巴,帮他把药喝下去,看着瓶子里的液体一点点变少,见底,一滴不剩。
傅声喝了药,或许是因为味道不佳,稍微皱了皱眉,一声不吭。
裴野紧张地看了他一会儿,放下瓶子。
他想象中那种堪比电影里喝了药后立刻毒发,七窍流血的夸张场面并没有发生。自然,药想要被消化直到起作用,还需要很久。
他舒了口气,为自己的天马行空感到可笑。
而后他将人搂进怀中。傅声顺从地被他抱着,也不用力对抗,身段都意外的柔软。
裴野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小声,我们做点什么消遣一下好不好。”
他自顾自提议:“当初我在H大上学,除了奖学金,平时想买点什么就自己做兼职,想着不多花你的钱,给你添负担。”
“你记不记得我答应过你,发了工资就请你看电影?可还没等我兑现,你就接到任务,去抓捕春风和他的养父,后来你们执行任务,咱们的人生全都变了样。”
“我们来看个电影好不好?”他把投影仪打开,拿着遥控器挑挑选选,“新买的,你看,和电影院没区别,又大又清晰,而且比电影院舒服。我可以抱着你,这里只有咱们两个。”
傅声的聚焦随着画面的变动,轻轻移动,下意识地追随。挑来挑去,那些爱情片,动作片,恐怖片裴野都感到不满意,最后干脆随便选了一个纪录片播放。
是一个自然纪录片。画面里都是高清摄制的风景,各种动植物交替出现,旁白配音也很少,音乐声舒缓,作为一个纪录片非常单调,可是不妨碍裴野看得津津有味。
他甚至充当解说,指给傅声看:“喏,这个首都动物园里不也有吗?我听说,在大象眼里的人,就和人眼里的猫咪一样可爱。像我眼里现在的小声一样可爱。”
土味情话,然而无人接招。不过好在傅声居然真的有点看进去了,也不知是不是被这种原始的新奇画面所吸引,眼眶微微放大,认真地看着幕布。
裴野被逗笑,笑着笑着,鼻子又有点发酸。
他仗着长手长脚把人搂紧,二人亲昵地窝在沙发里。
“一共十二集呢。”裴野捏捏傅声的脸肉,“喜欢的话,今天一晚上我们只看这个。”
精神错乱以后,傅声对于睡眠的依赖程度也呈现剧烈的波动。有时他整天整宿睡觉,有时又精力十足,彻夜失眠。
今晚他则更倾向于后者。他们一直看到后半夜,伴随着纪录片和裴野的絮絮叨叨,傅声一直没什么异常反应,这几乎让裴野的信心又重新燃起来了,到后来变成他靠着傅声,没骨头似的。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声哥,”裴野摆弄傅声的头发,“我感觉你好像从来都没说过喜欢,可是你一直都对我很好。过去你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现在倒好,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说不出来。”
傅声毫无知觉似的,继续盯着画面看。
裴野靠着他,低低地笑。
“马上就要天亮了,声哥。”他说,“咱们的这七年,就像今天这一夜一样,过去得好快。好多事回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他动了动,把腰间别着的某个东西抽出来,放到一边。
是一把手枪。
这是裴野从特警局偷偷拿出来的。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傅声死了,这里面的最后一颗子弹就留给裴野自己。
然而裴野脸上并没什么异常神色。他靠着青年消瘦的肩,闭上眼睛,感觉到荧幕上的光一闪一闪的,透过眼皮照进来。
傅声任他靠着,几乎一动不动,像一具瓷白温热的雕塑。
裴野弯了弯唇:“声哥,在码头的时候你说,这七年于你已经很满足了。可对我来说,这七年不光是快乐和满足,而是你多赋予了我的一段生命。”
他笑着叹气:“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早就停留在十三岁啦。”
从来被轻飘飘一句带过的前十三年,是他活在阴沟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的,原本的人生。
他不介意阴暗的过去,却不想和傅声提及。
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因为和有了傅声的人生比起来,过往的苦难都显得再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声哥给他做过的每一顿饭,下雨天放学路上撑过的伞,第一次过生日吹下蜡烛时对他喊出宝贝的口型,以及风雨飘摇之下,从没放开过的手。
如果经历的苦难只是为了见到他的必经之路,再崎岖的路便也都不那么漫长。
时钟不知不觉走过一格。
突然之间,傅声身子一震,紧接着开始细密地颤抖起来。
“唔……”
青年蜷缩身体,紧闭双眼,痛苦地捂住头。
裴野忙把人抱进怀中:“不怕不怕,声哥,小声,马上就要过去了!”
