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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话“我亦是。”
一行人甫临近门前,蹲候家奴如临大敌,呼一声簇拥围拢,持棍拦阻去路,为首男子当即圆睁怒眼,一张面孔凶神恶煞:“何人擅闯国丈宅邸?”
望见李惜愿,男子上下打量,抱臂眯目:“怎还有一女子?莫非也来为那杜如晦打抱不平?”
“大胆!”李世勣掀袍上前,将她遮入身后,“公主在此,孰敢无礼?”
家奴观二人穿戴不凡,心中先起惧意,本皆外强中干之辈,闻言声嗓不由悄低,眼珠轱辘一转,赔笑道:“我等皆奉国丈之命行事,国丈亦是得了圣人之意,杜学士挨打,实与我等毫无干系。”
李惜愿不理会他,径直与李世勣穿过前厅,步向后院。
“尹阿鼠何在?”李世勣喝问那追上前来的家奴。
起初支支吾吾,许是被气势所威慑,家奴喏喏指向一处厢房:“家主在饮酒。”
尹阿鼠自女儿得幸于李渊,从此飞黄腾达,跋扈之名便闻于坊间。终日只是酣饮作乐,横行乡里而无人敢言。
他醉眼惺忪,晃着金樽侧卧榻中,忽闻屋门猛地顶开,一家奴跌跌撞撞闯入,在他勃然作色的眼神下惊慌叫喊:“家主……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男一女,似乎是为了杜……”
“怕甚么?”尹阿鼠不悦竖眉,未及训斥这冒失的家奴,便见他口中的一男一女迎面踏入。
二人俱是面若冰霜,气氛僵沉,尹阿鼠却睁着一双眼来回扫视,支起上身,张嘴便斥:“你们好大的胆,可知这是谁的府邸?”
“尹国丈。”男人道。
尹阿鼠两唇颤了颤,神态凶悍:“既知我是国丈,还敢冒犯?”
“还望尹国丈自缚见官。”李世勣挑眉,藏过一抹笑,“莫非,需我请你?”
瞥了眼面前这位陌生的年轻男人,尹阿鼠心里掂量他官职,忖度着定是不大,顿时搁下心,一张脸毫无惧色,冷哼一声:“便是圣人,也需卖我三分薄面,你奉了谁的命敢拿我?”
那家奴战战兢兢伏在地上不敢吭气,间歇犹豫着抬起头,插了一句低语提醒:“家主,这两位是……公主与……莱国公。”
话音刚落,尹阿鼠的面色显然一变。
“公主国公不知,给那杜如晦教训乃是圣人与太子之意,我不过是依言办事。”晓得不能硬碰硬,尹阿鼠气势稍弱,搬来李渊与李建成作挡箭牌。
李惜愿蹙眉:“一派胡言。”
“公主冤枉!”尹阿鼠两目猩红,“是那杜如晦过门不下马,无礼在前,岂能责我!”
李世勣视也不视他,眼风转向身旁衙役,喝道:“拿下!”
“李世勣!你以何罪名拿我?”尹阿鼠厉声高叫。
“本官奉了雍州牧之令而来,恐国丈不通文墨,不识律法,本官特来告知国丈,按唐律,无故殴他人者,须笞五十。”李世勣微哂,“国丈,请罢。”
一听要动真格,这五十大板打下去非死即重伤,尹阿鼠怒不可遏,劈头斥道:“你敢!我乃德妃亲父,当朝国戚,谁敢动我!”
李惜愿与李世勣对视一眼。
他旋即扬手,候立门外的卫卒迅疾一拥而上,不待尹阿鼠急唤家奴抵抗,转瞬间,便已被全副武装的精壮卫士挟按于地。
尹阿鼠双臂被擒,拼命挣扎无果,昂起头怒骂:“莫得意,我立刻禀告圣人太子,敢以私刑拿我,看你们有何下场!”
李惜愿踱近两步,盯向他涨红的面孔:“国丈大可马上告诉阿耶与长兄,我就待在家里等着下场,静候国丈佳音。”
长在秦王府这么多年,李惜愿早听惯了李二郎与臣僚们的官话腔调,且一学便上手,把口吻模仿了个十成十。
效果立竿见影,尹阿鼠果然被她气得憋不出话,你你我我了半日,最后一咬牙,以眼神示意家奴速去报信.
