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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甚至就连静默也未持续,女声简洁而短促:「她爷爷带着她,不用来问我,她跟我没有关系。」
随即利落地挂了电话。
老师怜悯地望向呆立原地的女孩,摇了摇头。
她跟我没有关系。
女孩蹲在地上,脑海里重复回响这句话,她讨厌自己的好记性,让她甚至能记住每个字的语气,让她幼小的心被切割得七零八落,让她夜深失眠时都在回想那通本不该拨打的电话。
女孩为了能再见一次妈妈,故意把成绩考得很差,以为她能出于最后的关心,打也好骂也罢,总能再看一眼妈妈。
原来她和她的妈妈没有关系。
少女半梦半醒之间,模糊了现实与过往的边境,闭眼,是女子漠然的声调,再睁眼,又是黑洞洞万籁俱寂的长夜。
她绝望得直打颤,可心底仿佛有一道声音絮絮碎语,不停提醒着她。
要坚强。
不能哭。
从前那么多年都过来了,那么多失眠的夜晚,那么多无人倾诉的话语,皆是她孤独一人熬过。
“阿盈,阿盈!”
“阿盈能听见么?听见便回母亲一句话!”
“母亲求你了,阿盈快回母亲!”
忽尔,一连串急迫的女声陡响。
是和梦里的冷漠截然不同的语调。
李小六试图回应,眼皮使劲抬起,半晌又闭拢。
“贵妃恕罪!奴婢……奴婢实不知锁钥在何处。”
“请借娘子侍卫佩刀一用。”男声道,“还请暂且退后。”
话音刚落,俄而一道金属撞鸣的铿然巨响,须臾,一束光倏忽透入,钻进她半阖的瞳眸中央。
教光一照,李小六一瞬间恢复了几分力气,她揉着饿得虚脱的小腹,手脚并用,强撑着自地上爬起。
门扉骤开的那一刻,男子疾步走入,随即俯身折膝,近乎半跪靠近她:“阿盈!”
堵在胸腔的那股绝望霎时倾泻而出,直至烟消云散,她终于寻到了一处肩膀,终于不用再憋闷,终于能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
李小六倏地搂住男子的脖颈,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哇地一声哭出来:“辅机老师——”
男子将她抱得弥紧,李小六伏在他的肩上,被眼泪洇湿的朦胧视线里,看见了不远处喜极而泣的万氏,身旁侍女的烛灯照亮了她上扬的唇角,以及颊畔尚未干涸的两行泪痕。
……
“若非娘子及早召来下官为公主诊治,勿怪下官直言,恐怕公主性命有危。”
“那如今可有碍?”
“娘子勿虑,待公主静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初。”
两侧香炉飘出缕缕柏木熏烟,有安稳宁神的功效,李小六酣然睡了两晚,待睁开双眸,瞥见头顶一架天香色床帐,目光移转,正对榻旁万氏因数日不眠而泛出青白的面容。
望她醒了,女子长舒一口气。
“母亲!”李小六自被窝里伸出手心,摸向万氏脸颊,将她泪痕轻轻拭去。
“母亲莫哭,我以后再也不会让母亲担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她收拢指尖,扬起小拳。
“傻孩子。”万氏弯唇,将她冰凉手掌塞回被褥,“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让母亲担心了。”
万氏抚摸她脑瓜,眸中一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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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潭,映出少女愧疚的脸,笑了一笑:“莫自责,天下能有几个不为孩子忧虑的母亲,经此一事,母亲意识到之前自己或许错了。”
李小六原本蓬乱的长发已被她梳理平整,此刻被她贴在掌间,视着李小六疑惑的神情,万氏歉然喟叹:“母亲为你婚事牵挂,亦是想为你寻个终身好归宿,一时心急了些,你莫为此气恼母亲,母亲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所愿皆能圆满,就如你的小字一般,好能顺遂些,再顺遂些。”
李小六眸前若凝雨雾:“我知道的,母亲,我从未怪过母亲,母亲都是为了我。”
万氏摇头:“不,母亲已经醒悟了,母亲如今只愿女儿长久陪在自己身边,我不求其他,惟求你平安一世,在我眼前安然无恙便好。”
“母亲——”
李小六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温热馨暖的体温,嗅着衣衫间阵阵清香,将脑袋深深埋入女子怀中。
灯火莹莹,面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母亲,她想,她从此不会再梦回那个下午,也不会再梦见那句话,过往的孤寂已该遗忘。
因为母亲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
再歇一旬,李小六提出该回文学馆做功课,万氏虽心有不舍,但看她一脸好学,知实是宫禁拘不住她,只怕学习不过是个幌子,只得派内侍通知秦王府来接。
待宫女禀告来人后,李小六提起行装,与万氏辞别,一路行至左掖门。
那里已有长孙无忌在等她。
“辅机老师!”李小六露出粲然笑容。
长孙无忌示意仆役将行装接过,将她上下端详,随即问:“饿么?”