他连声安抚,可怀中的人根本听不懂,只是一味地喘息,抖如筛糠。
裴野感觉到对方的脸埋进自己怀中,他按住傅声的头,手指插进发间,凭着一个月来摸索出的经验为他打着圈按摩:
“只是这一阵子,小声坚持一下……不论结果怎么样,只要痛这一小会就不痛了,我保证,我保证……”
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战栗起来。
药效发作了。
他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后的阶段,是解药还是毒药,完全取决于傅声自己,而他根本帮不上任何忙,甚至不能帮他缓解一丝疼痛。
裴野从不信命,可事到如今,他除了抱紧自己的心上人,向上苍祈祷,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无人注视的荧幕上,纪录片不知何时已经播放到最后一集。微型摄像头对准了树丛枝叶上的茧,小小的白色茧蛹微微蠕动着。
傅声忽然身体猛地一抖,缩在裴野怀中隐忍地呜咽了一声,脊背绷紧,几近痉挛。
裴野忙捉住傅声想要扯住头发的手:“马上就好了声哥!再忍一下,乖……对不起声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忍直视,闭上眼睛,在痛得咬紧牙关直打冷颤的傅声额角吻了吻,再开口时却鼻音浓重:
“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可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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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哥,是我害了你……如果这次你没有挺过来,我也没有苟活在世上的必要,没有你我一天也坚持不了,我早就该死在十三岁。”
“别担心声哥,我会陪着你,不论是生是死我们都不放手,好不好?”
夜色蜕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沙发,客厅,房子,乃至整个世界都退化为宇宙最初混沌黑暗的样子,裴野闭着眼睛,死死地,紧紧地把他的挚爱抱在怀中。
回忆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他脑海中闪烁,如黑暗中围绕着他的萤火虫。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这是否就是他们命运的终焉。浩瀚无垠的时空间里,七年的宁静生活如流星坠空而逝,他抓不住,回不去,可他知道这些幸福真实存在过。
他们的爱真实存在过。
因为傅声的爱,他被留在人间,拼凑起残缺的灵魂碎片,与心爱之人相依为命,整整七年。
怀中人又是猝然一震,短促地痛喘一声,柔软的脸颊蹭过裴野颈侧,身子彻底瘫软下来。
灵肉分离般的悬浮感瞬间消失。
裴野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扶住傅声的肩膀晃了晃:“声哥?”
没有回应。
傅声脸色纸一样白,浑身冷汗,眼皮阖拢。
裴野的手哆嗦起来,他又摇了摇青年,却没得到一点动静。
裴野的手慢慢滑下来。失去了支撑,傅声也重新软绵绵地倒入青年宽厚的胸膛,苍白的指尖垂下来,擦过裴野的手。
良久,客厅里传来万念俱灰的笑声。
裴野靠回沙发靠背里,闭着眼睛:“原来如此。结束了,都结束了……”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命运的天平并没有青睐于它。
看来这就是结局了。
他没睁眼,单手搂着怀中人瘦到不堪一握的腰,另一只手摸索着,向方才放在沙发上的手枪探去。
他抓住手枪,熟练地单手上膛,刚握住手枪时他的手指还有点颤抖,可等他握紧了枪柄时,右手却出奇的稳。
裴野把人拥紧,仍旧闭着眼,偏头蹭了蹭失去意识的人微凉的脸颊。
“看来死也没那么可怕嘛,声哥。”他轻笑,“一想到要去见你,心里就好受多了。到了另一个世界,记得像十三岁时那样,早点找到我,接我走啊。”
他的手指勾住扳机。
下一秒。
“唔……”
嘶哑的、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怀中的躯体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裴野身体过电般抽搐,霍然睁开眼。
手枪当啷一下掉在地板上。
裴野瞳孔剧烈收缩成一道竖线,嘴唇嗫嚅,震惊地看着怀中人像猫儿似的伏在他怀里蹭了蹭,顶着凌乱的长发,缓缓睁开眼。
