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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被困在这间客厅,灵魂被囿于这副躯壳。
混沌的思维不足以支撑他解开谜题,夏理焦躁得在原地团团转,想要责备都不确定该归咎于谁。
他强迫自己选择一件事去执行,至少要脱离眼下的状态。
嘈杂失序的雨声让他想起与之相悖的光芒咏叹。
夏理太需要被解救了,哪怕是回顾他人得到的爱都好。
——
这套房子不像江城,没有恒定湿度的储藏室。
徐知竞送夏理的礼物大多被放在衣帽间,随意堆在地上,有些连包装盒都没拆。
那顶王冠还算被珍爱,单独享有一格柜子。
夏理把礼盒取出来,打开上的两个锁扣。
黑色丝绒托着透明的,连片气泡似的白水晶,真的好像空气中浮动的光斑,簇拥起中央澄净的,如阳光般烁亮的黄钻。
夏理要向公主献上冠冕,希望对他而言近乎虚幻的爱能够永远存在于这个世界。
纪星唯就该昂着她骄傲的头颅,哪怕到了一百岁也要理直气壮说她独一无二,说她是母亲唯一的宝贝。
届时夏理仍会像小时候一样,让纯粹的惊羡装满眼眶,小心翼翼前往觐见,试着去近距离地观摩那件难以用言语构述的,他未曾得到过的宝物。
夏理对‘爱’的解读实际极为简略,无非是永不逾期,不可替代。
可惜这样的爱稀有,夏理根本不相信它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克莱夫问过莫里斯爱他的什么,是那张脸吗?
夏理也有同样的问题想问徐知竞。
第54章
夏理昨晚没睡好,气色不佳,看上去恹恹打不起精神。
他因此特地挑了件贝母扣的衬衣,希望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疲乏。
徐知竞订的今晚八点的位子。
或许是另有什么急事,尚未告知夏理新的返程航班。
迈阿密近来气候反常,一改往日的晴朗和煦,时不时落一阵雨。
天空阴沉得仿佛又要聚起水汽,夏理拿出手机看了看,决定开车前往餐厅。
他没挑那辆Divo,转而选择了更为舒适的欧陆。
后排还放着一只小熊玩偶,像是有次夏理睡着了,徐知竞偷偷下车买的。
想到这里,夏理淆乱的心绪总算有些平复。
他伸手把小熊拿到前排,放上副驾驶,贴心地系好了安全带。
“徐知竞都没有坐过我的副驾驶。”
小熊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殊荣,棕黑色的塑料眼珠在车库里空洞地盯着前方。
引擎声听得夏理有点烦。
他盯了会儿小熊无法张合的嘴巴,用一种大约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喜欢徐知竞……”
这句话听不出是陈述还是反问。
夏理的尾音拖得太长,太轻,以至于迅速被外界的声响盖过去,只在脑海中留下些许回声。
小熊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倾听,不做无效的安慰,也没有多余的评价。
夏理沉默半晌,大抵认为对方可信,于是摸了摸小熊的脑袋,又说出一句悄悄话。
“讨厌徐知竞。”
徐知竞是让夏理变得矛盾且相悖的本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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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面带来真实存在的悸动,一面为其添上苦涩与煎熬。
夏理的心像是卡在喉咙,随着心跳一阵阵加剧干呕的冲动。
他说不好这样的感受更接近于何种体验。
大抵让他觉得反胃的都未必是徐知竞,而是即便如此也依然为对方心动不已的自己。
“骗人……”
夏理提前五分钟抵达。
徐知竞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朋友圈也全然不见更新。
侍者替夏理接过外套,带他往露台走。
夏理在短短数十秒内幻想了无数次也许会有惊喜。
可惜直到他在椅子上坐下,侍者递来菜单,对面的位子也还是空荡荡不见有人来。
即便还没有开始下雨,阴郁的天气也足够制造出凛冽刺骨的寒风。
