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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伸了过来,她的影子覆在他的身上,认认真真地触碰他喉结下方的领口。
凉的手指,热的肌肤。
一颗,两颗。
她停下来,像是甚为满意自己的作品,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里带着邀功般的雀跃:“可以了吗?”
得不到纾解的情.欲还藏在她的裙摆下,陈谨川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还有点不舒服。”
这点凉意犹如投入大海里的一滴水。
他收紧胳膊,将人困在他的怀里,跳过酸奶的话题,“今天过得开心吗?”
“开心。都是从高中起就认识的朋友,大家有同一块土地里长起来的情分,不像新的朋友,如果认识的话,还要重新交代自己的成长背景。”
陈谨川在自己弟弟的朋友圈早有见识。
他点点头:“你们的朋友圈子挺大的。”
许云想“嗯”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有介绍过身边的朋友给他。从前她们之间的交集是陈慕舟,现在不一样了,陈慕舟是她们共同生活里的一小部分而已。
“程瑶瑶是我高中同学,也是好朋友。高中的时候,班上的男同学开玩笑叫我猴子,”她解释,“那段时间发育快,长得又高又瘦。是她帮我打抱不平去骂他们。阿舟的朋友章臣,是她的丈夫,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
陈谨川在难耐的紧绷里,分出部分清明的意识继续对话:“……不是还有衣然吗?”
许云想点头:“衣然……是不一样的,她开学了很久才转学过来,而且她一来,猴子就变成了她的外号。她活得非常非常的努力,就算遇到解约那样的事情,她也没有放弃。纽约那么多的模特,她一场一场的秀慢慢积累,才到了今天。两千万哎,我想象不出如果是我,要怎么还得清。”
衣然比许云想更高,更瘦,以及更加的特立独行。她丝毫不在意这种青春期男生的嘴炮行为。
冷冷淡淡,独来独往。
后来许云想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到老师办公桌上的“贫困学生补贴申请书”上有衣然的名字,才恍然明白她不在意的原因。
她只有一个跛腿的母亲,不痛不痒几句调笑远远比不上生活的艰难。
“……衣衣,你应该对自己多点儿自信。”
陈谨川的意识开始涣散。
许云想第一次毫无征兆地闯进他梦里,其实是她从女生宿舍对围墙上跳下来扑进他怀里那一个晚上。梦里的许云想穿着校服,在肃宁湾别墅的楼上叫他,“二哥”。
他站在楼下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出不了声。然后陈慕舟出来,两个人笑笑闹闹着一起离开。
她没有再回头。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她试图半跪坐着起来看他的表情,陈谨川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身,不让她动弹分毫。
许云想觉得有些别扭,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胸贴着胸,腰腹却又远远分开。他的一只手还在她裸露的脊背上摩挲,男人的指腹微硬,经过的每一寸都仿佛带着电。
好像是强势的占有,又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怀里顷刻之间空空荡荡。
她像小鹿一样跳起来跑去开门,毛衣背后的黑色绸带蝴蝶结已经全部被解开,随着她奔跑的姿势飘在身后。
陈谨川拉过一旁的粉色绒毯盖在身下。
门口传来狗狗的叫声和交谈声。
“花花,完璧归赵啦!”
“谢谢你呀!下次换我帮你。”
“提前谢过……不过,你怎么不开灯,在看电影吗?”
“我先生喝了酒,有点儿畏光……”
门阖上,小狗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盖过空气里的暧昧旖旎。
许云想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酸奶,重新走进客厅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浴室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到底不放心。
她敲了敲浴室的门,抬高了声音问:“二哥,你还好吗?”
而好和不好的界限如此分明。
你在,便是好的。
浴室里的人甜蜜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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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想。
第24章 第二十四朵云
一月份晃晃悠悠接近尾声。
许云想在这样悠闲的日子里, 又接了两次辖区派出所的翻译工作。一次是国际友人丢了护照,还有一次是交通违章。
都是很小的警情,但同经常联络她的向警官熟悉了起来, 两个人加了微信, 时不时在朋友圈互相赞一下。
偶尔早上听到身边人起床的声音, 未免有些罪恶感:惫懒的人生过一过, 就好像不知不觉间沉入了谷底, 没有了浮动的欲望。
许尚泽早上打了电话过来,听出她声音里尚未散尽的起床气, 调侃说:“你们工作室是不是要倒闭了?怎么每次找你都没睡醒?”
