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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法则
“真扫兴。”巴特用力把门摔上, 拿起他刚刚留下的棒棒糖扔进垃圾桶,做完这些才拍拍手,“碍眼的人不在了, 我们好好吃饭吧。”
冯媞媞安九山眼观鼻鼻观心, 最后她大笑夸这道空心菜炒虾仁绝了,他啧啧感叹那道咖喱鸡秒了, 硬生生把两个孩子勾的筷子忙不过来, 那方作罢这方来夹。
景昭时不时应和一声“对对”,给小苹果擦嘴巴, 给小福宝喂水, 跟着一起热闹。
只是那盘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没再夹一块。
巴特注意到,没点明,表面开开心心吃完这顿, 把剩下四个人送出去。
安九山抱着吃饱犯困的小苹果,冯媞媞拉扯着想要同款抱抱但是被拒绝而郁闷的小福宝,四目相对,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如一百扇扇形统计图般复杂的眼神。
冯媞媞:“呃那个……”
安九山:“你最好别问。”
冯媞媞:“……好吧,明天上学见。”
安九山:“上学最好也别见。”
冯媞媞:“……”
这个刻薄尖酸的臭富二代。
她就说她仇富是有原因的。
门内又是另一番天地。
为了防止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巴特去厕所打开换风机抽了一支烟, 才出来。
他乖巧懂事的妹妹已经快把桌子都收拾好了, 正从厨房准备戴手套洗碗,被他阻止了。
拿过手套, 巴特自己戴上, 让她站在墙角。
景昭沉默了一下, 看着墙角, 还是站过去,和小时候一样, 她做错事,巴特总是会让她站在墙角,听他教训,听进去迈左脚,然后获得一颗糖,听不进去迈右脚,然后…站到听进去为止。
水流打开,他弯着身子刷碗,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她这里是一楼,前面小区里的中心花园,没有遮挡,采光很好,阳光溜进来偷偷牵过她的指缝,很温暖。
“娜仁。”他叹了口气,撑着水槽,明明话很轻,可手背强忍凸出的青筋暴露了内心,“你什么时候见的他?”
他不是傻瓜,刚刚满屋人,只有他和冯媞媞的反应看起来是正常,甚至两个孩子都比他冷静。
他只是走了一个星期,才一个星期,怎么就把这座瘟神招来了?
低头看着脚尖,她说:“昨天。”
甚至还捅了他一刀。
但她不敢说出来,不然解释起来更复杂。
“你,什么意思?”巴特现在脑子乱的很,他刚刚是想杀人,换句话说,要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和父母,他真的会动手。
那个宽大的背影一下子变得很脆弱,偏头看向她:“娜仁,你对他,什么意思?”
“哥哥。”抬眼,声音温和,“我只想像现在和大家在一起。”
盯了她几秒,巴特才松了一口气:“娜仁,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他这个人我不多说,你比我要清楚,如果需要,哥哥会为你做任何事,听懂了吗?”
透过窗户吹进来的风也因为这点阳光变得没那么寒冷。
伸出左脚,迈了出去。
巴特笑了笑,有些烦恼地叉着腰:“哎呀,可惜现在手里没糖果。”
她也跟着笑出声:“那我换右脚?”
巴特转笑为怒,朝外面指了指:“从俄罗斯给你带的糖果放你屋了。”
景昭眼睛亮了一下,飞快跑进屋里,然后巴特从厨房就听见卧室传来的惊喜叫声,刷碗刷的更开心了。
—
杜明君一下一下敲桌子不说话,撇嘴看着镜头那边又一次进院的男人,心中已经无痛打了一万字如何精准侮辱病人且不带脏字的腹稿,尤其是在看到岁聿打着吊瓶还靠着沙发风轻云淡看报纸时,又在每一段巧妙地增添了五百字的恶毒诅咒。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岁聿眼都没抬:“没有,挂了。”
“岁!!聿!!!”对面暴怒,奈何隔着屏幕,一拳过去损失的只有自己,把降压药和速效救心丸放在手边,一边默念清心咒一边开口,“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两天进了两次医院,上次你跟我说是自己捅的我不愿意拆穿你,这次别跟我说是因为你想念香菜的味道所以又采取这种脑残方式把自己送进医院。”
“啊,是。”
完全没有把他的愤怒放在眼中。
杜明君没话说了。
因为他在吃速效救心丸。
“也不全是。”
又吐出来,静静听他诡辩。
“我遇到景昭了。”
再度塞回去,兑水猛猛灌入。
杜明君:“我是不是说过,不及时治疗你的病情会加重。”
岁聿:“她还活着。”
杜明君:“她要是活着,那我算什么?”