“你说甚么?”闻听下人通禀,李建成大惊,“尹国丈被李世勣执去了雍州官衙?”
尹阿鼠家奴不住流涕,李建成不由皱了皱眉。
李世勣素性深沉,最为明哲保身,今日竟掺和进这桩他人避之不及的事中,委实令他讶异不已。
家奴义愤填膺,跪地泣道:“请太子为我家老爷做主!那莱国公不过一介外人,竟敢无所忌惮欺辱国丈,定是借了秦王的势,不将尹妃与太子您放在眼里!”
李建成看他一眼,那家仆倏尔止了嗓。
“还有何人?”他又问。
家奴眉目沾上顾忌,似乎欲言又止,李建成忍不住呵斥,他方答:“还有……有六公主。”
“六娘?”李建成不禁直起身。
“……公主带着莱国公直闯府中,还能令那雍州长史听命于她,公堂之上审问家主,又笞了家主五十大板,家主眼下命在垂危,望殿下为我家主伸冤!”家奴一时激愤,张口向太子哭诉,“公主还撂下话,她就等着殿下上门,恭候殿下光临,让我们随意告状便是。”
“你莫听她。”李建成轻笑一声,抬手止他言语,“你在御前也莫告她的状,她哪来的权。”
他微微倾身,放低声调:“你得告秦王与长孙无忌,他们方是主使,你记住了。”
闻他近乎明示的暗示,家仆立时心领神会,眼目精光一射,当即叩首拜谢:“多谢殿下指点!奴这便动身!”
李建成观望他惶急远去的背影,伸手抚了抚下颌.
“今日小六需感谢先生,若无先生主持公道,那尹阿鼠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李惜愿弯腰道谢,郑重行了一礼,
年逾四旬的雍州长史慌忙回揖:“公主莫如此,在下不过秉公执法,安能劳动公主大礼。”
李惜愿摇摇头:“先生太谦虚了,换个人就不一定能做到,但先生却敢于不畏强权,我很佩服您。”
长史宽厚一笑:“不敢不敢。”
察天色趋暮,李惜愿再次躬身与他道别,长史亦出于礼节,一路将她送至坊门之外,方折返回身。
“天色晚了,世勣也回去罢。”她坐于马鞍,摇手与李世勣作别,“来日我请你用饭。”
“六娘呢?”李世勣视她。
李惜愿笑了笑:“我也回家去了。”
“我送你。”
李惜愿摆手:“不用不用,我有侍女与仆役陪同,一路很安全,不用辛苦你。”
她连声推拒,一副独立自主的架势,李世勣不好再坚持,当下作揖告辞:“那世勣就此与六娘再会,来日再行叨扰。”
李惜愿点头,望他身影消失于小巷深处,待再无踪迹,随即挽住缰绳,一转马头,扬鞭向太极宫方向疾驰。
此时长安城闭门鼓不满三百下,宫中尚未夜禁,卫士瞅她面容亦未拦阻,李惜愿一口气驰至殿门前,纵身下马。
侍者拉过辔头,将白马牵向一旁,李惜愿随即提裙跑上踏跺,冲入殿中。
远远便传出女子声泪俱下的泣涕,哀号不止,间杂几道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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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告。
“求陛下为妾身父亲做主!”
“陛下明鉴,秦王目无尊长,指使僚属欺侮国丈,国丈方才反击,哪知无端遭此飞来横祸,眼下筋骨俱散,医者亦束手无策!”
闻言,那女声愈发高亢:“秦王定是不满妾身称赞太子仁厚,是故怀恨在心,只是妾身父亲何其无辜,平白受害,若父亲出事,那妾身也无颜苟活于世了!”
语未竟,李惜愿蓦然出现于殿内。
正中端坐李渊,身旁尹氏拉着他袍角哭哭啼啼,再往侧首,李建成与一干东宫臣子按次序两旁分立。
“阿耶!”