许云想心神一凛, 要同家里说离职的事情就势必会牵涉到缘由, 她不想父母在异国还要为她的事情操心, 电光火石间找了个借口:“最近的会议翻译都要迁就美国那边的时差, 所以起得晚。”
许尚泽并没有怀疑。
他打电话来是同她商量今年过年的地方是否改为南方的海岛。许云想的外公外婆正住在那边,从教师岗位上退下来, 他们就在海边买了房。
海城的冬天对老年人实在不大友好, 以往的年节都是回来过,但今年外婆病了两场,许尚泽担心老人家的身体。
许云想从善如流。
顺便问清他们回来的时间, 在日历本上做了个记号。
挂上电话没两分钟,电话又震动了起来。
来自周韫宜。
她同秦蘅关系密切, 许云想刚刚从父亲那里知道今年家里过年的地点,周韫宜也几乎是同时从自己的好友处知道了, 她叫许云想去家里吃晚餐。
“阿舟说你瘦了一大圈。这要是你妈回来看到,不得怪我饲养不力啊!”
于是那天晚上的餐桌种类繁多得犹如开了菜市场。
周韫宜笑得开心:“分量少, 主打一个品种丰富。衣衣多补一补,厨房还炖了汤, 等下打包一盅带回去。”
陈慕舟在一旁假意吃醋:“妈你区别对待好明显,我在家里每餐的标准最多四个菜。”
周韫宜笑盈盈拍他:“这不是儿子不给力,当妈的给你加点儿印象分吗?”
陈谨川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跟着自己弟弟忙不迭的辩解:“我哥都没结婚呢,扯我身上做什么?我不结婚,我单身主义。”
连陈柏贤似乎都有点儿意外他的出现,他吩咐厨房添一套碗筷。
陈谨川拒绝:“爸,周姨,我吃过了,来找阿舟拿个手办,要送给朋友的。”
眼神不自觉对上许云想投过来视线。
“二哥。”
餐厅的水晶灯流水似地淌在她身上,黑色丸子头,毛绒绒质感的套头线衫和牛仔裤的搭配,像混合着一团清澈的纯真。
他“嗯”了一声,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收到她说来肃宁湾吃晚饭的消息,他便让司机开了过来,连理由都是进门前一刻才想好的。
德国的家里有爷爷奶奶,他都花了好几年时间才适应和融入;而海城那一方几十平米的小公寓,他已经熟悉亲切到称呼它为“家”了。
今天和司机说“先去肃宁湾再回家”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陈慕舟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然后招呼陈谨川去他的房间,走到一半又装模作样叫许云想:“我那天还收了个隐藏款盲盒,你要不要看下?”
三个人一走到楼梯的拐角处。
陈谨川就伸出手来牵住她的,许云想悄悄回头看了眼,确认身后没有人看到。
陈慕舟笑:“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做点儿什么事就要被人看出来。……二哥你放心,你们结婚和衣衣离职的事情我都没说。””不过,”他话题一转,“离职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和家里说?”
许云想解释:“很麻烦的。说了离职,就要说离职的原因,就要进一步说到我在美国的事情,还是到时候当面再说好了,免得他们担心。而且,我爸妈一直想要我去读研究生然后当老师,一想到考研还要读数学,我头都大了。……就跟要你去公司开会一样。”
陈慕舟心有戚戚焉:“撑住不睡着和假装听懂了……我竟然不知道哪个更难。”
……
一整天在股权报表投资收益里打转的陈谨川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笑。
离开的时候,陈慕舟将两人送至门口,假模假式嘱咐:“二哥,你送一下衣衣。”
陈谨川看陈柏贤和周韫宜都没有注意这边,朝自己的弟弟笑了笑:“你这不演技挺好的吗?”
松弛的气氛持续到车里。
司机将挡板升起,他把玩她细长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说:“你好像,有点儿将我推离在你的生活之外。”
“有吗?”