岁聿:“算神经病。”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掐断了通话设备。
手机上是日历提醒功能不断发来的信息,他现在本该在平海处理这些事。
金秘书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低头稍显落寞的男人。
尽管他现在内心收到的冲击也不小——毕竟看到死去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谁也不能平静地接受不是吗?
那天在缴费处看见景昭,他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工作压力太大也生病了。
直到后来调查时,才确认了自己没看错,那个火化了三年的人,没死。
“岁总,平海那边我可以先回去,您要不要在这……”
“不用,安排今天下午的飞机。”
打断他的话,垂眼看着掌心,巴特说得对,他这样做,什么也讨不来。
景昭讨厌他,甚至连恨都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他做的一切不过是卖可怜给自己看。
啊,也不对,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他没有办法,他只是想和她回到从前,他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她,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的时候。
可他真的不明白要怎么做。
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看见岁聿,也没了消息,就像是在乌鲁市蒸发了一样。
那天晚上她蹲在垃圾桶面前看着那两根糖,盯了很长时间,最终什么都没干,抱着冰冷的双臂回房间睡觉。
他那么骄傲的人,被这样羞辱,没有当场报复回来已经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现在,被泼了一盆冷水,估计真的回去继续当他平海市的小霸主了。
他们之间,真的该再无牵连了。
不过景昭没时间去考虑这些,因为冯媞媞那边又出大事了。
那年拿了她所有存款一走了之的男人突然回来,西装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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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向冯媞媞求婚了。
这也不是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当初发誓再见要扒皮饮血的冯媞媞同意了。
“什么?!”
倒水的壶被巴特的吼声吓得差点脱手。
景昭站在原地慢了半拍,才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同意了?”
冯媞媞咬唇在吃人的目光下点点头。
安九山鼓掌:“你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佩服的女人。”
她自暴自弃地坐在沙发上揉着头发:“你们根本不懂,我和他高中就认识了,彼此是初恋,他陪我从高中到大学,只是毕业进了传销组织才做错了事。”
安九山啧啧称奇:“你还上了大学,竟然顺利毕业了?人间奇迹。”
景昭大脑转啊转,忍不住开口:“可他当初骗了你所有的钱,而且你当时还怀着孕呢!”
现在小福宝都五岁半了,这个狗东西走了快七年,突然回来,怎么想都有问题。
“我知道,但是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从我家门口跪了好几天,并且发了毒誓,我也不是非要他不可,但毕竟是小福宝的亲爸,我实在…实在不能放下。”
怎么可以相信他!
景昭瞪大眼睛:“你就不怕是个阴谋?”
冯媞媞哭哭啼啼:“他都坦白了,在外面欠了十万。”
安九山佩服的五体投地:“祝你们百年好合,多子多福,永不相弃。”
巴特学不来安九山阴阳怪气那套,听了这么久直言:“冯媞媞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冯姐,你最好冷静一下。”她揉着太阳穴,这分明是走投无路回来找前女友骗钱,就算是个瞎子也看的出来。
她却说:“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说的我这些天也来回考虑了好几遍,可我真的还放不下他,那天我一看见他就想起之前在一起的时光,我还爱着他,而且也想给小福宝一个完整的家,你们能懂吗?”
