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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微醺他也会像我这样随你玩弄吗?
对方的话令姜殊骤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恍惚间,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慌乱与不安。
以傅煜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沾酒。他需要终身服用普瑞巴
林和巴克洛芬这两类药,而这两类药都是作用于神经系统的药物,和酒精一起服用可能引发严重的镇静反应,甚至出现呼吸抑制,危及生命。
想到这里,姜殊腾地从床上坐起,衣服都顾不得穿整齐,套上外套就冲出家门。
车门甫一关上,她猛踩油门,发动机在黑夜中轰鸣一声,转眼间飞驰进雨幕中。
雨下得正急,雨刷几乎刮不过来。轮胎卷起水浪,重重砸在两侧的积水里,雨点在挡风玻璃上炸裂开来,像密密麻麻的白色噪点。她越开越快,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街道的霓虹在雨水中化开,像被搅乱的颜料,一道道模糊的红和橙,沿着她的侧脸掠过。她咬着牙,感觉整个胸腔像是要炸开,明明车内温度不低,后背却是一层冷汗。
十多分钟后,汽车停在一家名为“枞室”的商务酒吧门前。这是一家高端的高端酒吧,门前连标识都没有,全靠熟人介绍才能入内。
酒吧里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皮革与烈酒混合的味道。服务生听说她是来找一位坐轮椅的客人,立刻领着她穿过走廊,走进一间包房。
包房门打开。
灯光铺洒在傅煜身上,他就那么坐在窗前,背对着门。身前的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琥珀色液体已经见了底,旁边的杯子空着,杯壁还挂着尚未干透的酒痕。
他的头微微垂着,一只手从扶手滑落,指尖几乎触到地面,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所有气力,只剩一个外壳。
姜殊快步凑到傅煜身边,半蹲在他面前,手掌覆上他的脸,掌心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冰凉。
“傅煜。”她低声唤他,声音里带着力度,“傅煜,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用力拍了拍他的下颌,他终于缓缓睁眼,眼神涣散,好似从极深的海底浮上来,一点点试图看清光亮。
他目光落在姜殊脸上,短暂停留,然后艰难地勾出一个笑。
“你怎么来了?”他呢喃,像是终于回到了某个错过的梦,“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话音未落,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傅煜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落进姜殊掌心。
那滴泪像火,轻得像羽,却烫得她一阵发麻。
她怔怔望着傅煜,目光起初透着急切与紧张,一呼一吸都锁死在他身上。当她看清他眼底那层泛着水光的委屈与悲伤,神色慢慢有了钝化的过程。
她的目光不再如箭般直指心口,而是一点点沉下去,由焦灼转为安静,再由安静遁入一种无从着力的茫然。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不惜拿生命开玩笑。
她原是带着怒气冲进来的,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像一根倒刺,刺得她眼眶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涩。
她咬了咬牙,抬手将傅煜揽进怀里,手臂一点点收紧。眼看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她将唇凑近他的耳边:“先回家。”
虽然时隔五年,但是在照顾傅煜这件事上,姜殊依旧是驾轻就熟。酒吧门口,她独自一人把傅煜从轮椅中抱出,像抱一只泡了水的大号布偶,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在副驾驶座上。
雨还未停,她弯腰站在风雨里,很仔细地替他调整坐姿、系好安全带。及至一切安顿妥当了,她转身绕过车尾,坐进了驾驶位。
车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雾气。
她顺手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擦脸上的水珠,一边侧头问:“你现在住哪儿?”
傅煜靠在椅背上,半睁着眼,像是还在游离在梦里,没应声。
姜殊将手中的纸团胡乱塞到一边,然后俯身凑近傅煜,低声又问了一遍:“傅煜,醒醒,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儿?”
傅煜这才缓缓转头,眼神像是被水泡软了,万般眷恋地盯着她的脸。他嘴角动了动,好似喝醉了又好像没醉:“回家。”
姜殊一怔:“我知道回家,我问你,你家在哪儿?”
他还是那副样子,一眨不眨,嘴里缓缓重复:“我们的家。”
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反问:“我们的家?”