夏理以往总觉得迈阿密的冬天太热,今夜倒意外地认为这里实在冷得过分了。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不适,侍者贴心地询问夏理是否需要换到室内。
夏理看了眼时间,又礼貌地对上对方的视线,勉强笑着说要等同伴来了再做决定。
手机上的数字跳到八点,过十分,半小时。
前菜撤下去,换上主菜,再到甜点。
杯里的冰块一点点融化,在杯壁上凝出水雾,随时间慢慢聚集,坠向杯底,汇成一滩被风吹动的小水洼。
面包上的香草冰淇淋变成奶白色糖浆,再不显得甜蜜,反而让人觉得黏腻且恶心。
夏理等过十点,一个人吃完饭,徐知竞依旧没有在餐厅出现。
他坐在露台的位置,护栏之外就是倒映出整座城市的比斯坎湾。
迈阿密最适合年轻恋人们彻夜狂欢。
绵延的夜景伴着海风熠熠生辉,夏理的心却好安静,像是被按下了暂停,空荡荡残余一些不算尖利的白噪音。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耳鸣。
解开锁屏,屏幕仍停留在与徐知竞的对话。
如果他足够勇敢,如果他不像现在这样爱慕虚荣,他一定会责备对方的食言,要与徐知竞划清界限。
可是夏理过惯了优越的生活。
他从记事起就被称作‘小少爷’,有无数人前呼后拥。
夏理接受不了人生一落千丈,更不敢想象母亲会流露出怎样幽怨的神情。
他还记得母亲带他去徐家的那个春末。对方眼底满是渴望与急切,迫不及待就要迎回曾经塔尖之上的生活。
夏理偶尔也会期望自己能有选择的余地,又或出现一道提示,让他明白已经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刻。
杯底汇聚的水珠开始往手机边缘爬,新的饮料被送上来,在风与潮声中叮咚一阵轻响。
屏幕上方莫名跳出一条消息。
是无趣的,夏理忘了关提醒的花边新闻。
然而这次,他神差鬼使点了进去。
机械的配音顿时解读起定格的画面。
谭小姐的父亲为她包下plz棕榈园,青绿玻璃穹顶下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聚起满世界的丰饶与浮华。
衣着华美的年轻男女在流潋光影间穿梭,香槟杯升起一串串细小气泡。
葱茏的棕榈树挺立在纽约的雪夜。
屋外是卷着飞雪呼啸而过的寒风,高大精美的大理石拱券下却是彷若置身春日的惬意温度。
徐知竞站在谭小姐身边,典雅端方,顾盼神飞。
就连夏理都忍不住感慨两人的相配。
没有起伏的诵读声毫无征兆替上下一张图片。
酒会散场后,徐知竞与谭小姐单独出现,镜头前是纷扬的初雪,谭小姐尖利的鞋跟踩着尚未被雪染白的石阶。
她着一袭长及脚踝的缎面礼裙,发间佩着一串冬青样式的鸽血红宝石,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略显散乱。
徐知竞护着她离开,眉心轻拧,优雅得攫夺一切。
照片里的徐知竞随意披了件长外套,黑色高领毛衣,宽松的戗驳领西装。
夏理低头看了看自己搭在衬衫外的冲锋衣。
他还像个尚未结束青春期的小孩,徐知竞却仿佛已经长成大人,与夏理的世界彻底剥离。
失望有时并非是累加的,而是突如其来。
夏理甚至说不清这一瞬的心情是为徐知竞,还是为他与对方的不相配。
他只是突然感到倦怠,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沉,像是要一直落下去,等到哪天再随着反胃感从喉咙里吐出来。
夏理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即便如此,依然在露台待过大半夜。
他后来没有回家,就近开了间房。
还是毗邻比斯坎湾,遥遥地望了一整夜迈阿密河如何汇入大海。
——
假期周一结束,夏理整晚没睡,看上去有些恍惚。
Eric问他是不是感冒,手举到夏理额前又收了回去,提醒他回家记得测测体温。
夏理应当真的病了,这天的时间过的极慢。
一节课仿佛没有终结,教授的嗓音变成奇怪的闷响,像是要被水流没过去,同迈阿密河一样融进广袤的大西洋。
夏理听得难受,强打精神上完上午的课,给老师发了邮件请假。
他回到家,徐知竞的车就停在车库外的空地上。
前花园换上了圣诞装饰,门廊下也挂起了彩灯。
夏理没想过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徐知竞,犹犹豫豫站在门外,半天都没有进去。
他站得发晕,胸口堵得就连深呼吸都喘不上气。
末了只得转动门把,就当自己是一只幽灵,沉默地走进屋内。
“下午不是还有节课吗?”
