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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悬听话地没再动弹, 等蒋寄野跟着躺下来, 略微忐忑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观察他的表情。
蒋寄野什么也没说, 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清晨, 薄悬是被山野间的鸟叫声吵醒的,睁开眼,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六点多钟,蒋寄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身边位置已经空了。
薄悬穿上衣服, 在帐篷内走动着将两个人的物品都收纳起来放进包里。他们今天就得返程回学校。
帐篷外下了一场雾,草叶到处湿漉漉的,东方天际刚刚有一点亮。
薄悬打水洗漱过, 走到营地中间的大棚下面, 蒋寄野和几个起得早的同学已经把早饭煮好了,正围着尚有余温的燃气炉子烤火取暖, 无聊闲谈。
有同学给薄悬递了碗粥。
北方的传统是腊月里要喝加了八样豆子的腊八粥,这碗看起来就是了,只不过如今没到腊月。
薄悬接过来要喝,一旁的蒋寄野给拦下了, 拿过粥碗搁在手边的桌上说:“放凉一点再喝,你现在喝伤口受得了吗。”
薄悬险些把这茬忘了。主要早上起来没感到疼。
他小心用口腔碰了下伤口,哦了一声应了。
“是不是上火长溃疡?”有同学闻声,很懂行地说,“昨天吃了两顿肉,晚上对着取暖器烤了一夜,早上起来给我难受的啊,嗓子都干出血了。”
蒋寄野说:“不是,他舌头磕破了。”
同学哑然:“这怎么磕到的。”
什么神奇的睡觉姿势能把舌头磕破。
蒋寄野也想问呢,嘴上随意应付了过去:“睡着觉不小心就磕到了。”
薄悬很想避开旁人跟蒋寄野说说话,也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就是莫名想跟他单独待着聊两句,最好再亲一下,昨天惊吓之下加上伤口疼,他已经想不起来接吻是种什么感觉,只剩下一种朦胧的很亲密很亲密的记忆,好像两个人呼吸都快要融为一体。
但接下来众人一直待在一块,中午收拾场地准备返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边,薛明泽的房车里乌烟瘴气,一群人在客厅里无聊玩打牌,本来商定好没有筹码,打着打着又提议说谁输了就脱一件衣服,几个穿着本就清凉的女生连输几把,嘻嘻哈哈地眼看快要衣不蔽体,林玉涵借口出去上厕所,一个人开门出来了。
山坡上另一个营地的方向隐隐传来欢快热闹的人声,林玉涵考虑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再走过去。
帐篷周围留下他们昨天喝酒聚餐后的一地狼藉,有人拿了一套射箭的运动设备做游戏,靶子没人去收,仍然远远在草地上插着。
林玉涵随手捡起弓箭,模仿那人的姿势搭弓射了一箭,可惜手臂的力气不太够,钝头的羽箭飞到一半就止住去势掉在了地上。
林玉涵突然起了点好胜心,朝着靶子走进几十步,拉弓瞄准再射,没中。再走近,再射,还是没中。
林玉涵比划了两下,手臂很累,认为自己可能不是这块料,叹了口气,准备放弃把弓箭放回去。
“你姿势不对。”一个声音从背后冒出来,与此同时,两只手从他身后绕过来搭在他握着的弓和箭上,亲自上手替他调整发力点。
这个高出一头的人在林玉涵耳边轻声地说,“双脚分开站立,腰部挺直,保持身体微微前倾,主羽毛朝着自己,手指不要抓在箭上,箭尾槽扣紧弓弦的箭扣,屏息,拉弓——”
林玉涵顺着对方的指使,松开手,只见羽箭带着破空声嗖地飞出去打在靶子的中间红色区域上。
中了!
林玉涵已经从声音猜测到来者身份,回过头,果然蒋寄野同行的那个男生——那副清清冷冷出众得极有辨识度的长相,让人想忘记都难。
林玉涵脸有点红,松开抓着弓弦的手,不知道该表示感谢还是先自我介绍:“你好厉害,以前学过吗?”