三人齐齐摇头。
女人崩溃大哭。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冯媞媞要结婚了。
这让人难以理解,但阻止为晚。
安九山说出资给她办婚礼,他实在太期待冯媞媞结婚的后果,景昭被迫请了一天假去陪她选婚纱,至于巴特,当然是负责婚礼当天的餐饮。
之所以就巴特一个人,是因为男方那边父母很久不联系了,冯媞媞只有一个八十瘫痪在床的老父亲,这次也不会出席,不想被各路吃瓜人马嘴上一句,因此选择只邀请了几个玩得很好的朋友。
比如景昭,比如巴特,比如不请自来不来就要绑架小福宝的安九山。
婚礼前一天他们见到了那位传说中被坏蛋传销组织洗脑,后改过自新的男主角“军哥”。
一头劣质黄毛发色,长得不算特别帅,但也挺有个人特色,单眼皮透着一股精明,偏黄的皮肤看起来平时也不是很重视保养,整个人高高瘦瘦蹲在外面等着冯媞媞。
刚刚试完婚纱的女人瞬间脱手,跑着过去,站在男人身边挽着他的臂弯,朝他们这边笑意盈盈地介绍:“这是军三,也是我未来的丈夫,以后和大家就是朋友了。”
虽然她一直叫冯媞媞“冯姐”,但是她也就比她大了半年,平时嘻嘻哈哈,就算面对小福宝也是一副“我可是女孩子你要让着我哦”的态度。
但这一刻是不一样的,她扎着斜麻花辫,温柔的光环在身上散出来,从发丝到裙摆,都有股甜滋滋的味道,景昭知道,那是,幸福的味道。
她释怀了,刚刚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想法通通消失,只要冯媞媞幸福就好。
婚礼那天有非常温暖的太阳,特地选了室外,还没到春天,没有绿草没有鲜花,安九山调了一块大草坪,小福宝和小苹果一起叠了好几晚上的纸玫瑰。
现场来的人不多,不过这样更方便。
伴着婚礼交响乐,两对新人携手走上红毯,在业余婚礼主持人巴特先生的带领下,二人宣誓誓言,互换戒指,好友起哄鼓掌。
不管之前有多少隔阂,至少此时大家是真诚希望他们能够好好过下去。
到了新娘扔花的步骤,女孩子们你推我我推你,这个年纪这个时代她们对手捧花早就没了期待,纷纷拿来打趣。
但冯媞媞没扔。
而是转身拿着精心插好的手捧花走到一直坐在角落默默喝水的景昭面前,把花递给她。
景昭惊慌起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冯媞媞:“这花我给不了别人,因为我所有的祝福都想给你,娜仁,很感谢你的出现,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眼看新娘子就要落泪,落泪就会晕眼妆,晕了眼妆一会儿拍照就不漂亮了,她赶紧接下,并安慰:“冯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最后半推半就站到了话筒前,大脑一片空荡荡,底下是一道道过于期待的目光照过来。
她今天穿的很简单,外面裹了一条长长的奶黄色羽绒服,基本把整个人包起来,站在话筒面前小小的一条。
景昭好想装晕,这种大场合让她手心冒汗,现在给她一个稿子都要颤声,更别提现场即兴发挥了。
扣着指缝,在巴特眼神不断鼓励下,她直愣愣盯着话筒开口:“我小时候很爱吃糖,总希望要吃到全世界最好吃的糖,但全世界最好吃的糖在哪里呢?哥哥告诉我在糖果工坊,然后他带我去了糖果工坊,把我差点弄丢,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喜欢吃糖了,一想到糖果牙就又疼又酸。”
她语速很快,过于紧张导致每句话说的时候都面无表情,有种滑稽的搞笑感,话音刚落,底下果然有人笑起来,一个人还好,几个人一笑,其他人也会跟着笑,本来有些心酸的巴特也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妹妹是真的很可爱啊。
看大家开心,她怔了一下,也跟着咧开嘴角。
婚礼之内高朋哄笑满堂,婚礼之外有人偷偷红了眼眶。
落寞转身,剩下尚在震惊中的杜明君一时缓不过神来。
老天爷,除非是他和岁聿一起精神分裂了,不然为什么能看见这么鲜活的人站在这里。
酒吧里,他猛灌了两杯Whiskey,拍着脸颊喃喃:“景昭真的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法医报告明明说人死了,而且他们亲眼看见了骨灰……
太让人觉得诡异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能相信。
不过,偏头看了眼情绪一直很压抑的人,从平海忙完他就匆匆赶回来,要是按照岁聿的性格,肯定要闯进婚礼或是婚礼后把人带走,其实上次岁聿说遇见景昭他不相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没把她带走。
这些年他的心结是什么,杜明君比谁都清楚,现在景昭就在眼前,岁聿可不是什么君子,把人抢走是很轻松的事。
试探性问:“你打算怎么办?”