徐知竞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Andrew说你最近没在棕榈滩住。我叫他们把这里装饰了一下,在这里过圣诞也不错。”
夏理没力气和徐知竞闲聊,随意朝那方向瞥了眼,转身往通向卧室的走廊走去。
对方似乎没有预料过夏理会是这种反应,稍沉默了几秒,很快就听见有脚步声从走廊外传来。
徐知竞在夏理开门的瞬间将他截住了,眉眼压得很沉,不动声色流露出几分压迫感。
“你又怎么了?”
“……”
“我在和你说话。”
夏理的手腕被攥得发疼,无奈深深往回吸了口气。
一句话慢慢从身体里挤出来,能看得出胸腔一点点地压低。
“我好困,徐知竞。我要睡觉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徐知竞突然加重语气,“没回那边也没在这里是吗?”
夏理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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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他身上的衬衣太皱了。
“我在等你。”
他等了一夜,徐知竞不来,现在还要质问他去了哪里。
夏理觉得有趣,抿着唇轻絮地笑了一声,也不管徐知竞还捉着他的手,兀自就要往房间里走。
“……我手机被偷了,处理完都三点了,我想你该睡了。”
“哦。”
无论这是事实也好,借口也罢,夏理实在太困,只想赶紧睡觉。
他不在乎徐知竞说什么,一个晚上足够他想清楚自己与徐知竞不相配。
“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听见了,我要睡觉了。请你出去可以吗?”
“所以你昨晚去哪儿了?”徐知竞不依不饶,“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夏理被徐知竞的逻辑逗得想笑,“我不是说了在等你吗?”
“是啊,那之后呢?你在哪里过的夜?”
“……”
夏理有点搞不懂徐知竞站在什么立场质问,他又不是谭小姐,用不着徐知竞这么着急上心。
“我和别人睡觉去了,满意了吧?”
百叶帘半阖着,室内的光线晦暗不明。
徐知竞的眼睛阴沉得像是两湾深潭,久久没有偏移,攫夺地抓死了夏理的视线。
他直勾勾盯着夏理,手上的力道一再收紧,一时间静得只剩下心跳隐约在空气中交织。
“好玩吗?”徐知竞当然不信,“开这种玩笑。”
但那并不代表他不会为夏理的口不择言生气。
他在这句过后没有留给对方辩解的时间,攥着夏理就往床边带,重重将对方摁进了被子。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浪成这样。”
徐知竞宽大的手掌钳住夏理的手腕,指节卡得严丝合缝,让夏理的挣扎全部化作无效。
他拿膝盖挤开后者的大腿,不容抗拒地抵上去,另一只手则毫不体贴地扯开了夏理的衣襟。
漂亮小巧的贝母扣骨碌碌顺着床单滚落,掉向地板,发出一连串轻细的脆响。
徐知竞的掌心带着灼人的热度游移,烫得夏理本能地想要回避。
他偏过脑袋,泄愤似的咬住徐知竞的小臂,尝到血腥味也不肯松开,对峙似的一错不错盯死了对方。
夏理听到徐知竞因疼痛而发出了一声轻嘶,拖长了,随血痕一道往下掉。
他看见对方痛苦的表情,即便如此依然不愿意放手。
徐知竞牢牢将夏理困在身下,箍着手腕,无论如何都没有表现出半点退让。
夏理突然不知道该拿徐知竞怎么办了。
“……痛吗?”他问。
“痛。”徐知竞冷声答道。
“你想对我做什么?”夏理继续问。
“……”
徐知竞沉默半晌,没能给出答案,就这么渐渐松开了手。
夏理累极了似的闭上眼,含糊说道:“我也是人,我也会痛的。”
徐知竞为这句话露出短暂的茫然,鼓鼓囊囊的西裤却依然抵着夏理。
后者被这荒唐的场景逗得发笑,轻飘飘接上一句。
“徐知竞,我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你。”
第55章
夏理被徐知竞按在被子里随意摆弄。
眼泪绵绵细细小雨似的零落不止,同涎水混在一起,将床单洇出一片晕开的水渍。
他一边哭,一边茫然失措地缠着徐知竞不放。