“你和阿舟分享的事情,关于工作和担心……都没有告诉过我。”
她在他面前总把自己幼稚的,担忧的,烦恼的部分掩藏得很好,而试图以一个女人,一个同龄人的姿态和他对话。
许云想有点儿茫然,过去二十三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许尚泽和秦蘅两个人从小对她就是放养的状态,只在她明确表示需要帮助的时候,才会站出来替她分析和提建议。而陈慕舟是身边无时不在的存在,那些没法儿同家长说的心事和秘密,都能毫无压力地倾泻给对方。
她想了想解释:“我只是觉得好像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来烦你。而且,你工作已经够忙的了……”
陈谨川:“那倒也没有那么忙。从小到大,你……你和阿舟的事情,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哪个电话我没有过来。”
许云想思考了一阵,瞄了瞄他。
回市中心的路灯光明亮,足以照清他此刻尚显柔和的表情,她低头,小声道:“那我要是说了,你不许生气……我也不是介意,就是印象当中,有那么一件事。”
陈谨川面容镇定,眼眸漾起些许波澜,慢条斯理说:“说说看。”
“我们大二的时候不是去欧洲玩吗?他们男生想去摩纳哥看F1锦标赛,我们对赛车不感兴趣,就直接去了意大利,想着在罗马多玩两天等他们。没有想到许愿池那边的人特别多,里三层外三层的……瑶瑶她们想找个人少的角度拍照,就把包包都给了我……”
她那时候不知道那么繁华的地方也有飞车党,将包包背在了一起,可能因为名牌logo加上落单女性,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摩托车已经擦着她的身体飞驰而过,肩上已然空了。
许云想对那个场景印象太深刻,事情发生得迅速,她只来得及想到包里还有大家的护照……下意识地伸了手想抓住,然后人就被惯性带到了地上。
“后面有好心人扑过来,护着我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我后来回去看过,台阶特别特别多……我都因此脑震荡住了好几天的院,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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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着我的那个好心人伤得怎么样。”
很快周围就有人聚拢过来,她当时被摔得七荤八素,只记得纷乱杂糅的语言混合在一起,而她被人按在胸前没有松开。在意识陷入黑沉之前,她听到护着她的人说了一句话,声音低沉,不是英语,也不是她的二外法语。
却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她眼眶有点儿湿:“那个声音和你好像。后来我在医院里醒了,就特别想见你……可是阿舟说,他给你打电话,秘书说你出差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德国。”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瑶瑶和另外两个女生围着她泪水涟涟,陈慕舟他们几个没等赛车结束就来了罗马,一圈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脑震荡的后遗症让她头晕又恶心,在医院里多住了一周。警察例行公事般来问了话,告诉她们飞贼已经抓获,包里的证件和金钱一样未少。
病房里的小伙伴替她问起那位见义勇为的好心人,警察说他也是游客,受了点轻伤没有大碍,就自行离开了。
陈家以精密仪器发家,那时候陈谨川已经自德国研究生毕业,还在那边的分公司历练。
许尚泽和秦蘅在国内还没有办妥申根签证鞭长莫及,陈谨川因此成为物理意义上离他们最近的“大人”。在知道他出差的消息后,许云想很难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
一直给予她安全感的人在现实里并没有出现。
而她分明知道陈予文和陈谨川都是一样的。
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这个世界也并不围着她转。
她意识到这一点,勇气卸了一大半,忽然不记得自己当初在计较什么,立刻找补:“我那个时候,可能因为受伤有点害怕,绝对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是我不大谨慎给其他人增加了麻烦。”
那趟欧洲行,她们出发前做足了功课,计划从意大利开始,经瑞士法国比利时荷兰,最后到达德国去看陈慕舟的爷爷奶奶和陈谨川。
因为她的受伤,一行人改变行程直接跳去最后一个目的地德国。
观光散心之旅变成养伤之旅,陈家爷爷特意申请了航线安排私人飞机和医生送她们回国。
陈谨川沉默地拉住她的手臂,将人抱住侧坐在了他的怀里:“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任何时候和地点,你需要我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声音沙哑,仿佛被什么重重压住。
他的姿态放这样低,许云想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的,我们那时候也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当然公司的事情重要,那么多员工呢。”
她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就心悸,原本要去国外读研究生的计划也因此搁置。
时隔多年,知晓上帝曾经将红海分成两半,令他短暂地踩在海中央奇迹般的陆地上。
后悔吗?
