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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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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原来你不怕黑。”……

宫宴的酒已过三巡,朝臣们都不免放松下来。

一部分人醉眼朦胧,压根不知道席间少了哪些人,一部分人理智犹在,却也不会想太多。

宫宴冗长,需等到子时钟声响起方才散宴。不少人会中途离席醒酒散心,活动筋骨,人来人往,鱼龙混杂。

江念棠离席后终于摆脱诡异的氛围,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更换衣物的间隙,看了眼靠墙摆放的漏刻,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一想到回去又要面对沉抑的气氛,江念棠揉了揉头疼的额角。

她自知是引发两道风暴碰撞的那只的蝴蝶,干脆决定去御花园散散步。

然而近日宫宴,进宫的人多,中途来御花园散心的也多,江念棠时不时就能碰上人,免不了一番寒暄。

她烦躁地想还不如回去坐着。

“我不想走石林那边,人少又黑,我害怕。”不知哪个宫人忽然说了一句,传到江念棠耳朵里,她目光一移。

东南角漆黑一片,人迹罕至,她从前去过那边几次,是太湖石雕琢的石林假山。

石林地处偏僻,知道的人少,基本上碰不到人。里面道路错综复杂,赵明斐派人来寻她也要费些工夫,又得拖延片刻。

江念棠有时候觉得透不过气来,既不想看见顾焱,也不想看见赵明斐,更怕他们两个撞在一起。

想着想着,脚已经往石林方向去,她打算躲躲清净,等快到子时再回宫宴上。

夜风穿过太湖石被风雨侵蚀的天然洞隙,呼啸如鬼厉。

微雨瑟缩贴靠在江念棠身边,提着一盏宫纱灯惊惧害怕地环顾四周。

天空的云遮住冷月,微弱的光艰难划破浓重的夜色,偶然落在假山一隅,嶙峋的太湖石宛如志怪传奇里的山海异兽,狰狞恐怖。

在微雨被吓得尖叫第三次后,江念棠头又开始疼了。

“你去外面等我,我自个儿逛逛。”

微雨当然不肯答应,强忍着恐惧陪江念棠漫步在石林小道里,脚步声被雪掩埋,一丁点儿动静会被无限放大。

嘎吱——

前方有根枯枝无端折落下来,枝头末端刚好刮到微雨的脸,凉飕飕,冷冰冰的,当即把她的魂吓没了一半,黯淡的火烛忽然熄灭。

周围顷刻间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一只手悄然无声地搭上江念棠的手腕。

江念棠半眯了眼,挣脱微雨惊慌失措的手,叮嘱她。

“站在这里别动。”

她被手的主人带走。

假山石林里的小路错综复杂,宛如迷宫,其间还有三面环石形成的半封闭空间。

云散月出,清冷的月辉蒙在两人身上,刚好够彼此看清对方的脸。

江念棠眉头轻皱,不赞同道:“顾焱,不,现在应该叫你赵焱,你不该再和我见面。”

顾焱瞳孔一阵刺痛,干巴巴道:“我一直都是顾焱,你的顾焱。”

江念棠听见他的话只觉得心口沉沉的,深呼吸一口,沉声道:“你究竟要执着到什么时候?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大部分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东西,好好珍惜,不要破坏它。”

顾焱却说:“可我失去了你,念念。我宁可不要这些虚名利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那么重要。”

江念棠绝情地打断他:“顾焱,比起你我的性命,在不在一起不重要。”

顾焱嗓音喑哑:“怎么不重要,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娶你为妻。”

江念棠摇头:“不是的。你忘了我们从前在慈恩寺大殿前,向佛祖许过的愿吗?我希望有一日带着娘逃离江家,你想要有一个家,现在我们都实现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顾焱不说话,直勾勾盯着她。

江念棠的目光软了下来,“真的,我由衷替你高兴。你有了疼你爱你的爹娘,可爱懂事的弟妹,荣华地位,锦绣前程,可以去做许多从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你还记得曾说有朝一日想用手里的剑保护手无寸铁的百姓,让他们不用再向你的养父母一样被豪绅欺凌,背井离乡。”

“你还可以游历大好河山,结识志同道合之人,把酒言欢。”

“子期,”江念棠最后一次唤他的名字:“你现在的人生就是我心中期待的样子,不要破坏它,你也别再与赵明斐作对。”