纤细雪白的双腿勾在对方后腰,随呜咽一颤一颤。
夏理觉得自己真是完蛋,分明真切地感受到了心痛,身体却全然逆反地兴奋愉悦。
他抓了只枕头,闷着脸呜咽,听不出是难过还是压抑地轻吟。
徐知竞将他解救出来,温柔地拨开了沾在脸颊上的,湿漉漉的发丝。
夏理被迫对上徐知竞的视线。
屋顶的黄铜灯缓慢地转动扇叶,将澄黄的灯光搅得凌乱。
徐知竞的目光却专注,似乎带着笑意,演得深情款款。
“你放过我吧……”夏理受不了了,“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本能带来的欢愉将夏理推至崩溃的边缘,思绪一时清醒,一时又只顾与徐知竞纠缠不清。
对方掐着他的腰肢把玩,撩人的吻温吞缱绻地停在唇间。
徐知竞玩够了才抽空回答,“很有意思,我也不需要你喜欢。”
夏理是徐知竞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是玩物,是床伴,是承载爱欲的工具,是徐知竞单方面认为的恋人。
徐知竞享有夏理的所有权,要如何定义都取决于他的心情。
“说不喜欢我,现在不也爽成这样。”
徐知竞极尽讽刺地嗤笑,停在夏理腰际的指腹随话音往下摁,惹来后者的惊叫,以及一阵不可抑制的颤抖。
夏理瑟缩起来,曲着腿试图将徐知竞踢开。
思绪昏昏沉沉,脑海一片混沌,被看穿的窘迫让他无法做出反驳。
夏理张了张口,发觉自己除了哼吟再说不出一句话。
“抬起来。”
徐知竞说着拍了拍夏理细白的腰胯。
夏理好乖地照做,颤着双腿背过身,温驯地跪到皱巴巴的床单上。
他垂着头,这样的姿势让哭得发晕的脑袋愈发无法有序地思考。
夏理腹诽自己没救了,这时竟还舒服得不自觉轻叫。
“还说要和别人睡吗?”
徐知竞跟着话音重重碾过几下。
夏理不作声地摇头,悬在睫毛下的眼泪顿时坠落,砸在手臂上,发出两声不易觉察的轻响。
他有些发蒙,徐知竞不知在身后说些什么无意义的情话。
对方的呼吸离得太近,羽毛似的吹拂蝴蝶骨,惹得夏理又一阵颤栗,更塌下腰,下意识地迎合。
徐知竞吻他的肩背,沿着侧颈一路流向腰窝。
夏理无知无措地磨蹭,闭上眼把脸埋进臂弯,自欺欺人地将其作为一种回避的方式。
——爱好恶心。
水流落得很沉,浴室里弥散开白茫茫的雾气。
徐知竞洗完澡先出去了。
夏理在莲蓬头下多站了一会儿,突然没了力气似的,缓缓蹲坐在了水雾里。
他发了小半分钟的呆,屏着呼吸,也没有掉眼泪。
半分钟后,他渐渐躲进了膝间,抵着膝盖絮絮叨叨开始自我责备。
夏理呓语般反复对自己进行批判,崩溃混乱,莫名抽噎起来。
他在潮热的浴室里听见回声,无望而庸常,真的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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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被困住的幽灵,近乎麻木地重复着一样的语句。
‘叩叩’
敲门声这时传来,徐知竞大约听见他在哭,过了许久才把门打开。
夏理没有抬头。浴室外的空气扑进来,足够他明白徐知竞确实就站在门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水流变成背景音,规律且不止息地在浴室中回荡。
徐知竞隔着雾气遥遥望向夏理。
后者躲在墙角,缩成一团,因啜泣导致的细微颤抖被水珠砸得几乎看不出来。
只有确实存在的幽咽断断续续将徐知竞绕紧。
“我没有骗你。”徐知竞放缓了语速。
“我去布鲁克林吃过饭就要回来。但是手机丢了,备用机也没带。”
他说得情真意切,细听甚至能够感受到几分急于自证的焦虑。
夏理终于抬头,哭得湿红的眼睛看不出多少情绪,依旧是木然,飘忽不定。
他实际上根本不关心徐知竞的手机到底有没有丢。
无论如何都是徐知竞食言在先,无论如何夏理都会看见与谭小姐站在一起的徐知竞。
母亲和他说过人贵在自知。
可是徐知竞把夏理弄得一团乱,让他根本搞不懂自己现在究竟该算作什么。
“……我不要继续了。”
夏理身份模糊,再说难听些甚至下作低俗。
“你从我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吗?”