对面不说话,一杯酒仰头全灌进去,指骨点点吧台,服务员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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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上前续杯。
杜明君嘬了一下牙根,扶着额头:“岁聿,你现在也看见了,人活着,还活的挺好,强买强卖这种肯定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不是没路走,她没死,法律上属于犯法了,当然我不是说要把她怎么样,你可以用这个吓唬她一下,把人骗回去。”
稀里糊涂,他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又喝了一杯,然后扇了自己一巴掌,咬牙:“别,这事还得再商量。”
和岁聿干不正当的事干久了,遇事都想不出好主意来了。
杜明君酒量算不上好,喝几杯就到极限了,很及时停下,盯着越来越少的酒瓶拧眉思考。
忽然,身后传来骚动。
回身,原来是几个混混儿在调戏来这兼职的女学生服务员。
这事见怪不怪,社会嘛,总得有阴影才能突显太阳的伟大。
刚想举手报告老板,余光就瞥见身边那人把手里的杯子向身后一扬。
玻璃杯碎在瓷砖上,碎片四溅,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连那边吵闹的画面都静止住,朝这边看来。
杜明君默默放下手,嗯,看来得换一种方式,改成打救护车报警了。
不过出门在外,没有金秘书他还是要凭仅剩的理智劝道:“岁聿你身上有伤口且现在喝醉了,虽然我知道你很能打也很耐打,但对面用我有重影的双眼简单数了数至少八个年轻力壮不要命的雄激素超能体,我觉得……”
剩下的半瓶Whiskey被他一口气倒在地上。
真是资本家无情的浪费方式。
不过他没说完不是因为岁聿倒酒,而是比倒酒更早一步,岁聿已经冲上去了,酒也倒在为首的黄毛头上。
“你妈……”
“砰——”地一声,随后是酒吧内的尖叫声。
鲜红的血顺着黄毛侧脸滴在衣服上,岁聿瞥了一眼吓傻的服务员,那个女生用最快的反应跑开了。
杜明君是想上去帮忙的,但是起来没走两步就偏到一边,所以为了不捣乱,他决定还是乖乖坐着等岁聿忙完。
顺便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金秘书打小报告。
几个混社会的说到底也没经历过几个大场面,以为是见义勇为的勇敢青年,所以才冒冒失失嘴里不干不净地冲上来,准备给这个看起来不醉的正义酒鬼一些教训。
只不过打着打着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怎么做到打也打不着,还力气这么大的,更重要的是,下手这么狠。
收拾的差不多了杜明君才摇摇晃晃上前,从那个和他同款“乖巧”坐着的黄毛口袋里拿出一条烟,点着:“行了,发完脾气该走了。”
给人家酒吧整成这样算什么样子。
害的他刚刚默默掏卡多刷了两万做赔偿。
注意到他手上的小刀口,皱皱眉,看着趴下的那群人:“你们动刀了?”
一群人装死,没有回应。
岁聿盯着那点儿小伤口,点了支烟,在黄毛衣服上擦了擦,扯上外套走出去。
冷冽的风也让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杜明君本来想叫代驾,但是看他大步不停快走的模样,又赶紧追上去,“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反正人活着比什么不强,实在不行就保持这样呗,她过她的,你过你的,谁没了谁不都能好好活着?”