“看过一些理论性的知识。”薄悬退后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微微一笑,“我之前也没摸过弓箭,照着书本瞎说的,能射中靠得还是你自己手上的力气。”
看过一遍就能记住,还能融会贯通,指导教授给别人
林玉涵感慨之余,失落又羡慕地说:“难怪蒋哥会跟你一起出来玩。”
薄悬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羽毛箭握在手里,闻言问:“蒋寄野不跟你们一起出去吗?”
林玉涵摇头:“他嫌我们体力太差跟不上,又说岳麓哥话太多了,寒暑假经常一个人就走了,前年起我和岳麓哥去了国外读书,除了过年的时候跟着亲戚能见上一面,基本就断了联系。”
说到这,他面露赧然对薄悬说:“早知道蒋哥带了一群朋友,我就不过来打搅你们了。”
昨天出言拒绝是蒋寄野,薄悬没有替他客套的立场,不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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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笑了笑,转而朝他手里的弓箭伸出手:“能给我试一下吗?”
林玉涵把弓箭递给他,往后退让出场地。
薄悬一共射了三箭。
第一箭偏离靶子落在后方的草地上,第二箭射中靶子,但是落点不在靶心上,第三箭时,他维持着拉弓的动作停滞了十多秒,一旁的林玉涵忍不住替他捏了口气,良久只听嗖地一声,羽箭离弦,直直飞向靶子然后正中靶心的位置。
林玉涵松口气,伸手给他鼓掌,连说两个好厉害,抽出支新的箭支递过去。
薄悬没接,把弓递还给他说:“你玩,我们待会就要走了。”
林玉涵愣了下,接过弓箭。
说来惭愧,林玉涵在国外待久了,回国这几天处处不适应不提,往日能说上话的朋友也变得生分了,薛明泽身边的狐朋狗友明里没显,实则也嫌弃他性情孤傲没趣,把他当个透明人,刚有一面之缘的薄悬反而是这两天里和他交流最多的人。
林玉涵见薄悬告完别果真转身要走,忍不住脱口问道:“我能不能加你个微信?”
迎上薄悬略微惊诧的眼神,林玉涵才觉问得突然,人家指不定也不想跟你玩呢,抓抓脑袋,磕绊着往回找补:“那个,我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想加就算了,我不会发消息吵你的,我在国内也待不了多久……”
“可以,我加你。”薄悬已经先一步说,拿出手机扫码。
确认加上,他说:“我刚才还犹豫了下,怕你觉得奇怪,没敢提加你好友的事。”
林玉涵没看他,低着头说了一句:“怎么可能。”
瞧见薄悬手里明显刚换上的手机,心情立刻又不一样了,犹豫别扭好半天,林玉涵用一种微微酸涩的语气问薄悬:“你和蒋哥……是那种关系吗。”
“什么?”薄悬刚给他设好备注,没反应过来。
林玉涵心说国内这种关系还是太少见了,而且大多数人迫于舆论的压力都掩饰得很好,果然很多人第一时间并不会朝那个方向联想。
“就是……情侣之间的那种关系。”林玉涵瞅着他,咬咬牙说,“昨天的音乐节不是蒋哥专门办给你的吗,薛明泽他们都能看得出来,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哦——”音乐节的事薄悬已经猜出来了,从来知道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确实没听见前一个问题,这时恍然明白林玉涵的疑问,沉吟思考两秒,不确定地回答,“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关系,应该不算情侣,或者是像你朋友那样暂时性的关系。”
他看看林玉涵背后的方向,林玉涵一头雾水,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
薛明泽怀里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子站在房车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见两人注意到自己,挥手大声喊:“过来玩啊。”
林玉涵把头转回来,没理薛明泽。
两天下来,他隐约明白蒋寄野和邢岳麓为什么不爱跟薛明泽一块出来了。
林玉涵扭着眉毛对薄悬说:“蒋哥跟薛明泽不一样,你要是那样想他,肯定是有误会的地方。”
薄悬若有所思地瞧他一眼,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太狭隘了。”
薄悬一个人慢慢踩着枯草往回走,他的脚步忽然停下来——蒋寄野站在山坡拐角的一棵树下面,处在两个营地之间,看视角,刚好能把山脚下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
薄悬走上去牵住他的手,有些亲密举止一旦开了头就没法再安于浅尝辄止,前后没有旁人,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下他的脸,凉凉的,竟然也是软的。
蒋寄野没动弹,语气略显冷漠问他:“好玩吗?”