夏理为了夏家,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虚荣向徐知竞张开双腿,任其玩弄。
他从最开始就和徐知竞不相配,站在地上围着自云端散落的光芒团团转。
徐知竞为他制造出一种幻觉,让他误以为自己就在对方身边。
然而谭小姐的出现打碎了被编造出的幻象,骤然将夏理唤醒,带他回到了真实的视角。
他依然只能仰视,等待来自徐知竞的垂怜。
金钱、地位、权力,甚至是爱。
夏理拥有的一切皆是他用这副皮囊向徐知竞换来的报酬。
“你爱这么想是你的事,我从来没有那样看待过你。”
徐知竞的嗓音一瞬转冷,压低了,颇为不满地回应了夏理的自轻自贬。
两人总是话不投机。
除却在床上那些无效的煽情,一旦冷静下来,夏理根本找不到能与徐知竞长时间交流的话题。
“随便吧。”他实在没力气再应付下去。
“我要睡觉了。徐大少爷玩够了吗?可以滚了吗?!”
夏理的最后一句几乎算得上是尖叫。
水雾制造出足够的回声,就连他自己都听得头疼。
徐知竞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或许觉得夏理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他懒得去争辩,深深朝对方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离开了房间。
——
客厅的圣诞装饰没布置完。
徐知竞从走廊转出来,在过道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圣诞树挂了一半灯带,星星躺在地上,花环与彩带则堆积在沙发一角。
他实在不懂夏理突如其来的失控。
徐知竞生于塔尖,自出生起就没有哪怕一刻仰视过任何人。
他天然地理解不了夏理的痛苦。
在徐知竞看来,夏理的快乐是应当按照他所付出的爱,及对方享受到的优越物质同比递增的。
可现在,夏理的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好像江城初春的小雨,淅淅沥沥,绵绵地浸满那双雾氤氤的眼睛。
徐知竞留给夏理独处的时间,回到客厅继续打理没能布置好的装饰。
反常季候带来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不久便是沉闷的,从天穹下渐近的轰隆雷声。
迈阿密仿佛正尝试着变成江城。
落不尽的雨水,化不开的浓雾,空气里湿淋淋,是很适合掉眼泪的静谧氛围。
徐知竞不敢去看夏理,两人的对谈比起平淡的结尾,更常以争执结束。
他猜不透夏理的惶惶不安,读不懂夏理的枯白无望。
徐知竞真的就像对待一只小猫,不断向夏理献上昂贵奢华的,自认为能讨对方喜欢的礼物。
他喜欢得太自我,表现出的爱亦是单向的,不健全的。
夏理被迫全盘接受,再不解也能靠两人以金钱维系的关系敷衍过去。
久而久之,后者成为一种更正确的解读,前者倒更近似于用以粉饰的表象。
徐知竞还沉浸在初恋一词带来的热忱之中,夏理却已然被新的苦痛纠缠,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羞愧难堪。
雨声渐起,庭院里的池水再度满溢。
下雨的傍晚不见月色,夕阳早早沉落,留下一地难以与雨幕分隔的暗调光辉。
水面被打得零碎,圣诞的彩灯将其照得光怪陆离。
徐知竞不像夏理那样敏感,随意让视线扫过,低下头,略显失神地坐在地上发呆。
酒柜里还放着他特意准备的montrchet。
为了配这支酒,他才会去布鲁克林的手工玻璃制品店,才会在途中丢了手机。
可惜这些都是徐知竞一厢情愿的浪漫,从来没有想过夏理接不接受,喜不喜欢。