想到赵明斐睚眦必报的性子,江念棠劝他:“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时间会冲淡一切,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轻软的嗓音像月华流动,裹挟冬日里的凉雾,柔中带凉,刺在顾焱嗓子里叫一时间无法接话。

江念棠抬头,双眼泛着莹莹的光,潋滟动人,眸光细细描摹今日的顾焱,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出来。

“今日我们就此别过,你以后再也不要单独见我。”

耽搁太久,她怕微雨找过来,说完转身决绝离开。

还没走两步,她被人从后面抱住双肩。

江念棠浑身一震。

“不要……”顾焱的头抵在她的肩头,颤抖地哭了出来。

顾焱清楚,江念棠方才的话是在下最后通牒,他没由来一阵心悸惊惶,逾矩做出从前不敢做的事。

他求她:“念念,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别过。”

顾焱像被抛弃狼犬,绝望地哀求主人重新收留他,为此他愿意妥协。

“我答应你,以后都不跟他正面起冲突。你不要赶我走,不要不见我。”

“我不求其他,只求能偶尔看你一眼,行不行?”

江念棠眼中猝然划过两行清泪,难受地闭了眸。

月光照在晶莹的泪珠上,反射出犀冷的光,刺伤偷窥者的眼。

远处高楼悬空的栈道前,赵明斐单手持千里眼,面无表情将相互依偎的男女一览无余。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似乎还不到一炷香,但漫长到足以看清顾焱有几根手搭在江念棠的肩上,他的脸,他的胸口碰到了她身体的哪个部分。

足以让他在脑海里想出数百种让顾焱痛苦死去的方法。

赵明斐此刻的脸色阴戾骇人,愤怒得想将底下那两人射成筛子,千刀万剐。

他丢下千里眼,冷酷命令左思拿来弓箭。

左思战战兢兢递上,心里忍不住琢磨陛下到底看到了什么气成这样,胸前起伏的幅度明显到好似要撑破衣衫,他甚至听到了后槽牙研磨的刺耳声响。

赵明斐接过,绷直身子,决然狠厉地对准他们的脑袋。

被欺骗,被戏弄,被背叛的耻辱,让他震怒,让他狂躁。

他的眼里中似有两团幽火,若是能化为实质,他们早已被烧得粉身碎骨。

弓弦被拉到极致,弦筋发出吱吱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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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斐箭无虚发,骑着马也能射中天上的飞鹰,他知道自己只要松开手指,箭矢一定会在瞬间射穿他们两人的脑袋,一箭双雕。

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如此影响他的心绪,一直插在他心里的那根刺也会随着他们的死亡逐渐消散。

只要松手,一切都结束了。

赵明斐的手指却跟僵住一样,慢慢颤抖起来,箭矢的准头也逐渐偏移。

最终,他不甘心地丢了弓,折断箭矢。

“告诉李玉,不许放他们离开。”

赵明斐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当冰冷的空气进入肺腑时,他冻得打了个觳觫,阴着脸转身下楼。

杀不了,那就只能把顾焱逐出京城去恭王封地,永不许归京。

夜会皇后,这个罪名压下去,恭王夫妇即便再舍不得刚寻回来的长子,也必须让他走。

与此同时,江念棠睁开眼,冷静坚决地一根一根掰开顾焱的手指。

他和赵明斐一样指腹略带薄茧,指节修长,摸起来十分有力量。不同的是,她从来没有能挣脱赵明斐的五指,然而顾焱却不会反抗她。

江念棠没有回头,淡淡道:“赵世子,你逾矩了。”

她不去看顾焱的脸,提裙往前。

“谁在那!”

顾焱声音骤然凌厉喝了声。

江念棠惊得定住了脚,难道是微雨找了过来。

顾焱越过她,挡在她的身前,目光冷戾看着前方的巨型太湖石,“再不出来,别怪我动手。”

“那什么……我真的是无意路过。”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位披着胭脂色大氅的贵妇人,月光漫过她的下颌、嘴唇、鼻尖,最后露出真容。

严夫人从容不迫福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又对顾焱颔首示意:“见过赵世子。”

