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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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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坐到她旁边的木椅上,不经意瞥见了相册上的大合照,是黑白照片,即使保存良好,也难掩岁月痕迹。

“这是1938年大年初一,所有程家人的合照。”

老太太指尖轻抚相片,感慨道,“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同年10月25日,A市遭到正面突袭,澄园所在的崇山是破城要塞,为了给城中百姓争取更多逃命机会,当时澄园里的121位程家人,无一后退,死守崇山。

三日后,A市全面沦陷,而程家也几乎全族覆灭。

仅剩程老太爷和族中的两位堂弟,当时他们在南洋谈生意,侥幸躲过一劫,得以保存血脉,重归故土,繁衍生息。

江稚没想到澄园的百年历史里还有这么惨烈的一笔,她出生、成长于和平年代,关于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只从爷爷和外公外婆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

此时看着相片上一张张陌生而坚毅的面孔,她心底生出无数敬意。

“这些年与淮一直致力于找回当年澄园被抢夺,流落到国外的藏品,他说,它们是从程家人手上丢掉的,就该由程家人找回来。”

“对了,”老太太又想起什么,“去年与淮得知有个……好像是北宋年间的古董瓷瓶在瑞典的消息,抽空飞了瑞典好几趟,你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江稚微怔,点点头。

“是的,奶奶。”

“看来真是缘分天注定哪。”老太太笑道,“兜兜转转,还是在瑞典遇上了。”

“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我给你看看与淮的照片。”

他小时候不爱拍照,即使出现在照片里,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江稚一张张看过去,目光猛然顿住,惊喜地问:“这是他妹妹吗?好萌啊!”

小女孩五官精致,和他至少有八成像,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似乎有些不情愿,嘴巴噘着,也没看镜头。

奇怪,怎么从没听说过他有妹妹,程明朗不是说他是独子吗?

“呃,”老太太欲言又止,“这就是……与淮。”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他才三岁,生日当天被他妈妈哄骗着穿上小裙子,只拍了一张照片就赌气跑掉了。

江稚没忍住,笑了,眼眸转了转,生出“坏”心思:“奶奶,我可以把这张照片拍下来吗?”

“当然可以。”

江稚打开手机相机,调整角度,对着某人小时候的女装萌照拍了好几张。

有了把柄在手,他还不任她予取予求?

敲门声响起,佣人出现在门口,说是章老太太来了。

江稚猜测应该是章艺晗的奶奶,难道章艺晗打不过,喊家长了?

两位老闺蜜许久未见,定有说不完的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也不好打扰,便先回南院了。

江稚回到房间,窝进摇椅,捧着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关键字,点击搜索。

近几年来各大博物馆都陆续接收到了程家捐献的文物,而捐赠人那栏,无一例外,只署名了姓氏:程

不只是他,是程家。

是程家的所有人。

江稚将手机息屏,望着窗外出神。

之前她问他,有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当时答的是,一个北宋年间的瓷瓶。

奶奶说,他为了这个瓷瓶,飞了好几次瑞典。

可她知道他目的地,是斯京。

前年冬至,她曾在斯京的街头,见过他。

惊鸿一瞥,擦身而过。

那才是初见。

暮色悄然四合,一抹橘光安静泊在窗沿。

江稚唤醒手机屏幕,在聊天页面缓慢敲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与淮从来没有跟人报备行程的习惯,但她显然是例外:“七点左右到家。”

又问:“有事?”

江稚回复:“没有,等你回来噢。”

她退出微信,点开追更的小说。

晚宴上,男主角撞见女朋友和别的男人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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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意大发,到家后直接抱起她,丢到床上,酱酱酿酿。

江稚看得津津有味,等到七点临近,她掐着时间给他发了那张童年女装萌照,然后开始默数:

“一、二、三……”

还没数到一百,便有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门前,还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江稚连忙藏好手机,轻咳了声:“请进。”

门很快被推开,逆着光,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更显深刻,面上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却气场迫人,极具侵略性。

“照片删掉。”

风雨欲来,窗户被撞击得砰砰作响。

江稚毫不怯场,直直迎上他视线。

“不要。”

程与淮默不作声地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正面迎上并非明智之举。

“这样吧程总,给你一个机会。”

江稚试着退让半步,好商好量地提议道,“如果十秒内,你还待在我房间里的话,就算你赢了。我肯定会把照片还给你,怎么样?我保证说到做到!”