遗憾吗?
那时候他坐在轮椅上,远远看着她所住的医院。
关情在一旁耻笑:“悄悄过来看了一眼,还英雄救美搞断了自己的腿和肋骨,不就是为了登场这一幕吗?再矢志不渝的感情,此刻也会有一条裂缝,正适合你趁虚而入。”
意识到自己对弟弟的“青梅”感情不一般时,脑海里不是没想过这种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但两个人中间隔了那么多,他的弟弟,他的继母,甚至他的父亲,最主要是她,她看他的眼神清明,只有对兄长的景仰而毫无其他。
但看到她被飞车党拖倒在地的时候,本能比理智更迅速,以肉身做垫将人护在怀里,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
他轻声叫她:“衣衣。”
飞驰的夜色里,有细小的雪花飘下来。
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间多云转阴,有雨夹雪或者雪。
第25章 第二十五朵云
地处高纬度的南德, 其实气候和南方的海城相差并不是很大。
但是前者夏季和冬季的温差都更和缓,陈家爷爷和奶奶年轻时一个在德国留学,一个在法国留学, 这也是两个人最后选择在根根巴赫小镇定居的原因。
呆得久了之后, 再有亲朋好友来这边出差或是求学, 询问行李箱带衣服的建议, 陈谨川都只说, “和国内差不多,外套最好带防水功能。”
冬天阴冷多雾, 雨水也不少, 但都是一阵一阵的。本地人不习惯撑伞, 往往一件防水冲锋衣走天下。
“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一片云的事情, 过去了就是大太阳。”
他第一次听本地的朋友说起这句话的时候, 愣了一瞬。他无望地矗立在那朵不属于他的那朵云之下,既不期盼前面的太阳, 也没有拉起帽子遮雨的打算。
而现在, 这一片云窝在他的怀里,宛如暴雨初歇。
撒完娇的人有种格外黏腻的柔软,她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脚搁在他的大腿上, 冬日男人的体温像是小火炉,花花乖觉地趴在脚边的羊毛地毯上。
恰好窗外扑簌着初雪落下来的声音, 此刻像是隶属于人生的短暂搁浅,珍贵又迷人。
陈谨川将人抱在怀里, 好像只身穿越战时的硝烟后,心里只剩宁静。
他当然可以说, 早知道你那时候那么想见我,我应当排除千难万险也要走到你的面前, 让你巨细靡遗地了解水面下剩余百分之九十的冰山。
但事情发生的当下他选择了缄默,现在再说出来未免有挟恩图报的嫌疑。她只需要快快乐乐地往前走,将发生过的不好的事情永远抛在身后。
那些能说出口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真难事,吞回去的那些,才是。
所以他也只是轻轻地低头,将人又抱紧了几分。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结实有力的心跳,在她的掌心下跳动。
这个夜晚积攒下来的亲昵,将两床被子中的一床彻彻底底挤在床尾凳上。
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他的怀里,但在没有病痛外因的清醒状态下还是有点儿别扭。男人蓬勃的气息和与她同款的沐浴露香味混合在一起,总有种糜烂交缠之感。
总有些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床这样的地方太过私密和暧昧。
许云想转脸过来蹭到陈谨川的下巴的时候,他也只是轻轻挪动了一下视线,只当她是无意。
因此她吻了上来的时候,他因为怔愣而张开了嘴,正方便了她舌头的滑入。
轻轻地吮吸,湿润的触觉,以及女孩儿的柔软。
他垂眸,正好能看到她紧闭的眼睫,带着虔诚认真的表情。
然后她后退,笑眼弯弯,“二哥,晚……”
“安”字被吞没在他压下来的唇舌里,他的心跳和她的心跳以同一个频率混在一起,搅动的水渍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清晰可闻。
被子底下他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覆过来扶住了她细嫩的脖颈。
亲吻的时间漫长,长到许云想的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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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谨川闷笑一声,盯着她被亲到充血的红唇,又低下头去细细轻啄,声音里有种含糊的暗哑:“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许云想身体发烫,脸上更烫,她试图往被子里缩:“……想点个外卖,我饿了。”
陈谨川:“……”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许云想不好意思地解释:“晚饭的时候你一来,我紧张就吃得少……又,”她顿住,干脆就此打住。