江念棠心里不由发紧,严珩一的夫人,被她撞见岂不是就相当于被赵明斐知道她与顾焱见面的事,不知道她到底听到多少,看到多少。

顾焱眼眸半眯,眼底酝酿着淡淡的杀意,垂在右侧的手臂紧绷,五指并拢化作手刃,随时准备动手打晕她。

严夫人看出两人心中顾虑,也不解释,而是提醒他们:“除了我,还有很多人往这边赶,两位还是快些离开。”

空中隐约传来一阵又一阵细细密密的铃声。

顾焱脸色微变:“不好,有十几个人触发了我来之前布置的警铃。”

江念棠没想到赵明斐来的这么快,催促顾焱:“你快走,我留下来。”

顾焱回头看她:“不行,要走你走。”

他怎么可能把江念棠留下来单独面对赵明斐。

江念棠理智分析:“他们一定会包围这座石林,我现在走出去一定会撞上他们。你不同,你可以用轻功借夜色离开,只要你不被抓到,我就没事。”

她出来散心没有知会赵明斐一声,最多被问责一番。

严夫人再次善意告诉两人:“行不通,论剑术李玉比不上世子,但论轻功,他当世无二。有他在,世子逃不掉的。”

铃声越来越近,顾焱表情变得凝重。

江念棠急得脸色发白,绞尽脑汁想破局之法。

严夫人恰到好处地提出自己的建议:“我有个方法可以帮两位,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李玉带人堵住假山石林所有出口,地毯式搜索往中心靠。

当他看见手底下人发出信号后,立马带人围上去。

“怎么是你,你们?”

李玉诧异地看着被带刀侍卫围着的两人。

顾焱正要开口,严夫人抢在他前面,冷笑了声:“李将军想找谁?”

李玉被她怼回来,一时无言,眼神询问手下。

手下上前一步附耳道:“属下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赵世子和严夫人,没有其他人。”

“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说,非要鬼鬼祟祟,见不得人。”严夫人嘲讽李玉:“李将军,我和赵世子犯了什么王法吗,值得你大半夜兴师动众来抓我们。”

李玉抿了抿唇角,崩着一张脸:“严夫人和赵世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单、独。”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

“哈!这难不成是禁地?”

面对位高权重,连严珩一都要敬上三分的李玉将军,严夫人却态度轻慢:“我喝多了出来透透气,刚好遇到同样散心的赵世子。我听严珩一总说世子剑术一流,想请他有空指点一番,于是便攀谈起来,这有什么问题?”

李玉握住手里的剑,不敢直视严夫人的灼灼双眼,“他到底是外男,你已成亲,怎么能……”

“怎么不能?”严夫人振振有词:“大虞哪一条规定成婚妇人不能和别的男人说话,不能和别的男人讨论剑术。”

李玉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来抓人的汹汹气势顿时削弱三分。

顾焱发现自己根本插进嘴,默默站在一旁,强忍着余光不去看向某处黑暗里。

“行了,天色不早,马上就要敲守岁钟。”严夫人随意抚了抚鬓角的金步摇,“我要回去了,否则等会儿陛下责罚,你我都担待不起。”

她往前走了几步,人墙挡住去路,严夫人冷冷看着李玉。

八尺高的汉子在她面前仿佛矮了一头,垂眸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严夫人走了两步,回头朝顾焱浅浅笑道:“赵世子一起走啊,我的儿子一直嚷着想学剑,路上还想跟世子再探讨交流一下好的训练方法。”

顾焱看了一眼李玉,见他没有阻拦,提步跟上去。

两人并肩走在崎岖的石林道上,顾焱忍不住想回头看,被严夫人制止。

“他的目的是抓你和皇后,你走了,他不会多留的。”

顾焱低声问:“为什么帮我们。”

严夫人默了默,发出一声极轻极短的笑,“大概是我被你的孤勇感动了。所有人都劝你放弃,就连你爱的人也要你别再执着,但你依旧咬牙坚持。”

你很像当年的我。

严夫人没有说出这句话。

她把人安全带出石林后就告辞了,并告诉顾焱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犯了欺君之罪,让他放心自己不会出卖两人。

顾焱抱拳感谢,飞速消失在黑暗里。

严夫人目送他离开,转身上另一条道时碰见李玉。

他侧身对着她,无奈叹了口气:“妙琴,你不该沾上他们的事。”

严夫人听见这两个字像是猫被踩了尾巴,瞬间炸起来:“你住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李玉呼吸微顿:“对不起。”

“承受不起。”