脚步顿住,杜明君差点儿没刹住。
才发现他的烟一口没抽,燃到尽头的火星灼伤皮肤,他恍若未闻,冷风把衣角吹得沙沙作响,头发搅在一起,他低着头,说:
“不行的。”
“嗯?你说……什…么……”
被风挂飞的泪珠像是错觉,杜明君揉揉眼,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喉咙反酸,他咬着牙根:“不行的。”
他试过了,他不行。
“我想要见她,我控制不了,想把她绑在身边,日日夜夜监视她,想把她永远占为己有……”说着说着,他捂住双眼痛苦地弓着身体,轻轻颤抖。
“我真的……不能没有她,我不想要别的结果,我只想要景昭……我只要她……”
杜明君一直觉得岁聿是有病才对景昭这件事越来越偏执,越来越执着。
但是现在,他迷茫地看着从小玩到大不曾示弱的男人。
猛然发觉。
也许是执着的思念与偏执的后悔才让他病得越来越严重。
从婚礼回来,安九山把她送下,又去送喝醉后一直哭哭啼啼的巴特。
挥别了他们之后,才松懈下来,打了个哈欠,困倦地往楼里走。
迷迷糊糊没看清脚下,一下子被绊的差点儿腾空起来。
惊叫之余心脏狂跳,一下子没了睡意,转头又把她吓了二跳。
“啊……!”短促的叫声止于看清人脸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岁聿?”
他坐在她家门口,像是不小心睡着了,被她踢了这一下才睁眼,撑着墙站起来。
景昭是下意识后退一步,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手微微抬起,眼中警惕。
自我保护和抗拒的动作全落在他眼里,宛如一把看不见的刀在心口一片片凌迟,不致死,但痛得让人清醒。
“我和你说过,不要再来打扰我。”她尽量保持平静,今天稍稍喝了一点儿酒,有些分不清二人间的酒味是她的还是他的。
手心攥紧,他低着头:“嗯,我没想打扰你。”
他就是想见见她,于是在小区门口站了很久,怕错过她,才来这里,他没有坏心思,就只是想见一眼她。
但他的行为和他的话完全不一致,景昭也不可能相信他。
她了解他,说话是没有任何信誉可言的,只和自己的利益挂钩。
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冷声:“那你让开,挡着我开门了。”
他真的退了一步。
景昭以最快的速度开门然后进去,正要关门,被一只脚挡住,紧张迅速涌上头顶,拔高声音:“你想做什么!”
无意识的应激反应。
“我没有……”他手足无措,抓着门框的手泛着青白,长睫低垂,声音发抖,“景昭,我就是,想见你,我不知道怎么办,可我真的很想见你,能不能让我远远的见到你,可以不说话,可以不接触,就见一见……”
好奇怪啊,她看见他猩红的眼尾染上痛苦,轻颤的唇不像能表演出来的。
但是,她只是迷茫眨眨眼,平静开口:“岁聿,不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吗?”
第42章 法则
是她记错了吗?
在船上, 海风拍在她的脸颊上,卷起的浪花跃到脚踝。
窒息、黑暗、冰冷。
是我记错了吗,岁聿?
做出选择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心脏猛地一缩, 他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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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气, 下意识缩回脚。
灌进来的北风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直接“哐”地合上门, 把二人隔绝, 就像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谁也听不清谁的声音。
呼吸乱到他不得不用手捂住鼻息, 堵住所有接触空气的地方, 药不在身上,瞳孔一阵一阵疏散,只有半跪在地上才能稍微感受到自己的身体。
颤着手放在门上, 没有温度,没有回应,只有一声声属于他的心跳。
门的那边, 她只是淡漠地站了一会儿,内心空荡荡的,如同站在浓雾面前什么也摸不到。
她应该有什么感觉呢?