他点头,固执地重复:“我们的家。”
车厢一时间陷入沉默。
姜殊没有再问,她转过脸,望向挡风玻璃外迷蒙的雨夜。手指慢慢收拢,她握紧了方向盘。
随着引擎声轰然响起,车子滑入夜色,沿着早已泛黄褪色的记忆,驶向那间他们曾经共度无数日夜的小屋。
很快,车子驶入一片静谧的住宅区。路旁的街灯在水洼中拉出一条条颤动的光影。
驶入小区大门时,姜殊不经意抬眼,视线越过车窗玻璃,那些熟悉的景物如潮水般翻卷而来——老槐树、斑驳的信报箱、每晚亮起的阳台灯……一帧帧,一寸寸,皆是她过去潜伏、靠近、步步渗入他生活的痕迹。
这里是他们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她曾在这个小区里偷偷观察他、计算他的生活轨迹,连他的出门时间和轮椅行径的路径都能背得清清楚楚。她一步步走近,像下棋,一着不差地布好了局,只等那颗棋子自己跌进来。
后来他们决定结婚。傅煜那时积蓄不多,又执拗得不肯动用傅家的分毫,于是索性买下了当时租住的这间老房。
没有仪式,没有祝福,就像一场小型的合谋,他们安静又虔诚地将彼此锁进同一个狭小的命运单元里。
姜殊以为傅煜早已搬离这里,住进了那种配得上他身份的平层豪宅。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留在原地。
房门推开的一瞬,往昔扑面而来。屋内陈设如旧,连沉淀在空气里的气息都未曾更动分毫。好似从未被时间叨扰,一切都停在她离开的那天。
姜殊没有多余地停顿,径直穿过那道熟悉的走廊,抱着傅煜进了卧室。床仍旧是从前的那张,陈年旧物,躺过春风,也躺过病痛。
她俯身将他安置在床上,又将外套、鞋子一一从他身上剥离,再顺手扯过旁边叠得整齐的薄被,将他身体妥帖地覆盖住。
做完这些,姜殊准备离开,然而转身前的刹那,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别走。”傅煜的声音低哑,像是刚被烈酒擦过喉咙,干涩得带着一丝乞求。
姜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床头的灯光暖黄又沉静,映得他脸色苍白,眉目间浮着倦意与不安。她迟疑了几秒,终是走回来,在床沿轻轻坐下。
床垫随着她的动作下陷一寸,她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身体微微前倾,与他隔着半臂的距离。
房间寂静无声,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透过未关严的窗缝传入屋内。墙上的钟“滴答”地跳着针,节律清晰得近乎聒噪,仿佛在提醒时间还在推进,唯独他们困在某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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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停摆的过去。
傅煜没有立刻开口。他仰头盯着天花板,呼吸间带着酒气,那种灼人的发酵感让他整个人似醉非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良久,低声开口:“他也会像我这样……随你玩弄吗?”
这话来得太突兀,姜殊根本没有理解到当中的深意。
“你说什么?”姜殊微微皱眉。
傅煜偏头看向她,酒气蒸腾在血液中,在他眼尾渲染出一片浓艳的绯红:“我说……你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被你压着,不反抗,不躲?”