严夫人转头欲往另一个方向走,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

李玉知道严夫人不肯原谅他,但为了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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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追上去苦口婆心劝她离顾焱远一点,免得被陛下的怒火牵连。

严夫人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哈哈大笑,嗓音骤然变得尖锐。

“你是个懦夫,不要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懦夫。”

“当年你但凡有顾焱一半的勇气,我们……”说着说着,严夫人喉咙不知不觉潮哑起来。

李玉想说什么,又止了声。

“罢了,还说这么多干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她吸了口冷气,语气重新变得冰冷:“既然你选择做他的好兄弟,就别后悔。”

丢下这句话,严夫人快步离开。

江念棠依照严夫人所说,在暗处的凹槽里藏了起来,等人全都走完后才从里面出来。

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做梦一样,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石林假山一会儿又变得暗沉寂静。

江念棠屏气凝息,确认周围都没人之后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她要先找到微雨,再回宫宴。

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走这一趟,差点引起腥风血雨,心里不免有些后怕。

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微雨,也不敢大声喊她的名字,生怕那群人没有走远,又被召回来。

眼看离子时越来越近,江念棠只能放弃,打算先出去,再叫些人进来帮她找人。

江念棠摸黑而行,不多时就走出石林,一抬头,看见前方有个黑影背对她。

她以为顾焱又回来找她,刚要出声赶他,人影忽然回头。

赵明斐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原来你不怕黑。”

第82章 第82章“我和他的拥抱相比如何……

赵明斐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李玉没有成功抓住他们两人,不由感叹顾焱实在是命大,三番五次都能从他缜密完全的部署中逃脱。

平溪猎场凭自己的高超武艺,长明宫有江念棠出奇制胜为他遮掩,今夜又从天而降一个严夫人替他对付李玉。

李玉心思细腻,办事稳重,交代他的事几乎从未出过纰漏。

他一生只有严夫人一个软肋,竟然都能被顾焱遇上,还能让严夫人冒着欺君之罪也要帮他。

赵明斐想到自己出生时钦天监在先帝示意下批的“紫薇临身,天命所归”命格,细细想来顾焱比他更符合这八个字。

江念棠听见赵明斐声音,刚松下来的心弦登时重新绷直,像有根绳子勒住她的脖子。她万万没想到,赵明斐会在这里守株待兔。

赵明斐见她一动不敢动,眼神慌乱害怕,怒极反笑:“你敢与他在这处私会,如今怎么连回答我的问题都张不开嘴?”

江念棠想反驳,此刻喉咙像是被冰凝住,发声都艰难。

赵明斐一步一步朝江念棠走去,他的脚步声在黑寂的夜里踩雪声极为清晰,又重又怒,就好像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脏上。

江念棠宛如被冰水从头到脚淋下,四肢僵冷发麻。

她从李玉包围过来的那一刻就知道瞒不过赵明斐,答应严夫人的办法不过是为了稳住顾焱,让他安全离开。

赵明斐停在距江念棠三步之遥,心平气和问她:“江念棠,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江念棠自嘲一笑:“我的解释有用吗?你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想相信的东西……”

赵明斐面对她的自暴自弃冷笑了声:“我还以为你又会说是顾焱先来招惹你,你被迫与他见面,被迫与他卿卿我我。”

最后那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江念棠原本心中惊惧难安,但听见他将石林里的发生的一切悉数道来,反而突然平静起来。

“他没有强迫我,他不会强迫我的。”

她的嗓音温柔如情人般低喃,眼神欲说还休。

赵明斐当即天灵盖不啻于被雷劈了一道,炸得他又麻又疼。

他听明白了,她在暗讽他只会强迫她,她在表达跟顾焱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赵明斐倏地伸手,怒不可遏地想要抓住江念棠,岂料她侧身躲开,转身往回跑。

逃这个行为,像是触碰到赵明斐心底的红线,他觉得平生所有的自制力随着她的脚步声寸寸崩塌。

他不由分说追了上去。

江念棠知道自己这点小小的反抗不过是徒劳无功,她能跑到哪里。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何况皇宫是赵明斐的地盘,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耳目,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在他的掌控下。

但这一刻,刮过在她耳边的冷风是自由的,是不受他控制的,是因为她奔跑获得的。

江念棠被禁锢压抑的心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然而没等她放纵多久,一只大手压住她的右肩,像铁爪般紧致,像泰山般沉重,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劲儿都没办法挣脱。