皱皱眉, 景昭突然感觉很困, 困到下一秒就要晕倒。
疲惫的意识已经不足以支撑她思考任何事了,扶着墙回到卧室, 躺在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上,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 可她却觉得害怕。
于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还是害怕。
推开每一扇窗户。
还是害怕。
打开电视, 把声音调到最大。
缩在沙发上,被子盖过头顶, 指缝不断扣来扣去,破皮、出血,不曾停下。
她请了几天假,说身体不舒服,巴特来家里看她,就只见到缩在被子里偷偷发低烧的人,跟着照顾了好几天。
景昭身体弱,巴特知道,一直很小心她,回来之后的吃穿用度总是手把手看一遍过一遍,因此除非防不胜防的情况,她很少生病了。
这次他把责任怪在自己身上,听说婚礼那天喝大了,她下车时他扯着她的手一直说胡话,准是那时候着凉让她发烧的。
巴特在耳边给她量体温,念叨着道歉。
道着道着就闭嘴了,本来闭眼的人脸上多了一条泪痕,抓着他的手小声说:“哥哥,是我的错。”
她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手心滚烫。
巴特温柔地拍着她哄睡,同样小声:“我的娜仁是不会有错的。”
他的妹妹,他亲手一点点养大的宝贝,是永远没错的。
她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听安九山找她来吐槽八卦。
“所以说那个军三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亲眼看见他和那帮人混在一起,你也知道吧,徐平可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多少人想连根拔起都除不了他。”
还是他买菜的时候意外看见的一幕,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军三和一帮□□混在一起。
她惊的橘子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忙说:“这个事冯姐知道吗?”
“不清楚,我知道后只和你说了。”
“那我们赶紧去和她说!”
“娜仁。”拉住正欲起身的她,安九山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连我都能这么轻易知道军三的事,你觉得冯媞媞一点儿不知道的概率是多大?”
她沉思了一下,然后又坐下来,看向他:“你是说,冯姐也知道,但是不打算闹大?”
不然以冯媞媞的性格,不可能不来找他们商量。
摇摇头,拧着眉:“这太危险了,徐平不是一般人,军三和他们勾搭在一起,我怕……”
安九山同款忧虑:“我懂,这才过来找你。”
抓着她的手腕认真叮嘱:“你和冯媞媞对门,平时上下班回家一定要注意,门口有动静也要有所察觉,过几天我给你俩买个监控装上,不过娜仁,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自己处理,我就在楼上,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点点头,一再保证自己肯定会注意安全。
冯媞媞的事确实成为这几天的困扰,经常疑神疑鬼门外传来的动静,偶尔两人下班回家会碰到互相打招呼,景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然后在看见女人开朗的笑容后又生生咽下去。
军三这个混蛋到底在干什么?
没用她多思考,很快就给了她答案。
这个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她现在住的地方属于闹市,什么样的人都有,市井气很重。
那天突然很馋鲈鱼,想着买一条回家尝尝,附近没有海鲜市场,她得从小路穿很久才能走到。
拎着鲈鱼往回走,平时热热闹闹的地方今天显得有些冷情,几个孩子尖叫着从身边跑过,好奇地转头,以为是孩子们玩闹。
“就这么点儿钱?”粗声喝停了她的脚步,景昭站在拐角处,透过两面墙中间露出的视野,清晰地看清一堆人中间熟悉的侧脸。
军三?
一帮吊儿郎当看模样就知道不正经的小混混提棍子围着中间那个人,或许是为首的人,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从另一边墙角站起来,把烟头踩死,大嗓门嚷嚷着:“搞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他妈把钱给爷爷们拿出来!”
几个人让出一条道,这时景昭才看到被围到中间的人脸上青青紫紫完全看不出模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还有血污,忍不住呼吸加重了几分,掏出手机,对着这一幕录下来。
听他们的意思,这应该是放高利贷。
“军三。”
听到这个名字,她抬头,目光跟着移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身上。
“你把他裤子脱了,挂在他老婆家门口。”
黄毛男人闻言皱了皱鼻子,明显对这个提议不是很满意。
为首的人见他不动,面色跟着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军三弹了弹烟灰,眼角下拉,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开口:“不如把他老婆裤子脱了来的有用。”
刺骨直白的语言让人一震。
为首的人先是一愣,很快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摇头:“不愧是徐哥看上的人,格局就是大!”
其他人立刻跟着应和起来,嘻嘻哈哈开着不正经的玩笑。
景昭要受不了了,胃里翻江倒海得想吐,她得把这些告诉冯媞媞。
证据保存好,脚步缓慢后退,没人注意到她这个角落。
如果手提袋里的活鱼没有突然跳动的话。
几个人齐齐转身眼睛精准锁定她的时候,景昭感觉全身上下血液都凝固了。
跑!