“辅机老师请我吃饭?”
“自然。”
“东市还是西市?”
“任君自便。”
于是李小六跑去据说新开了好几家食店的东市。
吃撑喝足后,常言道人不能吃太饱,脑海里不合时宜掠过那个不省人事的夜晚,李小六愈想愈不安,刨根问底之心顿冒,瞳眸盯向他:“辅机老师,那晚我究竟说了甚么?”
长孙无忌气定神闲:“我想,还是不必再提了。”
完啦!
可李小六又感觉哪哪有问题,她总记得辅机老师似乎也与她说了话。
“辅机老师是不是也与我说话了?”
他的眼眸竟闪烁了一瞬,随即道:“不曾。”
李小六捕捉出他的反常,意味深长地眯起眼:“你一定说了,我还记得你的话。”
实则她压根没记忆,吓唬他而已。
“你记得?”长孙无忌蓦然抬首。
李小六莫名从那双瞳目里视出急促与紧张,以及不知为何的隐隐期冀。
“骗你的!”李小六观他反应如此异常,诚实惯了的她编不下去,如实供述,“我连自己的话也不晓,又怎记得你的。”
“饭快凉了。”他目光幽微地视着她,末了作出提醒。
李小六打了个嗝:“我吃饱了。”
长孙无忌接过她的碗,淡然自若地继续用食。
“辅机老师吃我的剩饭?”李小六愕然地望着他,大为吃惊,“我阿耶都不吃我的剩饭!”
第64章 第六十四话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无故被提及的李渊蓦地咳了声。
“我若不食,莫非平白浪费米粮?”长孙无忌自然道。
李小六摇摇头:“我不是此意。”
她斟酌词句,道:“呃……辅机老师不觉得别扭么?”
长孙无忌笑了一笑,却未答她,似乎她的疑惑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李小六支颐看他,窥着这张仿佛无尽智慧的清癯面容,喉头一热,忍不住发出由衷感激:“辅机老师,谢谢你。”
“你最该感谢之人,是万妃。”不顾李小六瞬间耷拉的脑瓜,长孙无忌冷酷指出,“还有你容易轻信他人的头脑。”
“啧啧,辅机老师嘴好毒。”
这几日以来,她已经在万氏一半教育一半恐吓的劝导下反思了自己的行为,痛定思痛,若非出于对李渊忽发急病的愧疚,她也不会害得这么多人为她牵挂。
“是么?”长孙无忌哂笑,续往她伤口上撒盐,“比不得你吃的亏毒。”
“我向你发誓,从今往后,除了你们,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李小六竖起两根指头,严肃起誓。
“你们?”
李小六点头:“就是哥哥秦王府里的人们,唯独你们我才可以无条件相信。”
她不知为何他的神色陡然凝重,倏尔,长孙无忌视她一眼:“还是无甚长进。”
李小六不解:“那我究竟该信谁?”