姜殊怔了一下,眼底一丝茫然迅速被一种难以言说的错愕取代。她原本以为他只是酒醉语乱,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那样赤裸、直白,甚至带着羞耻与疼痛。
她下意识坐直了些,想要从他混乱的话语里理出头绪,可傅煜却不肯停下来。
“我以为你只会那样对我……”他低低说着,像是怕她打断,又像怕自己说不下去,“你以前会说爱我,会抱我、亲我,会□□人之间该做的事。可现在呢?你是不是也会对别人那样?”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结。
傅煜侧脸埋进枕头的阴影里,睫毛微颤,眼里的妒意、哀怨、委屈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情绪,终于溢了出来。他明明醉着,却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殊看着他,喉头发紧,一时无言。
她不知道傅煜到底在幻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这番话从何而来。只觉得他像陷在一场自我构建的悲剧里,喝了酒,就拿这些破碎记忆敲打她,把她拉回到那个谁也不愿再提起的深夜。
然而在这样混乱的敲打下,她的记忆还是无法避免的裂开一道缝隙,深埋已久的画面有了出口。意识在夜色中倒退,姜殊忽然想起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那场不动声色却波涛汹涌的夜晚。
他们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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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画面如暗流般涌入姜殊的脑海。
那应该是他们确立关系的第二个月。彼时的傅煜还在医院做康复训练,她在康复室外的走廊里等他,白炽灯光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四周是令人揪心的消毒水味。
偶然一次抬眸,她看见主治医生从面前经过,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出声唤住了对方。
成年人之间无需太过直白,一个眼神,一个停顿,对方便意会到她想问什么。
医生将她带到僻静一隅,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医者惯有的温和与耐心:“他是T11,脊髓不完全损伤,神经通路尚未完全闭塞。尤其是盆底神经,如果反应区域被激发……其实反而可能比正常人更敏感。这方面的功能,并不一定缺失。”
他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又补了一句:“但是能不能接受,得看他自己的心理关。”
姜殊点了点头,嘴上还在向医生道谢,心里却已然荡漾起了涟漪。
仿佛是某种被压抑许久的企图获得了首肯。事实上,在姜殊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前,她就隐隐察觉到了端倪。
傅煜对她并非没有渴望,只是碍于现实,他无法表达,更从未主动靠近。
她知道那不是冷淡,而是羞耻、退却、深藏不露的自我审查。
或许是从小在国外读书的缘故,也许是性格本就如此,姜殊一直很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别的女孩还在琢磨如何扮作小鸟依人、寻求异性庇护的时候,她已习惯了站在掌控的位置上,审视、判断、俯身诱引、试探边界。
她喜欢看男人在她面前褪去伪装,跪伏在她面前。那与屈辱无关,而是一种更真实的接纳。
人性深处的渴望,是上天留下的缝隙,让人尚能在崩坏的命运中找到回声。若连那点回声都被迫舍弃,人生该是多么寂静。
于是从那天起,姜殊开始悄悄做准备。
她购置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藏在公寓衣柜最隐秘的角落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急于推进,而是像为一场隆重而温柔的仪式做铺垫,一点一点将所有细节抹平。
等到一切都妥当,那天夜里,她终于在一次静默又亲昵地依偎之后,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傅煜,我……想试一试。”
话出口的那一刻,窗外的风刚好吹进来,拂动半掩的窗帘,月色被风带进屋里,落在被角与他肩头。屋内一片寂静,只听见他们彼此的呼吸交缠着落在夜色里。
她靠在他肩上,声音不高,却像落水的石子,轻轻砸进水面。
傅煜愣了一下,没动,也没说话。
他垂着眼帘,睫毛覆下的弧度干净得近乎脆弱,脸颊却悄悄染上一层红,像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从皮肤下涌出来,压也压不住。
他没回应她,但也没有退开,只是僵坐着,被困在某种难以启齿的局促中。那副样子说不上抗拒,却也没有迎合,只是沉默得可怜,仿佛被猛地推上了一个谁也没教过的台阶,既羞涩,又不知所措。
