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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着自己怦怦跳的心脏, 眸中闪过犹豫之色, 小声道:“这里有些难受。”
裴无看她捂住心口, 瞳孔翕张,突地沉下脸,就要出去找大夫。
见他转身,谭清音慌忙抱住他,语调慌张向他解释:“我、我骗你的,你别走。”
在目及到他微严厉的脸色时,谭清音垂下眸微微鼓腮,有些委屈,为自己辩解一句,“谁让你之前也骗我。”
裴无眉头紧皱,手指轻颤地捧起她的脸,和她对视,语气沉重:“往后别拿这个骗我。”
骗他什么都行,唯独不能拿身体安危骗他。
谭清音立刻点点头。
她心底还是有些难受,想到裴无那段时间冷着她,她闷闷地抱着他,半是威胁道:“我其实写了和离书,你要是以后再瞒我,我就……”
裴无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他面色早已恢复如常,一同往日那般清俊沉逸。
谭清音忽然又想勾勾他,凑到他耳边,咬住裴无耳廓小惩,含糊不清地软声:“……休了你。”
力道不轻不重,更像是在折磨,裴无被她弄得气血翻涌,喉结不断的滚动,他顾念着谭清音病弱的身子,稍稍后退,将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分开,却还是抱着的。
裴无有些哭笑不得,他低下头薄唇蹭了蹭她鬓边乌发,喉间一声低嗯,答应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同你说。”
闻言,谭清音高兴起来,软软的伸臂环住他的腰身,小脸搁在他宽肩上,笑靥如花。
裴无忽然想起她每次来书房,只要房内没人,她从不进来,今日屋外料峭寒意,她居然也等了那么久,纤弱的身子至今还是冰凉。
他心疼地又紧了紧臂膀,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以后再来书房,我不在,你直接进来便可以,不要在外等我。”
谭清音趴在他肩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又这么抱着,烛光倾斜摇晃,在地上投出一道相拥暗影。
裴无抱着她,一直抱着。
可是过了许久,她身上凉意还是渗着衣物贴在他身上,裴无抬手试了试她颈侧温度,一片冰凉,他眉心紧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还是这么凉?”
谭清音从他怀里退出来,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一到冬天身体就会这样。”
夏天会好一些,至少白日身体还是暖的。入冬就很难捱了,整日整夜抱着汤婆子都不管用。
裴无面色一凝,大掌整个覆在她细长白嫩颈间,企图用手心温度熨,他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问她:“那怎么办?”
脖子上暖暖的围着,谭清音忍不住歪着脑袋,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思索了下,“睡前泡个汤浴会好一些。”
虽然效果不大,但是会暖一阵,入睡就会很快。
颈间温热手掌突然离开,谭清音心底一阵失落,她还坐在桌案上,怔怔地看着裴无从架上取了件鹤氅过来,动作轻柔地裹在她身上,继而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抱下地。
谭清音心中纳闷,蹙眉问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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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无顿了顿,道:“送你回院子里泡个澡。”
谭清音刚迈一步,却不料腿发软就要栽倒,幸而裴无在她身旁,一双有力的手臂急忙将她捞在怀里,倾身要拦腰抱她。
“我自己能走。”她推着他的臂膀拒道。
谭清音有些害羞,关上房门她能大胆地同他亲热,但是出了门,她脸皮薄。
如今虽然天色漆黑,但是府里其他人还是能看见的。
“行。”裴无笑了下,看出她的羞赧。
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夜风吹得鹤氅猎猎作响,谭清音几根净白的手指抓紧他的手臂,跟在他身侧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裴无将她送到浴房门前,便要转身离开。
见他要走,谭清音疑惑叫住他:“你不进来洗吗?”