薄悬微微仰头,下巴杵在蒋寄野肩膀上,很轻地长出了一口气:“还行,如果是你肯定玩得比我好。”
蒋寄野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回来,说:“那你去吧,再跟他们多玩两天。”
——气死了,说了八百遍离薛明泽远点,一个没看住,人跑过去跟林玉涵玩起来了,聊得还挺开心。两个人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招了一个还不够是吧。下一步是不是要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准备发展成潜在对象了。
“哎,生气了。”薄悬伸手把他的手重新抓回来。
蒋寄野的手被吹得有点凉,绷紧的皮肤摸起来滑滑的——跟他的心情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没生气,我生什么气。”蒋寄野面无表情说,“你想跟什么人玩还不都是你的人身自由,我哪有资格生气,你去,去吧,我肯定不拦着你。”
第26章 日料 “霸总的世界。”
蒋寄野话音还没落, 薄悬伸手搂住他的腰。这是两个人认识之间的第一个拥抱,蒋寄野只觉得他的手圈得很紧,像一只活体八爪鱼, 猛然间还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哦对, 小清漪经常见面就这么冲上来搂住他的大腿。
薄悬头埋在他胸口摇了摇:“不去, 不好玩,也舍不得你。”
蒋寄野对他这套越来越免疫:“别老拿甜言蜜语糊弄我, 就你嘴甜, 我昨天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嘴甜吗?” 薄悬选择性忽略问题, 仰头将下巴杵在他胸口,盯着他极小声地说, “甜不甜感觉不出来, 你试试吗。”
蒋寄野:“……”
不足二十厘米的距离,蒋寄野的视野里只余一片白皙的皮肤和他乌黑的眉眼。
薄悬的额头很饱满, 男生中极少见他这样精致的额头,干净的鬓角,使他秀气的面容多了几分利落和冷肃, 而当他抬起眼睛看着你的时候,那一双温柔多情的含笑桃花眼很难不让人沉溺进去。
蒋寄野目光掠过他的眼睛,落在他微微干燥的嘴唇上——大大概上火的缘故, 他的唇色透着不正常的嫣红。
蒋寄野又要想起昨天夜里的那个吻, 同时冒出来的还有他和林雨涵相谈甚欢的画面,困惑问出了困扰他一整夜的问题:“你喜欢……男的?”
能接受和男的接吻?你是那类人群?
薄悬见他表情严肃, 跟着严肃起来,以为他要教训自己或者讨论重大的问题。
不过听完问题薄悬就不紧张了,甚至莫名感觉有点好笑——为什么这么问,我说过很多遍我喜欢你, 你该不会以为都是假的吧。
薄悬:“喜欢你啊,最喜欢你。”
蒋寄野闻言,脸色不自在了一瞬。
这话不是蒋寄野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以往都当成玩笑,因为不觉得刚认识两周的人之间能产生所谓的感情,所以常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过即过,有时候还能顺着往下调侃两句。
次数多了,已然变成他们一种独特的拌嘴方式。就像幼儿园的小学生,一个没事就抱上去说我喜欢你跟我一起玩吧,另一个说我不想跟你玩,你玩着玩着就哭了,我要跟隔壁班的小花玩。
他确信薄悬的这次‘告白’和以往想说就说的卖乖话没什么不同——薄悬发言一向很大胆,或者他私底下本身就是个热衷于表达感情的人?