良久,就在姜殊以为自己太过唐突,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傅煜却忽然轻轻闭上眼睛,悄然松开了最后一丝防线,也把某种不堪启齿的软弱,全部交到了她手里。
他没说“可以”,但那一瞬,她明白了他的回应。
她起身,转头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再把东西一样样摆好。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也像在为一场未知的试探留足退路。
傅煜看见那些东西时,动作明显一滞,脸色倏地泛红,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他下意识想躲,却又无处可退,只能低下头,把整张脸藏进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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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像个陷入不合时宜梦境的人,羞窘到极点,却没有逃开,只是任由她靠近,任由她温柔地,一点点剥开他所有自以为不可触碰的底线。
房间的灯没有完全熄灭,只留了床头那一盏温黄的光。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空气中残留着沐浴后的水汽与姜殊身上隐隐的香气,暧昧而缱绻。
她跪坐在他身侧,慢慢俯下身时,傅煜整个人都绷紧了,像一根细线,只要稍一用力就会断裂。
她动作一如既往地轻,语气也温柔得不着痕迹。指尖顺着他后背的脊线缓缓游移,落在肌肤上时带着一点点难以抗拒的暖意,却又像一团微小的火星,慢慢向内燃烧。
他后背骤然僵了一瞬,呼吸明显顿住,整个人如同一张蓄满张力的弓,绷得紧紧的。
傅煜紧紧攥住床单,指节绷出明显的骨感,手背青筋隐隐鼓起。他闭着眼睛,眼睫细细颤着,脸颊与耳根几乎同时泛起薄红,像被风烧透的一层纸,轻轻一碰就会燃起来。
他拼命抿着唇,唇线几乎抿成一条细薄的苍白,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不合时宜的反应。
“放松点,没事的。”她伏在他耳边,声音极轻地安抚着,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耳垂。
傅煜猛地一哆嗦,呼吸彻底乱了节奏。他窘迫地埋下脸去,想要把自己整个人藏进枕头深处。双肩随着她手部的动作微微颤抖,却极力克制着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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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极细微的喘息声,从鼻腔和喉头深处挣扎着逸出。
姜殊的手一路缓慢下滑,沿着腰线一点点逼近他的底线。
傅煜的腰腹肌肉骤然紧绷,汹涌的浪潮一次次拍拂过他的神经,在某个瞬间来临之前,他手肘撑在床垫上,突然撑起上半身,试图逃离那种逼仄而羞耻的境地,然而下一秒却被姜殊轻轻按住了肩膀。
“不许躲,”她在他耳边又一次轻声说,声音温柔却坚决,像一条柔软的绸带,一圈圈把他缠得动弹不得。
傅煜身体微微战栗,心跳失序得厉害,呼吸几乎带上了破碎的尾音,脸颊上泛起一层无法掩饰的红晕。
他想说话,却只能低低地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手指僵硬地攥住她的手腕。像是在抗拒,又像在寻求依靠。
良久,时间仿佛停滞,他分不清是力竭还是失重,只觉整个人被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静海。
等潮水退时,他如被崩断的弦,松散地伏下,任由脸上那抹浓艳的潮红与狼狈,在她的注视里无处可藏。
姜殊轻轻把他翻过来,缓缓拍抚着他的背脊。手掌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抚,她无声的替他缓解某种战栗的余韵。
窗外夜色更深,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安静地落在他的脸侧,给他过于柔软的侧脸蒙上一层晦暗的光影。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心轻轻皱着,仿佛还在被方才那股羞耻而难言的情绪追逐着,难以从中挣脱。
姜殊将鼻尖轻轻抵在他发顶,寂静无声中,她渐渐陷入一种濒临睡意的漂浮感中,呼吸缓慢,思绪空白,整个人几乎快要融进这段静谧时光里。
但下一瞬,她察觉怀里的人轻轻颤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极细微的吸气声随之传来。
她顿时清醒,紧紧抱着他:“傅煜?”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缩了缩身体。
姜殊心里有些发慌,连声音都跟着颤了一下:“是不是我太勉强你了?”