话落,谭清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慌忙掩住唇,脸色薄红。她似乎胆子太大了些,两人将将表明心意,她便要邀他共浴。
她说话总是能惊得人心头一跳,裴无双眸乌沉,无奈笑了声:“我去净房洗。”
谭清音微微咬着唇,又羞又嗔地嗯了声,她关上房门,不去看他。
门内,她细指抠着木栓,内心惴惴,裴无会不会觉得她过于豪放了,她得收敛些好。
……
水雾缭绕,汤池四角的玉雕麒麟口中吐出冒着雾气的热水,整个浴室氤氲朦胧。
谭清音趴在汤池石阶边,双颊晕红,她闭目假寐,露在池面的后背肌肤欺霜赛雪,乌浓墨发堆叠在背上,极致的白与黑相撞,叫人眼底一颤。
云秋知道她还没用膳,便去东厨端了碗银耳红枣粥。进来时,看见她闭眼趴在那,脸枕着藕白皓腕,红唇翘起,整个人甜蜜蜜的。
想起晚间看到的场景,云秋上前装作不知问:“小姐在笑什么?”
谭清音睁开眼眸,有些扭捏地往水下埋了埋身子,面颊忽地滚烫起来,嫣红的唇瓣翕动,“唔,开心的事。”
云秋瞧她那副羞涩模样,也不再逗她,叫她过来,“小姐将粥喝了,可不能空腹泡汤浴。”
闻言,谭清音才想起自己还没用晚膳,她从水里伸出手,腕上凝了水珠子,顺着白皙的手腕滑落,又滴回汤池里。
细指被水泡得莹白,她拿起勺子,小口吃着。
等一碗粥入肚,谭清音也泡好了澡。
盈月取过干净的衣物和帕子走来,她将整块棉帕从头到脚包住从汤池里出来的谭清音,细致地替她擦着水珠。
棉帕擦至腰间时,盈月忽然眼底一颤,惊呼道:“夫人,你这腰上是怎么了?”
她那纤白的腰肢间,斑斑红痕覆在上,尤其两个小小腰窝处,更是深重,像是被人用劲掐的指印。
谭清音低头瞧了眼,眼神微动,想起晚间裴无扣在她腰上的手掌,力道大的好似要折断她的腰,她哪好意思说是裴无掐的,只能撒了谎:“我不小心磕的。”
“疼不疼啊?要不要上些药?”
磕成这样,看着就很疼。
“不疼不疼,快些穿衣服吧,我有些冷。”谭清音慌忙摆手,生怕她们再问下去。
其实真的不疼,若不是盈月提醒她,她都未察觉。
两人将谭清音里里外外的衣裳穿好,刚要收拾一番,一回头却见她扯过一旁的鹤氅就往外跑。
云秋急忙叫住她:“小姐,你去哪?”
“我去大人书房。”声音娇娇俏俏。
话落,人早已跑得没影了。
谭清音怀中抱着鹤氅,提裙跑到书房门前,她抬手叩了叩便推开房门进来。
烛火高照的书房内,裴无端坐在案前,忽闻门外动静,他抬眸望去。
谭清音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手指绞着鹤氅,将目光看向裴无。
她刚沐完浴,整个人嫩生生的,脸颊薄红,像是刚出炉的小包子,就是浑身冒着冷气。
裴无眉头拧了下,他单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膝上,一手拿过她怀里的鹤氅,包住她的脑袋,轻柔地擦着她的湿发。
衣领松松垮垮,露出细长洁白的脖颈,淡淡凝香盈在周身,裴无呼吸滞了一瞬。
谭清音坐在他膝上,往他怀里挪了挪,忽然说了句:“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轻轻柔柔的话语又如一声重雷砸下,裴无身体瞬间绷紧,手下动作僵硬。
裴无停了手上擦拭动作,垂眸看她,双眉轻皱:“我还有公事要处理,要很晚。”
谭清音扯了扯他的衣袖,睁着一双明眸,目光期期地盯着他看,软声问:“那我能在你书房睡吗?”