他莫名其妙跑去跟林玉涵搭讪,指不定也会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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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好像在哪见过/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亲切”之类暧昧不清的话。
至于听到的人是什么想法,好像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蒋寄野没接薄悬这句话,具体感受和从前有没有不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继续之前的问题:“……我跟你说正经的,昨天不是告诉你离那帮人远点,话都扔狗肚子里了。”
旋即越说越来气,问他:“你刚才那样教林雨涵是什么意思,你干脆抱着他亲一口得了,看不出来他性取向不正常?连微信都加上了,你敢给他联系方式薛明泽就敢从他手里要,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薛明泽了啊?”
“林玉涵喜欢男的?”薄悬精准抓住重点,古怪道,“真的假的,这你都看出来了?”
蒋寄野想起他俩刚才差点抱在一起就一肚子火:“我瞎吗我看不出来,他还不够明显的,他以前……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反正你记住他喜欢男的就成,以后少跟他还有薛明泽那帮人搅和在一块。”
薄悬奇怪他的反应特别大,好像很排斥一样,冷不丁伸手探到蒋寄野腰腹在上面摸了把:“你就是因为这个不带他一起玩?你恐同?”
蒋寄野一个激灵,被他这一下摸得腰上到后背仿佛趴着大片小蚂蚁,半边身子都有点麻。
生理上濒临失控的感觉十分不美妙,蒋寄野一把抓住他作怪的手,咬着牙道:“青天白日的,干什么。”
薄悬确认摸到一片结结实实的腹肌,偷偷搓搓手指,一脸无辜:“我以为你怕男的碰你,你真恐同?”
蒋寄野把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拉着脸:“我哪儿恐同,我恐同我……”还亲你,我精神分裂?
不过,蒋寄野脑中忆起以前发现林玉涵对他有意思的那一阵,十六七岁,对感情一知半解的年纪,诧异过,无所适从过,和林玉涵见面只觉别扭,避之不及……
突然发现他这个恐不恐还真不好界定。
倒也不是两年过去蒋寄野成长了,换成别的男的上来告白说我喜欢你……蒋寄野想象一下那种画面,有点惊悚,像在鬼屋不小心撞见鬼,只想转身用跑的。
蒋寄野换了个口风:“你下次再这样不打招呼突然上手,我要恐你了。”
薄悬一愣,哦了一声,也不知怎地,越想越觉得这样的蒋寄野有点搞笑,不能细琢磨,最后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踩到石头的脚一滑差点跌倒。
蒋寄野得亏伸手一把他给拽住了,瞪着眼睛看着笑个不停的薄悬:“……”
“啊——”薄悬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他张嘴感受了下,继续一边笑一边冲蒋寄野摆摆手:“没事,碰到舌头了。”
蒋寄野:“……”
蒋寄野对他说:“晚点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薄悬扶着他的胳膊:“不用,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蒋寄野心情复杂说:“带你去看看脑子。”
薄悬:“……”
下午出发返程,车子远远地甩开山脚的一群人。
没等到城区,蒋寄野和领队的打声招呼,带着薄悬靠边先下了车。
短短两天内培养出革命友情的同学从车窗探出头,问蒋寄野怎么回事,得知他们要转程去医院看病后,纷纷催道快去吧别耽误了,下次再约。
蒋寄野送走大巴车,把位置发给联系的人。
他提前打过招呼,是以站了没多大功夫,医疗车拉着专业的医护人员和器材到了。
车子停靠在路边无人处,薄悬进到车里做检查,几个医生讨论过后,得出的结论是创面不深,没必要缝针,嘱咐他这几天多注意饮食,提出可以敷两张贴片式的麻醉,止疼见效快,但是被薄悬拒绝了。
蒋寄野在旁边说:“不贴就不贴,听他的,免得伤口二次恶化自己还感觉不到。”
医生只得应了,来都来了,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消毒。
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医学生被从私人医院抓来给老师打下手,听说是来给东家的少爷服务,有丰厚补贴可领的激动之余还有点好奇,这时递过一把小镊子,无事可做,愣愣地看着薄悬的脸——这俩是东家家的少爷?一看就是在读的学生,年龄加在一起指不定有没有他鞋码大。
正发着呆,突有所感的医学生猛一扭头,正对上蒋寄野无声盯着他的眼神。
医学生:“……”
医学生收回目光,假装忙碌一阵,扭头收拾医疗垃圾去了。
医生完成任务跟着车子离开。
薄悬看着车屁股,冒出句没头没脑的感叹:“霸总的世界。”
蒋寄野:“……??”