语未竟,她福至心灵,刹那意会,慢慢弯起了唇角。
“其实我已经最信任辅机老师了。”
他的心骤然猝动了一瞬。
李小六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说出真心话:“辅机老师很早便予我无所不能之感,似乎甚么棘手之事你都能替我解决,遇到难题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你,可是我明白了,我不能一直靠着辅机老师,我也要自力更生,摆脱对你的依赖。”
长孙无忌注视她须臾。
少女神色诚恳,是一贯的真挚,宛如一块未经打磨的澄澈璞玉,令人爱惜,偏也令人愠恼。
脑际似思索了一刹,他掀袍起身:“我送你回去。我有话与你说。”
李小六于是跟在他后面。
他放缓脚步,让她能在暮光中看见他的眼睛。
默了一顷,她问:“辅机老师莫非是不赞同我的感想么?”
“不,我认同。”
长孙无忌想,倘他自私一些,他便会否认,并且对她说,她此生此世都不妨依赖他,如有可能,长安城甚至不会有长孙无忌,李小六想去哪儿,他便陪她去哪儿。
可他做不到如此自私。
他岂能如此自私。
他必须为了她,告诉她:“阿盈,从头至尾,朝暮春秋,惟你一人能陪你自己。”
他洞察少女的孤寂,为之感同身受,可他必须再告诉她:“万莫画地为牢,困住你的孤独,是你的心。”
“你一人便可自足,便是圆满,毋须借助他人,更毋须悲观地向外渴求。”长孙无忌道,“与其依赖他人的保护与情感,你要尝试接纳自己。”
“勿过度轻视自己,莫将他人看法作为你衡量自身的尺度,阿盈,你反复为之痛苦的孤独与牢笼,原本可以并不存在,你必须信任自己能够解脱出牢笼外,你方能真正得到解脱。”
“倘能如此,在无人来时,你便不会再有绝望。”
李小六听得怔住了。
便是在遥远的后来,也没有人这般告诉过她。
“辅机老师……”她抬头凝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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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若有触动,“你是从何而来的体悟呢?”
长孙无忌微微笑了:“我毕竟年长于你。”
他并未与她谈及少时,曾经的国戚贵胄,一朝跌入尘泥,何等狼狈至极。可他从来只字不提,过往早如云烟飘散无踪,何况那落魄磨砺了他的躯壳,锤锻了他的心志,反成了不可多得的珍重之物。
时至今日,他已惟余一笑了之。
可他纵然不提,李小六猜出来了。
她没有多问,面上浮出笑痕:“辅机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很不懂事?”
“倘我说会,你当如何?”灯烛映入他视来的眼眸。
李小六转了转脑袋。
“我会听取你的意见。”她知道这是辅机老师在考验自己有没有把方才的话听进耳朵里,忖了忖,回答他,“但我不会为你的话而难过,因为我爱自己。但是,我会改正的,你放心。”
她这句“你放心”显得稚气,长孙无忌不禁挽唇.
两日后,李渊终于痊愈,听闻这个消息的李小六按捺不住,立即跑去了太极宫。
甫至殿门口,便听万氏与李渊恼忿的声音:“这孩子纯挚良善,以为抄经便是抄经,哪里想得到那些算计!可怜这孩子一片孝心教齐王与尹氏利用,若非阿盈福大命大,陛下可就见不着她了!”
李渊雷霆震怒,恨声穿破耳膜:“混账!”
当即拍案唤内侍:“来人,将那二人与朕召来!”
李小六眼珠轱辘一转,尹氏必得哭哭啼啼,李元吉更是擅长人前认错,立时提足跨入殿中,拦住内侍得令离去的脚步:“先莫去。”
旋即踟近李渊,咧嘴大哭:“阿耶——我不想看见他们——”
李渊慌忙接过她身板,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一声长叹:“好阿盈,你受了苦,阿耶必得为你主持公道,这回阿耶断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李小六抬起脸梢,水汪汪的瞳眸眨巴眨巴:“那阿耶能不能听一回女儿的?”