他只是傲慢地认为既然夏理愿意为了钱伏低做小,那么对于对方来说,奢靡的就是最好,浮华的即是对方想要的。
徐知竞理所当然拿金钱去换取爱,得到的就只有夏理的眼泪,与那副被玩透的躯壳。
他始终不懂错在哪一步,还当是夏理太贪心,又或他赐予的仍不够。
徐知竞根本不明白爱是坦诚与珍重,还以为爱也应当符合社会的运行逻辑。
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是无数人争相结交讨好的徐家继承人。
他想要任何东西,都该有人忙不迭地向他进献。
徐知竞学着用那些人讨好自己的方式去讨好夏理。用奢侈的礼物,不设限的生活尝试取悦。
夏理却始终怏怏不乐,甚至要靠药物来维持相对的平静。
那双潮湿的,永远泫然的眼睛成了徐知竞的梦魇。
无论清醒沉睡,徐知竞心底的夏理始终都忧悒地垂敛着眼眉。
夏理不知在何时变成了如今的夏理。
即便时光仅仅倒流五年,徐知竞所见到的,尚且还是会笑盈盈捡一片落叶跑到他面前的少年。
“徐知竞,你看。”
“梧桐开始落了,又要有好多人来拍照。”
徐知竞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当时夏理和他在湖边的合影仍旧存放在书房的小阁楼。
年少的夏理穿着校服,纯白的衬衣衬着对方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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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的脖颈,黑色冲锋衣折下领口,将本就修长挺拔的骨骼笼罩得愈发高挑。
太阳沉落湖面,残余昏黄衰败的光晕。
夏理举着手机放到两人面前。
镜头定格,留下两张笑得纯真灿烂的面孔。
第56章
徐知竞醒来,面前是一地散乱的装饰。
他不知在何时睡着了,就这么枕着靠枕在客厅地毯上睡了一夜。
或许是因为触感与小阁楼的地毯相像,他在梦中回到了十六岁的江城。
夜风吹得很轻, 窗外的景色没有逻辑,雾蒙蒙的寒冷空气裹着盛开的荷花,街上满是灿黄梧桐与烧红的槭树。
夏理在靠窗的书桌前写作业。
徐知竞走过去,拉开一旁的椅子,从窗内眺望整片湖区。
梦里的时间大抵并非他们共同度过的几年。
游客比记忆中多了太多, 熙熙攘攘沿岸边的步道走动。
平静的湖面上一反常态的没有任何一条游船,画面顺着堤岸割裂, 将那些攒动的人影变得愈发庸常。
夏理公-众-号高-唥-萄-萄握着笔, 笔尖‘沙沙’划过纸页,好像冗杂的脚步声, 为远处的人群添上配乐。
小书房安静得异乎寻常, 要等几声敲门声打乱沉默的氛围。
佣人把塑封好的相片拿上来,是早先夏理拉着徐知竞在岸边拍的那张。
站在门后的不知何时换成了夏理。
徐知竞倒是坐到了窗边。
屏幕上是才写到一半的作业,那支发出轻响的笔不见了,转而替上随字母出现的, 更为清晰的敲击声。
“徐知竞。”
夏理在叫他。
依旧是清润温和的嗓音,听得出语调里的雀跃。
“别写了,我们去玩吧。”
徐知竞一行字打到一半, hllucintion还没拼完,就被夏理牵着向通往小阁楼的楼梯跑。
地灯追着两人的脚步亮起,木质扶栏代替墙面围住最后几级台阶。
夏理在踏上地毯后俯身,朝仍在楼梯中央的徐知竞伸出了手。
宽松的衣摆坠下去,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起伏流丽地朝后延伸, 引向薄而窄的胯,更衬得臀肉丰润撩人。
徐知竞分不清自己是在以怎样的视角审视夏理。
是青涩懵懂的十六岁,还是混沌失序的当下。
“徐知竞。”
夏理开始催他。
徐知竞跟着对方尾音上前,几步来到夏理身边。