忽然,李惜愿膝跪于地,伏身再拜,口齿清晰响亮:“请阿耶治女儿之罪。”
“阿盈?”李渊诧惑起身。
李惜愿不紧不慢,以大殿诸人皆能听清的嗓音接着道:“这一切与秦王无关,皆是女儿一人自作主张,请阿耶莫要迁怒任何人。”
得一旁李建成眼色示意,家奴狠下心,立即大叫:“陛下莫被公主隐瞒过去,想公主空身一人,如何能调遣得动卫军?驱使得了偌大一座雍州官衙?背后定有秦王教唆,长孙县公莱国公皆为帮凶,岂是公主一人之力?”
他又哼一声:“只怕其中亦少不了杜学士衔恨指使。”
“你住嘴!”李惜愿瞪他一眼,家仆顷刻结舌。
她又转向捋须沉吟不语的李渊,重重道,“阿耶,莫听下人胡话,是杜学士无辜挨打重伤,女儿不忍凶手逍遥法外,私自将尹阿鼠拘捕至衙,与秦王长孙县公与莱国公俱毫无干系。阿耶英明,定能明辨是非,知晓孰对孰错,不会让杜学士含冤受屈。”
殿内气息急停了一霎。
一侍者垂头匆匆走入,向李渊禀告:“报圣人,莱国公求见。”
又来一个。
李渊颔首,俄而李世勣踱步入殿,俯身拜礼。
于在场诸位之中,男人的音调显得尤为冷静,他直视君王双目,一字一句:“禀陛下,此事与公主无关,皆是微臣私带卫卒,私遣长史,得罪了国丈,还请陛下治罪。”
“你别胡说!”李惜愿急了,又望向李渊,“阿耶,都是我一人的主张,是我逼迫了李懋功,阿耶莫听信他的话。”
忽地,尹妃攀住李渊腰带,哀哀戚戚哭喊:“陛下——天下岂有小辈殴打外祖的道理!妾身着实不知,这大唐还有无天理了!”
“谁是我外祖!”李惜愿高声,“你也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只有窦后与万妃,我岂会是你的女儿。”
“陛下您听,在您面前公主便忤逆于您,背地里还不知如何。”
“够了!”
李渊扶额,只觉头痛欲裂,却已将一切心知肚明。
他本是被尹氏与家奴你一言我一语搅得动摇,然而李惜愿一入场,待将经过禀明,他终于洞悉了前因后果。
那家奴一力将起源推往李二郎身上,李渊何尝不知此乃敲打次子及其左右的绝佳机会,可李小六又使劲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他自然不可能责罚爱女。
再者他清楚杜如晦实受冤屈,对女儿的疼惜盖过了借题发挥的念头,一时李渊只想息事宁人,将双方安抚毕便罢休。
但尹氏又在旁不依不饶,李渊深作叹息,只得望向女儿:“与你尹姨妃道个歉,你姨妃宽宏大量定不会责你,日后莫再擅作主张,有事先回报阿耶便是。”
全是他们的错,还想让她道歉!
李惜愿闷了一口气,扭过脑袋:“不可能。”
“陛下——”
尹氏掩面又泣,蓦地,久立李建成身后的魏征忽快步走离殿侧,向中间踱去。
“陛下,公主乃是按唐律定罪,并无过错。”他缓声启奏,“执法过程虽有不当,然律法昭彰,国丈虽贵,亦不可免于刑罚,公主无需致歉。”
小魏先生真好!李小六感激地投去目光。
有直臣出言,尹氏再心有不甘,亦只得暂时将一腔怨气憋回腹里,恨恨收回目光,拂袖告退。
经过李小六身边时,沉浸于大功告成喜悦中的少女未能发觉,那冷不丁掷来的一道阴鸷眼神。
……
“我让你回家,你为何不听?”甫出殿门,李惜愿便气鼓鼓盯着男人。
李世勣淡淡牵唇:“六娘换匹毛色暗些的马,我便不会站于此处。”
“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她扬起脸,不无自豪,“我不会换的。”
“那位手下败将?”