他颤抖的双手试探性地,缓缓握住傅声的腰肢,得到对方一声闷哼后又吓得一震,随后生怕错过什么似的牢牢攥紧。
他鼻翼翕动着,喘息愈发粗重:“声……”
傅声虚弱地小口倒着气,纤长睫羽艰难抬起,对上裴野惊愕的视线。
青年虚弱地微微张开唇瓣:
“小,野。”
裴野的呼吸一瞬间停滞。
傅声虚弱极了,脖颈仿佛支撑不住头颅的重量,说话也几乎只有沙哑的气音,琥珀色的瞳孔轻微涣散。
他垂下眼帘,奄奄一息地轻咳着,咬住嘴唇。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傅声哑着嗓子,缓慢地呼吸,“梦到最后,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痛不欲生,可痛过之后,梦就,醒了……”
他感觉到身下传来压制不住的颤抖,强撑着精神抬眸看去。
却对上了一双包含热泪的,黑色的眼睛。
裴野吸了吸鼻子,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回抱住傅声,失声痛哭。
“声哥你真的回来了……”
泪水打湿了衣襟,裴野抱着怀中人,哭得像个孩子,语无伦次,“我们做到了,声哥,我没放开你,我们都没放开彼此……”
客厅里只剩下青年喜极而泣的哭声。
荧幕中央,方才那个挣扎着的茧蛹已经破开一个缝隙,蜕生的蝴蝶挣开坚硬的束缚,破壳而出。
与此同时,一轮初升的朝阳从天际线下缓缓升起,阳光划破长夜,昭示着黎明的诞生。
新生的朝阳照亮了联邦一望无际的大地,也仿佛宣告着,属于相爱的人们冲破黑暗的新生之日,终于到来。
第115章 岁岁朝朝 长长久久。
一周后。
冬日的浮云散去, 阳光洒满墓园。
细烟从墓碑的香炉前升起,沈辞直起身,后退两步, 与裴野并肩站在一块儿。
两块墓碑并排挨在一起,底下摆着一对老夫妻的照片。
“王阿婆没有儿女, 以后有我们常常来祭拜, 她在地下应该也能安息了吧。”沈辞说。
裴野双手插兜, 看着碑前王阿婆的黑白照片。
“你能做到如今这番事业, 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告慰了。”良久, 裴野道。
沈辞不置可否。
他们伫立片刻,沈辞才道:“一年后我大概就会进入参议院了。他们本想要我现在就进去, 可我没有经验,不能服众,也不够深入底层了解民间疾苦……这一年,我想让自己沉下心来, 至少在首都周边先实地考察过。”
香炉里慢慢抖下薄薄的一层香灰。
半晌,裴野又道:“沈老师,恭喜。”
沈辞笑笑,挠了挠后脑勺那乍眼的红头发, 还是不接茬。
裴野:“你应该是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参议员了。可不要辜负大家的期待,好好干啊。”
“你个小年轻还对我语重心长起来了。”沈辞笑骂一句, 转念道, “对了,现在风波也都已经过去,你还准不准备回H大读书?”
裴野摇头。沈辞曲肘侧怼他一下:“老哥我可以稍稍动用一点关系,让你来我们G大继续完成学业。G大金融系可是一绝,我瞧你就挺有投资炒股的天赋嘛。”
裴野不为所动:“我现在还挺喜欢特警这个职业的。虽然我是半路入行, 不过目前适应得还算不错,就这么稀里糊涂干下去吧。”
“是想当警察,还是有官瘾,盯准了局长的位置啊?”
“不敢不敢,”裴野眼睛往上翻了翻,做思考状,“唔,也不好说。”
两个人吃吃地笑了一会儿。
“无耻。”沈辞评价。
裴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皱了的衣领:“那你呢?你作为民主派的头头,对民主派将来有什么规划?”
沈辞忽然沉默。他重新看向那墓碑,照片上的王阿婆一脸憨厚和蔼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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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么‘头儿’。”沈辞沉声说,“未来只会有民主派,不会有民主党。民主派不会成立任何组织和政党。”
裴野转过头,意外地看着他。
“你认真的?”
“民主派只不过是时局酝酿出的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罢了,这个派别不该存在,就算存在,领导他们的人也不该是我。”沈辞说,“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裴野。我意已决。”
裴野深深望着他:“你怕自己也摆脱不了这个宿命,因果?”
“能摆脱吗?”沈辞也看向他,“人类的贪念永远不可能被改变。我只能尽我力所能及,用外力来遏制别人,也遏制我自己。我希望民主派永远不会有重蹈覆辙的一天。”
他苦笑一声:“我这种想法,算不算有点悲观?”