他请问谁家霸总在满是灰尘的路边医疗车里看病,要不是因为内环太堵了,担心一来一回时间全花路上,不然倒也不至于找医生上门。
回学校的路上,蒋寄野领着人绕到南二环的商场楼上,找了一家日料餐厅对付晚饭,
蒋寄野不爱吃日料,这种东西在他看来不冷不热,不甜不腥,还不如一碗蛋炒饭来的扎实——但是很适合嘴里有伤的薄悬,于是,整个饭间蒋寄野没这么动筷,大部分时间都在给薄悬夹菜,看着他吃。
薄悬伤口疼没什么食欲,在营地当着一大伙人不好慢慢吃让别人干等着。一早和中午吃得很少。
他嘴上不说,估计还是饿的,最后大多菜品都进了他的肚子。
廊下,中庭有个种着竹子的人造瀑布景,背景一片淙淙的流水声,搭配顶上日式的建筑和灯笼,包厢封闭的空间下听来格外有意境。
薄悬大部分时间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是奇特,这样的人竟然会是校辩论赛的参赛选手。
蒋寄野就反过来了,按照他爸的话讲,天生喜欢撩闲,嘴像借来的,着急马上要还,从一岁会说话起就闲不住,每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路过一只狗他都能跟拽住聊上两句。
直到后来长大,青春期的偶像包袱一背上,主要家里背景摆在那,弊端是有的,有时候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就要引得是旁人猜测忙活不停。
时间一长,蒋寄野回过味来,慢慢也知道收敛了。
如今外人跟前只挑有必要的说,尽量减少闲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高冷难接近,实则私底下还是那副德行,本性难改,平时跟关系好的夏杰和刘洋照样说相声一样聊得有来有回——要不说他能跟邢岳麓从小玩到大呢。
薄悬一直充当观众,偶尔有一搭没一搭说闲话的蒋寄野捧哏,代表我在听,冷不丁突然蹦出来句:“再亲一下吗。”
蒋寄野一口茶刚进嘴,差点让茶水给呛着。
——这人话倒是话不多,但架不住一击必杀。
第27章 分手 “这是……分手费吗?”
说起来, 昨天接吻的时候蒋寄野脑子里并没想太多,被故意撩拨的话一激,热血上头, 想亲就亲了, 少年人在音乐狂欢后的心理悸动和冲动要占很大一部分因素, 并没有太多太重的感情在里面。
过后蒋寄野就清醒了。然后就有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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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跟人接吻,蒋寄野做不到不在意, 毕竟他一度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男。
直男会跟男的接吻吗?按他所知应该不会。
但是凡事倒也没有绝对。
本来, 如果薄悬什么都不提, 蒋寄野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因为话又说回来了, 圈子里没节操的人和事太多, 身处其中感官已经麻木了,薛明泽那样喜欢当众表演的都不能算新闻, 成年人的世界里两个男的亲一下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薄悬冷不丁又提起亲吻这茬来, 蒋寄野就有点……怎么形容,他感觉有点不自在,还有点恼火。
这人为什么能做到问得如此随意。
这种亲密行为是什么很随便的事吗?