程与淮停下脚步,眸色有了细微变化。

须臾间,他低低地笑了声,意味不明。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啊。”

江稚背过身,掀起了上衣一角,假装要换衣服。

他给她煮番茄鸡蛋面那晚,她穿着露肤度不算高的小吊带睡裙,他都那么有绅士风度,说话时只盯着她的脸看,目光不偏不倚。

他是将禁|欲守德,清正端方的品格恪守进骨子里的正人君子。

江稚就是吃准了这点,所以才有恃无恐,胆大包天地在雷|区蹦跶。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必然会被她故作脱衣的假把式虚晃一招,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果然,江稚没有猜错。

男人确实如她所料地转过身,抬步往门外走去。

江稚抚平上衣,得意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嘿嘿,她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拿捏。

“你输……”了!

江稚惊讶得连话都没说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竟然看到——

他并未走出她房间,而是不紧不慢地……

把房门关上了。

第23章 红兽性大发

什么情况???

江稚有点懵,他居然不按牌理出牌,把她房门关上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眼睁睁看着男人关好门,再次朝她逼近过来,步伐轻匀,不急不躁。

像极了台风眼,看似最宁静,也最接近危险。

江稚生出强烈的不祥预感,他该不会是打算强抢吧?

不是吧,这么玩不起的吗?

说好的绅士风度,君子品格呢?!

江稚曾受过专业格斗训练,如果不是腰受了伤,即使是他这种体格的男性,她眼都不眨就能轻松放倒,一打二都不成问题。

但眼下么,估计悬。

随着他越走越近,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江稚故技重施,抓着T恤衣摆就要往上掀。

“我真脱了啊!”

糟糕,他一脸“静静地看你表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衣服脱了输人,但不脱的话又输阵。

怎么办?

她进退两难,只好倒打一耙,虚张声势:“非礼勿视,程总请自重!”

程与淮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面色平淡,脚步还是没停。

江稚知道他早已识破她心思,却看不穿他是什么心思,下意识地往后退。

说不上怕,更不慌,但也没底气和他正面硬刚。

“好吧好吧,”她败下阵来,“我愿赌服输,这就把照片还给你。”

江稚摸到藏在沙发抱枕下的手机,将拍的照片一张不留都发给了他。

还好她多留了个心眼,说的是“照片还他”,而不是删除。

“全还给你了。”她晃了晃手机,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程与淮不接受她这种靠玩文字游戏的方式蒙混过关,继续走近她。

“真不删?”

风从窗外灌入,夹杂着雨水气息,吹起他淡蓝色衬衫,勾勒出清晰的上半身线条,仿佛风暴来临前的晴空。

江稚正好站在风口处,被吹得长发纷飞,她撩起几根沾在唇边的发丝,夹到耳后,不停后退。

直到挨上|床沿,退无可退。

男人已抵达离她半米之内的地方,还在靠近。

明显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节奏。

明明有风,空气却是压抑的,仿佛某个柔软的容器,在不停进风,几乎快要达到可承受的极限,随时都会涨破,炸裂开来。

谁都不清楚临界值在哪儿。

近在咫尺间的男人竟然还要抬步往前,鞋尖几乎抵上她脚尖,气势迫人。

“你别过来啊。”江稚头皮隐隐发麻,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威胁道,“不然、不然我就要……兽性大发了!”

啊……什么跟什么嘛?