裴野盯了他一会儿,摇摇头。
“你很清醒,”他认真地说,“而且,沈老师,你是个清醒的理想主义者。我很荣幸能和你这样的人走上同一条道路。”
他们言尽于此,心照不宣地回过头,最后一次望向王阿婆的墓碑。
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正好,连冰冷的石碑似乎都被晒得暖意融融,如沐春风。
“真可惜王阿婆没有看到,”沈辞说,“可也就是因为时刻记着她的这份没法弥补的遗憾,我才能够提醒自己,永远不要走上歧路。”
裴野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忽然看见地上沈辞的影子一动,只见沈辞拎起从二人找到老夫妇墓碑时就顺手放在地上的包,拉开拉链。
“不过有些东西还是来得及补偿的,”沈辞拿出一样东西,笑道,“这个给你,请替我转交给傅声。”
裴野愣了愣,下意识接过。
他低头看去。
是一封平平整整的,烫金的聘书,上书首都警官学校六个书法体大字,他翻开一看,里面抬头赫然是傅声的名字。
“这……”
“当初在别院,我曾经因为媒体报道的事,对傅声的身份和心志有过怀疑。”沈辞诚恳地看着他,“如今他身份特殊,如果回到警备部,回到特警局,一定还会被残余势力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于他而言也不好。”
他顿了顿,“所以,对于他因为我的怀疑而自证清白的事,还有他不能回到特警局的事,我由衷的抱歉。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的档案的事情我已经和最高检的闻检查官一起想办法解决了,至于这个聘书,是我对他不能重返岗位的补偿。”
裴野惊讶抬眸:“沈老师……”
他想说多谢,可沈辞自嘲一笑:“我听不得矫情的话,算了啊。”
他拍拍裴野的肩。
“你们两个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裴野。我留在这儿继续陪王阿婆说说话,你快点回去看看你家那位傅声同志,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沈辞说。
*
裴野打开家门时,一个月以来那种提心吊胆的恐惧让他条件反射地产生了一种应激的紧张。可很快,厨房方向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父亲,您返回联邦的机票买好了吗?到时候我和小野开车去接您。”
“不用了,赵二他说你身体还没恢复好,早就把这个活儿揽下了。想来也是,回国的时候联邦应该是半夜,你现在还是少熬夜为好。”
“没那么严重的,父亲。听小野说,您回来之后再过两个月就可以重新回到特警局任职了,是真的吗?”
“民主派已经给我消息了,其实原本我也不打算回去,不过现在确实有很多工作需要主持……诶,裴野呢?怎么光听你提他,不见他影子?”
裴野换了鞋,把聘书偷偷放到餐桌上,走过来。很快,浅栗色长发的身影从拐角探出,四目相对时,青年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惊喜的光。
“他刚好在呢,”傅声拿着手机,“小野,父亲找你。”
裴野笑着把手机接过来:“爸,刚去办了点事。您找我?”
电话里傅君贤哼了一声:“往后我们可就是上下级关系了,裴野。你实战经验在我这里勉强过关,不过理论基础薄弱,阅历么也不够……回来之后,我会用更加严格的标准对待你,不要指望在我手底下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
看样子这是不接招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傅声对他撇撇嘴,做了个口型:“小时候他对我也这样……”
他不说裴野也心下了然。于是裴野欣然道:“是,局长。以后请您看我表现。”
傅君贤语气板板的:“……其余的往后见面了再说。让傅声接电话。”
裴野诶了一声。傅声凑过来:“在呢父亲。”
傅君贤语气这才稍有放缓:“刚刚你跟我说的事,我总归还是不放心。你工作太拼命了,明明咱们家里不差钱,你现在需要静养,不应该太操劳。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傅声俯身向电话凑得更近了些:“当然了父亲,我最近状态可好了——”
“他说谎!爸,”裴野唰地把手机举高,“他晚上不早睡,洗完澡不让我帮他吹头发,吃饭比小猫儿还少,哄着也不肯多吃,我说他他还不听!”
“什么?真有这事?”
傅声一个激灵:“我哪有?!父亲你别听他胡说……把手机给我!裴野!”
“不给!”裴野把手机举过头顶。
“这是我的手机!”
他们在厨房门口缠斗起来,裴野一手举高,另一只手把人黏黏糊糊地按在怀里,却不料这一周傅声确实恢复得不错,力气比想象中大了不少,他没稳住重心,后退两步撞在门上,傅声吓了一跳,也刹不住车扑进裴野怀里:
“给我——啊!……”
所有的动静在那声令人浮想联翩的惊喘发出后,戛然而止。
裴野:“……”
傅声:“…………”
“……”傅君贤:“小声啊,爸爸还是要提醒你,虽然现在爸爸不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不过要有节制,至少白天别——”
“父亲!”
傅声忍无可忍,一把从笑得直不起腰的裴野手夺过手机,耳朵都飞上红晕。他几乎咬着牙对电话里的男人道:“不说了,我们还有事,先挂了。”
他挂掉电话,崩溃地把手机重重放在流理台上,一抬头,看见裴野含笑对他挑眉:
“还有什么事啊,你不怕他老人家误会?爸都说了最好白天不要,你还火急火燎地挂电话……”
傅声伸手要去捂他的嘴:“你还胡说?!——”
他的手伸出去,却被意外塞了一个东西在手上。傅声讶然,把东西翻过来:“这是什……聘书?”
青年把聘书翻开,反复看了好几遍,满脸写着难以置信。裴野嘻嘻哈哈的笑意慢慢消退,眼里的温柔如海浪退去后露出的细腻沙滩,一望无尽。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傅声耳畔一缕过长的鬓发,挽到耳后。
“沈老师拜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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