傅煜还是没回应,只是肩膀起伏得更厉害了些。他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失控地哭出来。
姜殊坐起身,低头看他。
月光照着他的侧脸,那张向来冷静沉稳的脸此刻眼尾发红,睫毛下压着一滴泪珠,挣扎着不肯坠
下。
她心揪得发酸,伸手轻轻拭去那滴泪,声音也低了下来:“如果你真的不想,我们以后不做了,好不好?你不用逼自己。”
傅煜终于睁开眼,目光潮湿,却异常清晰。他慢慢摇头:“我不是后悔。”
他顿了顿,眼神有点飘,像是在思索怎么把那句话说出口,最后才轻轻地道:“我只是……怕你有一天会厌倦。”
姜殊怔住,刚舒缓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
傅煜伸出手臂,紧紧地环抱住她的脖颈,那种力度近乎哀求,好似一种孤注一掷的祈愿:“姜殊,我狼狈的样子全被你看光了,你还对我做了那种事……你得负责,负责一辈子,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一股酸楚从喉咙滑向姜殊的胸口,再一点点往下沉。不是愧疚,也不是怜悯,是一种穿过血肉、直抵心房的柔软。
自那之后,随着次数慢慢积累,姜殊在他们亲密时的动作开始变得更大胆了些。她有时会兴致勃勃地替他挑衣服、换发型,甚至打理他指间的细节,像在精心装点一只洋娃娃。
傅煜嘴上总是抗议,说她“变态”、“女流氓”,可每次又都默默配合,从不真正拒绝。
他不是不羞,也不是不别扭,只是他发现姜殊并不是在迁就他,而是在真正的享受其中。
这份掌控和改造让她满足,而这份满足,恰恰是自己为数不多能给予她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傅煜第一次有了价值感。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陪她奔跑、为她遮风挡雨,但至少,他可以成为她喜欢的样子。他愿意交出身体所有权,愿意卸下尊严与界限,只为换取她眼底那欢喜的光亮。
他愿意,为她变成任何她想要的模样。
可直到今天,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是她的“唯一”,甚至也许,从未是过时,只觉得整片世界都塌了。
脚下的大地忽然失重,一切支撑的意义都变得荒诞不堪。
此时此刻,傅煜的呼吸忽然乱了,像是被谁狠狠踩住了胸口。他红着眼睛,倔强地抬着头看姜殊,脸上写满了被爱伤透的委屈与不甘。
他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姜殊,我恨死你了。”
声音低到近乎呢喃,却砸得姜殊心头生疼。他咬着牙,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却不肯眨眼,不肯闭眼,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她,像是要把这些年淤积的恨意全数丢进她心里。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有多认真,你还来招惹我……”他声音哽住,眼泪顺着脸侧流进发际,像一场悄无声息的崩溃,“你给了我那么多希望,又把我扔回来,像扔掉个没用的东西一样。”
他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可话一出口就全是破碎的:“你走的时候,我连个解释都没等到,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一直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为什么不要我……五年了,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连梦里都是你。”
傅煜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空,可他仍拽着她的手。手指冰凉,手背青筋凸起。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难……”他声音沙哑,“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你不会回来,逼自己忘了你,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真的……真的……真的恨死你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终于哽咽成一团,眼泪一滴滴滚落。他不再去擦,也没有力气掩饰,像是彻底被撕开了伤口,只能任由疼痛暴露在她面前。
姜殊怔怔地望着他,身体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木雕泥塑。
她看着眼前的傅煜,狼狈、颤抖、卑微得不堪一击。这个她曾以为足够冷静沉稳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溺水太久的孩子,只能死死抓着她这一块早该沉底的浮木。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其实并不擅长欺骗。
她一直以为自己收放自如,以为能把感情当作筹码,进退有据,可她错得太彻底了。感情这东西,从来不是她想抽身就能抽得干净的。
她曾反复提醒自己,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换,是必要的手段,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忘了控制分寸,把温柔演得太真,亲昵做得太深。她甚至忘了是何时开始,把那句“你别动,我来”说得那么自然,仿佛真的做好了守护他一辈子的打算。
是她将他们这段感情变得不再纯粹,变得复杂无解。
可是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被打乱节奏的呢?
也许是那次她半夜发高烧,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后发现床头放着热水和退烧药。她问傅煜是怎么弄来的,他只说了句“楼下买的”。可她记得那家药店门口有好几级台阶,没有无障碍通道。他坐着轮椅,究竟是怎么上去的?