李渊视她:“阿盈想如何惩罚?”
身为父亲,他一眼便知女儿意图,却也顺水推舟。
李小六清清喉咙,口齿间仍带鼻音:“请阿耶休了她。”
话音刚落,她盯向尚在思忖的李渊,又道:“阿耶上回便是犹豫了,若非阿耶顾念旧情,女儿今次也不会险些见不到阿耶。”
“一切随阿盈之意。”
最后一语果令李渊心惭,又闻李小六清晰声嗓:“阿耶还要把她和尹阿鼠一家逐出长安,她父亲横行霸道,玷污阿耶的名声,女儿不愿再瞧见他们。”
李渊颔首。
“元吉更不能放过!”李小六随即皱起脸,“他才是主谋。”
她一股脑将状往李渊面前告了,愤怒控诉:“他明知我吃不上饭会晕厥还把我锁起来,分明就是想害死女儿!女儿都不怪他之前找我撒气的那些小事,可他竟然对女儿下如此狠手。”
不待李渊答话,她呜哇一声,扑往李渊双膝:“女儿在那黑屋里,甚么吃的也寻不见,连蜡烛也无一根,四处黑漆漆一片,女儿害怕得瑟瑟发抖,以为活不到明日了……孰知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亲四哥!阿耶,我可是四哥的亲妹妹哇,他岂能对亲妹妹这样绝情,女儿心都碎了!”
这番叙述声情并茂,可因皆是李小六亲身经历,听起来格外令人动容。
饶是知天命之年千帆过尽的李渊,亦不禁眼底生热,万氏更是泫然泣泪,起身踱来,将李小六搂入怀中:“好孩子,这回有阿耶为你做主,阿盈莫再怕了。”
“这个逆子!”李渊勃然,两侧短须翘颤,“来人传朕口谕!”
内监倏躬身听令。
“齐王向前便几次三番忤逆朕命,今次更是不守孝悌,不尊人伦,即日起……”在李小六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中,李渊狠下心,拧眉咬牙。
“褫齐王爵,禁足皇城六月,非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内监领命去了。
李小六大仇得报,心情舒畅,又问李渊:“阿耶,突厥犯境可击退了?”
李渊虽愁虑,在她面前犹未表露,依旧宽和展容:“有二郎在,兵戎之事无需阿盈忧心。”
“不。”李小六凝重道,“我是阿耶的女儿,大唐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无法坐视不管。”
“人尽其才,我们阿盈为大唐效力的方式可与二郎不同。”李渊抬手,示意两名早候立门口的内侍步入。
内侍疾步趋至,跪地回奏:“禀陛下,倭国遣唐使已至驿舍,请求陛下召见。”
李渊转向李小六,含笑道:“阿盈可愿为阿耶展示大唐气象?”.
“甚么!阿耶为了她,竟要追我王爵?”李元吉火冒三丈,恼极切齿。
妻子杨氏瞅他神态,亦瞧不上他这副做派,提唇轻笑一声:“六娘又碍不着你甚么,你处心积虑想害秦王便罢了,跑去害六娘,岂不存心惹父亲动怒?”
“你懂甚么?”李元吉呵斥。
杨氏背对他梳妆,翻一白眼。
“我是不懂。”杨氏慢条斯理道,“我着实不明白你妹妹又得罪了你甚么。”
随即她闻身后男人咬牙:“你当然不知,自小父亲母亲便宠爱他们兄妹,我一出生,母亲却想扔弃我,置我于死地!若非我那乳母怜悯,将我捡回抚养,我哪还有命活至今日。”
懒于提醒丈夫,正是他自己又亲手杀害了有救命之恩的乳母,杨氏挑眉,又听李元吉屋内焦躁徘徊,愤愤道:“凭甚么?凭甚么他兄妹俩能备受呵护,而我得不到半分母亲的爱!现在父亲又这般偏心于李六,我见不得她舒心,二哥一人性命哪够,我要她也陪着二哥一块下去!”