陈谨川诡异地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科学研究表明,激情深吻会消耗卡路里。
他于是深呼吸一口,试图平息身体的躁动,起床去翻手机。
许云想犹不自觉自己对他的影响力,也跟着爬起来凑在他的肩膀上看外卖pp。陈谨川的手机里没有那种东西,他打开微信联系人找万能助理林深,刚打两个字被人用手拦住。
许云想一脸震惊:“……打工人深夜还要被老板cll很惨的。”
陈谨川抬头对上她的眼神:“他的工作职责里有二十四小时待命这一条,公司付他足够的酬劳。”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最后还是陈谨川妥协,两人换了衣服去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茶叶蛋和关东煮。
外头的雪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层。
街上少有人烟,昏黄路灯兀自照亮方寸之间,让人忍不住错觉,他心里走过的千山万水,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初雪的夜晚,两个人睡得再好不过。
煞风景的是第二天早上的电话。
是陈柏贤。
电话那头是嘈杂鼎沸的人声,一听就知道是在外面喝早茶。大抵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耐听毫无意义的铺垫,他也就直奔主题。
“在苑记碰到你路叔叔,他家三女儿路翡翡刚刚从普林斯顿留学回来,还没有想好做什么,想跟你约个时间取取经,学习一下。你们年轻人之间好沟通,我等下发号码给你,你记得联系一下。”
陈谨川皱眉:“这种事情能不能先和我……”
怀里的人懵懵发声:“你在和……”
他伸手轻轻压在她的唇上,低声抚慰:“公司里的事,你再睡一会儿。”
电话那头更安静。
陈谨川对着电话面不改色:“我回公司再处理。”
金牌助理林深不知道自己昨晚被免于奔波的事情,只觉得老板今天看他的眼神格外肃穆。
所以他主动开了口:“陈总,是我刚刚统计的数据有问题吗?”
陈谨川摇头:“陈董在我电话里听到了衣衣的声音,他应该不清楚是谁,很有可能找上我身边的人调查。你和其他人就说不知道,他不会为难你们,我从英国回来再自己处理。”
林深:很好,我就知道这份高工资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许云想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一室安静,身边的枕头早已没有了温度。
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一水儿的“下雪了下雪了出来玩儿啊!”里面,陈谨川的消息格外瞩目。
【桌上的保温桶里有热的粥,煎蛋还有豆浆,记得喝。】
【我去公司了。外面的雪不小,进出记得让司机开车接送。】
【午餐我会安排人送过来,健康营养是第一要务。】
许云想心说,他终于忍不住了。
刚搬来的时候,陈谨川就委婉提过想把家里的阿姨安排过来做饭,他很少在随意的地方吃饭,像许云想这种三餐几乎都靠外卖pp的行径在他看来更是不可理解。
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进步了那么一点点,他就将饮食这个事情提上了日程。
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吃得那么不健康。
被人这样细致地照顾着的感觉也不差。
许尚泽和秦蘅自她读高中后,就很少干涉她吃什么穿什么这类小的问题了,统统由她自己做主。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她们对自己孩子的信心。
午餐是迷迭香柠檬烤大虾,蒜蓉番薯叶和一碗粳米饭,包装精美,印着城中那家知名餐厅的logo。
许云想在微信回:【谢谢二哥。】
附赠一只小兔子说好吃的表情包。
下午她被程瑶瑶叫出去逛街。
认识她这么久,少见她血拼劲头如此足的时候。
一楼大牌店里的SA都笑脸相迎,为了配一个包的额度,她连单价大几万的瓷器都下手了好几套,还转头问她:“店里正好有个奶昔粉的包包,我提前送你做生日礼物好吗?”
这下就是傻子都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章臣及时的发了求助信息信息来,语焉不详:【瑶瑶和我妈闹矛盾了,我妈说话不合适,我代替我妈向瑶瑶道歉。麻烦你先帮我安抚她,我马上过来。】
程瑶瑶在章臣过来的时候怒刷了一百八十万人民币,却不见什么喜色,还自嘲:“花得越多,羁绊越深。”
许云想将人拉进电影院。
“走了很久了,我们也休息一下。”
程瑶瑶立刻临时包了个场。
钢铁侠在战甲里小便,被他的朋友发现,两人于是穿了各自的战甲打了一架。荧幕上的友情崩坏瞬间,程瑶瑶才叹了气:“我真的觉得很没有脸来找你,每次都和你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许云想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你当当我的垃圾桶,我也当一当你的,朋友就是这样处的呀!”