等她反应过来时手里的鱼已经不知踪影,大抵是后面嚷嚷的声音让她觉得这条小巷过于空旷,并没有特别复杂的街道基本无处可逃,只能用尽力气一直往前跑。
冷风冽入鼻息涌入肺中,喉间好像被撕开般难受,跑的她四肢都有些发麻,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根本不敢回头,最后一个转角,来不及多想,她认命般拐了进去,如果是死胡同,那她……
眼前一黑,撞上某个人,人被一把拉过去,正要开口尖叫,那人先他一步叫出声。
“啊!竟然真的是你?”
这个声音…她惊愕地缓缓抬头,一张很久不见但没什么变化的人脸出现在眼前,身上是清冽的草木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在各自眼中都看到了震惊惊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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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杜明君还在难以置信中,抬手十分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她的侧脸。
两人一起往后跳了一步。
“活的!”
耳听不如眼见,眼见不如身受,毛爷爷说得对,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才是人类社会的本质。
他发自真心感叹了:“景昭,你真行啊。”
硬生生在他们眼下跑了,还一躲能躲三年。
要不是身后有人,她现在肯定转头往回跑。
等等!
身后的人怎么还没追来?
诧异转头,才发现原本追逐的声音也不见了,只有一条斜斜的人影朝这边不紧不慢地靠近。
不会有别人了。
杜明君都在这,还能是谁。
岁聿把断成两截的木棍扔到一边,拍了拍身上粘的灰尘,在巷口站定,没再靠近。
虽然杜明君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事想打听,但都用力忍住了,眼下的事比那些更重要。
“景昭,这都是怎么回事?”她被人追,没什么意外的,但被这么多人拿着棍子叫嚣着追,就很值得重视了。
“你欠债了?”杜明君合理推测,甚至隐隐带着期待,如果这样,至少岁聿的优点就要派上用场了。
她吸了一口气,默默往后退,谨慎地看着他们:“这和你们没关系。”
生疏的话语将他堵回去,杜明君一噎,随后摇摇头很受伤地笑出声:“景昭,旧友刚见面就这样说,是不是太伤人心了?”
还有,干什么摆出一副对待坏人那种的防御表情。
她没说话,只是抿着唇保持沉默。
杜明君耸耸肩,敛去玩气,严肃开口:“虽然你不想和我们探讨这些,但我得提醒你,刚刚这群人不是你能对付的,他们在你家附近已经待了快一周了,被岁聿吓走一次,下次就用更恶心人的方式出现,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
更确切来说,是一帮不要命只要钱的疯子,对上这种亡命之徒,就算是他们也当成一种很棘手的事情,毕竟法治社会,这群人可以什么都不顾,他们不能。
景昭怔了怔,在听到他的话后垂下眼细细回忆了一番,怪不得她最近总觉得附近不对劲儿,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造成的错觉。
“你们监视我。”
除了那群人,不舒服的目光里肯定也有他们一份。
被戳破,杜明君咳了一声掩饰慌张,摸摸后脑勺解释:“别这么说,还不是因为总看见这群人在你家附近转悠,要不是天天守着,都不知道这群人撬几次锁了。”
余光看见隔很远靠墙的男人,趁机说:“岁聿可熬了好几个大夜。”
他没夸张。
这群人就跟蟑螂老鼠一样,冒出来一个,底下会跟着密密麻麻一堆,而且除不尽,只能忍着恶心看谁熬得过谁。
他们可是带人和这群流氓缠了好久。
一开始两人轮班制,他带一天晚上,岁聿一天,结果乌鲁太冷,他一夜都没坚持下来就发烧了,一连三天都是岁聿盯着,就算有保镖在周围随时注意,他仍不放心。
尤其是一开始,那群人格外明目张胆,他必须高度集中在这群人身上,再加上白天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务,杜明君都没见过他合眼。
景昭蹙了下眉:“我会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