他哑声道:“书房没有地龙,也未烧炭火,夜里会冷。”
谭清音向他贴近些,抬起手攀住他的肩膀,声音带了一丝委屈,“可是我晚上一个人睡也冷。”
裴无眼眸低垂,沉默不语。
谭清音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晃了晃,低声附在他耳边说道:“我想让你给我暖身子。”
他身上真的好暖和,那日在谭府,两人同床,她就像置身在暖炉中,一整夜身体都是热的。
从那之后,谭清音就很贪恋他身上的温度,总想晚上抱着他一起睡觉,给自己暖身体。
可是之前名正言不顺,她不敢对他提出这样要求。
见他许久未说话,谭清音将冰凉的手指贴在裴无脖颈上,激得裴无微微后仰,她灵动的杏眸里闪烁着“看吧,我没骗你”。
倏然间,她整个人凌空,裴无托着她的臀将她抱起来,坚实的胳膊握着她的腰。谭清音慌忙搂住他的肩背,细腿圈紧他的腰,生怕自己掉下去。
裴无抱着她走到书房里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蹲下身脱去她的软鞋罗袜,而后与她视线齐平,他揉揉谭清音的脑袋,轻声道:“那你先睡,等我处理完公文好不好。”
谭清音嗯一声,钻进被窝里躺好,侧身面对他,见他还蹲在床边岿然不动,她从被中伸手催着他:“你快去吧。”
裴无倾身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指腹捏了捏她的脸颊,扯过锦被将她团团遮好,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谭清音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鼻息间尽是他身上清淡的松香,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心头一阵安定。
隔着昏黄烛火,谭清音睁大眼眸,远远地注视着端坐于案前的身影,良久才小声打了个哈欠,沉沉闭上眼睛。
夜至深更,裴无处理完堆叠的公文,他起身向里间走去。
昏暗床帐间,锦被下鼓起小小一团,他脱下衣袍挂在一旁,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下去。
被窝里凉意森森,好似凝了层冰霜,宛若冰窟。
裴无伸臂将蜷在墙边的谭清音捞进怀里,他捉住那细腿,压在自己身下,用自己体温焐着。
睡梦中,身旁一阵暖意,谭清音迷迷糊糊间向他拱了拱,伸手抱住这个大暖炉,整个人贴在上,舒服地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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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书房里的床很小,平日里他一人睡堪堪有余,如今多了谭清音,只能侧身将她拢在臂弯里,下巴碰到她的发顶,他轻轻蹭吻。
她身上太凉了,裴无也不知道究竟焐了多久,直至她整个身子温温热时,他才放下心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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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 第三十五章
◎“岳父大人。”◎
谭清音是被热醒的, 热源贴着单薄衣物不断熨烫她的身体,却是很舒服,这一夜她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屋外晨光微熹, 室内香炉青烟袅袅。
两人交颈而眠,耳畔是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温热的气息落在谭清音颈间,酥酥痒痒。
谭清音半睁半闭着眼,乌睫颤颤,慢悠悠地抬眸看他。
晨间细碎的阳光照进床帐, 洒在他脸上, 掩去了白日里那股淡淡的冷淡疏离,很是温柔。
裴无还闭着眼睛, 他的心跳沉稳从容,被他这么搂着, 谭清音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她想起裴无昨日傍晚时分才回来,应该是两天一夜未合眼了,累得很,谭清音不忍惊动他,便窝在他怀里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再醒来时, 屋外已是天光大亮。
她揉了揉眼,见裴无还未转醒, 便躺在他怀里无聊地睁着眼。
他中衣衣领微微扯开了些, 白净锁骨上那颗小痣若隐若现,谭清音心痒痒, 她悄悄探手, 挑开一侧衣领, 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粒小痣。
怀中娇小身子动了几下, 片刻后又恢复平静,裴无以为她又睡着了,却不想她居然伸手来摸他。
他知道,两人相处上她一向胆大,可他对她没多少自控力,如今又是清晨。
裴无皱着眉,抬手按住那只作乱的细手,揪下来握在手中,压低声音道:“别乱动。”
许是睡醒未开口说话,他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微微暗哑,听起来有些沉沉欲欲。
谭清音闻言心头一喜,她偏头笑问:“大人,你醒了?”