如今回想起来, 这人第一次见面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但第二次见面能说出喜欢,第三次见面就上手拉他的手——很奇怪, 蒋寄野自认不是随便的人,但是对方一直以来的态度就好像他和薛明泽那样的人渣没什么两样。
手机上忽然来了个电话,是服务团队的负责人。
蒋寄野知道应当是让他们备下的东西备好了,朝薄悬示意后, 一个人起身走到窗边接起来。
薄悬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等待的间隙,无聊地观察着包厢对面墙上挂着的几幅装饰画。
画像有些中国元明时代的写意风格,分辨不出上面画得是什么图案,也不知是灯光长久烤炙褪色了还是刻意做旧的缘故,色调黯淡得异常,盯得久了有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薄悬看了一会就把头扭开了。
蒋寄野接通电话后,间歇回了几个好的、麻烦了之类的词语——薄悬并没有特别留意内容。
然而,也就是似乎通话快要结束的时候,蒋寄野突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个很明确的眼神,而且神色异样得不太寻常,薄悬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或者需要东西帮忙做记录,歪过头示意等待他的下文,却见蒋寄野什么也没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平静地又将头转了回去。
三五分钟后,蒋寄野收起手机,重新回到座位上。
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心神还停留在刚才那通电话里。
我有事要离开一阵,你自己回学校……
薄悬猜测他接下来会说出类似有急事需要告别之类的话,但是蒋寄野再度喝完一杯茶,仍然什么都没说。
薄悬直接问了:“出什么事了吗?”
“嗯?没有。”蒋寄野回过神,面上看不出喜怒,对薄悬重复道,“没出事。”
仿佛恍然醒神要干什么。蒋寄野解释道:“是来送东西的人,告诉我一声东西已经送到了,对了,就在楼下,我带你下去看看。”
蒋寄野站起来取下两人的外套,将薄悬的衣服递给他示意穿上。
薄悬接过衣服,问他:“什么东西?”
“之前就备下打算送给你的东西,我给忘了,一直没能拿给你,正好今天机会合适。”蒋寄野拉开包厢的门,对薄悬说,“走吧。”
薄悬感受着蒋寄野突如其来的,与其说客套不如说刻意保持着距离的语气。脚步顿了下,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但同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最终还是一言没发地顺从跟了上去。
出了日料店的门,进到电梯,蒋寄野按下-2的楼层按钮。
没人说话。途中电梯又进来一批带着小朋友的客人,蒋寄野为了给这批人让出空间,往电梯厢边缘的位置走了走。
身边人微微涌动了下,角落的蒋寄野只觉手心忽然一热——薄悬从人群后方穿过来和他站在一起,把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手心。
蒋寄野握住他的手,低头看他一眼,问道:“冷吗。”
薄悬摇头:“不冷。”
蒋寄野于是没再说什么。
电梯到达一楼,人群混乱地进进出出,背景夹杂着商场内部欢快的音乐,蒋寄野收了力道攥紧他的手指,不过只一瞬,下一秒就松懈放开了。
薄悬手指猛然失去热度来源,变得空落落,来不及去看蒋寄野的表情,头顶叮地一声,伴随着电梯门缓缓自动拉开,地下特有的冷风吹进来——负二层到了。
地下比楼上商场的温度低了有十多度不止。
人走在昏暗通道,吃饭时身上积蓄的暖意不过几息之间就被吹散得无影无踪。
薄悬感觉很冷,看不清前路,蒋寄野走得很快,好像着急要带他看礼物,又像是着急想甩开他。
薄悬于昏暗中叫了一声:“蒋寄野。”
蒋寄野停下来,语气仍然温和:“怎么了?”
薄悬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问题:是你有朋友出了什么事?哪个关系好的女性朋友查你岗了,还是我哪个地方又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
但是薄悬迷茫得不知道该问哪一句。
他勉强笑道:“你把我叫到这个地方,该不会是打算把我骗出来卖掉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去吃饭时蒋寄野用来吓唬他的话。
“我像吗?”蒋寄野显然记得自己曾经的话,也笑了,看看手机上别人发来的方位,“就在前面,马上就到,真的是礼物——你原来还怕这个的?”