“你真是不可理喻。”杨氏摇摇头,不愿再听他泄愤话语,盖上铜镜素布,起身推开了屋门。
李元吉恨意难平,浑身如坐针毡,随即更换装束,直奔太极宫而去。
他不信,凭李渊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当他亲身向阿耶诉苦之时,李渊不会不予以原谅。
闻今日倭国委派遣唐使来长安,大唐建立之初,急需威服番邦以显风度,因而李渊对使臣来朝殊为重视,亲自于太极宫接见,又设宴舞于朝,一时喧嚣欢腾,众臣同乐。
此地人多,李元吉只得暂且按住怨气,却又于李渊身旁,瞥见了正朝身材矮小的遣唐使好奇观察的李小六。
眼风一动,李小六亦瞧见了两侧队列里的李元吉,冲他挤眉。
还未等李元吉发作,她倏尔别开眼,似乎压根不愿理会他,李元吉恨得牙痒,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又奈何她不得。
玉阶下,十余名遣唐使皆着*中华服饰,入乡随俗,为首者操一口流利汉话,熟练而谦恭地应对正中央李渊的问询。
“回陛下,曾蒙天朝赐弦歌雅乐以东渡,敝国欢欣鼓舞,学成乐师数十名,各处传播演奏,敝国开化,皆是天朝恩赐。”遣唐使伏地拜谢。
为人君者,无不最喜万国来朝之景,李渊龙颜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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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倭国既学中华汉字,可于书道有所造诣?”
遣唐使顿时惶恐:“敝国君主素闻天朝盛产书道大家,诸如欧阳公询,虞公世南,僧智永,又闻陛下公主书道亦炉火纯青,声名遐迩,却无缘得见真迹,实为可惜。”
李渊捋须,指向身畔李小六:“这位便是我大唐公主,朕唤公主亲笔书一幅,你且带回,以作我大唐国礼。”
遣唐使欣喜再拜:“若能如此,则谢陛下隆恩!”
“阿耶,写甚么?”李小六戳戳李渊,小声问。
“不拘写甚么,阿盈随意即可。”
李小六脑里开始琢磨,一面接过笔墨,深作呼吸,胸腔酝酿气息。
稍顷,大殿之上,少女蘸墨挥毫,分毫未有怯场,笔下若行云流水,手腕折转间,一幅大字跃然纸上。
内监奉命高举示向众人,群臣霎时投去目光,不经意间,异口同声读出宣纸上遒劲有力的墨字。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好!”
“好句!”
“公主好才华!”
嘿嘿,报纸上看的,群臣山呼之际,李小六摸摸通红的脸。
使者大喜过望,如获至宝将宣纸接过,领一众遣唐使叩谢君恩:“臣代敝国君主,敝国臣民,谢过天朝陛下,天朝公主。”
后来唐人笔记有云,高祖曾以第六女墨宝相赠倭国,倭人趋之若鹜,争欲赏观,其后百年虽毁于兵燹,亦为一时佳话也。
第65章 第六十五话“我选辅机老师。”……
武德七年冗长的秋冬在日复一日地学习,无事便去李渊万氏膝下孝敬的日常中悄度。
前线战报一如从前,源源不断送至李渊的御案,李渊虽仍细致阅览,但李小六能敏锐地感觉到,阿耶的笑意已明显褪去了几分。
联想她所学不多的历史,李小六知道,李渊早已不满于次子的威望,原先引以为傲的卓著功勋,今日竟成了引发父子失和的利刃,悬在太极宫那座龙椅的头顶。
固然李建成与李世民相差十岁,自小关系便不甚密切,但无人希望自家院墙起火,兄弟相争。
可偏偏这是皇家,自古群雄逐鹿千百年,所求皆只为那方帝位,李小六有时会觉得,倘若阿耶还只是唐国公,大家都安稳融洽地生活在长安城中,哥哥便还是阿耶的爱子,李渊对他依旧是最慈爱的父亲。
可她从小就知道哥哥的愿望。
倘他意欲实现这个愿望,他便注定放弃父子之情,兄弟之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李小六清楚这个道理。
而她惟能时常往李渊跟前跑,将近期用功成果在阿耶面前展示,博得李渊会心一笑,瞅准时机便夸是哥哥教得好。
最近李渊持办一宴,酒至半酣,宴上文人纷纷起兴提笔,虞世南亦接过笔墨,须臾赋诗一首,李渊阅过后,扬手令李小六先来评鉴。
李小六凑近前,睁大瞳眸细观,见是一篇五绝: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这首诗她学过!