也许是那晚他半夜痉挛,神经疼痛不止,他却不出声,只咬着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第二天她摸到他后背都是冷汗,才知道他整夜没睡,只怕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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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那一次他非要做饭给她吃,坐在轮椅上,笨拙地切菜、炒菜,油点子崩在他脸上,在他皮肤上烧出一颗颗红点。他却像什么都不在意一样,抬头冲她笑:“我放了你最喜欢的香菇。”
又或者,是他坚持要做家务,哪怕做得不快、也不全。他说:“你上班太累了,这点我能做。”
那些细节像细雨一样,一点点落在她心上,落得密密匝匝,落到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她不是假装温柔,她是真的心疼。不是逢场作戏,而是已经把他当成生活的一部分。
她动了情,却自以为还能后退;她沉下去了,却还妄想不留痕迹地离开。
她以为自己冷静,结果是她最先失控。是她一手将他引入这场骗局,又在最不该动心的时候,悄悄陷了进去。
而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傅煜哭,哭得像把自己整个人都掏出来一样。他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她曾用温柔亲手铺垫的依赖,如今终于反噬回来,扎进她的胸口,一寸寸剥开她所有的伪装,让她痛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殊甚至想,如果不是自己,傅煜本来可以更好地生活下去的。哪怕不完美,哪怕孤单,也该是体面的、有尊严的。可自己偏偏出现在他面前,带着温柔、带着虚伪地靠近,把他引向了一个更狭窄、更黑暗的囚笼。
喉咙干涩得像是灌了沙,连吞咽都疼。愧疚像是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些年早已把那段经历封存,如今却发现,它们全都还在,活生生,像毒瘤一样长在身体里。
恍惚间,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感悄然袭来。
她指尖微颤,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摸药,却只摸到空空的一层布料。
出门太急,她根本没带药。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她像是被剥去了外壳的软体动物,整个人骤然暴露在晦暗湿冷的现实中。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她猛地站起,双腿发软,踉跄地撞开房门,一路快步冲进浴室。身后是傅煜被惊动的微弱呻吟,但她顾不上回头。
灯还没来得及开,她摸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凉水哗然涌出。下一秒,她直接把整张脸埋进去。
水冰得发颤,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她却觉得还不够,还不够清醒,不够疼。她微微侧过脸,让水灌进鼻腔,漫过眼眶,冷得令她心脏发痛。
她想让自己从那种濒死般的惊恐中抽离出来,然而越用力,身体就抖得越厉害。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变成了剧烈的呜咽声。
她撑着水池的边缘,手臂颤得连带骨头都要断掉。
墙面是冷的,灯没开,黑暗中只有哗哗的水声,还有她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的急促喘息。
她知道这场发作不会很快结束,除非她能吃下药。可她没药,她只
能像个溺水的人,在冰冷的空气里试图找到一点喘息的缝隙。
而傅煜还在那间卧室里,肿着湿漉漉的眼睛等她回去。
她当然不敢回去。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崩溃得像个疯子,连那最后一点作为“加害者”的尊严都守不住。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洗手池边缘,低低地咳了一声,像是从嗓子眼儿里吐出整整一夜的梦魇。
半晌,脑海里翻滚的混乱情绪终于退潮般地慢慢褪去,只留下沉重的空壳。
姜殊颤着手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时,膝盖一软,整个人几乎是顺着墙滑坐下来。
冰冷的水沿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进衣领,顺着脖颈一路往下,黏腻、湿重,她却毫无知觉。
她靠着墙,抬起下巴,脑袋一点点往后仰,后脖颈紧紧贴住冰凉的瓷砖,像是在借着那点冷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可是脑子越清醒,心就越混乱。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傅煜今晚的情绪,她其实已经大概能猜到几分。
傅煜不是无的放矢,多半是看见了什么、听说了什么。也许是照片,也许是流言,总之是那些藏在暗处、带着偏见与恶意的东西。但他看见了,也信了。
她对此并不意外,也并不想为自己辩解。
要辩解什么?
说自己与别人并无关系,说她从未背叛、从未移情?