她怎么会突然蹦出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

想起来了,刚刚看的小说,男主正对女主兽性大发来着……

程与淮总算停下,往后退了两步,眉峰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神里似乎透出“你尽管大发一个看看”的意味。

江稚骑虎难下,便胡乱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试图吓退他。

自以为威风凛凛,实则更像是只小野猫,没有半分震慑力和威胁性。

程与淮偏过头,抵唇微微失笑。

很快又恢复正色。

“照片删掉,可以吗?”

江稚察觉气氛有所和缓,试着和他商量:“你手机里不是也有我的抓周照吗,要不就当做扯平了呗?谁都不吃亏。”

“不行。”他语气轻描淡写,却不容置喙。

江稚想到他那张萌得她心都要化了的超可爱女装照,将心比心道:“算起来确实是你吃亏了点。”

“不过吃亏是福,”她话锋一转,强词夺理,“我这是在为你添福啊程总。”

作为程氏集团的最高管理者,程与淮一贯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但面对她时,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束手无策之感。

权衡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照片可以留在你手机里,但有个条件,不得外传。”

“成交!”江稚生怕他反悔,立刻上前,勾住他尾指。

敲定盖章后,她郑重承诺,“我保证绝对不会让除了你我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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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人看到它。”

其实她也没打算外传,只想私下收藏。

“那这就算是我们俩的秘密咯?”

见她绽开笑颜,俏皮地眨着眼,一副尾巴要摇起来的模样,程与淮表情颇有些无奈,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

他抬起手,轻按眉骨:“嗯,算。”

话音落地,窗外一道白光闪烁,闪电撕碎夜空,轰隆巨响后,暴雨倾盆而下,整座澄园沉入白茫茫的水雾中。

吃完晚饭,雨还下个不停,程与淮到书房处理工作,江稚也挑了本哲学书看,美其名曰陪他加班,翻了几页书就发困,她撑不住先回房间了。

洗漱好躺到床上,听着渐密的雨声,江稚翻来覆去睡不着,点开白天程明朗发来的视频。

不得不说,他是有点摄影功夫在身上的,构图和光影效果绝了。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坐在程与淮腿上,被他拥在怀中,彼此对视、耳语,氛围确实暧昧过头了。

江稚重点审查男主角的表演是否到位,尤其是“宠溺笑”的部分。

镜头也默契地拉近,特写画面清晰映入眼帘,她心口似蓦然遭受了重击,狂跳不止。

男人身上的疏冷感收敛不少,整个人好像变柔和了,连眼神和表情也恰如其分地,完美呈现出了热恋中的状态。

他演技居然这么好的吗?!

不,甚至可以说毫无表演痕迹,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自然而然地由心而发。

江稚翻了个身,想到他没收她剧本,再三拒绝她的提议,最后改变主意陪她演戏——

过犹不及,不予采用。

不行。

这事没得商量。

下不为例。

原来,他的原则可以为她打破,他的底线也可以一步步为她退让。

下不为例么?

不,她下次还敢。

她想试一下底线的“底”在哪儿。

江稚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时而在床上翻滚两下,时而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不觉夜已深,明天程家人要去寺庙祈福,她答应了奶奶也一起去。

等祈福仪式结束,根据协议,第一阶段见家长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接下来是中秋国庆双节长假,她计划先回桐城待两天,把山庄积压的事务处理掉,张副总已经催过她好几次了。

然后还要飞一趟斯京,陪江女士过中秋。

外公外婆和爷爷已经不在。

妈妈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必须睡了,不然明天没精神。

门开着,灯也没关,江稚听着雨声跌入梦境深处,腼腼熟门熟路进来,跳到床上,鼻子微动,闻了闻她的气息,乖巧地在旁边趴下。

一人一猫,浅浅呼吸声此起彼伏。

雨下到后半夜就停了,次日天气转晴。

九点整,迎着和煦阳光,二十部车依次从澄园出发。

去年老太太因身体状况不佳缺席祈福仪式,今年状态有所好转,便坚持要去,司机车技娴熟,加上车子减震功能极佳,一路平稳。

江稚和程与淮坐同一部车,他昨夜好像没睡好,正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她对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视线悄悄下移。