李惜愿挠挠脑瓜:“也不能这么讲,他毕竟还送了我一匹好马,不可贬低他。”
李世勣忽一笑。
“我并非贬低。”他翻身上马,声音消逝于暮夜,“我亦是。”
第62章 第六十二话“辅机欲夜叩宫门?”……
月旦日,文学馆照例忙碌不暇。
李小六兴冲冲跑进厅内时,褚遂良正伏案端详字帖,朔风扑入窗扉,哗哗卷起页角。
这些都是各地所献号称王羲之亲笔的“真迹”,李世民酷爱书圣,便有天下吏民投其所好,陆续寄来千百卷传说王羲之流落民间的帖子,一时真假难分,李世民颇感头疼,于是请褚遂良为其辨认。
他自幼临摹,早将书圣用笔烂熟于心,只需览上片刻,即能识出真伪。
李小六一声不吭望着,探出脑袋观摩半日,瞅那一幅幅瞧着都相差无几的字帖须臾便被他分为两叠,终于忍不住,张嘴便夸:“褚老师也太厉害了!”
褚遂良展容:“不过手熟尔,六娘若潜心此道,定能凌驾褚某之上。”
又在劝学,李惜愿吐吐舌,好累,她不想动脑。
“你可瞧见过我的印章?”她想起这趟所来目的,踮脚四处搜寻,却发现毫无踪影,摸摸脑瓜,“奇怪,我明明放在书架上的。”
“哪枚印章?”褚遂良问。
“就是那个刻着狸奴居士的小印哇。”
“那枚小印不是在秦王的书房案前么?奴婢适才收拾时看见了。”经瑗儿路过提醒,李惜愿方醍醐灌顶,咧唇抱歉一笑,随即拔足一溜烟跑去书房。
瑗儿瞥褚遂良伫立原地,笑道:“郎君莫见怪,那枚印章是杜学士亲手为公主所刻,公主几乎日日都用,不见了那小印便魂不守舍。”
褚遂良微怔一顷。
李惜愿再度攥着印章跑回,瑗儿眨了眨眸,打趣道:“杜学士送礼还是这般合乎公主心意,莫非杜学士还想着……”
李惜愿倏尔站住脚打断:“他早就不喜欢我了。”
她垂眼盯向掌间小印:“他送我这个,是在祝我得偿所愿。”
“甚么愿望?”
“嘻嘻,不告诉你。”李惜愿眯起眼,竖起一根指头慢悠悠摇晃,作为对她之前卖关子的报复。
瑗儿按捺不住扒近来问,她故意扭过脸,转向褚遂良,咧齿露出一张笑脸:“褚老师,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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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画画么?”
他似从沉思中抽出心绪,回过神来,道:“为何想到为褚某作画?”
“褚老师忘了?”竟然有人做好事还忘记,李惜愿点拨,“那三幅字?”
他仿佛终于忆及,牵了牵唇:“举手之劳。六娘不必记挂心上。”
“不行,这违背了我的人生信条。”她总能冒出他闻所未闻的词汇,不过时日一长,他已经学会了自动转译。
褚遂良明白,将他人给予的善意念念于怀是李小六秉承至今的原则,让她忘记恐怕比读书还难。
他不禁微笑,任由她一手搬画具,另一手提板凳,兴高采烈地跑来跑去,坐定后埋头甩动笔杆,时不时抬起脸梢,打量一眼他的隽秀面容。
她唰唰画得迅速,俄而吹口气,搁下笔,扬起手中宣纸:“好啦!”
褚遂良起身去视,李惜愿仰面窥他神情,见那脸色是一贯的平静,固然未皱眉头,但也未浮笑容。
“褚老师?”她心里打鼓,看来他是不满意,悻悻然收起画纸,“那我给你重画。”
知他向来挑剔,不喜欢之物绝不会违心说喜欢,她又新换了页,这回愈发上了心,勾线也比以前更细致。
“褚老师再看看。”
“……”
他还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见识到完美主义者对人的摧残,李惜愿小小吐槽了下,依然不肯泄气,深吸一息:“你再予我一次机会,这一回,我一定要为你作一幅最无懈可击的画像!”