赵明斐强行将她压在太湖石上,石壁凹凸不平,后背撞上尖锐石片,疼得她的额头当即冒了一层冷汗。

衣襟的腰带骤然一松,寒风顺势侵入肌理,江念棠猛地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

从前积压在心底的愤怒与悲凉像是找到一个爆发点,统统在这一刻化作挣扎的力道,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用尽她平生的力气反抗。

然而不出所料,她又一次失败了。

赵明斐捞过她的腰,将她翻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这个角度,她的腿脚没有用武之地,双腕被反剪在腰背,用腰带绑住。

“他刚刚这样抱着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江念棠咬牙一声不吭。

赵明斐嗤笑一声,“现在不开口,等会可就没有机会说了。”

他扯开她胸前金凤大氅的细绳,厚重的氅衣被丢在雪地里,随后玄色龙纹斗篷压在上面。

幕天席地,还是皇宫内院,江念棠的身体耻辱地惊颤起来,她恨声骂他。

“赵明斐,你要不要脸!你不要我还……啊……”

尖叫声短促地响了一下,又被她痛苦地咽进喉咙里。

赵明斐凶狠地覆上去,声音比她还恨:“我不要脸还是你们不要脸!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你还允许他像这样抱着你。”

江念棠眸里被逼出水光,胸前被不平整的石峰磨得火辣辣地疼,但因羞耻和惧怕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她害怕顾焱折返,看见她受辱的样子。

而赵明斐算准她心里顾忌什么,更加发狠侵/占她。

两人不像恩爱缠绵的夫妻,更像是互相搏命的敌人。

赵明斐一门心思想要江念棠屈服求饶,而后者宁可被碾成齑粉也不肯低头认错。

华贵精致的衣裳被他们踩在脚底,沾满鞋印和雪水,污脏发皱。

赵明斐双手拥她在怀里,头趴在她背上平复呼吸,一直到气息恢复如常,他开口轻挑道:“我和他的拥抱相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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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棠兀自笑了声,听得赵明斐心里非常不舒服。

“你才不像他。”

赵明斐掌心不受控制地猛然收紧,掐的江念棠呼吸微窒。

他僵冷着脸,声音低沉却掩盖不住恶意:“你说的对,我们确实不一样。他抱你叫勾搭成/奸,我抱你叫伉俪情深。我可以光明正大睡/你,他连看你一眼都是意图不轨……”

江念棠脸色大变,身体气得发抖发热,憋了半天才从嘴里逼出一句:“你这个衣冠禽兽!”

她的恼羞成怒却取悦了赵明斐。

他把人翻过来,冰冷的指尖抚上她苍白潮湿的脸颊,哼笑一声,同情道:“那真是难为你了,要给我这个禽兽/睡一辈子。”

江念棠怔怔望着他,忽地悲中从来,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两鬓滑落,滴在雪地里凝成冰渣。

赵明斐眸光沉冷:“哭什么?你分明也是享受的,何苦惺惺作态不愿承认。”

说完偏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重新动作起来,他要的凶狠急促,连片刻的喘息之机也不肯给她。

赵明斐铁了心要给江念棠一个教训,无论她如何流泪啜泣,身子发颤也没有心软停下来。

两人踩着点回到宫宴上,刚坐下,椅子上的软垫还没暖,天边突然一声巨响,绽出火树银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夜空吸引,唯独顾焱。

他敏锐察觉到帝后两人都换了新衣,江念棠穿的也不是在假山石林的那一套,而且她的妆容比之前更加艳丽,好像在刻意掩盖什么。

忽然,上方有道阴鸷的视线朝他看过来。

赵明斐眼神充满居高临下的凶戾,但细细看去,他眉梢眼角蒙了一层淡淡的餍足春意。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顾焱大恨,握紧拳头,表皮浮起一根根狰狞的青筋。

他真想杀了他。

然而在触及江念棠疲惫眉眼时,他又想起之前答应她的话,咬牙偏过头。

漫天的烟火将夜幕点亮如白昼,在银色海棠花开遍整个夜幕时,幽远的钟声传来。

“吾皇万岁,大虞千秋!”