他坐姿闲适,却不显得懒散,穿着剪裁得宜的藏青色衬衫,线条挺括,端正内敛,扣子依然系到最上面,下摆利落收进裤腰。

她快速掠过某个关键部位,西装裤也是量身定做,质地精良,裤管笔直,包裹住修长劲瘦的双腿。

她借醉在他腿上坐过,当时感受到的肌理结实而温热,蕴积着力量感。

要不

是后面那乱七八糟的一按……

咳。江稚稳了稳心神,视线继续往下。

他坐着的缘故,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小截脚踝,骨节分明。

明明被深色长袜裹得严严实实,却从禁|欲中透出几分性|感,散发着男性荷尔蒙。

难怪有种说法,这是男人的性|感之地,绝对领域。

江稚忍不住想入非非,耳根微热。

她降下车窗,放一束阳光进来,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她很喜欢晒太阳。

斯京进入漫长极夜的日子里,阳光是很奢侈的东西。

她喜欢窝在窗前沙发上,边听歌边晒太阳。

全世界都变得很安静,阳光暖融融的,温柔将她裹住,晒得她眼皮发红,脸颊发热。

她十分贪恋这种温暖。

也许是旁边人的气息让她过于安心,江稚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阖眼假寐的程与淮忽然感到肩膀一重,睁开眼,就见她靠在他肩上,浓睫低垂印下扇影,枕着一缕阳光,安静地睡着了。

他想起飞上海那晚,在宾利后座,当时她昏昏欲睡,也是这样靠了过来。

他不习惯和人接触,便推开了她,惹来她不满地抗议。

正如她所说,他肩膀她是有合法使用权的,程与淮小弧度地调整坐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些。

一行人抵达慈恩寺正好赶上饭点,净水池洗过手,在特地空出的小饭堂用完素斋后,在老太太的带领下,众人一起去祈福、供灯。

程家大房除思过抄经的冯雪梅外,其他人基本来了,都是生面孔,程明朗一个个地给江稚介绍,顺便分享八卦:“大伯父家的五位堂哥表面和睦,私下没少互相使绊子,妯娌之间也明争暗斗,日子过得可精彩了。”

“要不是看我哥在你旁边,他们早就过来和你套近乎了。”

江稚心想,还是免了吧,她懒得加班,应对这些复杂的人情往来。

两人说话时,舒宇刚好从旁边经过,这几天他和章艺晗都是形影不离的,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听说艺晗姐生病了,所以没来。”程明朗声音压到最低,“但有舒宇这狗腿子在,还是不能放松戒备。”

祈福仪式结束后,老太太和程惠远留下来听方丈大师讲经,小辈们可以自由活动。

程则颖拉着她二姐程其茵过来:“稚稚姐。”

江稚打量眼前的女人,短发干练,姣好面容和程则颖至少七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一身休闲打扮也难掩职场强者的气场。

两人友好打过招呼,聊了几句,程其茵有工作电话进来,她歉意地对江稚笑笑,走到一旁接听。

程明朗挤眉弄眼地说:“其茵姐和我哥一样,也是工作狂。”

程则颖认可地点点头,眼尖地瞥见程与淮朝这边走过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把程明朗拉走,绝对不做电灯泡。

然而,程与淮走到一半就被程其茵拦住了,看样子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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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没打扰他们谈正事,顺着人流往前走。

虽然采取了限流模式,寺里仍香客云集,热闹非凡,沿着中轴线自上而下,依次是宏伟的大雄宝殿、天王殿和观音殿。

大雄宝殿香火最为鼎盛,年轻男女们纷纷掷出硬币去投塔,莲叶似的层层叠叠,围得水泄不通。

江稚拐了几个弯跨入侧殿,排队求签。

她捧着签筒,摇晃了十七下,才有一支竹签掉出来。

解签的老师父状似随意地看了眼竹签:“签中头彩,属上吉签。”

又凝神观她面相,片刻后慈和地点点头,道出签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稚沉默两秒,笑着问:“如果求的是姻缘呢?”