裴无喉间一声低嗯,他睡眠向来浅,很早就醒了。今日休沐无事,怀里身子又软软的,便私心一直抱着她温存。
锦被间轻微翻身声响,裴无换了个姿势,仰面躺着,闭上眼休憩,一手还揽着她的肩。
谭清音顺势趴在他胸膛上,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唇角翘起喟叹道:“大人,你身上可真暖和,我好喜欢你的身体。”
他比汤婆子都管用,贴着他像是泡在浴汤里,通体舒畅,再不是往日手脚冰凉的被冻醒,谭清音心里想以后都要抱着他睡。
裴无一怔,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轻盈盈两句话就能将火烧到他身上。
她身上那股清甜淡香一直盈在他鼻端,幽幽漾漾,胸前绵软压在他胸膛上,随着她的动作蹭的他下腹处血气翻腾,偏偏她自己不知。
可是她年纪尚小,身子又瘦弱,裴无舍不得碰她。
裴无极力地去忽略身体异样,眸底闪过挣扎之色,抬手扶着她的身体稍稍推开些,自己坐起身。
身上温热离开,谭清音细眉蹙起,迷惘地望着他。
裴无嘴角抿得紧紧的,呼吸沉重,谭清音忽然才想起他肩上还有伤,慌地从他身上挪开,不禁担忧起来:“我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
她忘了,裴无左侧肩胛箭伤还没有好完全。
裴无坐起身,垂眸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小姑娘,乌发松松散在身后,瓷白的面颊还印着睡痕,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他清咳了声,摇摇头,“没有,我先起身。”
再任她这样贴着,裴无真怕自己会忍不住。
他看了眼屋外的太阳,说是日上三竿都不为过,明晃晃地照进书房里,倒是头一次起的这么晚。
裴无下床穿好衣物,回身见她还呆坐在锦被上,他坐在床沿边,拨了拨她额前碎发,问道:“还睡吗?”
谭清音望着他摇了摇头,坐直身子要下床,却见他起身走去将旁边架上搭的衣裙拿了过来。
月白色缀银芙蓉纹样的长裙搭在他腕上,裴无将她往身前抱了抱,耐心地给她穿上。
谭清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到裴无系紧她腰间丝带时,她才忽然想起,话本子里,都是娘子服侍郎君更衣的,她好像换了过来。
……
与此同时,裴府外慢悠悠停了辆褐色马车,一身着乌黑色松纹袍衫,面容清癯的中年儒雅男子拂袖走下马车。
他吩咐身后随从在外候着,便提步向裴府大门走去,抬手扣了扣门环。
朱红大门应声而开,守门的下人往外看了眼,神色一变,有些惊诧:“首、首辅大人。”
下人转身就要去通传禀报,“小的这就去向大人传话。”
谭方颂挥手道:“不用,本官今日不是来找他的。”
昨日因周国公一事引起朝局动荡,晋帝一怒之下处置了不少官员,甚至还推了今日早朝。谭方颂在家无事,便想着晚一日不如早一日,还是趁早将女儿接回来。
“带本官去你们夫人院子便行。”
进了裴府,下人领着谭方颂穿过抄手游廊,在一处卵石甬路的院门前停下,指了指道:“首辅大人,那便是夫人的院子了。”
谭方颂站在院门口,他一个大男人,出于礼教,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出。恰看见清音身边的贴身丫鬟云秋,他招手唤了一声。
云秋讶然,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老爷?”
“清音是还在睡觉?你去叫她起身,今日我接你们回府。”
谭方颂知道女儿向来爱睡懒觉,往常在家不到日头高照绝不起身。
云秋蓦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小姐昨晚是宿在姑爷书房的,奴婢也还不知道有没有起身。”
那书房门一直紧闭着,今早也没敢去敲门喊人。
***
书房里,裴无叫了水,又给她梳洗了一番。
谭清音懒得挽那些精致的发髻,乌浓长发只随意一根玉簪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整个人未施粉黛,瓷面红唇,俏生生一个小妇人。
裴无将她衣领往上遮了遮,看她臻首低垂乖顺模样,忍不住低头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谭清音嫌痒往后缩了缩脖子,眸中含嗔推拒他,“我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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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就吃了那晚银耳红枣粥,一夜过去,肚子里早已空空。
裴无低低地笑了,拉住谭清音的手,向膳厅走去。
行至回廊转角,恰撞上迎面来人,一时局势慌乱,裴无一手扶着她的腰带她往后退。
谭清音心惊肉跳,从他裴无里抬起头,看见来人,她一时欣喜惊呼道:“爹爹!”