事情的缘由是章臣的妈妈在餐桌上提及让她去港岛一趟,原话是这么说的,“我们家也不是重男轻女,就是臣臣呢,确实是家里三代单传,这么些家业也要人继承。你去验个血查一查是男是女。”
涉及到一对夫妻的婚姻和一个婴儿的未来,许云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抱了抱程瑶瑶:“我不大会安慰人。不过如果你做任何决定,我们都支持你的,我和然然都可以当孩子的干妈。当时然然两千万的债务都愿意背了,现在也走得好好的,是不是?大不了,我再偷一次房产证。”
说得程瑶瑶又哭又笑。
电影结束已经快十一点,商场的灯已经熄了大半,章臣在影院门口等着。
见两个人出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觑程瑶瑶的脸色,随后才假装轻松地和许云想说话:“麻烦你了。还没有开始生呢,肚子里的那个已经开始折磨它的妈妈了。”
许云想吼他:“谁折磨谁你不知道吗?你这个好儿子倒是孝顺父母了,瑶瑶替你们这个小家负重前行,现在还要加上你的宝宝。这个老公和爸爸当不好的话,有的是人想当。”
程瑶瑶捏了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太晚了。”
司机还在车库里等她,她只能临时撒谎:“我公寓里的小伙伴正好出来买吃的,她来接我,正好看看雪。你们开车注意安全,慢点儿。”
电梯直达车库,里头的车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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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想转头寻找连号宾利的身影,不远处的大G倏忽闪了一下灯,有熟悉的声音叫她:“衣衣,这里。”
不是不惊喜。
她跑了过去,靴子的声音如同鼓点,他从驾驶座上下来,正好接住扑过来的她。
黑色大衣里都是他冷冽的木质香,又混合了身体的热气,像她床铺上曾经放着的毛绒玩偶,可靠又稳重。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司机呢?”
“司机也有自己的老婆要陪。”
“也”字叫她刚刚在商场楼上产生的低落瞬间消失无踪。
类似恋爱的柔软心意直落平地,溅起满地的水花。
第26章 第二十六朵云
林深脑补的同堂会审场景并未发生。
陈柏贤只在公司年会的彩排现场出现过一次, 大约是从哪个朋友的聚会上顺路过来,穿一件非常家常的黑色立领呢子外套,和颜悦色得跟弥勒佛似的。
林深还是在身旁人的提醒下才看到董事长。
头顶的警报器拉得再响, 面上还是恭谨万分:“陈董, 老板有个会议走不开, 我在这边以图文形式进行线上汇报。”
陈柏贤看他一眼:“我就转转, 你们随意。”
有了老板前两天的提醒, 林深哪里敢真的随意。
酒店宴会厅的舞台已经搭好,便服的歌手正和舞蹈演员彩排走位。
是一首十分契合过年热闹气氛的祝福歌, 台下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
“在谨川旁边还呆得习惯吧?”
“是, 学习到了很多。老板是我们同龄人中的榜样。”
陈柏贤状似感慨:“交了女朋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说, 这样的事你可不要学他。外人还以为我在家里多么严苛。年轻人嘛, 谁不多谈几段恋爱!”
这话林深没法儿接, 做父亲的在下属面前说这些,抱怨是假, 旁敲侧击是真。
他眼观鼻鼻观心:“我妈还一直催我赶快结婚呢, 合适的人不容易遇到。”
滴水不漏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立场。
陈柏贤自然知道,他低调地来,又低调地离开。
现场导演凑过来问:“董事长有何指示?”