对方穿了双长至小腿的棉袜,将本就纤细的脚踝裹得愈加修长漂亮。
徐知竞半跪下去,伸手卡进夏理膝窝,沿着细腻的皮肤不断向上轻抚。
暖气似乎开得太热,把夏理的脸颊闷得绯红。
他在即将越界的瞬间曲起膝盖夹住了徐知竞正打算作乱的手,随后举起相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徐知竞。”
这回应当算是警告。
书柜上专门匀出一排来放相册。
除却与家人的合照,出现最多的就是夏理。
徐知竞把最新一本抽出来,翻到尚未填满的那页。
夏理用指腹捻开透明隔膜,拿起相片,小心翼翼塞了进去。
“徐知竞。”
阁楼里光线昏暗。
主灯没开,只有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幽幽亮在角落。
徐知竞有些失神地注视着夏理,看对方的轮廓在模糊的光线下变得缥缈而弥蒙。
夏理像是正盖着层面纱,要变成幽弱光影下圣洁的新娘。
徐知竞无知无措地半跪在对方面前,被那双眼睛偷走了灵魂一般,自始至终都在等待夏理的指引。
“徐知竞。”
夏理从冰箱拿了个冰淇淋出来,香草口味,一揭开就能闻到浓郁的奶香。
他挖了一勺,送到徐知竞嘴边,等对方吃下去,又把同一柄勺子含进了自己嘴里。
徐知竞盯着那柄木勺。
它压住夏理柔软的唇瓣,在离开时余下一小片白色的水渍。
徐知竞很自然地想到去品尝。
夏理的嘴唇上会有香草味吗?会与想象的一样软润吗?
如果亲一口呢?
会是柔软又甜蜜的体验吗?
“徐知竞。”
“嗯?”
徐知竞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出声。
“你在发呆。”
“没有。”
他赶忙否认。
“就是在发呆。”夏理不依不饶,“你在想什么?”
夏理一面追问,一面不断向徐知竞凑近。
冰淇淋残余的奶油味与熟悉的草木气交织,缠得徐知竞少有地红了脸。
“没什么。”
他还想否认,夏理却将一只手撑到了他腿边。
“你的脸好红。”
徐知竞当然知道,就连他的心都烫得快要烧起来。
“你在想我,是吗?”
夏理直白地戳破了徐知竞试图否认的事实。
他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抵住徐知竞的胸口,略微施力,让后者茫茫然倒在了绵软的地毯上。
徐知竞最初望向天花板,看见被照得半亮的尖顶自中线被割开。
而后便换上了夏理的身姿,爬到他的胯间,垂下眼,慢吞吞揪住了单薄的衣摆。
夏理扯着那件纯白的T恤往上揭,像晚宴结束前呈上最后一份惊喜。
灯光是散场前的昏黄,宴厅内却连空气都显得穷奢极欲。
展品一瞬揭晓,是夏理青春的,莹白的,柔和而润泽的光艳躯壳。
江城仿佛又要下雨。
零星有水珠落到徐知竞脸上,变成眼泪,悠悠滑过脸颊。
夏理垂着脑袋,乌黑的发丝盖住面容,不知怎么,开始在灯影下细碎地颤抖。
徐知竞觉得夏理好像在哭,只是压抑得无声,变成一场褪色的默剧。
他等过许久,对方终于抬头。
那双总是雾氤氤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再也没有先前的狡黠与活泼,仅剩望不尽的哀郁。
泪痕把夏理的脸抹乱了,睫毛一簇簇被沾湿。
他蓦地对上徐知竞的视线,贪嗔痴恨纠缠不清,好像盛夏的暴风雨,将一切情绪糅合,变成雨珠,重重砸向正凝视着他的眼睛。
徐知竞眨眼,骤然惊醒。
他花了些功夫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昨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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