裴无喉咙一紧。
谭方颂堪堪稳住身形,注意到裴无环在女儿腰上的手掌,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
谭方颂听闻女儿睡在书房,他便让云秋带路去书房,却不想正好撞上两人。
瞧着女儿鬓发松散模样,岂不就是刚刚睡醒起身。
两方僵持下,裴无松开手,轻轻拍着谭清音肩膀,怕她为难,便对她道:“你先去用膳。”
“啊?”谭清音蹙着眉,迷惘地站在两人中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女儿还不走,谭方颂故作严肃沉声道:“快去。”
一旁云秋见状,赶忙上前拉着小姐离开,谭清音三步一回头,担心地望着站在廊角的两个男人。
待人走后,裴无躬身拱手施礼:“岳父大人。”
谭方颂身躯一震,冷冷哼笑道:“裴大人这是何意?”
两人无论官场亦或是私下,都是官职敬称,他可是从未喊过自己一声岳父,怎么今日就反常了。
瞧见他方才对清音动手动脚,谭方颂心底隐隐揣度,却是不肯承认。
裴无知道他今日来是做甚的,他垂眸歉然:“是我毁约在先。”
谭方颂闻言垂在一旁的手蓦然握紧,他就知道!
他气得咬牙切齿,拔高了声音,“那岂不是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如今周国公之事一出,裴无虽未升官加爵,但是整个皇城御林军皆在他手下,与之前统领京卫及外兵相比较,权势更甚。
谭方颂倒是不在乎这些权贵,就是心疼到头来,白白搭进自己的娇娇女儿。
裴无自知此事是自己不厚道,他脊背僵直,目色墨深地盯向谭方颂,毫无退缩之意。
“此生我只有清音一妻,不会有其他人,倘若有一日出事,也必会倾其所有护她周全。”
这条命他都可以舍弃。
裴无说这番话时目光坚定决绝,面上神情凝重,不见半分异色。
谭方颂听此,一下蹙紧眉头。
谭方颂这辈子也只有一妻一女,清清闲闲。清音身子骨弱,后宅女人多,势必会争斗,他当然私心想让未来女婿只有自己女儿一人。
只是裴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良配。
他看不透裴无这人,年纪轻轻野心不小,运筹帷幄游刃有余。要论狠,这京中没人比得过他,就连那九五至尊的天子也不及,他的狠是将自己都置之死地。
谭方颂以前甚至会想,裴无这样行事狠厉的作风总有一日会反噬自身。
沉默半晌,谭方颂收了思绪,沉着脸蓦地问他:“清音喜欢你?”
眼前浮现谭清音巧笑嫣然的面庞,裴无心底一软,温声道:“我们两情相悦。”
谭方颂眼眸黯淡,拂袖叹息一声:“罢了。”
“既然这样,你也注意些,朝中余党并未肃清,圣上也因此对太子生了嫌隙。是你揭发奉旨抄的家,你便是众矢之的,这些人哪个都想要你的命。”
晋帝最恨皇子私养兵马,虽说此次周宗符一事,太子直言他事先并不知晓,可又有谁知道,一旦两人成婚,周国公私养得那些兵马是否为太子所用。
裴无闻言,微微色变,他从未想过谭方颂会这样交代他。
他沉吟片刻,躬身再拜:“多谢岳父大人关照。”
谭方颂瞥了眼身前英姿不凡的男子,轻咳了一声,板着声音说:“我可不是因为你,你处于风口浪尖,我女儿势必也会跟着吃苦。”
裴无垂首低眸,没有再说话。
……
膳厅里,谭清音忧心忡忡地用着早膳,肚子再饿,她也没心思吃了。
谭清音幽幽叹了口气。她大抵是知道父亲和裴无两人的谈话内容,应该是成婚前那个约定。
“叹什么气啊,爹爹又没怎么他。”
抬起眸,正见父亲负手上前走到她身旁,皱着眉低头看她。
谭清音见到父亲,自然雀跃。她放下手中银勺,往后歪了歪头,却没发现裴无身影,她小心观察父亲神情,疑惑地问道:“爹爹,你们没有吵架吧?”
谭方颂摆了摆手,扯了圆凳在她身侧坐下,“没吵架,和气得很。”
女儿喜欢,也只能由着,他要是再苦大仇深的阻拦,也太不明是非了。
谭清音闻言松了口气。
谭方颂看着女儿忽而轻松的神态,心头一揪,还是斟酌一会,再次问她:“你当真喜欢他?”