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不是走歪了,而是压根没立在一个干净的起点上。
好似在一张皱巴、斑驳、遍布灰尘与油渍的纸上作画。再浓的颜色也盖不住原本的污点,再美的线条也注定要被那些瑕疵牵绊扭曲。
那些在爱意掩盖下的裂痕,早晚都会变成情感里的雷点,藏在温柔的表象下,一不留神,就会炸得彼此遍体鳞伤。
更何况,傅煜至今未曾意识到他所爱的那个“姜殊”,并非她的全部,只是她精心掩盖了真相后呈现给他的一个侧面。
他爱得越真,她就越是无法承受。
一切都是虚妄,都是她一手制造的假象。她没有勇气让他看见自己真正的模样,因为那些真实之下,藏着她无法面对的无耻与亏欠。
或许自己根本不该回来。
原以为自己能够承受傅煜的怨恨,却没料到他给出的不是恨,而是比恨复杂的感情。
姜殊蜷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疲惫而茫然。胸口藏着一只没死透的鸟,在里头扑腾着,每一下都撞疼了她的心。
第16章 辉光和心里的某段执念告别。
姜殊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四肢发麻,才扶着墙站起来。她站了一会儿,慢慢挪动步子,拉开曾经专门放毛巾的抽屉,摸出一条白色毛巾,缓缓地把头发和脸上的水渍擦干。
等再回到卧室时,傅煜已在酒意的催眠下沉睡过去。
月光从窗帘缝隙流泻进来,温柔地铺在他的眉心上。他的眉头依旧紧蹙着,眼角印着一线湿痕,那是他尚未风干的委屈。
姜殊站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他。良久,弯腰坐在他身边。没有碰他,更没有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陪着。像是在等他,又像是在和心里的某段执念告别。
次日清晨。
傅煜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已经空了,空气里残留着些微清冷潮湿的味道。他愣了片刻,下意识地看向床的另一边,空的。
他摸了摸自己还带着潮意的脸颊,昨晚的片段断断续续地浮现上来,像一场太过真切又混乱的梦。撑着床沿坐起身,眉头尚未展开,手机在床头轻轻震动了一下。
心头蓦地一跳,他急切地抓起手机,却见屏幕上亮起的却是助理的名字。短暂地怔愣片刻,他接通电话。
“傅总,早上好。”电话里传来助理恭敬的声音,“姜殊女士刚刚已经到了公司,今天正式报到,您待会儿需要过来一趟吗?”
傅煜一时没反应过来,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发白。
“傅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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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没听见他的回答,再次试探着问了一遍。
傅煜回过神,目光低垂,轻轻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傅煜沉默片刻,缓缓坐起身。房间静得出奇,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连时钟的滴答也好似被抽空。
他再次低头看向床边,昨晚姜殊坐过的位置只剩一小块压痕。那点痕迹像被人不经意擦掉的名字,证明她来过,却什么都没留下。
上午十点半,傅煜出现在Stellbot公司大门前。他西装整洁,神情沉稳,姿态冷静,仿佛昨夜那场崩溃从未发生过。
助理第一时间迎上来,低声向他汇报有关姜殊的情况:“姜女士今天九点钟就到了,公司这边特意给她安排了单独办公室,但是她没有接受。”
傅煜侧过头看向助理:“为什么?”
“姜女士说,她来驻场就是为了深入了解项目与团队的运作节奏,如果整天关在办公室里,会失去了最初的意义。”话到此处,助理接着补充:“她现在就在开放区那边,和员工一起办公。”
Stellbot实行扁平化管理,除了几位高层,其余人都坐在开放式的工位区域。没有隔断,没有门,头一抬就是同事的脸。
他扫了眼正对面的那片开放工作区,问道:“她坐在哪个位置?”
助理指向最末端:“靠窗,那个空着的座位。”
傅煜望了过去,那里空无一人,椅背上还搭着一件姜殊的风衣。
“她人呢?”傅煜问。
“去了技术部,”助理回答:“说是想亲自观察那边的工作流程。”
与此同时,姜殊正站在技术部测试区的角落里,默默观察着眼前的每个细节。
这里光线虽然明亮,但是通风不畅,墙角堆放着几台备用主机,风扇持续转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混杂着键盘敲击和电脑散热的热浪。
她身侧正有一位男程序员蹲在地上检查线路,另一位女孩埋头在电脑前调试演算模型。两个人忙碌了一阵,男程序员头也不抬地问道:“这边插口不够用,谁能帮我再拿一个来?”
周围立刻有人去拿插线板。姜殊俯下身,目光掠过那团临时改装的电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她没有多言,只是顺着走道又往前几步,站定在一张略显杂乱的工作台旁,抬头打量墙上的几张手绘图纸,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节点测试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