深刻意识到前两次着实马失前蹄,这回万不能再出错,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搬凳靠前两步,一双瞳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屏息凝神,试图捕捉所有微小细节。
她心无旁骛,脑际唯余将他画好的念头,待最后一笔落下,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双手将宣纸递予他,翘首以盼他的回应。
“多谢六娘。”谢天谢地,褚遂良的神色终于松动了,自她手中将画纸接过,李惜愿顿时如释重负。
她自学画以来,未尝遭遇过三易画稿的惨痛,不过这也教育了她,即便是好意赠画,也不可粗糙对待。
她拾印呵气,想往题跋上盖,可他忽而作止:“不必盖章了,就这般便好。”
李惜愿只得罢手。
褚遂良酝酿措辞,欲启唇邀她用饭,话音未出,忽然,一侍者自文学馆侧门跑来,气喘吁吁,经仆役指引来寻她。
“公主,公主——”
褚遂良旋即咽回邀请,李惜愿认出来人正是李渊身边的近宦。
“公主,陛下深夜高热不退,染恙在榻。”近宦急匆匆拭汗,“请公主速随奴婢往太极宫探视。”
完了,阿耶该不会是被自己气坏了!
李惜愿顿而惊恐,立时向他鞠一躬告辞,褚遂良颔首回礼,静静视那道背影小跑离开。
稍顷,男子望向案角那两张废稿,伸手将之珍重叠起,收入袖中.
李渊身子骨一向硬朗,李惜愿本以为只是小疾,不料这回高热来势汹汹,李渊至今躺卧榻中,阖目不醒,任凭寝殿围拥一簇人众,亦不闻不问。
李惜愿愧疚不已,垂下脸深为自责,太医令以为她是为阿耶担忧,不由发话宽解:“公主莫虑,病情虽一时凶猛,然陛下脾肺强健,心脉无损,应无大碍。”
她点点头,又转眼环顾周遭,侍者们端药捧壶,殿内外鱼贯穿梭,而她似乎除了干愣观望,并无可以插手的地方。
早知当初该翻翻李世赠的那本《脉经》,如今也能派得上用场了。
她正为自己的无能而丧气,一宫女倏靠近她,深行一礼,唇畔挂上和善笑意:“公主如若无事,万妃请公主来随奴婢前去抄写经文,为陛下祈福。万妃言,公主书法精妙,所抄经文定能事半功倍。”
李渊素来笃信此道,李惜愿想着这或许是唯一能为阿耶帮上的忙,当即愉快应声,迈开脚步,跟随那宫女身后而去。
皇城偌大,她七拐八绕越过殿宇楼阁,不知走了多少弯,至一僻静偏殿,宫女曲身请入:“公主,便是此处。”
瞥出少女疑惑目眸,宫娥笑道:“抄经需一间*安宁处所,万妃特令奴婢挑选此屋舍,便于公主静心。”
李惜愿抬脚跨入屋门,此间已废弃多年,空旷无人,陈设惟一张小桌,一把月牙凳,案上一沓纸,以及笔墨若干。
宫女瞟她坐入凳中,瞳珠一转,放轻手脚,悄悄后退至屋门外。
“公主,万妃娘子吩咐,经文需连抄两百卷方显诚意,明日一早,奴婢便来为公主开门。”
李惜愿未察觉出异样,一面低头翻看需抄经文,一面问她:“那何时能来送饭?”
宫女笑音不改:“至晡时,奴婢自会来为公主送饭食,公主安心抄经便好。”
门扉骤掩,屋内除了少女,此外空空荡荡,李惜愿就着灯烛,提笔舐墨,坐直身板,开始工工整整抄写。
她暗下决心,今次一定不能辜负母亲期望,自己也要为阿耶的病情效一份力!
她一旦写字,便能迅速进入旁若无人状态,忘记时辰更移,满心惟有眼前尺牍。
此处偏僻,她亦听不见更漏,当下奋笔疾书了不知多久,待小腹发出咕咕直叫,她方发觉,此刻应当早过晡时了。
说好的来送饭,李惜愿愈思愈觉不对,那宫女怎还不来?