过了转角,眼前光线大亮,他们脚下所处的区域明显被处理过,空旷宽敞,没有旁人,正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礼物盒子。
盒子足有两三米高,四四方方,其中充满的粉色白色的气球遮挡了视线,内容物被淹没在气球里,看不到迹象,外圈用香槟色的绸带绕了一圈于正面中间绑成一个巨大的蝴蝶结。
薄悬循着蒋寄野的指示,走过去拉开蝴蝶结。盒子四壁轰然倒塌下去,扑起的气流带动着气球四处奔逃,洋洋洒洒地或是飞上半空,或是飘飞落在地面。
如此一来。正中间停放的一辆车无处可藏,进入了薄悬的视野。
薄悬不太懂车,只认识几个大众品牌,即便如此,他也能从车子不寻常的外观中意识到它的价格绝对不会低到哪去——单看车子出自谁之手就知道了,蒋寄野的家世让他根本见不到太便宜的东西。
蒋寄野上去拉开驾驶室的车门,略扫一眼,从座位上一大束九十九朵的香槟玫瑰底下抽出一叠纸。
他拿在手中略略翻看了下,将这叠纸并最顶上压着的一张名片递给薄悬:“手续文件都在这,你签个名字,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比如款式颜色,或者觉得房子哪里不太好的,你直接跟上面的人联系让他去调换。”
房子、车子,连售后服务都贴心地准备好了。
薄悬感觉好笑又心酸,静静问:“这是……给我的分手费吗?”
蒋寄野诧异道: "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想——"
不过转念一想,分手费一词还挺贴切,大家摊开说明白点也好。
这两样东西是他露营前就决定好要给薄悬的,昨天或许还有犹豫,但是蒋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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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突然就明白了,就像邢岳麓的那句“他说喜欢你你就信?”
喜欢他什么呢,嘴上说得再自信,蒋寄野也有自知之明的,思来想去,他这人除了有钱之外就没别的显著优点,一身臭毛病,连他亲爹都受不了他。
蒋寄野一直想问他我们认识没几天,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其实就是喜欢我有钱吧”,这话太伤人了。蒋寄野终归没直接吐出来。
无论如何,认识十多天住过同一个帐篷,他内心把薄悬当朋友,尤其在知道对方有个不太美满家庭的情况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蒋寄野愿意迁就照顾他。
蒋寄野长出了一口气,说:“是给你赔礼道歉的礼物。你要愿意当成分手费也行,打赌那事是我做得不对,总之东西你收下,放我这里也是多余,保不齐还要白白扔掉,往后马上就是考试月了,你们大三学业应该也挺忙的,我要是识趣点就不能这么天天找你出来玩打扰你拿奖学金对不对,当然,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能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不会推辞。”
这是真正的分道扬镳了。
说实在,蒋寄野挺怕这话一出口,薄悬会当着他的面再掉一次眼泪——刚才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特地选择在回校前无人的停车场也有这个因素。
但就算是薄悬哭了……
蒋寄野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本人比较单纯,或者说肤浅?感情和钱在他看来不能混为一谈。
很多东西拥有的数量太多就显得没那么值钱了,钱本身也是如此,蒋寄野有很多钱,但是他还从没遇过一段真正真挚的感情。
或许就像他爹说的,他这辈子可能再也遇不到了,几千年以来能遇到真爱的幸运儿少之又少,蒋寄野已经中了人生的头彩,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吃穿不愁,既要又要,反而显得他贪心不足,
如果薄悬直白一开始就表示我接近你是为了钱,蒋寄野会佩服他坦白直率,但如果借着感情的名义,用以谋取更多的东西……
就算薄悬哭了,大概蒋寄野也不愿意再这么不清不楚地跟他掰扯下去。
第28章 日记 “以后也长点心。“”
幸好, 薄悬没哭。
大概早就对此有过心理准备,两个人都清楚关系来得不伦不类,如果有默契, 那么应当谁也没想过能长久下去。
虽然分手提得突然,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薄悬什么也没说,嗯了一声表示我知道了。
蒋寄野有松口气的感觉。随之而来的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觉得哭了的薄悬很棘手很难办, 但是如果薄悬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异议地表示接受……
事情分明在顺着蒋寄野设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发展:他给钱, 薄悬收着, 从此恩怨两清,两不相欠。
蒋寄野赢了赌约, 薄悬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皆大欢喜。
但是蒋寄野不知为何有点恼火, 还夹杂着矫情的憋屈。身体经历两天奔波和一夜的失眠多梦后迟钝地迎来了疲惫感,一切尘埃落定, 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
没什么可说的,就这样了。
蒋寄野走到旁边一辆车旁,打开车门, 说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薄悬看眼原地的新车,说了句什么。
他声音太小, 以至于蒋寄野没能听清, 以为他在问被扔下的车子和气球怎么办,一阵心烦意乱, 告诉他:“不用管了,晚点有人收拾,车子会停到房屋产权证上你看见的那个地址的地方。”
薄悬沉默了下,看着他:“不是, 我想问那束花我还能拿走吗?”