李小六按捺不住激动,喜色溢于言表,闻李渊问:“阿盈可知你虞老师咏的何物?”
“是蝉!”
李渊与虞世南不禁俱微笑颔首。
李小六没想到,后世一字一句剖析的经典诗作,竟是诗人在她的眼前,情感涌注之下挥毫而就。
她再一次感受到历史际遇的奇妙。
“阿盈可有感悟?”李渊又问。
问对人了。
李小六滔滔不绝:“开头两句状物,描绘蝉的外形与鸣声,后两句引发议论,表达蝉鸣不需要秋风的借力,自能飘送四方。”
她转向虞世南,瞳眸莹亮:“虞老师这是在托物言志,表面咏蝉,实则意在自喻,表达您与蝉一样有着高洁疏朗的品格,即便位居显赫,也不会改变您内心的操守与气节。”
话音刚落,在座的虞世南与欧阳询皆投以慰然目光。
李小六脑际转动,嗓音清亮:“其实,我对虞老师的立意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哦?”虞世南凝视她露出牙齿的笑容,“阿盈但说无妨。”
又到了展示的机会,李小六道:“虞老师诗中的蝉栖息于梧桐树上,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蝉不仅秉持自身志行,也正是因为择了梧桐,鸣叫声才这般高远彻亮,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虞老师这里的梧桐树实则是明主,是能庇护蝉餐风饮露之人。而虞老师在哥哥的文学馆中担任学士,所以您的梧桐不正是哥哥么?我猜,哥哥是不是虞老师的蝉所赞誉的明主?”
虞世南欣然展颜,须髯向外舒张:“知虞某心者,莫过于阿盈!”
“秦王于虞某有知遇之恩,倾力倚重,推心置腹。”虞世南抚须感慨,“虞某无秦王,则无今日。”
李小六嘿嘿笑:“也是因为虞老师具有独步天下的才学,打铁还需自身硬,不像我,还没爬上树就得摔下来。”
虞世南被她的比喻逗笑,座中诸人亦抚掌开怀,一时君臣同乐,笑声疏朗。
后来据一同赴宴的人回忆,这是武德末年难得的放松时刻,不久后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李渊亦未再邀请文学馆官员参宴,直至贞观年间,太宗无事便□□请近臣,虞世南终于再次出现于筵席之中。
……
李小六从席上为万氏带了瓜果,趁尚沾着露珠,匆匆跑向殿门前,闻听里屋传来李渊言谈声,隐隐提及自己的名字,顿时站住了脚,悄立门外,附耳聆听。
“听说今日席间,虞先生对阿盈大加赞赏?”万氏与李渊闲话,“看来她在二郎的文学馆学了不少,师傅也用心教导了她,哪日陛下不妨亲赴文学馆慰劳那些学士们。”
“我早已有所赏赐,这你便不必操心了。”随即李渊似是噙笑,“怎么,你向前忧虑阿盈婚事,怎今日关心起学业?”
一听婚事,李小六不感兴趣,将瓜果递予侍女代为转交,调头离殿。
一语却提醒了万氏,道:“经上回那一遭,我倒不是那般心急了。但我想这孩子年将二十,若能有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那再好不过。”
“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了主意?”