她饿得提不起笔,从凳上虚乏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预备出门寻饭吃。
既然无人关心,便只能自己觅食,她伸手去推门,可那木板竟像生了根,怎么用力也移不动。
好奇怪。她又试着用身子去顶,可无论门扉被撞得阵阵抖颤,也透不开分毫缝隙。
倏地,李惜愿瞳孔蓦然放大,脑海霎空,无尽绝望随即翻涌而来。
门被人自外锁住了。
“来人哇!”
“有人么?”
“快来个人哇!”
她拼命拍门,盼望有人恰巧路过,又恰巧听见,可任她高声喊叫半日,亦无一声应答。
李惜愿饿得发昏,眼冒金星,只得走回去,蹲下身翻箱倒柜,寻找还有甚么足以充饥的食物,忽地,四下陡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原是案上蜡烛燃尽了,也无人来添。
……她又被抛弃了。
李惜愿意识到这一事实,全身恍如栽入冰窟,刺骨的寒冷侵刺她的肌肤,她的心仿佛猛然从高处坠落,随即掉进沉不见底的深渊。
没有人会过问她,也没有人会知道她被困在这里。
她又一次,被动地与世间隔绝。
可她饿得连流泪的力气也竭尽了,冷不丁眼前一黑,四肢发软,身子往地上跌去.
“哥哥今日怎回来晚了。”褚遂良直至暮鼓响后方下值,褚庭祯接过披风,叠放平整,又抬首问询。
“公务繁多,便晚了两刻。”褚遂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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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可遣人归府通报一声,妹妹也好为哥哥提前准备热食,免得再吃冷炙,对身体也无益处。”
褚遂良微颔,忽听外头传来焦切女声,似与家仆交涉:“我寻你家郎君有急事。”
他听出那是白日里侍女瑗儿的嗓音,心底顿袭一股不祥预感,立刻疾步踱出。
“郎君!”瑗儿惊慌唤他,满面仓皇,“公主,公主不见了!”
瑗儿只知他是最后一位见过少女之人,是故发觉少女凭空消失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来寻他。
褚遂良惊问:“公主入宫后,便再未归来么?”
瑗儿咽泪点头。
“可去过宫中找寻?”
瑗儿神色凄惶:“夜深宫门已下钥,奴婢冲不得宫禁,王妃也忧心如焚。”
褚遂良抚颌,自古君王宫门森严,除却军国大事则决然不得夜闯,事后追究起来,便是皇亲贵戚亦难逃一死。
倏忽他思及一人:“寻过太子殿下不曾?”
李建成虽与李世民不睦,但毕竟是李小六的长兄。
然而瑗儿摇头:“殿下带兵出征了。”
褚遂良闻言,随即温声安抚侍女:“你先随我赴雍州官邸。”
知晓这是最后的办法,暗暗祈祷尚有官员留下,瑗儿抹泪跟去,不多时与他至了官衙。
果然,此时暮夜已深,灯烛俱歇,薄雪覆遮屋檐,归巢的倦鸟皆无声息。
除了三五名当值的差役,官府空无一人。
眼见最后一分希望也被泯灭,瑗儿放声大哭。
“郎君,我家公主怕黑……她最害怕一个人……”忠心的侍女嚎啕泣泪,陡觉肩膀教褚遂良一拍。
公厅大门骤然洞开,随后踏出一人,刹那止住瑗儿泣声。
长孙无忌伫立阶上,蹙眉呵斥:“哭甚么。”
瑗儿却像一瞬间看见救星,扑上前去:“长孙先生,我家公主不见了!”
长孙无忌视清是她,疾步下阶,旋问来龙去脉,瑗儿攥手强迫自己冷静,完完整整为他转述:“陛下急病,将公主召入宫中,可寻常此刻早该回来了,奴婢担心公主遇到不测,求先生将公主带回家,奴婢感激先生大恩!”