老师父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了。

她刚走出两步,又听到他淡淡地说——

“只待云消雾散时。”

江稚若有所思,再次向他道谢,扫了功德箱旁的二维码,付了双份解签的费用。

低电量的手机“嗡”地一下关机了。

那边,程与淮和堂妹聊完事,一转头,她已不见人影。

他打她电话,机械女声提醒:“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程与淮寻遍一座座佛殿,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宝相庄严,每座供奉着金灿灿佛像的殿前都有来自天南地北的信徒在蒲团上跪拜、上香,祈求一些红尘俗世的愿望。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心愿,具象化成了三个字。

他又辗转于人山人海中去寻她,同芸芸众生擦肩而过。

她们千姿百态,面孔各异,却无一是她。

终于,在【有求必应】的殿前桥上,看到她站在明晃晃日光下,双手合十,虔诚祈愿的身影。

周围人声鼎沸,他怅然若失的一颗心瞬间安定,妥善地回落胸腔。

若有所察般,江稚回过眸,日光太亮,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视野中的男人身形颀长,气场强大,无论长相气质都很有辨识度,格外醒目。

有不少年轻女性不约而同,不加掩饰地将或惊叹或欣赏的热烈目光投向他。

男人却浑然不觉,脚下生风,迅速且坚定地朝她走来。

刚好有一波许完愿的香客顺着阶梯走下,有说有笑,人人手里的线香都高举过头顶。

他挺拔的身影没入人群中,逆行而上。

线香在风中弥散出一泓泓白色烟气,勾勒出薄雾般的屏障。

白烟聚时,他清俊的面容模糊,白烟散开,他深邃的眼神渐渐清晰。

终于,他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她身边。

日光丰盛,浮尘碎金,他们站立风中,彼此对望。

红尘众生,在桥下缓缓淌过。

“怎么在这?”程与淮平复心绪,低声问。

江稚下巴微抬,示意他看牌匾上的【有求必应】四个字,笑道:“来许愿啊。”

这时,离他们不远处,有个小腹微隆的女人念念有词道:“……保佑信女年底生对龙凤胎,凑成好字。平安康健,顺顺利利。”

啊,难道这是求子的吗?

江稚微窘,扶着石栏望去,只见右边对联还写着【天上赐麟儿】,不禁脸一红。

再认真看一眼,中间的繁体字是【錫】,而不是【赐】。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有求必应殿是求什么的,只是看到很多人驻足祈愿,便跟风拜一拜。

俊男美女同框出现,难免引人注目,有两个女生站在桥下激动地小声议论:“他们该不会是来这儿拍戏的明星吧?!”

“可是没看到摄像机哎。”

江稚觉得她们说得没错,四舍五入她也算是演员,只不过出演的是他合约女友的角色。

女生又说:“不知道可不可以要个联系方式。”

“傻啊你,没看到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嘛?!”

女生又望向桥上那英俊的年轻男人,通身气质清贵,一看就高不可攀,明显不是出自寻常人家,而且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女朋友。

“拜托,我说的是小姐姐好吗?她长得好漂亮,裙子也好好看哦!”

“要不,去跟他们要个签名吧?万一真是明星呢。”

闻言,江稚赶紧把男朋友拉走。

下了桥,她正要松开手,却被反握住。

他的长指穿进她指间,十指相扣,然后一点点地贴紧她掌心,严丝合缝。

似是怕和她再走散。

江稚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度,红唇微弯,无声笑了。

池塘边围着不少人看乌龟晒太阳,江稚知道他不喜喧闹,特意绕着路走。

斜前方是一棵菩提树,枝繁叶茂,挂满了同心牌和红绳,树下支着张长木桌,售卖菩提手串。

在西方和印度,菩提树象征着智慧和知识,在国内则化身成了姻缘树,寓意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江稚挑好了两串星月菩提,可手机关机,她也没带现金,只好轻扯他袖口:“程总,给钱。”