林深悄悄松了一口气:“……现场铺设这么多的灯光和电线, 要特别注意安全问题。”
许云想和陈慕舟两人不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机锋,两人约好了一起去拜访衣然的新家。
纽约秋冬时装周的时间在二月份中旬, 和国内的农历年假期有几天重叠。
初雪过后是晴天,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 只剩一点点混合着污水的残雪堆积在路边的草丛里。
衣然在微信那头喝着颜色可怖的果蔬蛋白糊糊,一脸的云淡风轻:“习惯了, 没有工作才叫人担心。”
许云想靠在车窗上,用手遮了太阳眯眼看过去, 大概刚从秀场试妆回来,简单的黑发中分造型,清淡裸妆,唯有黑色眼线在眼尾勾勒出一条细细的尾巴。英气十足的小方脸女孩儿因此多了一丝妩媚成熟的气息。
“明天上午还有两节健身课……谢谢你替我去看我妈妈,等我忙完这阵回来再请你。”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许云想沉默片刻:“二哥那笔钱,你也不用这么着急还的。你在他那里信誉分可好了,可以慢慢来。”
两千万的借条,约定借款方每年按照自己的收入水平偿还一半即可。城中村女孩卯足了劲走秀,拍杂志拍广告做模特指导客串电影……将自己活成了拼命三郎。
她打趣好友:“你替我吹枕边风啦?”
明明在车上,脑海里却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绮丽画面。
许云想抬眼看前面的司机,朝镜头前的好友龇牙示威。
衣然收住笑:“好好好,我知道了。模特是青春饭嘛,我又刚刚资助家里买了一套小房子,手里有钱才有底气。”——出身贫寒的女孩儿,她所拥有的每一样东西,都由她自己赚取。
许云想也说不出“何不食肉糜”的话,她的人生有父母兜底,是她的幸运,不代表她可以以此对好友的生活指手画脚。
衣然的新家在郊区的老小区。
许云想到的时候,陈慕舟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老小区停车位紧张,两个人都不打算开进去冒险。
衣然的妈妈在楼下等她们,清瘦的中年妇女,穿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朝小区门口的方向张望。
虽然有太阳,但毕竟还是冬天,外头的风寒凉。陈慕舟拎了一堆补品,许云想跑上前去牵起衣然妈妈的手:“阿姨,您怎么下来了?还拿我们当客人呀!”
衣然妈妈在前面领路。
楼道窄旧,墙面上贴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
她略微有些歉意:“买的二手房。我手上的积蓄加上然然的支援,正好全款买了。小是小了点,以后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许云想高中时去过衣然家从前的房子,很多次。
靠近市中心的城中村,地方狭小,光线也不甚明亮,推开窗户就能摸到隔壁邻居的墙。隔壁是家卤菜店,经年累月散发卤味强烈而特殊的气味,衣然很少开窗,挺直了脊背坐在书桌前默写单词。
她笑眯眯捏一捏好友妈妈的手:“我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个菜市场,前面还有个小公园,多宜居呀。我外婆家也是这种感觉。”
房子在三楼。
小巧精致的两室一厅,主色是浅淡的米色,配上全屋的美式风格家具,颇有一些衣然在纽约租住的房子的感觉。
屋子里飘着香甜的红枣鸡汤气味。
衣然妈妈拿了未拆封的拖鞋给她们,一灰一粉。
许云想在鞋柜上的相册里看到她和衣然高中时的合照。两个穿校服的女孩子,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吃冰棒,朝着镜头露出灿烂笑容。
“都是然然找设计师朋友做的装修图,然后自己在网上买的家具。”衣然妈妈说完这话,又匆匆奔向厨房,“这一盅鸡汤我从早上炖起,砂锅小火慢炖,应该差不多了,我先去厨房看看。”
午餐的菜色非常丰富。
三个人,六个菜。
衣然妈妈全程露出满足的微笑。
“真好,然然快要熬出头了。”
从三楼下来,推开单元门的不锈钢门,许云想没忍住感叹。
楼道里的阴暗瞬间被兜头的明亮光线驱散,陈慕舟只淡着脸回:“那挺好的。”
这么冷的天,他也只套一件黑色的卫衣,双手插兜,有种混不吝的厌世感。
许云想突然好奇:“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把你叫过来了?”,她解释,“瑶瑶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然我就叫她了。阿姨以前也见过你的嘛,人多热闹一点。”
他在熟人面前总是话多,各种俏皮话不要钱一样往外扔,今天在衣然家却格外的,沉稳且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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