语未竟,远处倏响马蹄,直奔府衙而来,须臾,那人急停,跃下马鞍,匆促道:“王妃已探明消息,公主是被自称万妃侍女的宫女请去抄经,自此不知所踪,可是目下夜里宫门封锁,陛下病重不醒,王妃亦无计可施。”
瑗儿冷汗直出,张口呜咽:“长孙先生,快救救公主……若是纯粹抄经,怎会至今不归!外人皆不知公主有饥厥之症,饿久了会晕过去,倘无人管,奴婢恐怕要出大事!”
“我即刻启程。”
话音未落,长孙无忌披上外袍,大跨步向外行去。
“辅机欲夜叩宫门?”褚遂良视他唤掌事备马,惊诧上前。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他言简意赅。
褚遂良明白,眼前男子此一去,却是甘冒性命之险。
“那褚某与辅机一道去。”褚遂良分毫未有犹豫,转首示意仆役。
“不必了。”
长孙无忌抬手止他动作,斗篷随风飘曳,他扬鞭纵马,疾驰于暮色之中。
天外月影明胧,北风啸卷,初冬露水深重,沿道旁枝梢簌簌淌落,沾湿了夜行者的衣袍。
第63章 第六十三话“辅机老师吃我的剩饭?”……
“如何了,寻到阿盈了么?”
但见宫女内侍无一例外默然摇头,万氏两行清泪忽地淌坠。
“这平白无故的,怎会在宫城里消失了呢!”万氏坐立难安,慌匆道,“快,多唤几个人去寻,愣着作甚!”
一行人领命,拔足猛奔,这时殿外忽然跑来一内监,喘吁吁跨入屋中。
“娘子,娘子——”内监满头大汗,“长孙县公请娘子往太极宫一叙。”
万氏大惊失色:“他如何入得这宫禁?”
内侍摇首称不知。
事不宜迟,她不便细问,旋即起身出屋,于夜色中焦急而去。
所居寝殿距离李渊太极宫不远,她不用乘辇,加快步伐,约过半刻,万氏于巍峨殿宇的踏跺前眺见了人群中的男子。
他越过人潮迈步踱来,深作一揖,万氏站定,当先低声问他:“长孙先生可知夜叩宫门是何后果?”
诚然为李小六安危挂心,她亦不希望男子涉险。
遑论一旦治罪,台官纷然弹劾,整座天策府,雍州牧公衙,乃至陕东道大行台皆难辞其咎。但万氏清楚,连她一深闺妇人也洞察的利害关系,眼前这位男子不会未有知悉。
长孙无忌却从容行礼。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臣不得不冒死叩开宫禁,望陛下与贵妃恕臣之罪。”
万氏视着他,倏尔长释一息。
“是何军情?”她问。
“臣接密奏,探知北方突厥十八部颉利可汗登位,亲率草原二十万兵马攻破代州,进击渭州,此刻于长安不到七百里,望万妃转告陛下,速调精兵早作迎战。”
“陛下有疾,一应大事由太子代行。”万氏道。
“殿下已出长安。”
“秦王何在?”
“大王正于赶赴途中。”
“速速以状纸发往各宰辅与兵部,召相公们连夜政事堂商议。”
长孙无忌应诺,却并未动身,一双瞳目注视她。
万氏会其意,料定他早已告知妥当,瞥眼四下,道:“先生请随我来偏殿。”
待至殿中,侍女将窗扉门扇紧掩,燃起两根灯烛,万氏立刻覆上愁容,切急道:“我已派人寻过皇城御园上下,可阿盈仍不见影踪,先生可有消息?”
长孙无忌问:“万妃确信已将全禁城里里外外搜寻过了么?”
万氏摇头:“我已加派人手去寻,奈何这成百上千楼台殿阁,明日之内如何能一一搜遍?”