程与淮解锁手机,扫码付款。

看着她把两条手串一起戴到手上,他眼眸微垂,没说什么,默然静立。

几米开外,舒宇藏身宝塔后,对准两人的侧影拍了张照片,发给姑姑,也就是程与淮远在澳洲的母亲。

想了想,他也给装病没来的章艺晗发了一份。

此时,章艺晗正躺在床上黯然神伤。

以前来澄园做客,但凡有点头疼脑热,程老太太都会嘘寒问暖,今天却只打发了管家来询问病情,明朗小颖也受江稚蛊惑和她疏远,就连佣人们的态度也不如往日恭敬,甚至还敢背后嚼她舌根……

加上亲眼目睹程与淮和江稚暧昧的一幕,无疑再次遭受重创。

种种区别待遇,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打击,她怎么受得了?!

昨天奶奶借着和程老太太叙旧的名义登门,实际上是来敲打她。

“章家如今虽比不上程家气派,但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一昧上赶着逢迎讨好太跌份,将来怎么管家服众?”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手机屏幕亮起,章艺晗看到舒宇发来的照片,猛地坐起身,生出空前危机感。

照片上的两人相视而笑,浓情蜜意,刺眼得很。

手机又是一震,这次是来自【舒伯母】的信息:

“艺晗,你是我认定的儿媳,是程太太的不二人选,不要让我失望。”

犹如一剂强心针注入,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镇压了下去。

章艺晗恢复冷静,同时重燃斗志,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化妆。

毕竟是装病,脸色得憔悴些,免得露馅。

她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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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棋,不该缺席祈福仪式的。

好在现在还赶得及,哪怕去膈应一下江稚也好。

章艺晗满意地检查了遍妆容,吩咐司机送她去寺里。

一路畅通。

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车子拐过弯后,后方突然传来巨响,章艺晗惊魂未定,回头望去,后怕地呼出一口气,好险。

很快,返程中的程家人也收到消息。

由于昨夜的特大暴雨,有一段路发生山体塌方,正在封闭紧急抢修中,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恢复正常通行。

这是下山的必经路段,无奈之下大家只能折返山腰,寻找酒店下榻,暂时安歇一夜。

事发突然,附近的酒店民宿几乎被抢占一空,房间实在有限,加上大房又拖家带口,连相看两厌的程明朗和舒宇都被安排到了情侣套房。

本来一切安排妥当,可章艺晗匆匆赶来,打乱计划,还得额外为她匀出房间。

林管家老犯难了,只好去请示老太太。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原本分住两间房的江稚和程与淮一起住进情侣套房,匀出的一间房给章艺晗,另一间给程明朗舒宇。

得知新的房间安排时,江稚正在前台大厅逗老板娘家的虎皮鹦鹉玩,她对此没有异议,反正就算睡同个房间,以程总的绅士风度,肯定会把床让给她。

“你好,欢迎光临~临!吃了么您嘞?”

鹦鹉越逗越起劲,疯狂炫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看见老板推玻璃门进来,它不停扑腾翅膀:“杀千刀的!你这杀千刀的!!”

老板娘立马飞去一记眼刀:“闭嘴!”

鹦鹉委屈巴巴地踱来踱去:“老婆,不爱我,不爱我,呜~”

江稚忍俊不禁,又逗了会儿才走开,临急临忙的,她也没带行李,直接上楼就行。

很不巧地,在电梯里遇到了章艺晗。

谁都没有要跟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江稚神色自若地按亮情侣套房所在的楼层,忽地想起之前章艺晗还口口声声质疑他们怎么不在同个房间睡。

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如她所愿了?

电梯镜面映出章艺晗苍白的脸,在光线折射中略显扭曲,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憋闷,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本想膈应江稚,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促成他们睡到了一间房。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来的!