顾焱散宴后没有回恭王府,独自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

黎明时分,夜色沉沉,家家户户柴门深锁紧闭,徒留檐下高悬的两只大红灯笼在雪中摇曳。

他单手提着剑,脚步均匀踏在积雪上,偶尔踩断的枯枝脆响声惊破寂静。

两旁的万家灯火没有丝毫暖意,沉默地映出雪地里移动的剪影。

他恨自己没用。

今夜之事看似过去,实则是江念棠替他挡住赵明斐的怒火。

他早该想到李玉既然能带人来抓他们,这本身就说明赵明斐笃定他们两人在里面。

即便他成功离开,也只是避免赵明斐在明面上惩罚他,故而他的出气口变成了念念。

顾焱后悔自己的冲动莽撞。

拖着疲惫沉重的身躯,他不知不觉走到僻静的一条深巷口,他顿住脚步。

巷道幽深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过,也因而比大马路更易遮风挡雨。

讽刺的是,这条落魄的巷口正对京城最大最繁华的长安街,每日有无数宝马香车而过。

很多很多年前,这条小巷曾是他的容身之所。

那时他父母双亡,在京城举目无亲,身上的银钱都用来买药请大夫,口袋比脸还干净。

年少的顾焱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很多天,他饥肠辘辘,衣衫褴褛,看上去像个乞丐,不,应该说他就是个乞丐。

他内心绝望,呼吸的空气都弥漫着苦味,顾焱不知道以后路在何方,好几次都想随父母而去。

恰逢这时,一辆华贵马车后轮忽然在他不远处陷入路面的巨坑里停了下来,昨夜刚下过一场雨,坑里泥泞,车轮半天没有起来。

不多时车上下来几个小娘子,大的七八岁,小的只有四五岁,她们身穿五颜六色的鲜亮料子,脸上覆着一层面纱,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她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顾焱被迫听了几句,*大概是要赶出城迎接她们外出公干的父亲。

他内心冷笑,权贵人家果真排场不一样,回个城要举家倾巢出动相迎。

马车迟迟不能继续前行,有几个小姐都急得哭了起来,嘴里说着等会迟到定要被母亲狠狠责罚,打板子,她们像争食的麻雀似的,吵闹烦人。

突然有个极轻极细的声音说她们可以一起帮车夫把车推出来,但立刻遭到其他人的拒绝,说她们是小姐,怎么能去做下人的事。

顾焱循声而望,发现说这话的是她们中间年纪最小,看起来最瘦弱的一个小女孩。

自己的视线望过去时,她正好在环顾四周,两人隔空而望。

顾焱以为她会和其他人一样露出嫌恶的表情,没想到她却冲他弯了弯眼睛,紧接着她朝自己招了招手。

原来她是想找他帮忙推车,顾焱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那么多人里选中他,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走过去。

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像雨后天空般澄澈,也许是在娘去世后,他终于又看见这样温柔的眼神。

在他的帮助下,年迈的车夫终于将马车从泥坑里拖出来。

小娘子们兴高采烈,又焦急地上马车,她留在最后,对他说谢谢。

“我身上没有钱。”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春日的细雨一样绵软:“给你这个行不行?”

她给顾焱塞了一包点心,目光羞赧,手脚局促不安。

马车里的小娘子掀开窗牖的帐幔,催促她赶紧上车。

顾焱因此得到了她的名字,她们叫她小棠。

车夫似乎对她很有好感,在她踩上马车凳时提醒小心脚下,他叫她棠小姐。

顾焱一直盯着马车消失在街口,他打开手里的白帕,里面装着两块白乎软糯的桂花糕。

桂花糕甜腻齁人,从喉咙甜到心里。

所有人,包括江念棠自己在内都以为他们的初遇始于慈恩寺,只有顾焱知道。

她的初见,是他的重归。

回忆如潮,席卷而来时势不可当,顾焱被灯火朦胧了视线。

他不知不觉走近狭小的巷口,走到尽头时面前的木门忽地打开一条缝,里面钻出半个头。

“唉……顾侍卫!”