蒋寄野顿了顿,走过去把那一大束带着露水的香槟玫瑰拎了过来。
薄悬接过花束拿在手里,说:“谢谢。”
蒋寄野没说话,心中烦躁感莫名更重了,一路出了商场顶着最高限速飙车进校门,在主干道的岔路口将人放下。
薄悬抱着一大束花下车,站在路边看着蒋寄野,目送等着他离开。
不出意外,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会面,偌大的市和校区,两个陌生人阴差阳错想要碰见的概率很低。
蒋寄野不知交代自己还是交代薄悬,最后说了一句:“以后也长点心,别再这么容易被人给骗了。”
一地枯黄的落叶随着车子驶过的风扬起,然而滞空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就再度打着旋飘飘悠悠地落回大地的怀抱了。
薄悬回宿舍的路上遇见很多同专业同学,大多数人对他怀里抱着的花束表示惊奇,但又不太惊奇——学校隔三岔五就要举行竞赛联赛宣讲会表彰会……名目层出不穷,绩点和奖项加分遥遥领先的薄悬是领奖大户,他就算扛着十个花篮回来都不奇怪。
要说惊奇……鲜花在男生的眼里属于一次性消耗品,和礼炮一样,气氛烘托到位,用完就扔了。拿奖拿到手软的薄悬从前也一样。
好像第一回瞧见他往宿舍里带花?
几个男生在他走过后。彼此对视着好奇猜测:对象送的/准备送对象的/谈恋爱了?
薄悬昨天一早出得门,傍晚归来,满打满算统共消失了两天一夜。
刚进到宿舍,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同楼层左右几个同专业的宿舍就有人闻讯找上门了。
“薄神,你可算回来了,快快,江湖救急,统计学的作业借我抄抄,马上七点钟群里就截止上传了。”
“给我也看看,那最后两题也特么是给人写的,我研究一下午没看明白题目,我还以为我打游戏脑子打傻了。”
“哎薄悬,咱们上周经营那门的课件是不是缺了两节?我们几个人对了下没找着缺的内容,你那有记录吗?我昨天发邮件问老师,老师估计周末没看邮箱,没回我。”
“听隔壁的说你出门玩去了,难怪这两天找不着你,大群发的竞赛的文件你都看了没,中金杯这两天开始报名了,今年怎么样,准备再战一次不,奖金还是很带劲的,我们宿舍人准备下去试试水。”
薄悬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完,一一回复:“作业草稿还在,你们看那个应该就能看懂,课件我不确定是不是完整的,中金杯前两年的参赛资料都还在我电脑里存着,你们要是想要晚点我发群里——等下,我洗个手。”
众人习惯了他波澜不惊有条不紊的样子,太有安全感了,直说不着急,你先收拾着。
老实地围在桌边,一边等候一边闲聊。
“什么笔记课件?一个多月后才期末考试周,你们这就开始翻上了?”
“没听过笨鸟先飞,我这是未雨绸缪提前预习。”
“滚,你一个天天拿奖学金的自称笨鸟,我吊车尾的算什么,菜青虫吗?”
“也不是不行,虫虫怎么了,虫虫可可爱爱蛋白质是牛肉的六倍多,来,先让大爷我浅尝一口。”
“啊卧草你来真的!!口水沾我手上了,啊——”
“嫌弃我?手伸过来我帮你舔干净。”
“靠,你俩没事吧,恶不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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