谭清音点了点头,笑吟吟地向父亲招手,小声地说:“爹爹,我同你说件事。”
“何事?”谭清音倾身附耳过去。
“裴无就是当初救我的那人,我找到啦。”谭清音眸子里尽是喜色,那日她没敢和娘亲说,因为当时裴无否定了。如今既然说开了,她也想让父母知道。
谭方颂乍然听到,有几分不可置信,开口时声音几近涩滞:“真、真的?”
这些年他派了不少人手去找,甚至京城外周边几省他都寻了遍,茫茫人海,要找一个身份、样貌不知的少年,无异于是海底捞针。
谭方颂忽然感慨一声:“如今这样也挺好。”
想起女儿那时年龄小不懂事,整日在他耳边念叨,若是找到便要嫁给他,如今两人竟然阴差阳错真成了夫妻。
谭清音闻言,便知道父亲是松口了,她心中欢喜。
临行前,谭清音想留下他一起吃个饭,谭方颂摆手拒绝了,说她娘亲还在家等着他用午膳。
谭清音心下便想,改日再回一趟家。
作者有话说:
抱歉哦,因为课业重,暂定隔日更,追连载体验不好,大家可以养肥或者完结来看,不会坑的,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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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 第三十六章
◎“你今晚回书房睡好不好?”◎
连着好几日, 裴无都忙得见不着人影。
往往都是夜至深更才回来就寝,谭清音有时睡梦中察觉到身侧动静,便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 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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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去。
她迷迷糊糊想睁眼看他,裴无便会附在耳畔轻声低哄, 像哄孩子似的抚着她的背,谭清音架不住困意,又心安沉沉睡去。
这日晨光微熹,谭清音猝然惊醒, 伸手摸了摸, 身侧早已空空,只留有余温。
谭清音将脸颊贴在他的软枕上, 长睫失落垂下,在眼睑投落一片阴影。
她没什么怨言, 裴无本就公务繁重,如今的案子又牵扯甚广,自然费神费力。
只是两人时间是错开的,她已经好几日没看见裴无了,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和他说, 还有些想他。
午后日光明媚,谭清音抱着眠眠坐在漏窗下惬意地晒太阳, 光线透过雕花窗格, 恰好将影子落在她脸上。
她伸手在一旁琉璃罐中挑寻,最后捡了粒梅子糖放进嘴里, 慢慢地咀嚼。
酸甜的糖丝在舌尖溢开, 最后化成小小一粒, 贝齿咬碎, 发出清脆声响。
裴无每日回来,都会给她捎上精巧的糖饼亦或是蜜饯,桂花、青梅、蜜橘……那琉璃小罐里什么口味的糖都有。
秋风从窗外吹过,被窗格分割的影子斜斜晃动,她一张明媚的面庞一时现在阳光下,一时隐在阴影里。
眠眠是个好动的,窝在她怀里拱来拱去,毛茸茸的脑袋跟随着影子转动,不时伸爪想捕捉。
它收了利爪,只用肉垫按在她脸颊上,谭清音蹙眉,视线看向它,抬手捏住它的爪子,在手中把玩揉捏了一番。
见眠眠还蠢蠢欲动地想抬爪,谭清音低着头威胁它:“挠破了往后不给你买小鱼吃。”
小狸奴哪里听得懂,只是感受到主人语气微厉,也不敢动了,乖巧地蹲坐在她怀里,任谭清音上下其手撸它,没多久,它便舒服地呼噜呼噜踩着爪子。
云秋与盈月在一旁收拾屋内杂物,听闻她一本正经地说教眠眠,不禁失笑。
夫人这些日脸上阴霾散去,整日眉眼溢漾浅笑,有时甚至还会自言自语问眠眠,你也要吃糖吗,你再叫一声,我就给你吃。
两人成亲以来都是分房而睡,这于府里的下人而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如今终于同寝一室,她们自然是很高兴的。
云秋抱着要换洗的衾被,目光随意地瞥过软榻,脸上有些微红,她问:“小姐,姑爷的长袍要收起来吗?”