张太医看见熟人,眼里闪过惊喜,连忙露出全身招呼他。

顾焱愣了一下,“张太医,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我已经不是太医了。”张太医毫无负担地笑笑:“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

两人一前一后入内,对坐在厅堂里。

顾焱环顾四周,大厅被一分为二,左边是一排排分隔的小木盒立柜,上面贴着常见的药材,熟地黄,麦冬、甘草、王不留行……右边是坐诊的桌椅,桌面上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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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摊开的医术,后面墙上王婆自夸地贴着“妙手回春”四个大字。

张太医端来热茶,随顾焱的视线望过去,老脸一红,羞赧道:“新开张的药店,总要弄些噱头。”

顾焱哑然失笑。

“张大夫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太医不当,来这么个犄角旮旯里开医馆?”

张大夫自然不敢说真话,只说自己医术不精,自个儿请辞,以免日后掉脑袋。

顾焱看出他不想说实话,也不逼问,他举起紫砂茶杯对张大夫道:“恭喜,祝你开张大吉,生意兴隆。”

张大夫笑呵呵地同举,与他碰杯,当做酒一般豪气地饮下。

“嘶——”张大夫刚倒进喉咙,又被烫得一口喷出来,他也不恼,笑呵呵地吸着凉气:“顾侍卫,你是第一个恭喜我的。你还记得咱们俩当初的戏言吗,以后你来我这儿看病买药不收钱。”

大过年的说什么病啊药啊的晦气话,换作其他人一定破口大骂,但顾焱弯了弯眼睛:“恭敬不如从命,我不客气了。”

两人闲聊几句,张大夫得知顾焱现在的身份,目瞪口呆,抱拳打趣道:“原来近日议论纷纷的风云人物竟然是你,在下失礼。”

顾焱摆摆手,面不见喜:“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撞了大运罢了。”

张大夫羡慕道:“恭王真的只丢了一个长子吗,咱们俩年岁相仿,你说有没有可能当年恭王妃生的是双生子。”

顾焱被他逗笑了。

张大夫见他不再愁眉苦脸,也跟着笑,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自己近日所得。

顾焱听他说了许多骇人听闻的奇术诡术,譬如可以在短时间内急速造血的蛊术,用刀剖开肚腹取出里面的异物再缝合回去的疡术。

这些东西他闻所未闻,听不太明白但依旧认真听他说。

张大夫以为找到了知己,看顾焱的眼睛在发光:“其实想想,被贬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之前我在太医院,整日里研究不喜欢的医术,还要看那群老顽固的眼色,每到四时节令还要去上官前辈家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还有官场的那一套弯弯绕绕的讲话,他到今日都学不会。

张大夫苦笑道:“不瞒你笑话,近年来我想辞官的念头反复出现,但又舍不得太医这份体面,我爹娘亦不允许我放弃。可以说太医这个身份与我而言乃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进入太医院,是全天下医者们至高无上的追求,就像读书人科举入仕,学武者从军沙场。

但只有真正进去后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适合那样沉抑的环境。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迂腐守旧,求稳不求创新,往往面对疑难杂症只采用最保守的治疗,他们仗着自己德高望重,对张大夫研究的东西嗤之以鼻,鄙夷他走歪门邪道。

不过也不怪他们保守慎重,毕竟宫里的贵人怎么可能让太医开膛破肚,又重新缝合。

顾焱淡淡道:“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张大夫用力一拍大腿,无比赞同他:“说的对!”

他喜笑颜开道:“这下正好。我爹娘也不逼我上进了,我师父又留了许多医书和钱财给我开铺子,我现在整日里都可以做喜欢的事情,每天都盼着太阳升起迎接新一天。”

张大夫颇有哲理性地总结道:“放下,是为了更好地拿起。”

顾焱看着神采奕奕的张大夫,若有所思。

*

大虞规定,官员的休沐日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七,期间安排轮值上岗,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如有重大事宜,才会开朝会商议。

在赵明斐治下,大虞虽说没有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但百姓安居乐业,温饱有余,基本不会有人主动挑事。

是以这七日,赵明斐几乎都与江念棠腻在一起。

有时候在长明宫,有时候在紫极殿,他兴致一来,还会把人带到御书房。

赵明斐不让江念棠离开他的视线半步,连沐浴也要跟她一起,最后两人总是把浴房弄得一团糟,满地的水,洇湿的帷幔。

终于熬到初八,江念棠觉得自己能挺过来也是命大。

开春之后,天气渐渐回暖,殿外的枯枝开始冒出嫩绿的鲜芽,沉寂一个冬日的鸟雀重新在枝头叽叫。

赵明斐近日忙着龚州防止水患一事,晚上倒是节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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