“臣有一言,或许不必悉数搜寻。”
万氏忙问:“先生之意是——”
长孙无忌倾身:“请娘子速召尹德妃详询,臣以为,满宫无人有胆量敢害公主,与公主不和者,惟德妃而已。”
她如梦初醒,联想至李小六之前与尹德妃诸多矛盾,有些是为了友人,另有些却是为了她这个母亲。
万氏扭紧掌心绢帕,一颗泪滴落,立唤心腹侍女以李渊之名召来尹氏,随即眉梢直竖:“尹氏安敢如此恣意!待陛下苏醒,我必如实回报,今次陛下断然不会轻饶了她。”
长孙无忌道:“是故臣斗胆揣测,此事恐少不了齐王之力。”
“齐王?”万氏讶愕。
望她困惑,长孙无忌为万氏冷静作析:“若无齐王推波助澜,德妃不敢伤损公主。臣断言,齐王事先有所允诺,届时德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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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初唐夜话》 60-70(第5/18页)
将一切推往齐王,且陛下怜惜爱子,德妃料得自己足以全身而退,方狠手对公主不利。”
稍顷,尹氏赶至,未料迎头万氏沉面步来,脸色肃峻,劈脸将她怒斥:“我女儿何在?”
为母则刚,平日人淡如水,温婉似菊的女子,今朝为了女儿,一声厉喝将尹氏唬得骇然一震。
尹氏骤打寒噤,片刻后勉力镇定,抬眼视她:“贵妃在说甚么?公主的去向妾怎知晓?”
万氏怒不可遏:“公主若出事,你尹家满门坐罪,一个也逃不脱,你敢担得起么?”
“贵妃莫诬告妾,妾此来是为觐见陛下。”尹氏犹然冷硬,“贵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人!”万氏气得发抖,环顾内侍。
她张口怒瞋尹氏:“待下了刑部,堂官面前你便也这般供述!”
闻听她以刑狱威胁,尹氏一刹慌神,立时争辩:“与妾有何干系?皆是齐王一人谋划,贵妃何不拿这话去恐吓齐王?”
果如长孙无忌预料,万氏依照他事先嘱咐,放缓了声嗓,步步诱引:“你说甚么?怎会与你无干?”
尹氏气势稍弱,避开她紧盯的视线:“贵妃明鉴,妾偶然听得齐王密谋,因恐惧齐王威慑,不敢报知而已。”
“齐王为何加害亲妹?”
“贵妃误会了,齐王并未加害。”尹氏辩驳,“不过是请公主抄经,将她饿个一天一夜而已,齐王亦仅仅不忿于兄妹之间嫌隙,又非甚么大事,贵妃何必小题大做。”
她语气轻描淡写,浑然不以为意。
“饿上一天一夜?”
万氏勃然大怒,目眶通红:“你可知我的女儿素患饥厥!她会死的!”
“你是不知,齐王又岂能不知?”她连连逼问,“她只是个甚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你们如此待她,可还有一分一毫的良心!”
“娘子,娘子!”
“娘子莫气坏身子!”
侍女见她将欲冲上前,慌忙蜂拥拦阻,一番安抚后,万氏方缓和些许,捂着胸口,直指瞠目结舌的尹氏:“公主在哪儿?你如实告诉我,我赦你的罪。”
尹氏看她欲为女儿拼命的神态,过往娴静此刻竟荡然无存,惧得魂也掉了三分,提着喉咙,支支吾吾:“……妾亦不知。”
蓦地,手指伸向一旁同样心惊肉跳的宫女:“她知。”
“速带我去。”万氏大喝。
宫女战战兢兢出列,软着腿脚,躬腰为她指引。
*
昏黑沉寂的暗室,李小六孤零零地趴在地上,意识浑噩,脑际飘浮半空,一时竟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老师,你能不能别叫我爷爷?」女孩小心翼翼地盯着面前的中年女子,胆怯地问她,「打电话给我妈妈好不好?我妈妈会来的。」
中年女子不由叹气:「好。你妈妈电话多少?」
女孩眼里泛光,抱过手机,按动了默念无数次的号码。
「喂?」长久的拨号声过后,疑惑的女声终于自那端传来。
这是三年来,女孩第一次听见妈妈的声音。尽管只有一个问字,已足够令她欣喜。
她忍住“妈妈是我”的下意识回答,听见老师说:「是李盈同学的家长么?她的成绩最近下降得很厉害,请家长这两天有空来学校,我想与你为了这孩子的学习谈一谈,别耽误了一个好苗子。」
对面倏然静默,女孩才唤醒不久的心再次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