“我原先怎未曾注意,最好的郎君便在阿盈身边。”
“何人?”李渊仿佛提起兴致。
“奇怪,陛下与我皆忘了长孙郎君。”万氏道,“上回若非他来帮忙,还不知何时方能救出阿盈,我看无论是才学还是笃行,长孙郎君皆是一等一的人选,且我观他举止,似乎对咱们阿盈有些情意,但愿我并未猜错。”
“你意图让长孙辅机娶阿盈?”李渊口吻陡然不悦。
“陛下不同意么?”万氏道,“陛下先前向来对长孙郎君颇为欣赏,我以为……”
李渊蓦地打断她:“先前是先前,今朝是今朝,岂可同日而语,你莫再提他。”
随后他竟是声色俱厉:“朕宁可让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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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嫁裴律师,也断不许让长孙家的人娶朕的女儿。”
万氏察他动怒,知晓此语又触犯了李渊隐忧,看来不便再提,摇摇头:“瞧阿盈与那裴相公长子更是无可能,也罢,此事我从今往后不再提了。”.
那边李渊与万氏还在为分歧而不快,这边李二郎击溃犯边突厥,历经一年苦战,终于班师回朝。
“哥哥,你不知道,元吉有多么过分!”与哥哥讲完这一年来有趣的事,李小六便向他告状,将之前那桩遇险遭遇详述与他听。
李世民直皱眉头,拧成川字:“元吉岂敢如此!”
“就是,我都伤心坏了!”李小六语调添油加醋,又拍拍他肩,“哥哥你可得当心,元吉连我都下手,你便更是他眼中钉,他若想害你,可分毫不顾兄弟之情,哥哥莫对他心软。”
“在你心里,哥哥可是心慈手软之辈?”李世民眯眼视她。
李小六一双眸子盯向他,望他望了半晌,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不是么?”
李世民一敲她脑瓜:“看来是哥哥对小六太好,你去外头问问,孰人不闻秦王威名,震慑退走?”
“嘁。”李小六翻翻眼,她都习惯了,“自我感觉良好。”
随即耳朵被他拎起,险些两脚悬空:“高声重复一遍。”
“咝——”李小六控告,“你家暴!”
李二郎松开手,李小六揉揉耳朵,咕哝道:“提醒你保护自己,好心还当成驴肝肺。”
“你保护好自己罢!哥哥可用不着你费心。”李二郎横她一眼。
李小六未当即回答他,倏然,拂起垂胡袖,露出半截上臂。
“你摸摸。”
李二郎抬眼视去,目光中浮现出少女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
李小六一咧嘴,满面得意般地炫耀:“瞧见不曾?我能保护好自己!”
李二郎毫不留情,哂笑一声:“那怎么元吉略施小计,你这能丝毫不顶用?”
“我是饿晕过去了!”李小六为自己正名,一抬足跳至他眼前,急欲让他相信,“就算是最强壮的大力士,你不给他饭吃,他饿着肚子也得认输。”
“好好好,我信,在外人面前,切不可这般。”他伸出手,将她挽至肩膀的袖口拽回原处,重抚平整。
“怕甚么,又没人对我有想法。”李小六撇撇嘴。
李二郎啼笑皆非,倏尔,他敛了唇角。
李小六不关注他异样的反应,只顾着又问他:“哥哥,鸿胪寺收女官么?”
李二郎目眸警觉一转,幽深视她:“鸿胪寺无女官,欲入只得靠应试。怎么?你想考鸿胪寺?”
“不能考?”
他脖颈往后一仰,挑挑眉,语调是令她牙痒的谑笑:“你如何考得过天下饱学之士?我可不会为你徇私。”
李小六本也没打算走后门,她要凭着真才实学考入,可李二郎竟然嘲弄她。
“说罢,何以又心血来潮?”