谭清音转过身望去,软榻上,一件玄青勾金丝的男子外袍覆在她绯色罗裙上,明明只是衣物堆叠,却无端生出一股缠绵旖旎来。
“挂在衣柜里吧。”
谭清音心想,应该是今早他忘记穿了。
***
书房内,祁明向裴无汇报,如今周国公府关押天牢,其余株连党羽则在诏狱。
“顺着这些人的口供,属下还发现,周宗符十九年前曾迫害贤臣,至今还未沉冤昭雪。”
裴无目光晦暗,看着摇晃灯烛陷入沉思。
“大人,是否要接着往下查?”
将近二十多年,时间跨越之久,如今也只有口供,没有证据,要查起来举步维艰。
“查。”
裴无看了一眼的天色,眼神幽深,忽然抬手说道:“明日再议吧。”
“是。”
祁明想到大人这几日连轴转,未停歇一刻,便拱手退下。
……
屋里灯已灭大半,只余微弱的烛光映在窗纸上。
夜色渐渐凝固,盈月看见廊下走来的人,挺阔颀长的身姿隐在黑暗里,她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裴无。
“大人,夫人已经睡下了。”
裴无微微颔首,他今日提早了许多,却不想还是有些晚。
他推开门,放慢脚步,向里走去。
隔着轻纱床幔,他看见,原先半倚在床头的人儿在听见声响时,突然缩进锦被里,翻身朝里背对着他。
她还没睡。
裴无脚下步伐渐快,他上前撩开床幔,坐在床沿,双眸静静地看着床上裹着被子的人儿,或许是因为着急,她一截雪白的腿脚还露在外,搭在锦被上,未来得及收回去。
身侧锦被微微凹陷,沉重的气息向她压迫来,谭清音闭上眼,想假装自己睡着了。
裴无知道她醒着,却是不肯搭理自己。以为这些天早出晚归,她对自己心生了怨言,便俯身过去,握住她纤瘦的肩膀,同她低语。
“我这几日太忙,等忙了完,就早些回来陪你睡觉。”
低低地笨拙道歉,语气极是温柔。
隔着衣物,他掌心的温度不断熨烫着她。谭清音眼睫动了下,知道自己是装不过去的。原以为他今日还会回来的很晚,没想到居然这么早。
她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没有生你的气……”
还是背对着不肯面向他。
裴无眉头轻拧,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掌下收着力,稍稍用劲些,却被她挣扎躲开。
谭清音蜷在锦被里,遮住半张白皙的小脸,只露出乌亮的杏眸,目光躲闪,不敢正眼看他。
她这般反常,肯定是有事瞒他。
裴无顿了一顿,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入怀里,看见谭清音眸底顷刻惊愕,他更是坚定心中所想,抬手掀开被褥一角。
周围静默了下来。
谭清音见他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慌地掩袖捂脸,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他抬手锁住她细嫩的小臂,不让她遮掩,半边脸颊露出来,微微肿着,她眸底湿润,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
“怎么回事?”
裴无眸光暗沉,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半边脸颊,她瑟缩了下。
谭清音见瞒不过去,只能嗫喏道:“牙疼。”
“怎么好端端的牙疼了。”
谭清音抬腕,握住他的小手臂,撒娇地晃了晃,“就只吃了几粒糖而已,你别担心,明日就消了。”
其实她今日吃了半罐子蜜糖,到了晚上,牙齿便开始隐隐作痛,没多久,便肿起了半边脸颊。
她怕裴无看见,更怕他会拿走自己的糖,往后再不给自己买糖吃。
她如今这副模样落在眼里,裴无蓦地想到檀柘寺里的松鼠,也是嘴里塞得鼓鼓,见了人便吓得窜到树枝上。
裴无漆黑暗沉的眸里突然浮现一丝清润的笑意。
“你在笑我吗?”谭清音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
见他摇头,谭清音更是恼的忍不住红了脸。他分明就是在笑,她看见了。
裴无眼眸里倒映自己的面容,谭清音知道自己现在模样肯定很滑稽,所以她先前才遮着不给他看。
“我没笑你。”裴无眼眸里恢复沉静,他伸手,指腹捏着她另半张脸,迫使她微微张口,“张嘴,我看看。”
闻言,谭清音不情不愿地张着唇,目光不解地看向他。
白净长指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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