章艺晗紧抿住唇,强忍情绪,绝不能在最讨厌的人面前失态。

然而,别看只有短短的十几秒时间,比身陷刀山火海还要难熬。

她们房间不在同楼层,电梯门打开,江稚走出去,门一合上,章艺晗整张脸便垮下来,眼神也骤然沉冷。

房门虚掩着,江稚直接推门进去。

一眼就看到正中间那张异常宽大的情侣床,两个雪白枕头并排而放,床上铺着大片心形的玫瑰花瓣,清香馥郁。

床头柜上整齐摆放情侣房的必备品,纸巾盒,功能饮料,不同size的安、全、套,甚至连润花,液都有……花样还挺多。

她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最后停在小露台,木藤吊椅,玻璃圆桌上摆着一盆重瓣荷兰紫菀,花开得正好,无疑是情侣套房里最清新的一角。

吹了会风,江稚回到房内,见临时室友从行李箱里取出衬衫,她不免有些惊讶,他行李箱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程与淮接手集团的前两年里,国内外出差频繁,后备箱常备行李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也因此保留了下来。

他有条不紊地将衬衫长裤挂进衣柜,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拿到浴室放好,又清理了床上的玫瑰花瓣,然后开始拆被套、床套和枕套,全部换成自带的。

又习惯性将铺平整的被角反叠起一小条长方形。

江稚瞥了眼被他拆换一新的大床,睡他们两个绰绰有余,总不能让他白忙活,而她坐享其成还把床独占了吧?

大不了设下楚河汉界,互不越线,互不干扰呗。

忙完后,程与淮又让前台送来两个干净枕头,一个摆在床尾,另一个放到沙发上。

床尾那个是给她的,他还记得她睡觉需要用到三个枕头。

“你真要睡沙发?”江稚试探性地问。

“嗯。”程与淮气定神闲地拎着自备的紫砂小茶壶,倒出两杯香气氤氲的云雾茶。

他指尖轻敲桌面,示意一杯给她。

“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考虑。”

什么意思?

江稚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只是同睡一张床而已,居然还能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

他低头浅酌了口茶水,略作思索后,一本正经地说:

“我怕江小姐半夜失控,兽性大发。”

第24章 豆随时恭候

半夜,失控。

兽性、大发。

虽然知道他话里调侃的成分居多,但江稚还是郁闷了,当然也有一点点心虚。

因为他的顾虑不无道理,一来她确实对他起了色、心,二来嘛,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撞上烈火,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把持得住,不对他做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

江稚一口喝完茶水,佯装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他。

“那你半夜睡觉可得小心点了。”

程与淮提起紫砂小茶壶给她续杯,茶水嫩绿澄澈,缓缓注入薄胎白瓷杯,声响脆亮。

他顺着她意,煞有其事地点头:“随时……”

只说了两字,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便不再往下说了。

可江稚就是那么心有灵犀地意会到,他想说的应该是:随时恭候。

随时恭候她的“兽性大发”。

看这样子,她不发一下都对不住他的期待咯。

晚餐直接叫的客房服务,用完餐后程与淮照例忙公事,江稚闲得无聊,发微信约程明朗兄妹俩去散步。

隔了好一会儿,程明朗才回复她:“楼下,烧烤,速来!”

程与淮还在讲电话,江稚没想着打扰他,谁知刚往门的方向走出两步,他便看了过来。

她比了个出门的手势,小声跟他说:“我去楼下。”

程与淮点了点头。

江稚搭电梯来到一楼,草地上装点着一排露营灯,橘黄灯光里,白烟缭绕,一群年轻男女围坐着吃烧烤、喝啤酒,谈天说笑。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酷酷的黑T恤帅哥,正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稚稚姐,”程则颖最先发现她,朝她挥手,“这边。”

引得不少人

也跟着侧目看来,江稚长相精致,气质出众,想不惹眼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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