事情得从数天前,欧阳通愁眉苦脸回家那刻说起。
当时的李小六还在受李渊所托,为一间新落成的大殿题写铭文,有一字无论如何也写不好,只得来找欧阳询请教,迎面遇上满面郁闷的欧阳通,不禁停下来过问究竟为何。
“我被同舍生嘲笑了。”欧阳通埋着头,嗫嚅道。
“甚么?他们霸凌你?”李小六大惊。
闻言欧阳通疑惑抬头,不明白何为霸凌。
“罢了,六娘未能亲身经历,不知我心内苦痛。”不等她回复,欧阳通老成地摆摆手,重又垂头,“他们嘲笑我是个只能靠门荫做官的无能之辈,说我是纨绔子弟,只会靠沾阿耶的光上位。”
“他们太过分了!”李小六同情道,“你莫理会他们,只要你不听进耳中,便不会有任何话可以伤害到你。”
她已经学以致用,将这个道理深刻践行于现实生活,教育人时也是信口拈来。
“不,我反而认为他们言之有理。”欧阳通摇摇头,不采纳她的意见。
“那你想要放弃门荫?科举做官?”李小六猜出他下一步要做甚么,不由骇一跳。
这世上居然有人没苦硬吃,不愧是欧阳老师的亲儿子。
当时做官无非两条途径,一为荫官,便是为他这样父辈有门路的子弟预备,二则为科举,常设科目为明经与进士,其中进士难度更大,不独要考诗赋,还要考体现综合素养的策论,待中了第也未大功告成,还得经历两节关试,入了吏部籍册,再守选三年,方能进铨选环节。
而这铨选,共需经过颁格发解、磨勘检核、三铨三注、送省过官等诸多程序,通过四才标准,分别为身、言、书、判,不仅仅看书法言辞,相貌也必不可少,这么多关卡下来,才能成就一个官吏的诞生。
当年杜如晦便是历经这吏部铨选的复杂环节,最后得到一个县尉官职,在才高气傲的他眼里自然不值一提,然而这已是四海士子求而不得的殊荣。
眼下欧阳通便是这般想不开,甘愿舍弃捷径不走,非去踩一踩科举的虚实。
“没必要为了他人的闲言碎语,放弃你光明的大道,你父亲已经吃过他们都没吃过的苦,不就是为了你能少经历一些挫折么?”见过杜如晦过去所受的磨难,不忍心年纪小小的欧阳通再去碰一次壁,李小六还是苦口婆心相劝。
欧阳通却相当固执,继续摇头:“不管如何,我尚年轻,我必须得放手一搏。”
李小六顿时被他的义正辞严之光照射,忽感自惭形秽,她就是太过安于现状,不知奋斗之可贵,这可不行,她必须也得励志起来!
“那这般。”她下定决心,“我陪你一块考,我们共同进步!”
回家后她翻遍吏部名册,从上百上千个官名中选出最适合自己的职位:专掌接待外宾,处理外事的鸿胪寺译语人。
她和李渊一样,也爱观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且她自信学外语的接受能力比同时代之人要强,此外她还会打马球,书法绘画,应能很快与外国使者打得火热。
最关键的,她能创造自己的价值,能让李渊视见,在李二郎的抚养教诲之下,如何教出一个为大唐作出贡献的人。
“译语人?”李世民听她如实道来,不禁讶愕,“那需得掌握多门外邦番语,你这脑袋……”
他以怀疑目光打量她:“学得过来么?”
“更何况……”不顾李小六眼神警告,他续提出疑问,“考试中有大量文史题,你……”
李世民谨慎斟酌用词,最后道:“你当真要考么?”
“我可以补课,你帮我找一个老师教习。”李小六干脆利落答,“这是我唯一需要你帮我开的后门。”
李世民抚抚下颌,为她思索人选,正当此时,顿而有人敲门。
“秦王,杜学士求见。”仆役来禀。
李世民瞳目放亮,一拍双膝:“你从前就常寻杜克明补习,今次再寻他,想他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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